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强忍悲痛 誓报血仇
2025-10-1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腊月连阴天,无雨,无雪,天阴沉的压到人头上,展不开眉脸,冰冷。
  西北风叫响的像鬼哭,刮起来的小沙粒儿,擦磨着听来叫人心里发抖,打在头脸上痛过小刀子刮骨。
风一阵紧一阵,顶着风老羊皮袄外带棉裤皮套裤,都冷得从脚板心发酸,喘口气走三步,有半步叫风头给硬顶回来,别说郊野了,这城里大街上也少见行人,买卖铺户都紧掩着门,背风的开着条线,顺风的半敞着门,白搭,虽说都二十五了,硬是少见买年货的上门来。
  这不怪谁,撒尿都得找热火地方,要不万一冻成一条“冰棍子”可怎么受?
  说没有行人,有,一位,身高马大,黑羊皮大袄毛在外面,三块瓦的羊皮风帽全盖着脸面,一双毛皮毡靴又重又大,走起来“吐噜拖拉”的怪响,是掌灯时候了,他一步一步好不容易的跨到“黄家药店”擂了半天门,总算进去啦,两三盏茶的工夫才走出来,又一步一步渐渐远去。
  小五子没出息,一年生三个月的病,九岁大的个毛孩子,长的又矮又又丑,娘早死了,他爹就是那个冒着西北风给他抓药的汉子。
  小五子他爹才四十出头,高大英俊,按说不会干这种卖命的营生,不该来这座城镇上,这是一座绝对没有王法,没有第二样工作可干的城镇,别看镇上啥生意全有,东家却只有两位,不是京城的“白府”,就是西城的“铁宅”,其余住户,全是清一色的矿工,矿工干久了,成家可没立业,因为不管东城白抑或西城铁,全不欢迎自主工,你得卖给他们,三年的多,五年的也不少,干完三五年后,你仍然是光蛋穷光蛋一个,没别的说,再卖,一年两年不等。
  小五子他爹前前后后卖了十三年啦,二十六岁正壮汉子的时候来的,现在四十一岁,当真正的自由工才不到两年,这还是白爷看他人老实可靠,老婆死了,生了五个儿子只落下个最丑最矮的小五子,还一年到头有毛病,每月的卖命钱,刚够温饱,于是小五子的药钱,他爹就只好红着脸向白爷借,两年下来,不少了,白花花银子五十两正。
  小五子他爹有名有姓,不过因为从老婆一死,小五子渐渐长大,人人喊小五子小五子,连带着喊他就喊成了小五子他爹,久而久之小五子他爹叫的山响,真名实姓反而没人问了。
  小五子能活到今天,要感恩隔邻的高大妈和大妈的独生女儿“小乔”,对了,这城里唯有高大妈一家,不是仰仗白爷或铁爷生活的,高小乔的父亲,据说在另外一座有王法的大城里教家馆,每年的除夕一定回来,正月初五走,回来就留下高大妈母女俩一年的生活银子,所以高大妈和高小乔才能有空照顾小五子,有一年小五子病的要死,小五子他爹在坑里还没回来,就是高小乔偷了她爹留下的一丸药,给小五子吃了药才好,也因为高小乔偷药,才使高大妈更接近了小五子。
  这次小五子他爹抓药,可不是为了小五子,小五子从服过高小乔偷来的那粒药后,就没再生过病,反之高大妈可渐渐地病了。近半年来,越法不行啦,人瘦成一把骨头,小五子他爹曾说要高大妈告诉高大爷的地址,他去一趟找回高爷来,可是被高大妈摇头谢拒了。
  从昨夜起,高大妈发了高烧,怎么也不退,小乔急了叫开小五子家的门,小五子他爹赶过去生着火,问寒暖病情,高大妈眨眨眼,挥退小乔,叫小乔去小五子家陪小五子,小乔刚走,高大妈突然精神起来,和小五子他爹说了好多话,又开了张药方,请小五子他爹费心傍黑时抓回来,最后还包了一小包东西,用个破布小袋放好,小小心心的嘱咐小五子他爹,这包儿扁平,要紧紧扎在小五子身上,贴胸扎好,一切,小五子他爹全照办了。
  他抓药回来交给高大妈后,拥着小乔回到自己家,一再嘱咐当夜要小五子装病,小乔照料,说就算外边天塌下来也别管,别看,别出声,万一他不在,有人来家问小乔和小五子话,答只一句,不知道,一切不知道,装病要像,不停呻吟,照料孩子全心领神悟的点了头,小五子他爹才喘口气歇了嘴。
  夜三更,屋子里豆大的窟窿斗大的风,冷的小五子直抖,几次叫爹生个火,被骂的不再敢吭声。小乔也冷,但是大妈嘱咐过,冷死也得受,正受着冷,怪事,小五子他爹突然生起火来,一两块木头,难去寒气,小五子还是直发抖!
  噢!噢!不知是什么风响,接着澎的一声,像是高家的门被人踢开了,听!是高大妈的一声断喝,小乔要往外而跑,小五子颤抖着坐起来,他爹一把抓住了小乔,硬生生按躺下小五子,悄声道:“听着,白天我全嘱咐过了,现在我要出去,你们能听我的话,会活着,要不就死,我没空多说,能不忘父母仇,就作乖孩子!”
