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巧排陷阱 酷治元凶
2025-10-1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浩瀚太湖,自然也是王土,但真正的主人,在这太湖浮泛广大的地域内,却是那素有“慈心阎罗”之称,“太湖王”王道仑!
  您千万别错当“太湖王”是强盗水寇头儿,那可谬差了十万八千里,太湖王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经营渔帮船务,财势雄甲一方,为人外刚而铁面无情,内心却仁慈无比,他的老伙伴们全知道,所以仍能上下一心使财货滚滚如太湖之水进来。
  经营渔帮船务,少不了要和武林江湖及官场中人打交道,这些太湖王可以不费心,对付武林江湖朋友,有他最为相信的两个女婿,老大少林俗家弟子,在当地是出了名的第一好汉,“拜佛掌”左君平,二女婿“青衫逸客”古怀今,更是武林三英之首,您想,谁会不给面子,只要不是杀父仇夺妻恨,您放心,左、古两位只去一位,大事足能化小,小事自然化无,大家吃喝一顿,握握手哈哈一笑千了百了!
  应付官场,那是另一套,吹,捧,唬,还要外带着能“舍”会“舍”,并且要“舍”的恰到好处不着痕迹。
  所谓“舍”,舍得用银子,也就是上下打通关节必不可缺的一招绝活。
  太湖王的渔帮,即以“太湖”二字命名,船行叫“顺风船行”,不过在斗大金字牌匾顺风和船行之间,有四个较为小些的金字,是“太湖万里”,所以普通称呼王道仑这船行,叫作“顺风万里”。
  不管是“太湖渔帮”抑或是“顺风太湖万里船行”,应付地面官家,概由一位看上去十分文静的五旬老者负责,此马来头大,他就是王道仑喻为今日诸葛的军师,人称“天才军师”!
  天才军师姓啥,没人知道,王道仑知道他姓沈,不过这可瞒不了王道仑这位老江湖,早已有预感这个“沈”字是假不真,不过王道仑不想也不愿多问,只要办事俐落,大大小小事都能“小葱拌豆腐”——一青二白,你爱姓啥姓啥,江湖行道避忌问的太多。
  王道仑和天才沈军师,并非素识知交,是经一位好朋友引介的,王道仑这位朋友说沈先生久居山海关外,只因日下女真族,出了个“努尔哈齐”,几年工夫打乌拉,辉发,哈达,叶赫诸族并“挖空”消平,除辽河以西那份土地尚未归属外,整个“辽东”(此处指民国后整个东北地区)尽成他的版图,沈军师读圣贤书,知亡国殖民之痛,抛妻子弃家财只身返回中原,又见朝中权奸宦官主政,遽渡江南来,王道仑肯礼贤下士,聘为主计大业,敢说不数年非只渔、船两行独霸天下,甚或志士豪杰相率来投,英雄创时势,未来就许趁天下之乱而兴!
  别的话,王道仑并没往心里去,最后那句“趁天下之乱而兴”深深打动了王道仑,听说太湖相距京华远甚,但船,渔帮口消息灵通,朝廷(明)坐视一心効忠政府的“尼堪外兰”,为“努尔哈齐”追杀而逃抵“抚顺”,不但不准尼堪外兰进城,最后更准许努尔哈齐派部进入边墙,在直属的领土上,日睹尼堪外兰遭受惨杀,有识之士已知不久为中国大患者,“金图汗”(努尔哈齐初建国号,汗为其自称)也!
  乱世出英雄,小小太湖,并未满足王道仑的心胸,所以立即礼聘沈军师,付以整顿船,渔两行的大任,和应付官家的各种事宜。
  沈军师果然有两套高明办法,不到三个月,不仅当地官府他能一言九鼎,进而成了官家的智囊军师,几乎是一条索牵着一省大小官员,王道仑看在眼里,自是欣慰异常。
  沈军师孤家寡人,所以极好寡人之欲,甚至有时不择手段。
  沈军师常常一个人外出,先时王道仑还派有船,渔行中高手随行,但被沈军师谢拒了,他说他一个文弱人,行事仰无愧天,俯不怍人,没什么好怕的,最后王道仑用个特殊办法,试过沈军师一次后,含笑答应任由沈军师独自往返,到今天更成了习惯。
  今天,有人陪伴着沈军师,这人一大早就到船行请见沈军师,接见之后,不知谈了些什么,沈军师就和这个人忽忽外出,这次怪哉,入夜未归,别人不急可急坏了王道仑,因为就在沈军师外出后不久,了王道仑,船行七艘大船被江防方面所扣,船上查获了不少私货外,还有五十名被诱拐失踪的少女,据说这次有人告密,十数失踪少女的父兄具结出面告诉,于是不得不查,谁知一查之下真相大白,官家不得不兵围船渔行,从头至尾来了次向未干过的搜查!
