第一章　姓名之谜

2025-03-14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点击：

　　又是春天三月。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一个瘦长的人影漫步在这岭上的屋前，与其说是漫步，不如说是踱步徘徊……
　　是的，他是一个年约二十岁上下身着灰衣的少年，他瘦瘦的、高高的，看去没有雄壮的身体与俊俏外貌。
　　他在屋前来回地踱步，似在等待什么，也像在期待什么，目光不时望向被黑夜笼罩的岭下……
　　每看望一次，总是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似是他等待的人没有出现而怅然若失。
　　蓦地——
　　一条黑色人影，似流星泻地一般，飘落在岭上屋前，灰衣少年略为讶异，随即脱口叫道：“师父！您回来了。”
　　这个黑衣人年约五旬，是一个书生打扮的老人，他冲着灰衣少年轻轻“嗯”了一声。
　　这“嗯”的应声，令灰衣少年略感错愕，因为这应声是沉重的，脸上的神情也是焦虑的、不安的。
　　灰衣少年从没有见过他师父有过这样的神色，愣了愣，说道：“师父！您这一次去了半个月……”
　　“嗯，我知道……我们进屋里去吧。”
　　师父的语气与脸色是沉重的，语毕，当先朝屋内走进去。
　　灰衣少年怵然站在当场，望着他师父的背影，他似乎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兆，有事即将发生或是已经发生。
　　他师父言行举止从未有过这种情况——而且他这一次一去就是半个月，也是以往所没有过的。
　　突然，屋内传来了他师父叫声：“天基，进来。”
　　灰衣少年——白天基在惶惑中惊醒过来，连忙走进屋内，目光触及他师父脸色时，又使他心头一颤。
　　他师父坐在椅子上，脸色更加沉重忧郁了，白天基忐忑不安，上前恭声说道：“师父，您有什么吩咐？”
　　黑衣书生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一件事……”难言，止口。”
　　“师父，您有事尽管告诉徒儿。”
　　“你从小一直跟我在一起是不是？”
　　“是的，师父。”
　　“屈指算来，在这‘白雾岭’上，我们师徒也待了十七八个年头，为师与你也从来没有分开过是吗？”
　　“是。”
　　“这一次我去了半个月，久吗？”
　　“久，师父您从未离开超过五天……不知您去了哪儿？”
　　“我……”黑衣书生似欲言又止，随即说道：“我去探望一些昔日朋友，所以才耽搁了这么多天……不过，为师打算离开这儿。”
　　“啊？离开这儿？”
　　“是的。”
　　“我们去哪儿？”
　　“只我一个人走，你留下。”
　　“为什么？”
　　“为师的因故不能不走，至于原因为何？我不想告诉你，因为这对你没有好处……”
　　“不，师父，我想知道原因。”
　　“不必了……我此去约定一年，一年后也许就会回来，但有些事不能不说……”
　　“师父您有话尽管吩咐。”
　　“交给你的那本书看完了？”
　　“还没有，还有四五页。”
　　“在我离开这一年内，你必须看完那四五页，知道吗？”
　　“徒儿谨记。”
　　“嗯……至于你的心痛病症，为师还找不到有人可解，为师向你道歉。”
　　“师父，您这话不是折煞徒儿？”
　　黑衣书生惋然一笑，道：“一年之期，我或许可以回来，万一……”语忽止，脸现忧容。”
　　白天基心头一怵，道：“师父，您？……”
　　“万一我没有回来，你也不必找我。”
　　白天基为他师父话打了一个冷颤，问道：“师父，为什么说您不回来？”
　　“天下事出人意料常十之八九，为师这一去难保证一定会回来，”他语略顿，又道：“万一真有这么一天，切记不必找我。”
　　“为什么？”
　　“不必问为什么。”微怒说着。
　　“是……”白天基惶恐应着。
　　黑衣书生缓和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另外关于你的身世，为师依旧查不出来，那个女子不曾有人看过，不过她当初说了你的名字以及要找的人，你记得了？”
　　白天基沉声应道：“徒儿记得，找‘江涛’这个人查问我的身世。”
　　“对，一年后我真没有回来，你去找‘江涛’吧。”
　　“是，师父……”白天基似欲言又止。
　　“好了，为师言至于此，夜深了，你去歇息吧。”
　　“师父，您真不能告诉我您要去那儿？”
　　“是的，你知之无益，去睡吧。”
