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红颜泪
2025-03-12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点击：
第二天，船在港湾靠岸——他们回到了中原故土。
各路武林人物，一一向宋青山告辞走了，追风侠也告别说道：“青山，后会有期，我也告辞了。”
宋青山与他珍重道别，追风侠弹身一跃，眨眼之间，已消失不见。
所有的人全部离去了，现在只剩下宋青山、桂秋香、索魂嫦娥和邱雯。
四个缓步走着……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涌在他们心头的是一份沉重的依依不舍离情。
岁月无情，他们知道今日一别，可能再也没有相聚之日了，于是，他们留恋这最后片刻的相聚。
久久，索魂嫦娥看看天色，终于说道：“近黄昏了，也该曲终人散了，我们就在此分手吧。”
宋青山心头一震，他不想听到的这句话，终于在索魂嫦娥口里说了出来，宋青山忍着心头酸楚转脸看她，离别的泪水滑落了索魂嫦娥的脸颊……
半晌，宋青山感伤地问道：“现在？”
“是的，现在。”
宋青山欲言又止，心酸、泪湿。
索魂嫦娥突然向桂秋香说道：“桂姑娘……妳不嫌弃的话，容我叫妳桂姊姊……”
“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有闲暇时，希望妳到地阴教来看我。”
“会，我跟青山会去看妳。”
索魂嫦娥颔首，拭了一下泪水，向宋青山说：“我就叫你宋哥哥吧，”略顿，又感性继续说：“天下再也难找到像桂姊姊这样好的妻子了，你一定要珍惜她、爱她，你若辜负她、伤害她，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我会牢牢记住妳的话，珍惜她、爱她，我知道她为我付出太多。”
索魂嫦娥欣慰含泪笑了，向他们道了一声珍重后，向前飞奔离去。
宋青山哀立良久，突然想到一件事，急叫了一声“周妹妹……”身影一弹，飞身追去。
宋青山身影何等之快，白色幻影起处，眨眼之间，已追出数里，也看到了前面急奔的索魂嫦娥的背影，他大声叫道：“周妹妹，妳等一等。”
索魂嫦娥乍听宋青山的声音，霍然止步，转身问道：“还有甚么事吗？”
“我差点忘了，有人托我交还给妳一支玉钗。”
“玉钗？”索魂嫦娥讶异。
“是的，当初三手神君跟你开个玩笑偷了它，他叫我送还给妳。”
话落，从怀中取出玉钗，交给索魂嫦娥。
“那我就谢谢你了……”
索魂嫦娥伸出手拿玉钗，但突然又把手缩了回来，说道：“宋哥哥，离别无物为赠，就把这玉钗送给你做个纪念。”
宋青山一怔，呐呐道：“这……这怎么可以？……”
“收下吧，当你看到这只玉钗的时候，记得一个深爱过你的女孩在怀念你，这玉钗有她的爱与祝福。”
宋青山闻言，几乎怆然泪下，索魂嫦娥幽伤说道：“宋哥哥，虽然离别拉长了我们的距离，但我们的心会永远连结在一起，一生一世相知相惜，只是有一件事，我要求你……”
“不必求我，有甚么事妳说。”
“你以后若是能来看我，请不要在我孩子的面前，提起我过往的事……”语哽，潸然泪下。
宋青山了解索魂嫦娥说出这句话内心的伤痛，他为她怜惜不舍，说道：“不会的，我了解妳要给孩子美好人生，不愿在孩子的心灵里留下他母亲坎坷、不名誉往事的阴影”
“谢谢你的体谅，我走了。”
“妳要珍重。”
索魂嫦娥忍泪含笑点点头，转身奔离。
宋青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然后把目光转向玉钗上，他的手因激动颤抖，诚如索魂嫦娥所说，这只王钗有着一个女人对他的爱与怀念啊。
宋青山呆立良久，才抑制了悲伤情绪，转身茫然走着……蓦然，一个模糊的人影，映入在他的眼帘。
朱青山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是谁，惊讶地叫了一声：“啊？是妳？……”
出现在宋青山面前的是天仙魔女。
“出你意料之外吧？”
宋青山见天仙魔女面露寒霜，不由于一愣。