  毛病经此全部出笼,非只拐卖人口,走私逃税,更有数以万计的刀枪甲服,王道仑傻了,如热锅上的蚂蚁等待沈军师大驾,直等到半夜,也没见沈军师驾返行内,苦主催逼,官府难再拖延,为将王道仑捕进大牢!
  沈军师回不来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他被人高高吊在“布政使司”的衙前旗杆上,丢了头!
  一柄二尺多长的竹剑,代替沈军师的六阳魁首,笔直的插入颈内,竹剑垂穗,穗附一柬,柬上写的是——无头走狗一名,姓曲字大海,今名沈天重,为太湖渔帮,顺风太湖万里船行东主王道仑之左右手,恶行难计,杀之为民除害,为父复仇,具名的是——小五子!
  小五子是谁,在太湖地区自是陌生,官府必须捕缉凶手归案,又正赶上王道仑“图谋不轨”的大罪揭发,有人自以为是的散布下谣言,这位凶手小五子,一夜之间名传千里,并且成了升斗小民心目中的英雄人物!
  王道仑失踪了,随他一起失踪的有他一家老小和两位女婿的家人,浩瀚太湖,藏上三五十个人,官府那里去找,其实就算明明一找必获也没人去的,王道仑独霸太湖的太湖王传名天下,多少年了,官家上至布政使司,下到“牵索小卒”,敢说没得过王道仑香火的一位没有,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王道仑全家突然消失,留下了万贯家财船,渔行,对上来说,已足交待,对已来讲,是能这般恰到好处,若是“叫真”,非公事公平办不可,那乐子可大了,揭来揭去问来问去,只好还不如“红楼梦”中的“宁国府”。至少人家府外面那石狮子还干干净净!到那一天,岂不是应了乡语所谓“滚水浇满耗子洞”——老的小的全是死!好死还不如赖活着,何况京师遥远,天下之乱,活着才能“混水摸鱼”,于是只凭一角文书,这“私铸军械,贩卖人口,窝藏盗匪,走私犯禁”等大罪在“查辑时人犯拒捕,已遭杀戮不明不误”十五个字下,漫天雾露出散,勾消了本案。
  晴天霹雳的消息传遍天下,曾以“一炮打死努尔哈齐”(其实仅仅受伤,后四月间努转攻“喀尔喀”,七月得病,八月十一日始死。)的“宁远”守将,现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天津登莱事务的袁崇焕,被“志大过天、心狭若鼠、多疑耳轻”的崇祯帝处死,明朝最后的一位柱石之臣,为自命“君无一失,臣背万错”的崇祯“自毁长城”后,天下震惊!
  幸赖昔日赏识袁崇焕的孙承宗东山复起,力保祖大寿,方始守住了山海关,慢慢地稳住滦东,使业已将及支离破碎的明朝,暂保平安。
  皇太极的“大清”兵进,明崇祯的严关顽守等等,和本篇“小五公子”的时间,环境稍有关联,故此略提始末,不再多述。
  宁作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话自是挖苦过甚,但起始有这种感慨的先生,他目睹,身受,乱世人的悲哀,人命贱不如犬的事实,难免消极灰心之下说出如此可叹又复可怜的话来。
  乱世英雄豪杰应运而出,正所谓“成则王侯败者寇”,譬如现在身为“二贝勒”阿敏(皇太极叔之子)帐下的“阿尔哈图·土门”(汉译即广略的人)及“洪巴图鲁”“大勇士”的白瑞,就是应运的大豪杰!
  当他在南山脚下小斜坡上,和“半天云”马龙飞,“黑心煞神”杨威,“俏天狐”公孙凤,惨杀了雷隐并分尸灭迹之后,非但一心欲得的东西没到手,并且遍搜全城未能缉获小五子,甚至小乔也毫无消息,当然更始终不知道“云燕十八友”的老二,高大妈的丈夫,小乔严父高飞雨已到城中,并亲眼目睹他们残害雷隐的恶行!