  这话太严重,吓坏了两个孩子,呆僵的一动不敢动,小五子他爹却悄悄开了后窗,一闪而出,好快,这那像是个靠卖青春力气活命的粗汉子!
  屋里本来就冷,后窗敞开间,连那仅有的一丝丝热气全赶散了,小五子一蹦下床,三不管扔进炉中五六块大木头。
  高小乔人已抢到门口,小五子一跳抓住了她道:“小乔姊,爹嘱过的,不能出去!”
  小乔急得要哭,小五子别看又干又瘦又矮又小,劲头可真大,一把抱起小乔,硬放到床上。
  小乔半求半赖的说道:“小五子,我不出去,只是看看行吧,我担心娘。”
  “嘘!小声啊,我也想看看,小心点跟我来。”
  小乔点着头,小五子牵着她的手进了东暗间,小五子一指头顶上,头顶上的纸天篷开着个方块框框,有小梯子,两个孩子够大胆,爬梯登上,上面是间小阁楼,全是书,杂七杂八五花八门,很干净,可见小五子他爹日常打扫。
  小阁楼有扇子窗户,糊着黄色的线纹毛纸,小五子悄悄的用窗柱儿支起小窗来,真好,左右前后就属他们个高了,能看清其他人家的部份院落和门窗,小乔家紧隔邻,若是开着窗的话,干啥全看的分明!
  哎哟!哗啦!天从人愿,有人从高大妈房里撞窗户飞出来,摔到院子中间,动也不动,满脸是血!
  高大妈房里没点灯,窗户碎裂散落,一连五条人影由半空里飞落高大妈院中,有两个背影正好越过小窗户,吓的小乔几乎叫出声来。
  黑影飞落,倏忽散开,各找隐蔽地方,只有一位瘦矮的老头儿,直挺挺地站在正当门丈把外,沉声喝道:“真不含乎,高家弟妹请出来可好,反正今夜你若不能打发了我们,我们就要埋你,何不面对面见个真章?”
  一声冷哼,高大妈好威风,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挺胸而出,站在屋门前石阶上,目光如电!
  小乔低哟一声道:“小五子,我娘会杀人,好可怕!”
  小五子一碰小乔肩头,压着声音道:“别混说,大妈会武,我爹也会。”
  “可是我娘有病,那药……”
  “我知道,你偷给我吃了,现在别讲话,看,要打起来了!”
  这两个孩子各别,一个有害怕,另一个却无动于衷,似乎是看热闹要紧。
  院落中的矮老头,嘿嘿地笑着,目光扫过摔到地上早已死去的同伴,冷冷地说道:“弟妹真不含乎,平家哥儿两个又叫你给成全啦,连前带后,咱们是九条人命的血债,弟妹,这你怎么说?”
  “少废话黑心老儿,是你们找上门来的,不是我夫妻去惹事!”
  “对对,说到惹事,弟妹你该心里有数,那宗物件是咱们十八弟一同发现的,贤夫妇竟窃为己有逃之夭夭,尹老三老五弟兄追上了,都死在“小清河”口,程十二梁老八刘老四,也先后丧命,辽河道上崔燕七弟兄亡魂,追风鬼唐老九死的最惨,被断双足鲜血流尽,我说弟妹,你自己算算,是我们欠你夫妻的,还是你们欠我老头子的,嗯?”
  “黑心老儿少来这一套,物件是人家的,托付我夫妻的,你们贼口毒意口蜜腹剑,当我夫妻小孩子看,我们念在一个头磕到地上义气,只好留书说明一切而走,没想到你连番差人暗下毒手,逼使我夫妻自保杀人,如今事隔十几年,你又率众找来,说的对,是脓包就得挤干净,老儿,你们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吧,我一个人全接了!”
  “不慌不慌,弟妹你聪明人,在这种地方,这个天气,我老头子既然来了还会空回去?所以应该把该说的全说完,要不再可没有机会了!”
  高大妈以一声冷哼当作答复,目光却一丝不懈的盯注着院落各处的来敌。
  “我说弟妹,人生在世遇事要看的开,譬如老三等已死的弟兄,现在的平家哥儿俩位,人死了,一死百了,谁全一样,就是我老头子现今杀了弟妹你,他们可也不会再活,所以嘛……咱们可以好好谈。”
  “没什么好谈的,别当你黑心老儿的算盘我不知道,实对你说,物件前两年已经由外子送给了该得的主儿啦!”
  “哪哪哪……,弟妹呀,光棍眼赛夹剪,我老头子来这里以前,一时心血来潮,去了趟“锦州”城,在叫什么“府前巷”的薛府上,夜半三更请出了我那好兄弟高飞雨,弟妹……”
  高大妈激动的狂喝道:“飞雨他怎样?你把他怎样了?”