“宋青山，从你登上飞鲸岛那一天，我就在这里等你。”
“等我？有甚么事？”
“你能活着回来，我可以安心了，但最重要的是我们的账应该了结了。”
“妳既关心我的生死，还要找我算账？”
“我爱你、关心你是一回事，报一掌之恨是一回事。”
“这不是很矛盾吗？”
“爱恨交织当然矛盾，但一掌之恨不报，我心恨难释。”
“报了一掌之恨，妳心头的恨就了啦？”
“是的，了啦，无罣碍了。”
“好，我还妳一掌之恨，妳出手吧。”
天仙魔女功运右掌，大喝一声喝，迅厉一掌劈向宋青山——掌力过处，砰的一声，宋青山被她掌力震出一丈之外，栽倒于地。
天仙魔女愣住了，她认为宋青山生性倔强，必会出手还招，那知他真的不闪身出手，还了她一掌，倒地了，口中鲜红的血溢出来了。
她颤栗地注视宋青山，久久爆起了一声嘶叫“宋哥哥——”她扑向宋青山，跪地、抱起他、拥在怀中，哽咽地说：“你为甚么不闪不出招呀？”
“妳要的……我还妳……”
“还我你可以出手呀，我不要你受重伤。”
爱恨纠结，才会说这矛盾的话。
“受伤能让妳终结对我的恨，值得了……”
“笨蛋，儍瓜，你重伤我心疼呀。”
甚么话，既想报仇，却不叫对方受伤，她对宋青山真是爱得疯狂，恨也疯狂，否则那会语无伦次？
“不必心疼，该还妳的……我欠妳太多了……”
“不欠了，不相欠了……”
“是的，不欠了，一掌还了，还爱我吗？”
“儍瓜，还要问吗？”
“那以后妳不会再离开我了。”
“是的，不会离开你了，不会离开……”喃喃说着，突然止口，乍然惊醒地看着拥在怀中的宋青山：“我说甚么？天呀，我说了甚么？……不，我要离开，我不能不离开……”说着，放下了宋青山，站了起来。
“爱我就不要离开我。”
“不，我是个残花败柳，一身罪孽，不能不离开你……桂姑娘是天下最善良的好妻子，好好爱她，忘记我这个历尽沧桑、情路坎坷不幸女人……”
她哽咽说着，转身急步离去。
“关妹妹——”
宋青山叫声中，天仙魔女停下脚步，回头泪眼凝视最后一眼，终又咬牙忍着情深断肠之痛，展身飞跃而去，刹时消失在视线外。
宋青山吃力想站起来，桂秋香与邱雯从林内迅速闪出，桂秋香将宋青山扶起，说道：“宋哥哥，你刚才跟天仙姑娘的事，我都看见了，我没有出来劝阻她离开，是因为她真的太爱你而必须离开，留下来，对她心灵是永无休止的伤痛、折磨，离开你对她来说是解脱，你要谅解她，爱她、祝福她，不是吗？”
“是的，她该走了，该离开了，爱我的女人都走了……”他喃喃自语着。
“不，宋哥哥，你还有我呀……”桂秋香抱住宋青山哭了。
宋青山下意识抱住了她，喃喃道：“是的，我还有妳……除了妳……我再没有人了……”
“不，还有邵玲也在等你回去呀……”
这当儿，一个女人，又举步踯躅离开了——她是邱雯。
她孤独、心酸，忍不住眼眶泛红、泪盈眶，望着夕阳余辉，凄凉地笑了一下，她记得她与宋青山曾经在夕阳下漫步相送，倾诉心中的爱慕之语。
如今，为了别人的幸福，她必须离开。
桂秋香突然发现邱雯离去背影，大叫一声“小雯——”叫声中追了上去，也截住了她。
“秋香姊，我……”哽咽了，语塞了。
桂秋香将她拥在怀，泣声说：“我知道妳要走……不要，不要走，妳答应要好好陪伴我呀……”
“是，我答应、也盼望能与妳长久相伴，但不能了，有宋哥哥会陪伴妳、照顾妳……”
“不要因为这样而离开，我知道妳也深爱宋哥哥，我会接纳妳，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邱雯感动，哀泣，无法言语。
“妳是我的好姊妹，留下来，答应我。”
“我也希望能留下，但不能……真的不能，就像妳对宋青山说的话，留下对我心灵深处是永无休止的痛苦、折磨，离开对我也是解脱，放下了，妳也该祝福我不是吗？”
“我不舍呀。”
“谢谢妳当我像亲妹妹，爱我、疼我，给了我美丽容貌以及更珍贵的亲情温暖，我会牢牢记住，离开不是感情结束，也许有一天我会去找妳，永远留下来陪伴妳，现在请妳放手让我离开，也祝福我……”她泣不成声了。
“妳没有家，没有落身之处呀。”
“会的，我会找到容身之处，到那一天我会来探望妳，妳不要牵挂。”
“我会，会牵挂，妳找到安身之处赶快来告诉我，别让我朝暮挂心。”