　　从他师父的语气，白天基预感到一件重大的事即将发生，这件事必将他牵扯在内，但他不敢多问，否则除了换来斥责，他师父是不会说原因的。
　　白天基心念中，恭敬说道：“师父一路劳累，还是徒儿陪您入房先睡吧。”
　　“也好。”
　　黑衣书生话落，随即站起，走向了后室，白天基紧随其后，来到后室房门口，黑衣书生突又叫道：“天基！”
　　“是，师父？”
　　“没……没事，”欲言又止，终于说道：“我是叫你去歇息。”
　　“谢谢师父。”
　　白天基心知师父似有事隐瞒，但不敢多问，施礼转身离去，注视着白天基的背影，黑衣书生脸上涌现了一股复杂神情，自语道：“就按计划吧。”
　　计划什么？是什么不能说的计划？
　　疑云起，诡谲生……
　　白天基回到前厅，转身朝另一房间走去，突然，他“噫”了一声，将脚步停下来，目光注视着地上有一张折叠成四方型的红色纸条。
　　白天基略为讶异，心想：“这必定是我师父不慎掉落的……”他随即俯身捡起，再度走向他师父的房前，忽听是他师父问道：“是天基吗？”
　　“是，师父……”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不要打扰我，快去睡。”
　　白天基慌忙应是，返身走回前厅。
　　白天基没有将捡到折叠的红色纸条的事告诉他师父，除了他师父叫他不要打扰外，他也有了另外疑惑待解，他师父言行诡异，会不会跟这掉落的红色纸条有关？
　　白天基有一窥秘密的欲望，他急忙进入房间……
　　——这一张红纸是不慎掉落？还是故意掉落？如果是故意，那问题就更加诡谲了。
　　白天基回到了房内，关上房门，倏然，他紧张得握纸的手微微在发抖，像是这红纸里包着一件恐怖的秘密……
　　他镇定了一下情绪，小心翼翼揭开了红色纸条，上面写着：
　　“吉屋招租
　　请至龙山桃林看洽”
　　——这只是一张房屋招租的红纸条，并没有什么秘密或惊人之处，唯一令白天基不解的是这房屋招租的红纸条为什么会在他师父身上？难道他师父在什么龙山有房子出租？还是他师父从别的地方撕下的？他惑然无解。
　　突然，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他师父明天要离开他往，一去就是一年，莫非就是去租这房子住？
　　白天基想着、思索着，反侧难眠，但不得其解。
　　天亮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天基忙起床，忽闻脚步声传来，接着他他师父叫声：“天基！”
　　“师父。”
　　白天基应声而出，发现他师父已站在门口，令白天基讶异的是他的背上多了一把长剑。
　　这把长剑他师父说过永不再使用，想不到这次离开竟取出这把藏在秘室的长剑，可见事不寻常了。
　　黑衣书生沉声道：“天基，我走了。”
　　离情乍涌心头，黯然神伤，叫了声：“师父……”
　　“不必难过，人，生死由天……再说人生无不散筵席，人虽离别，但你我师徒情缘生死不渝。”
　　“谢谢师父数十年养育栽培之恩……”语哽，泪湿。
　　“没什么好难过的，又不是生离死别，为师此去只是一年，只要记得我交代你的话就行了。”
　　“是，师父，徒儿谨记不忘。”
　　黑衣书生沉重地“嗯”了一声，随即步出大门，一弹身，几个纵落，他黑色人影已消失在晨曦白雾中。
　　白天基像乍然失去了一个亲人，神伤呆立，久久才返身入屋。
　　白雾笼罩的岭上，沉寂了，也日复一日……
　　…………
　　…………
　　春去秋来……
　　冬去春来……
　　一年，匆匆过去了，但那个黑衣书生——白天基的师父再也没有回来过，是故意不回来？还是已经遭人杀害？
　　白天基除了看完演练书上最后几页武功外，日等夜盼，他师父一年之约真的没有回来，是生是死得不到答案，白天基告诉自己：“我要去找我师父，生死真相我必须弄明白。”
　　更重要的是他要找一个人——“江涛”，他师父所说这个“江涛”的人可以揭开他的身世、父母是谁之谜。
　　心念打定，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关上了门，然后纵身奔下白雾弥漫的山岭，其身影如电，几个飞跃，已到岭下。
　　白天基忽停下脚步，自忖：“该上那儿找我师父？……对，到龙山，他大概去租那间房子住，否则为什么会有那间租屋红纸条？”
　　白天基决定后，弹身而起，如飞奔去，现在他必须先找人问问龙山在什么地方，才能找到出租的房子。
　　一阵赶路飞奔，瞬已出了数十里，陡然——
　　白天基“唉哟”一声哀叫，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摔落在地上，额角冒汗，神情痛苦异常。