  一连多日,可说已遍翻每寸每尺地,还无消息,首先杨威不耐,断定雷隐死前巳和高飞雨有了联络,说不定小乔和小五子已由高飞雨携之远走高飞,所以杨威逼索了三百两银子离城他往。
  马龙飞和公孙凤,没吃到鱼沾了一身鱼腥气,落下两手血,一身仇十分悔恨,公孙凤许是犯了“女子”善变的特性,在暗作决定悄悄离去时,一清早去了雷隐死处,是祝祷抑或是安顿一下深深感怀的“良心”,还是别有目的,那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不过她却因此发现可疑的足痕,按之搜索,到达小五子曾藏身过的山窟窿。
  小五子当然早走了,高家父女也潜出他往多时,公孙凤找出内室门户,看到留下来的水,粮等物,心神皆凛,这位“俏天狐”有狐狸的狡猾和诡智,马上明白那月黑风高杀人夜,雷小五子正亲眼目睹父亲惨死,小小年纪,能容的下父死之悲,亲仇之痛,必是矢志报复,走,走的距离当地越远越好,天涯宽,海角广,也许能纵过复仇之手,于是她瞒着白瑞和马龙飞,立刻悄然远去。
  “乌合之众”是谈不到道义或责任的,因利欲的勾结,自然更是互不相信。大清早公孙凤冰雪天气单骑驰向南山,没瞒过白瑞的眼来,白瑞一个人有些胆怯公孙凤的功力暗器,无奈何的通知了马龙飞,所以公孙凤一举一动,皆未逃过白瑞和马龙飞的眼睛。
  公孙凤自山窟窿中走出,那种如遭蛇噬般的面色,神情,使白瑞恍然大悟,公孙凤纵疾奔而去,白瑞和马龙飞也证明了所料之事,马龙飞继公孙凤之后走了,临行对白瑞说,那物件若不在小五子身上,必然在小乔处,不管在那个人手中,业巳无望获得,多则十年少则六载,高雷两家后代必将前来,愿白瑞早为身家性命打算。
  马龙飞走后,到开春,白瑞仍没打算放弃半城之主的富贵,但等到春夏相交时,局势突变,“金国”建立,若不思变应变,不仅半城之主没份,只怕满门沦为亡奴是真!
  有句古老的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当真有太多太多的日子,譬如一年四季十二个月来说,老天爷闭眼睛沉沉大睡的时候,大概总有十个月,所以许许多多好人被坑害死了,它没看见,过多坏人作恶,它也没有看到,偶而坏蛋发善心时,正赶上它睁圆眼珠子,于是赐之福赏之以爵,白瑞正是蒙受了老天爷眼睛睁阖错失的赐福,“阿敏”行猎到了这座城镇不远!
  白瑞当年曾济助过“阿敏”,这天又巧碰了面,白瑞遂和阿敏订了后约,黄金白银珍贵珠宝,收拾了三满箱,打发黄脸婆子领着儿女回到祖籍,河南的郑州,带去一只箱子,他自己携带两箱率领着二十名亲信高手和内,外白猛,曲大海二总管,投到阿敏的“二贝勒”府。
  曲大海当年是黄河水盗海贼,为了建功,经白瑞推荐,阿敏还郑重其事的和白瑞经过计议,才禀陈了努尔哈齐,阿敏的主意是虽然时间还早,但如果能有可信托的人,先在中国各地交结当地英豪,等有朝一日兵进中原时,起而相应,天下即垂手而得!
  垂手而得被努尔哈齐斥为痴人说梦,但对阿敏能有这般远见,却极高兴,遂答应阿敏便宜行事,曲大海改姓为沈,终于在太湖有成,缘由本此。
  那知曲大海寄人篱下时,是一个模样,太湖创的局面后,又是一个模样了,多年来不但中断了和白瑞的联络,并且广集财货秘密安置,他早有打算,看中了那四季如春的昆明,前年已差心腹购置大片田庄房舍,财货亦移转过去不少,这一点,连太湖王全蒙在鼓里!
  假如小五子复仇稍晚半年,曲大海已潜往云南,算算因果,当年是他点燃的暗藏“梦迷散”的“佛香”,今朝他也是第一个身遭惨报!