“好，我答应妳。”
桂秋香又不舍地将她紧拥在怀，良久才转头叫道：“宋哥哥，小雯妹要走了，你送她一程。”
“不用了……”
“应该的。”
正在坐地运功疗伤的宋青山闻声站起，走了过来，桂秋香说：“你们走吧，宋哥哥，我在这里等你。”
宋青山点点头，邱雯与桂秋香道了珍重后，才难舍而别。
同様是在夕阳下，也同样是秋风萧飒，宋青山与邱雯同样带着断肠离情走在林间小径……
除了萧萧风声，他们没有开口说话，是离情太过伤痛无法启齿？还是言语会带来更深的伤痛？或是语言已无法诉说此刻椎心之痛？答案恐怕皆是。
默默地走着……走出林间小径……过了一座小桥，邱雯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凝视宋青山，潸潸泪下。
宋青山眼眶红了，也泪下了，也突然将她拥在怀里，不忍她对爱的失落，不忍她生命中已一无所有，带走的是辛酸与凄苦的记忆。
她痛、撕心裂肺地痛哭在宋青山怀里。
好久好久，邱雯才说：“谢谢你陪我走这么长一段路，够了……能得到的我得到了，满足了，我会放下了，不再牵挂了……”泣着说完，急转身离去——
“邱姑娘——”宋青山脱口而叫，她止步，宋青山继续说：“记得回来看我们，因为妳是我们的亲人。”
邱雯不敢回头，也不敢答话，她知道回头、答话，会没有勇气离开，于是她咬牙强忍悲痛向前奔去，旋即消失在夕阳下。
宋青山木然呆立着，风大了，天黑了……
桂秋香也找来了，她看着痴痴站立的宋青山，上前轻轻搂着他，给他关怀，给他爱的慰籍，久久她才说道：“我们该走了，该回家了。”
“是的，该回家了……”
“天下武林平静了，我们也该好好歇息了。”
“嗯，该好好歇息了……秋香，谢谢妳体谅我，爱我，宽容我，我欠妳太多，真不知怎么补偿妳，我想……”
“你想怎么样？”
“回程我陪妳到江南好好玩玩。”
“好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快乐时光……噫？不行。”
“怎么不行？”
“邵玲一个人在厉鬼谷等我们回去。”
“就让她多等个十天半个月也不致于怪我们吧。”
“好吧，难得有这个闲暇去江南玩玩，走吧。”
他们挽着手，高高兴兴地离去……
这一天，宋青山与桂秋香回到了厉鬼谷，可是却不见了邵玲。
洞内洞外，洞前屋内屋外，谷内四处寻找喊叫，依旧不见邵玲人影。
桂秋香与宋青山心不安了，桂秋香忐忑地说：“她不可能不在，会不会……”
“或许到谷外走走，待会儿就回来了。”
两个人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依旧不见邵玲踪影，这一来两个人就更惶恐不安了，两个人出谷寻找，谷前林内，依旧没有邵玲影子。
桂秋香慌了，惊恐了，说道：“一定出了事。”
“出事？不……不会吧。”
“她不可能单独离开，第一个可能是……”
“是甚么？”
“她涉世未深，善良单纯，一定被拐骗走了。”
宋青山一想也有此可能，否则那会消失不见？
“第二个可能是她被杀了。”
“被杀？”宋青山心头一悚，说道：“不会吧，被杀不可能见不到尸体，再说以她的武功在江湖上根本难找对手。”
“那……那人呢？……人怎么会不见了？”桂秋香惊慌失措了。
“急也没有用，或许她出谷去玩玩就会回来，我们回去等她吧。”
“她要是万一……”急得哭了。
“别胡思乱想……来，我们回去。”桂秋香无奈，跟着宋青山走回谷内……突然，宋青山啊的一声惊叫，也停下脚步，把个桂秋香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一定是……一定是……”宋青山怵然自语。
“一定是甚么啊，你说呀，别急死我。”
宋青山也不回答所问，反而问道：“妳算算我们前往飞鲸岛到今天回来，一共多少天数？”
桂秋香不明其故，但也仔细算了一下，说道：“快二十九天了。”
“那就没有错，她去赴仇人之约了。”
“啊?!你说什么？赴仇人之约？”
“对，她的杀母仇人……”
宋青山随即将邵玲母亲被仇人杀死在毒龙潭，嘱她报仇，五指酒丐要引诱仇人与她见面的一个月之约，详细告诉了桂秋香一遍。