　　他痛得手敷胸口，哀号呻吟……
　　蓦地——
　　就在白天基呻吟时，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一个声音问道：“喂！你怎么了？”
　　白天基闻声略为惊讶，抬眼看去，一个年约十八九岁叫化子般的少年，站立当前，对方露出关心之色，又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心痛。”
　　“心痛？你掉落什么东西心痛？”
　　“我心痛是病，不是掉落东西。”
　　叫化子少年哦了声，似乎才明白怎么回事，当下朝着白天基走过来，这时白天基心痛已略为舒缓。
　　叫化子少年嘻嘻一笑，问道：“你好点了吗？”
　　“好……好点好点。”
　　“你这种病看来患了很久？”
　　白天基心头一震，道：“何以是得？”
　　“看你一身排骨，手无缚鸡之力，我说的对不对？”
　　“啊啊……我生来就这么瘦，至于这‘心痛症’倒是患了一、两年。”
　　“哦！那我倒猜错了。”
　　白天基腼腆一笑，道：“朋友无事请便，我也要告辞了。”
　　叫化子少年皱了皱眉头，道：“你生了病，有气无力……要上哪儿？”
　　“多谢你关心，我自有去处。”
　　“慢着慢着，……请问你身上有没有银子？”
　　白天基笑了笑，他明白这个叫化子要讨银子的，当下伸手入怀，掏出一些碎银递给了叫化子，说道：“我身上只有这些银子，你拿去吧。”
　　叫化子一脸错愕，道：“谁说我向你讨银子？”
　　“啊？那你？……”
　　“我是关心你有没有银子医病。”
　　白天基闻言，心头感到一阵温暖，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会关心他是否有钱看病，甚为难得，忙说道：“多谢你兄台关心，只是我这种病是医不好的……”
　　“胡说，只要有银子那有病医不好的事。”
　　白天基也不想多辩白，笑了笑，道：“就说我没有银子吧。”
　　叫化子略为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们去做一笔生意如何？”
　　“生意？做什么生意？”
　　“找钱找银子呀。”
　　“啊?!偷？”
　　叫化子摇了摇头。
　　“不是？……去抢？”
　　叫化子少年一听，哈哈笑了起来，道：“凭你手无缚鸡之力，被人逮着，你这身排骨不怕被人拆下来煮汤喝？你怎么会想到抢？”
　　“那？……那么是做什么生意？”
　　“你是不是听过‘财院’？”
　　“‘财院’？没听过。”
　　“我这不是等于白问，你非武林中人，当然不会知道什么是‘财院’了，我要饭讨钱十多年，这一次多要点银子给你医病。”
　　白天基闻言又是一阵感动，他判断这叫化子武功似乎不弱，当下对“财院’也感到十分好奇，问道：“‘财院’是做什么买卖的？”
　　“你不懂何必多问？再说你知道也没用。”
　　“我好奇……这‘财院’做的难道是借钱给武林朋友买卖？”
　　“可以这么说。”
　　“怎么借法？”
　　“这个……到时候你去了就知道了。”
　　“‘财院’在什么地方？”
　　“在开封城外约数十里外的竹林内。”
　　白天基似有所悟，问道：“我可否请问你一个地方……”
　　“你说，什么地方？”
　　“有一个叫龙山……”
　　“啊?!’叫化子意外脱口叫了起来：“你问龙山？”
　　“是的。”
　　“问龙山干什么？”
　　“我……我去找一个友人。”
　　“去找一个友人”这句话令叫化子神情缓和下来，道：“正巧，龙山也是在往开封城途中，按照此去路线正好先到‘财院’，然后才到龙山。”
　　“此去需时多久？”
　　“以你普通人的脚程大概需要两三天，我就不同了，一天足够了，”语略顿，又说道：“我不如好人做到底，我背你走吧。”
　　“这……怎么好劳你……”
　　“嫌我衣服脏？”
　　“不不不……当然不是。”
　　“那就别客气……哦，对了，我叫朱东华，请问你叫什么？”
　　“我叫白天基，那就有劳朱兄台了。”
　　叫化子——朱东华正要背起白天基，下意识又问道：“你没有学过武功把式？”
　　“啊啊，没有。”
　　白天基不敢据实以告，是因为他师父再三告诫他江湖风险，人心难测，对于相交不深的人最好保存一些秘密。
　　再说他此时手无缚鸡之力，他每次“心痛”发作，必须约半个时辰才能慢慢恢复功力，而功力是随时间增加的，比如说他要恢复十二分功力，就需要约半个时辰时间。
　　朱东华当然不会知道真相，当下说道：“来吧，我背你走吧。”
　　“谢谢朱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