  就因为曲大海和白瑞中断往来,所以曲大海太湖惨死的事,白瑞一点也不知道,仍在“二贝勒”府掌他的大权,一心算计招财进宝的妙策。
  是崇祯四年,阿敏被皇太极派守“永平”,白瑞自然以新贵的身份随行。
  阿敏听了白瑞的话,纵兵抢掠“榛子镇”,领率这队兵马的,正是白瑞,他非但财货兼收,并将全镇汉民掳献阿敏留为“工奴”,他自己,借口清点财物造册,只率亲信五十高手和白猛,留在榛子镇上。
  白瑞占据了榛子镇最大最好的一座巨宅,那是镇上李大户的,李大户老夫妻俩和爱子孙儿,在白瑞率兵掠劫掳杀时,情屈命不屈的作了刀下之鬼,不过李大户那三位标致的侍妾,非但活着,并且活的十分痛快。
  夜三更,李大户旧宅中,灯火亮如白画,广大的围墙外,三百名清军持戈严守,围墙内,五十高手巡防不懈,富贵华丽的宽大正厅上,地下铺满全新的毡毡,其上又铺了五花十色的锦缎,人据一席,席开七桌,雁翅排列,白瑞居中,六名二贝勒帐前大将两列而坐,数十名娇艳美女,赤身而舞伴酒依偎,李大户那三名侍妾,最媚也最美,白瑞左拥右抱,这非是酒筵欢乐,简直是一场荒天下大唐的“无遮大会”!
  白瑞的这一套“女色权术”,不仅已令“阿敏”言听计从,举凡阿敏帐下有名的小将官,已无不甘愿受其操纵,白瑞会弄钱,会弄些美而骚媚的女人,更会些当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欢娱妙事,试想“阿敏”何等忠勇,曾为“皇太极”两征“朝鲜”的第一功臣,如今竟会置君命不顾,跋扈擅权,纵兵掠民,若非有个白瑞,若非白瑞已使他言听计从,又怎能如此,日下凡属“阿敏”权势伸达的地方,那个不知要平安,须得白爷金诺,白瑞太过狂妄,像这次抢掠榛子镇,无形中已惹下了杀身大祸!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酒真的能不醉人吗?除非它永远留在樽里、瓶里!美色动人心,自然更会迷人,何况今夜酒还是道地的陈年佳酿,厅中狂饮者,无一不是嗜酒者,再加上骚媚入骨的裸体娇娘投怀送抱,丁香舌儿送美酒,不醉何待!
  八分醉时十分色,于是乎一幕无耻至极的男女勾当,操演出来!
  白瑞喝的酒最多,入喉下肚的却最少,全便宜了他那条抹汗擦嘴的汗巾,无遮嬉戏由他开始,正戏上场时,座中早没了他的影子,他到了李大户的卧房,一个人悄悄去的。
  这卧房本来是他的睡处,按说尽可大大方方去,他没有坦然大方的走,是掩遮遮遮的弓腰悄行,有原因吗?当然有,卧房中那牙床上,正躺着个无法逃过白瑞蹂躏的少女,李大户的长孙女。
  榛子镇提起李大户的孙女儿“仙娃”,没个不知道的,那份美,使天下第一的画工也难描十之五六,白瑞早就听人说过了,若不是榛子镇有个李仙娃,也许根本不会有这场兵祸,李大户那三名美艳骚媚的娇妾,白瑞舍得“与朋友共分之而不悔”,但李仙娃却必须他独自享受。
  李仙娃的穴道被封,昏沉卧睡,白瑞悄悄进屋,欲火已腾身难禁。
  不能点灯,点亮儿会泄尽机密,乍进暗室不甚习惯,好在日间来过多次,摸着门关上门,转身直走,一二……八,八步,是珠帘儿,不错,微挑珠帘,走上三步,右转,再七步,左手摸“洞房门”,轻推门开,又回身插上门,直走九步,伸手摸,象牙床!
  雕花的支柱上,微一按动,象牙床自动滑入墙中,露出地道木阶,也递上来一线光亮。
  这是李大户的秘室,也是李大户颇有远见为避荒乱藏身的地方,当然也正是李大户放置最值钱最珍贵物件东西的所在,不幸李大户仍难逃一死,反而作成白瑞独享其成。
  秘室另有秘密通风地方,不虑为人发现,秘室有灯,也不虑外泄,仙娃在清兵抢掠榛子镇时,为李大户强制着藏入秘室,李大户夫妇却来不及进去,全家惨遭杀劫。
  仙娃实不该耐不住孤寂和害怕,悄悄走上秘室,牙床滑落门户洞开时,她正看到白瑞愕然的双目,惊呼退身已迟,被白瑞点封穴道放置秘室床上,白天白瑞生怕为人撞见,耐着一肚皮欲火直等到现在!