桂秋香听后，急说道：“那她一定是怕时间赶不及，先去赴约了？”
“我想没错，地点大约在开封城数十里的一处树林。”
“我们快赶去看看，免得她有甚么闪失。”
宋青山点点头，当下急与桂秋香弹身朝着开封城方向飞奔而去。
宋青山推测的没有错，邵玲确实为了报仇的一个月之约，提前半天离开厉鬼谷，来到了相约地点。
邵玲环视林内四周，静悄悄地未见人影。
她耐心地等候，一个下午过去了，天快黑了，还是没有动静，她心想莫非五指酒丐无法引诱仇人前来？还是另有原因？
就在邵玲沉思之际，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她转身一看，远处林内，一个黑影——一个黑衣蒙面人走了过来……旋即在五丈之遥停下。邵玲一看来人果然如五指酒丐所描述的，脸上立即现出了杀机，蒙面人看了邵玲一眼，声音低沉而带沙哑问道：“小姑娘，妳有没有看到一个老叫化子？”
“没有，他约你……”
“对，他约我来说要去见一个老朋友。”
“他约你要见的人是我。”邵玲杀机已露，缓步上前。
“妳？”
“对，是我，我是邵琼云的女儿，当初你跟‘断魂剑客’李刚、‘摧魂手’谷振仁、‘鬼郎君’赵天，杀死我母亲在毒龙潭，你该不会忘记吧？”
“妳是邵琼云女儿？哈哈……”
在蒙面人狂笑声中，远处两条人影——宋青山与桂秋闪电般飘身而至，宋青山拉住了桂秋香停步注视。
蒙面人一敛笑声，说道：“妳是想报仇了？”
“没错，报了仇我母亲才能瞑目。”
“我看妳是自找死路……”
路字还没有出口，邵玲已弹身跃起，飞扑而上，一掌凌厉击出。
邵玲武功身手何等犀利，弹身出手疾如电光石火，蒙面人一个飘身竟轻易闪过，也以迅雷之势攻出两掌。
宋青山与桂秋香见状，知道蒙面人武功不在邵玲之下。
这时邵玲一掌击空，身子飘起，凌空一掌下击，左掌也准备对方闪身避招时迅厉杀出，但是——
蒙面人似闪避不及，卲玲千斤掌力已击中他的胸口，砰的一声，被掌力震出一丈之外倒地不起，蒙面纱下鲜血不断涌出……邵玲又趋步上前……
宋青山脱口：“不对……”
“是不对，蒙面人是故意不避招……”桂秋香话未说完，邵玲一掌又朝蒙面人头部劈下——宋青山同时大喝：“住手——”
如果不是宋青山喝叫邵玲住手，蒙面人必定当场脑血飞溅不可。
宋青山喝话声中与桂秋香跃身上前，邵玲诧讶说道：“宋哥哥、桂姊姊你们来得正好，我可以为我母亲报仇了……”
“邵小妹，他好像……”宋青山略顿，改口说：“妳先看看他是不是妳要报仇的人。”
邵玲颔首应好，走到蒙面人身前，伸于撕开了他的上衣，果然左胸有三颗红痣，她狠声说：“对，他是我母亲要找的仇人。”说话声中揭去了他的蒙面纱，目光所视，三人同时骇然脱口惊叫——
愣住了、颤栗了，瞠目，结舌，三个人刹时僵住了……
久久，宋青山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董师叔——”急扑上前——这个人正是五指酒丐。
宋青山终于明白五指酒丐不闪身避招，是存心一死，当下急将他抱起与秋香急叫着：“董师叔，董师叔……”
五指酒丐垂死无力地说：“宋贤侄……秋香，你……你们都来了？……”
“是的，师叔，为甚么会是你？为甚么你会是杀死邵玲母亲的仇人？”
“是我……是我害死她……邵……卲玲呢？……”
“我在这里……老前辈……不，是师叔，你为甚么不说……为甚么你是我娘仇人？”邵玲惶恐地哭了。
“邵玲，我……我辜负妳母亲对……对我的爱，也……也无心害死她……这段经过是丑陋的……不堪闻问的，知道了对妳是负担，我……我就不说了……血债终于还给妳母亲了，她可以瞑目了，我……我也无憾了……”语止、合目、头一摆死了。
好半晌，宋青山、桂秋香、邵玲三个人爆起了一声哭叫声响彻云霄，树林内也笼罩在悲恸的气氛中……
二十几年前的爱恨情仇了结啦。
夜幕低垂，风起了……
天下第二人的读者，谢谢您们的厚爱看读，全书也暂告结束了。
(全书终，此书为田歌先生授权修订版，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各路武林人物，一一向宋青山告辞走了，追风侠也告别说道：“青山，后会有期，我也告辞了。”
宋青山与他珍重道别，追风侠弹身一跃，眨眼之间，已消失不见。
所有的人全部离去了，现在只剩下宋青山、桂秋香、索魂嫦娥和邱雯。
四个缓步走着……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涌在他们心头的是一份沉重的依依不舍离情。
岁月无情，他们知道今日一别，可能再也没有相聚之日了，于是，他们留恋这最后片刻的相聚。
久久，索魂嫦娥看看天色，终于说道：“近黄昏了，也该曲终人散了，我们就在此分手吧。”
宋青山心头一震，他不想听到的这句话，终于在索魂嫦娥口里说了出来，宋青山忍着心头酸楚转脸看她，离别的泪水滑落了索魂嫦娥的脸颊……
半晌，宋青山感伤地问道：“现在？”
“是的，现在。”
宋青山欲言又止，心酸、泪湿。
索魂嫦娥突然向桂秋香说道：“桂姑娘……妳不嫌弃的话，容我叫妳桂姊姊……”
“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有闲暇时，希望妳到地阴教来看我。”
“会，我跟青山会去看妳。”
索魂嫦娥颔首，拭了一下泪水，向宋青山说：“我就叫你宋哥哥吧，”略顿，又感性继续说：“天下再也难找到像桂姊姊这样好的妻子了，你一定要珍惜她、爱她，你若辜负她、伤害她，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我会牢牢记住妳的话，珍惜她、爱她，我知道她为我付出太多。”
索魂嫦娥欣慰含泪笑了，向他们道了一声珍重后，向前飞奔离去。
宋青山哀立良久，突然想到一件事，急叫了一声“周妹妹……”身影一弹，飞身追去。
宋青山身影何等之快，白色幻影起处，眨眼之间，已追出数里，也看到了前面急奔的索魂嫦娥的背影，他大声叫道：“周妹妹，妳等一等。”
索魂嫦娥乍听宋青山的声音，霍然止步，转身问道：“还有甚么事吗？”
“我差点忘了，有人托我交还给妳一支玉钗。”
“玉钗？”索魂嫦娥讶异。
“是的，当初三手神君跟你开个玩笑偷了它，他叫我送还给妳。”
话落，从怀中取出玉钗，交给索魂嫦娥。
“那我就谢谢你了……”
索魂嫦娥伸出手拿玉钗，但突然又把手缩了回来，说道：“宋哥哥，离别无物为赠，就把这玉钗送给你做个纪念。”
宋青山一怔，呐呐道：“这……这怎么可以？……”
“收下吧，当你看到这只玉钗的时候，记得一个深爱过你的女孩在怀念你，这玉钗有她的爱与祝福。”
宋青山闻言，几乎怆然泪下，索魂嫦娥幽伤说道：“宋哥哥，虽然离别拉长了我们的距离，但我们的心会永远连结在一起，一生一世相知相惜，只是有一件事，我要求你……”
“不必求我，有甚么事妳说。”
“你以后若是能来看我，请不要在我孩子的面前，提起我过往的事……”语哽，潸然泪下。
宋青山了解索魂嫦娥说出这句话内心的伤痛，他为她怜惜不舍，说道：“不会的，我了解妳要给孩子美好人生，不愿在孩子的心灵里留下他母亲坎坷、不名誉往事的阴影”
“谢谢你的体谅，我走了。”
“妳要珍重。”
索魂嫦娥忍泪含笑点点头，转身奔离。
宋青山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然后把目光转向玉钗上，他的手因激动颤抖，诚如索魂嫦娥所说，这只王钗有着一个女人对他的爱与怀念啊。
宋青山呆立良久，才抑制了悲伤情绪，转身茫然走着……蓦然，一个模糊的人影，映入在他的眼帘。
朱青山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是谁，惊讶地叫了一声：“啊？是妳？……”
出现在宋青山面前的是天仙魔女。
“出你意料之外吧？”
宋青山见天仙魔女面露寒霜，不由于一愣。
“宋青山，从你登上飞鲸岛那一天，我就在这里等你。”
“等我？有甚么事？”
“你能活着回来，我可以安心了，但最重要的是我们的账应该了结了。”
“妳既关心我的生死，还要找我算账？”
“我爱你、关心你是一回事，报一掌之恨是一回事。”
“这不是很矛盾吗？”
“爱恨交织当然矛盾，但一掌之恨不报，我心恨难释。”
“报了一掌之恨，妳心头的恨就了啦？”