  现在,他边行下木阶,已解脱腰间束带,但仍没忘记搬动的机关,使上面的牙床复还原处。
  木阶十四,当他足踏平地时,外衫等已解脱,搭在左臂弯里,目光扫向右侧牙床,床帏依然斜垂,一边半挂玉钩之上,笑了,欣然得意的淫笑连声,左臂一甩,束带衣衫巧巧垂于衣架钩上,从手法的熟练上看来,白瑞今朝身上的功力,强过昔日多多!
  手已举起,似乎觉得有个地方不对,是那床旁的“饰镜”,饰镜现影,斜对镜左侧那本该空空的摇椅上,如今多了个人,多了个面目够说声“丑”的少年人!
  少年人端然正坐,面色寒如秋夜水,一袭雪白衣衫,细看,怪!什么天气竟穿着一身麻衣,麻衣秃边儿,再往下看,秃边的白布裤,白带儿,白鞋,腰间系一条麻绳!
  白瑞心头一凛,这是丧服,重孝,非血亲之丧不得如此,谁?这丑少年是谁?
  有这可能,李大户不会只在秘室中藏起个孙女来,孙女儿难能传宗接代,秘室中必然还套有秘室,先时只顾快些上去免被别人发现,没能仔细搜查整个秘室,不过这也无关系,反正举手之劳,这丑少年不能活着!
  想到这里,下意识的目光扫向牙床,床上已空无人在,白瑞并不是傻子,脑海中掠过一丝疑云,向丑少年问道:“你是李大户的什么人?”
  丑少年阴森的一笑道:“小爷不认识什么李大户!”
  白瑞一楞,道:“那你是谁?床上的人呢?你又是如何进入这间秘室的?”
  “你在问我?”丑少年反问道:“你又是谁?床上的人又是你的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放肆!”白瑞怒斥道:“快回答我的话!”
  “你当然要听!”
  “快说,否则白老子……”
  “你要怎样?白瑞,你的威风能逞到现在为止了,你的报应,如今到了,小爷会告诉你所要问的每一件事,小爷要叫你明明白白的死……”
  白瑞恍然记起,丑少年的模样似在什么地方见过,是……“啊!”他不由惊呼出声道:“你……你……小五子!”
  “不错,姓白的,你还能认出我小五子来,不容易,我想别的也用不再回答你了吧!”
  白瑞心里想转身飞逃,但并没法挪动脚步,只是暗暗将功力提聚于双掌全身,神色也严肃下来,说道:“真亏你找得到我!”
  “哼!”小五子冷哼出声道:“我去过河南,到过你的祖籍……”
  “怎么,你向我的家小下了手?”
  “白瑞,雷小五是雷隐的儿子,父亲顶天立地,儿子也立地顶天,你的家小和雷家无仇无冤,不过——你那家小并不在祖籍……”
  “胡说,她们不会……”
  “不错,她们是不会不回去的,因为她们没有第二个地方好去,只是当年你给投到二贝勒帐下时,利欲薰心而忘怀其他,至少你该向阿敏要个凭文什么的,交给家小,她们就不至于在‘打虎山’下碰上另一队清军时,被掳而遭受淫污终于惨死了……”
  “小五子!”白瑞声色俱厉,他虽然对那黄脸婆子早就没了恩爱,但子女总是他的亲骨肉,怒斥下沉声道:“你满口胡言,她们一定是死于你手,否则你又怎会知道当年旧事!”
  “小爷不怪你不信,本来你封宝三箱的事,是秘密,不过白瑞,小爷没必要骗你,我的话信不信也全由你,小爷如果真的杀了她们,似乎有什么不敢承认的理,你仔细想想!”
  “白某往事,你又怎会知道?”
  “是太湖‘无头军师’所供!”
  “啊!你……你找到了曲大海?”
  “是的,太湖王事败逃隐,曲大海被我剐首斩挂高竿,你的事,就是曲大海死前所供!”
  白瑞倏忽耸身抓到甩挂衣架上的腰带,三把两把紧紧围腰上,小五子动也没动,稳坐椅上从容至极!