“是的，了啦，无罣碍了。”
“好，我还妳一掌之恨，妳出手吧。”
天仙魔女功运右掌，大喝一声喝，迅厉一掌劈向宋青山——掌力过处，砰的一声，宋青山被她掌力震出一丈之外，栽倒于地。
天仙魔女愣住了，她认为宋青山生性倔强，必会出手还招，那知他真的不闪身出手，还了她一掌，倒地了，口中鲜红的血溢出来了。
她颤栗地注视宋青山，久久爆起了一声嘶叫“宋哥哥——”她扑向宋青山，跪地、抱起他、拥在怀中，哽咽地说：“你为甚么不闪不出招呀？”
“妳要的……我还妳……”
“还我你可以出手呀，我不要你受重伤。”
爱恨纠结，才会说这矛盾的话。
“受伤能让妳终结对我的恨，值得了……”
“笨蛋，儍瓜，你重伤我心疼呀。”
甚么话，既想报仇，却不叫对方受伤，她对宋青山真是爱得疯狂，恨也疯狂，否则那会语无伦次？
“不必心疼，该还妳的……我欠妳太多了……”
“不欠了，不相欠了……”
“是的，不欠了，一掌还了，还爱我吗？”
“儍瓜，还要问吗？”
“那以后妳不会再离开我了。”
“是的，不会离开你了，不会离开……”喃喃说着，突然止口，乍然惊醒地看着拥在怀中的宋青山：“我说甚么？天呀，我说了甚么？……不，我要离开，我不能不离开……”说着，放下了宋青山，站了起来。
“爱我就不要离开我。”
“不，我是个残花败柳，一身罪孽，不能不离开你……桂姑娘是天下最善良的好妻子，好好爱她，忘记我这个历尽沧桑、情路坎坷不幸女人……”
她哽咽说着，转身急步离去。
“关妹妹——”
宋青山叫声中，天仙魔女停下脚步，回头泪眼凝视最后一眼，终又咬牙忍着情深断肠之痛，展身飞跃而去，刹时消失在视线外。
宋青山吃力想站起来，桂秋香与邱雯从林内迅速闪出，桂秋香将宋青山扶起，说道：“宋哥哥，你刚才跟天仙姑娘的事，我都看见了，我没有出来劝阻她离开，是因为她真的太爱你而必须离开，留下来，对她心灵是永无休止的伤痛、折磨，离开你对她来说是解脱，你要谅解她，爱她、祝福她，不是吗？”
“是的，她该走了，该离开了，爱我的女人都走了……”他喃喃自语着。
“不，宋哥哥，你还有我呀……”桂秋香抱住宋青山哭了。
宋青山下意识抱住了她，喃喃道：“是的，我还有妳……除了妳……我再没有人了……”
“不，还有邵玲也在等你回去呀……”
这当儿，一个女人，又举步踯躅离开了——她是邱雯。
她孤独、心酸，忍不住眼眶泛红、泪盈眶，望着夕阳余辉，凄凉地笑了一下，她记得她与宋青山曾经在夕阳下漫步相送，倾诉心中的爱慕之语。
如今，为了别人的幸福，她必须离开。
桂秋香突然发现邱雯离去背影，大叫一声“小雯——”叫声中追了上去，也截住了她。
“秋香姊，我……”哽咽了，语塞了。
桂秋香将她拥在怀，泣声说：“我知道妳要走……不要，不要走，妳答应要好好陪伴我呀……”
“是，我答应、也盼望能与妳长久相伴，但不能了，有宋哥哥会陪伴妳、照顾妳……”
“不要因为这样而离开，我知道妳也深爱宋哥哥，我会接纳妳，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邱雯感动，哀泣，无法言语。
“妳是我的好姊妹，留下来，答应我。”
“我也希望能留下，但不能……真的不能，就像妳对宋青山说的话，留下对我心灵深处是永无休止的痛苦、折磨，离开对我也是解脱，放下了，妳也该祝福我不是吗？”
“我不舍呀。”
“谢谢妳当我像亲妹妹，爱我、疼我，给了我美丽容貌以及更珍贵的亲情温暖，我会牢牢记住，离开不是感情结束，也许有一天我会去找妳，永远留下来陪伴妳，现在请妳放手让我离开，也祝福我……”她泣不成声了。
“妳没有家，没有落身之处呀。”
“会的，我会找到容身之处，到那一天我会来探望妳，妳不要牵挂。”
“我会，会牵挂，妳找到安身之处赶快来告诉我，别让我朝暮挂心。”
“好，我答应妳。”
桂秋香又不舍地将她紧拥在怀，良久才转头叫道：“宋哥哥，小雯妹要走了，你送她一程。”
“不用了……”
“应该的。”
正在坐地运功疗伤的宋青山闻声站起，走了过来，桂秋香说：“你们走吧，宋哥哥，我在这里等你。”
宋青山点点头，邱雯与桂秋香道了珍重后，才难舍而别。
同様是在夕阳下，也同样是秋风萧飒，宋青山与邱雯同样带着断肠离情走在林间小径……
除了萧萧风声，他们没有开口说话，是离情太过伤痛无法启齿？还是言语会带来更深的伤痛？或是语言已无法诉说此刻椎心之痛？答案恐怕皆是。
默默地走着……走出林间小径……过了一座小桥，邱雯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凝视宋青山，潸潸泪下。
宋青山眼眶红了，也泪下了，也突然将她拥在怀里，不忍她对爱的失落，不忍她生命中已一无所有，带走的是辛酸与凄苦的记忆。
她痛、撕心裂肺地痛哭在宋青山怀里。
好久好久，邱雯才说：“谢谢你陪我走这么长一段路，够了……能得到的我得到了，满足了，我会放下了，不再牵挂了……”泣着说完，急转身离去——
“邱姑娘——”宋青山脱口而叫，她止步，宋青山继续说：“记得回来看我们，因为妳是我们的亲人。”
邱雯不敢回头，也不敢答话，她知道回头、答话，会没有勇气离开，于是她咬牙强忍悲痛向前奔去，旋即消失在夕阳下。
宋青山木然呆立着，风大了，天黑了……
桂秋香也找来了，她看着痴痴站立的宋青山，上前轻轻搂着他，给他关怀，给他爱的慰籍，久久她才说道：“我们该走了，该回家了。”
“是的，该回家了……”
“天下武林平静了，我们也该好好歇息了。”
“嗯，该好好歇息了……秋香，谢谢妳体谅我，爱我，宽容我，我欠妳太多，真不知怎么补偿妳，我想……”
“你想怎么样？”
“回程我陪妳到江南好好玩玩。”
“好呀，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快乐时光……噫？不行。”
“怎么不行？”
“邵玲一个人在厉鬼谷等我们回去。”
“就让她多等个十天半个月也不致于怪我们吧。”
“好吧，难得有这个闲暇去江南玩玩，走吧。”
他们挽着手，高高兴兴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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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宋青山与桂秋香回到了厉鬼谷，可是却不见了邵玲。
洞内洞外，洞前屋内屋外，谷内四处寻找喊叫，依旧不见邵玲人影。
桂秋香与宋青山心不安了，桂秋香忐忑地说：“她不可能不在，会不会……”
“或许到谷外走走，待会儿就回来了。”
两个人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依旧不见邵玲踪影，这一来两个人就更惶恐不安了，两个人出谷寻找，谷前林内，依旧没有邵玲影子。
桂秋香慌了，惊恐了，说道：“一定出了事。”
“出事？不……不会吧。”
“她不可能单独离开，第一个可能是……”
“是甚么？”
“她涉世未深，善良单纯，一定被拐骗走了。”
宋青山一想也有此可能，否则那会消失不见？
“第二个可能是她被杀了。”
“被杀？”宋青山心头一悚，说道：“不会吧，被杀不可能见不到尸体，再说以她的武功在江湖上根本难找对手。”
“那……那人呢？……人怎么会不见了？”桂秋香惊慌失措了。
“急也没有用，或许她出谷去玩玩就会回来，我们回去等她吧。”
“她要是万一……”急得哭了。
“别胡思乱想……来，我们回去。”桂秋香无奈，跟着宋青山走回谷内……突然，宋青山啊的一声惊叫，也停下脚步，把个桂秋香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一定是……一定是……”宋青山怵然自语。
“一定是甚么啊，你说呀，别急死我。”
宋青山也不回答所问，反而问道：“妳算算我们前往飞鲸岛到今天回来，一共多少天数？”
桂秋香不明其故，但也仔细算了一下，说道：“快二十九天了。”
“那就没有错，她去赴仇人之约了。”
“啊?!你说什么？赴仇人之约？”
“对，她的杀母仇人……”
宋青山随即将邵玲母亲被仇人杀死在毒龙潭，嘱她报仇，五指酒丐要引诱仇人与她见面的一个月之约，详细告诉了桂秋香一遍。
桂秋香听后，急说道：“那她一定是怕时间赶不及，先去赴约了？”