  白瑞扫目木阶,小五子冷冷地说道:“没用的,我早已作了手脚,少说要费上一盏茶的工夫,才能重新打开秘门,你想,我会给你留那么多的时间吗?”
  “小五子,当年……”
  “不必多说,当年事小爷目睹,动手吧!”
  “且慢,我们或可商量一下,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活下去!”
  “活下去?白瑞,杀父之仇已不共戴天,再加上这样子镇千万无辜良民,白瑞,只怕你想求一死都难办到。”
  “小五子!”白瑞厉声道:“一人只不过一死,你难道还能叫白爷我多死上几回?哼!”
  小五子缓缓冷笑着站起,道:“看吧,能死几次算几次!”
  白瑞早知无法善罢,已提聚真力相待,趁小五子开口之际,悄然疾换上来,五指箕张,掌指罩定小五子胸前三处大穴,指法诡奇,掌心发出歹毒的一阵阴劲,劲力凌厉捷逾闪电,他上来就施展出独门“赤焰掌”功!
  小五子又一声冷哼,当白瑞掌风指力近衣衫时,倏忽旋身并即出手,看不出有何玄妙,只不过是那么一拨一翻又一拿,非但“赤焰掌”功化尽,指力点空,白瑞的这只右手腕,更被紧紧扣住,全身一寒,功力顿失,立刻委顿地上,额头黄豆般大的汗珠儿,如断线珍珠般一粒粒的成串儿坠流下来!
  白瑞梦想不到,自己一身已是顶尖高手之流的功力,一招即为小五子所擒,并且真气却破难以挪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长叹一声道:“好功夫,我输的服,小五子,给我个痛快吧!”
  “很难,老父当年死的并不痛快,死后仍被你们分尸。”
  “小五子,你不会和我们一样的,你不是我们这种人!”
  “也许,只为父仇,也许我该给你个痛快,但是再加上样子镇上千良民,白瑞,你还能要求什么吗?”
  “唉!”白瑞又叹息了一声道:“小五子,高家那件东西,落到你手里了?要不你不不会有这么高的功力,和这种罕绝的手法?”
  “你真行,临死还不忘那件东西,告诉你说,高家那件东西,那并不是什么秘笈珍宝,而是先祖所留的一封遗书,不过我确实是凭着那封遗书,找到先祖修真地方,几年苦研,才有今日之成!”
  “小五子,下手吧,不过你不要忘了,当年动手的不止我一人,如今你该有分寸对我……”
  “有!我极有分寸,凡是在李大户宅中享乐的,天亮前全活不了,只有你,你能活好几天!”
  话罢,小五子套上一副怪样的手套,早就准备好铁索,吊系着白瑞双手,高高离地三寸,拍开白瑞穴道,但封死了双肩,如此白瑞就毫无办法以腕力提劲身躯翻在梁上,但白瑞已能扯动身躯、抬腿、踢足无碍。
  白瑞并非忘记这是自己身受,只因小五子举动特别,又因小五子辄描淡写的说过,要他死上好几次他非看个仔细不可。
  小五子吊好白瑞后,从角落处提过两只竹丝细编的大鱼篓儿,然后才冷冷的对白瑞道:“仙娃已经平安逃出了榛子镇,正带着一封血书去找能管阿敏的‘皇太极’,明朝孙大经略承宗先生,奇兵已出,滦州指日可下,永平怕也难守,皇太极为人本份而知仁凭信,阿敏自有他的报应,你白瑞……”
  话锋突停,小五子探手掌中多了柄解腕刀,一连三刀,刀刀都切入白瑞腿,臀肉厚处,入肉寸许,白瑞疼的杀猪般嗥叫不已!
  小五子摇头道:“不够英雄,说,杨威藏在什么地方?”
  “不……不知道!”
  “白猛,马龙飞和公孙凤呢?”
  “公孙凤已断了消息多年,马龙飞本是甘肃人民,凉州城也许能问出他的下落”
  “凉州不小,没个可靠的地脚吗?”
  “城外‘马家沟’!”
  “好,总算你也帮了点忙,还有,这多年来,你搜刮讹诈而得的珠宝等物,存放何处?”
  “小五子,请放下我来,我元穴已破,功力尽毁,已经是个平常人了,若能饶我不死,我送你那些珍宝!”