“我想没错，地点大约在开封城数十里的一处树林。”
“我们快赶去看看，免得她有甚么闪失。”
宋青山点点头，当下急与桂秋香弹身朝着开封城方向飞奔而去。
× × ×
宋青山推测的没有错，邵玲确实为了报仇的一个月之约，提前半天离开厉鬼谷，来到了相约地点。
邵玲环视林内四周，静悄悄地未见人影。
她耐心地等候，一个下午过去了，天快黑了，还是没有动静，她心想莫非五指酒丐无法引诱仇人前来？还是另有原因？
就在邵玲沉思之际，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她转身一看，远处林内，一个黑影——一个黑衣蒙面人走了过来……旋即在五丈之遥停下。邵玲一看来人果然如五指酒丐所描述的，脸上立即现出了杀机，蒙面人看了邵玲一眼，声音低沉而带沙哑问道：“小姑娘，妳有没有看到一个老叫化子？”
“没有，他约你……”
“对，他约我来说要去见一个老朋友。”
“他约你要见的人是我。”邵玲杀机已露，缓步上前。
“妳？”
“对，是我，我是邵琼云的女儿，当初你跟‘断魂剑客’李刚、‘摧魂手’谷振仁、‘鬼郎君’赵天，杀死我母亲在毒龙潭，你该不会忘记吧？”
“妳是邵琼云女儿？哈哈……”
在蒙面人狂笑声中，远处两条人影——宋青山与桂秋闪电般飘身而至，宋青山拉住了桂秋香停步注视。
蒙面人一敛笑声，说道：“妳是想报仇了？”
“没错，报了仇我母亲才能瞑目。”
“我看妳是自找死路……”
路字还没有出口，邵玲已弹身跃起，飞扑而上，一掌凌厉击出。
邵玲武功身手何等犀利，弹身出手疾如电光石火，蒙面人一个飘身竟轻易闪过，也以迅雷之势攻出两掌。
宋青山与桂秋香见状，知道蒙面人武功不在邵玲之下。
这时邵玲一掌击空，身子飘起，凌空一掌下击，左掌也准备对方闪身避招时迅厉杀出，但是——
蒙面人似闪避不及，卲玲千斤掌力已击中他的胸口，砰的一声，被掌力震出一丈之外倒地不起，蒙面纱下鲜血不断涌出……邵玲又趋步上前……
宋青山脱口：“不对……”
“是不对，蒙面人是故意不避招……”桂秋香话未说完，邵玲一掌又朝蒙面人头部劈下——宋青山同时大喝：“住手——”
如果不是宋青山喝叫邵玲住手，蒙面人必定当场脑血飞溅不可。
宋青山喝话声中与桂秋香跃身上前，邵玲诧讶说道：“宋哥哥、桂姊姊你们来得正好，我可以为我母亲报仇了……”
“邵小妹，他好像……”宋青山略顿，改口说：“妳先看看他是不是妳要报仇的人。”
邵玲颔首应好，走到蒙面人身前，伸于撕开了他的上衣，果然左胸有三颗红痣，她狠声说：“对，他是我母亲要找的仇人。”说话声中揭去了他的蒙面纱，目光所视，三人同时骇然脱口惊叫——
愣住了、颤栗了，瞠目，结舌，三个人刹时僵住了……
久久，宋青山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董师叔——”急扑上前——这个人正是五指酒丐。
宋青山终于明白五指酒丐不闪身避招，是存心一死，当下急将他抱起与秋香急叫着：“董师叔，董师叔……”
五指酒丐垂死无力地说：“宋贤侄……秋香，你……你们都来了？……”
“是的，师叔，为甚么会是你？为甚么你会是杀死邵玲母亲的仇人？”
“是我……是我害死她……邵……卲玲呢？……”
“我在这里……老前辈……不，是师叔，你为甚么不说……为甚么你是我娘仇人？”邵玲惶恐地哭了。
“邵玲，我……我辜负妳母亲对……对我的爱，也……也无心害死她……这段经过是丑陋的……不堪闻问的，知道了对妳是负担，我……我就不说了……血债终于还给妳母亲了，她可以瞑目了，我……我也无憾了……”语止、合目、头一摆死了。
好半晌，宋青山、桂秋香、邵玲三个人爆起了一声哭叫声响彻云霄，树林内也笼罩在悲恸的气氛中……
二十几年前的爱恨情仇了结啦。
夜幕低垂，风起了……
天下第二人的读者，谢谢您们的厚爱看读，全书也暂告结束了。
(全书终，此书为田歌先生授权修订版，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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