  “白瑞,我问及珠宝,只是有心为你作几件善事,说与不说在你,咱们没有商量!”
  “有,有商量,小五子,珠宝中有几样奇珍,譬如‘玄英温玉’……”
  “有什么好处?”
  “可解百毒,系诸身畔,蚊虫毒物不敢相近,天寒自暖,酷暑生凉……”
  “当真吗白瑞?”
  “不信可以一试!”
  “东西呢?在甚么地方?”
  “小五子,这些奇珍交换我的性命,你说一句行不行……”
  “不行!”
  “小五子,那我就没话好说了,你动手吧!”
  “哼!白瑞,像你这种人,生平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譬如若是真有那‘玄英温玉……”
  “是真有,我绝没说谎!”
  小五子笑了,这是他今夜自看到白瑞起,第一次真正的并且是开怀的大笑,事隔整整八个年头,小五子仅仅才十九岁(其实才十七岁多些,旧俗降生到过年,虚算两岁),人嘛是长大了,但不是大到真正的高大,他不算矮,不过比同年的人总是矮上些,枯,瘦,黑,丑犹如当年,所不同的是他成熟了,世故了,比同年的人懂事的多多,所以开怀大笑的神情声调,也高昂的多,固执的多!
  固执而高昂的笑声,竟令白瑞心胆寒颤,白瑞已是目下武林高手之列,畅笑若想有如此声音,只怕还要在真气功上下十年功夫!
  畅笑止停,小五子伸手探入白瑞腰际,白瑞的面色本已吓得有些苍白,现在越发白了,白的像一张土纸,是白中带有些儿微黄,也是人到怕至极点时,应有的脸色!
  掏出来了,“玄英温玉”,半点不假,入手微温,渐握渐暖却不觉干燥。
  白瑞闭上了双目,他明白再说甚么也是白搭,如今面对的小五子,已是个精练老练的江湖人,任何等计谋,已难诱使入彀了!
  “白瑞,这块温玉算是多年来血债的一点利息吧,讲,其余的金银珠宝,藏在何处?”
  “小五子,我白瑞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想我还会在明知怎样也是死的情形下,再说甚么吗?”
  “会的,嘻嘻,你会的。”
  小五子两声嘻嘻,使白瑞连骨节儿全发了酸软,那声调的冷酷,阴森,和带有嘲弄的坚决,把一个久行江湖作恶事的白瑞,吓抽了筋!
  小五子打开了一只竹丝大渔篓儿,又两声嘻嘻道:“这是一篓出生在‘大戈壁’中的‘沙蝎’,会跳,能一跳尺半,你双足离地三尺,所以可以放心,它们跳不到你的身上!”
  “小……小……小五子……这……这真是……是那种……那种能喷沙伤人的‘沙蝎’?”
  “白瑞,古人说‘金沙射影’,考据起来似乎是另一宗物件,错了,古人没错,世上真的能喷沙的虫蚧,太多了,但是泰半并无毒素,只有这大戈壁中的‘沙蝎’,专喷毒沙,喷必中的,你知道‘石虎’吧,那玩意虽坚逾石,肉厚若象,粗干到用宝刀宝剑三五下都斩扎不透,怪吗,就怕‘沙蝎’,沙蝎喷出半口火沙,石虎在两个时辰之内必然全身自腐至烂,到烂光一身筋肉皮骨而止,你呢白瑞,大过石虎,被毒沙喷中,要隔上三十六个时辰才能断气,但每个时辰毒性发作一次,发时全身燥热,手足无措,继之抽筋骨软,经穴酸楚,当这阵酸楚过后,必有一处地方渐渐自烂而生脓,很快很快烂成个洞,于是……”
  “不要再说下去了,小五子,你凭凭良心,我是该死,但是该这样死吗?小五子我求你,给我个痛快……”
  “你这多年来搜刮的金珠珍宝呢?说吧,咱们作为交换!”
  “小五子,大丈夫说话一句?”
  “那当然,凡是大丈夫,无不言出信随!”
  “那好,东西放在……”白瑞说出金珠珍宝的下落,也就不能不提到当年的内总管白猛!
  小五子又笑了,道:“白猛不会没参与当年坑害先父的事吧?”
  “留下他!”白瑞要求道:“他是个浑人,一向不出歹毒的主意,当年是我的仆下,一个忠心不二的仆下,自然是顺主人之令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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