  “嘿嘿……别急嘛弟妹,我们是老兄弟,你说过,是一个头磕到地上的好兄弟,我还能怎么样他,不过他可比弟妹你懂交情,说出来物件还在你手里,这趟我老头子来了,弟妹,骗不了老头子的,物件的正主儿,至今没有下落,得了弟妹,看交情讲情义,我老头子愿意既往不咎,从今再不烦扰贤夫妇,并且保证把我那好兄弟高飞雨,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你只要把那物件来交换就行,弟妹,我老头子就等你一句话!”
  高大妈双目中已喷出火来,厉声道:“老贼,先把飞雨送到我面前再说!”
  “这个简单,马上办好!”
  矮瘦老头儿话罢双手一连拍了三响,人影闪飞,自半空投落下来三个人,三个人一排而立,左右两名大汉,高大妈全认识,大汉们架着一人,这人头低垂胸前,衣衫确是高飞雨所有!
  高大妈再看鞋子,正是她亲手为飞雨做的,不错了,她突觉心神巨震,如天旋地转,夫妻忠人之记,含辛受苦忍辱苟活,避敌来到这种穷乡僻壤,夫妇分城而居,仍在不停的打探物件主人的消息,如今事未竟功,自己十数年前为逃迫截击而受的内伤,已到不救的地步,丈夫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求来灵药,本想至期服下,不料爱女无知偷去给了小五子,活已无望,但仍指望再过两天,丈夫归来,一家人过个团圆年,那知上天多妒,强敌不但临门,丈夫亦被捕掳,眼见死难当头无法获免,对面老贼出名的黑心辣手,别说物件已托给小五子他爹,就算手边现成,献出来也是死数,转念到这里,心中反而觉得十分贴实,豁然开朗。路只一条,死,既已难逃,又有什么还可忧心的,于是猛一甩头,扫尽了悲楚酸苦和伤感,以平淡而冷寞的语气,说道:“他是怎么啦?昏了?死了?”
  “这是什么话弟妹,我老头子既然开出条件,谁也休想伤你夫妻一根汗毛,我自己当然就更不会了,他累了,再说我老头子总要小心些,飞雨这身功夫不比我差,弟妹更是女中丈夫,所以不得不点封他的穴道,弟妹不信请过来自己摸摸和瞧瞧看。”
  高大妈不会上这种当,但是又非亲自看看丈夫面色神情不可,沉思了刹那道:“你可以封他其他穴道,叫他施展不得功力,我要问他几句话……”
  “都可以,但是……嘿嘿……弟妹,东西呢?”
  “在,先看人再交换!”
  “不弟妹,你要先给我老头子看过东西,然后我老头子放人交换!”
  “好,一言为定!”高大妈答应了,转身回房,突然停步道:“黑心老儿,话可说到头前,你要暗中捣鬼,可别怪我手辣!”
  不多久,高大妈出来了,手中多了个小包袱,左手捧托着,冷冷地对瘦矮老头儿道:“拍开飞雨的穴道,放人!”
  “弟妹,物件……”
  “你放人,我扔出手去,你接物件我接人……”
  “痛快,高家弟妹不愧当代侠女,就这么说了!”
  他连拍两掌,击开被二人架扶着的人,这人随着呻吟出声,仍然无力站直或走动,那两名搀扶他的大汉,只好摇摇头仍旧架他向前,当接近门口石阶的时候,瘦矮老儿突然沉声喝道:“可以啦,别忘了高家弟妹还没扔过东西来!”
  两名大汉闻声止步,高大妈冷哼一声,脱手将小包袱扔向高数丈,接着闪身去迎乏弱无力的丈夫,这时老头儿一声哗笑,大喝道:“动手,宰!”
  他“宰”字出口,人已飞腾而起,半空中抓住了小包袱,高大妈耳朵里听到老头的喊杀声,手已接近了自己丈夫,讵料本是乏弱无力的丈夫,突然一阵狞嘿,双掌穿出擒住高大妈的左手腕,脸一抬道:“二嫂子,是我风十八!”
  这刹那间,高大妈明白中了毒计,猛地一足暴踢风十八前胸,另外两名大汉四手齐出,制住高大妈两肩,往后一拖,风十八并未躲闪,高大妈一足自空,老头儿此时又沉喝道:“里面还有个小丫头,要斩草除根!”
  风十八嘿嘿阴笑连声道:“二嫂子,听到没有,你可真太差劲了,和高二哥夫妻这多年,竟会不知道高二哥的性格,他能死,岂肯被擒,说到这里又不能不佩服咱们老大了,他料定你准上当,哈哈,果然!”
  风十八话声中,探手多了支解腕刀,猛扬扎下,高大妈厉喝道:“等等,我只闻你一句,飞雨人呢?”
  风十八自作聪明道:“人呢?活见鬼,你问我我又问谁,反正你们是同命鸳鸯,谁先走还不是一样!”
  解腕刀冒起一溜寒闪斩下,是破腹下手,不料横里劲风一动,那一步奔进房中,搜索小乔的两名大汉,滚翻着摔了出来,摔到地上连动都没动,紧接着风十八手腕一紧,解腕刀已落入别人手中,这人冷冷地说道:“风十八,这不同的,我们高大哥既然没先走,高嫂子就走不了,抱歉,你占个先早走一步吧!”
  风十八不止手腕如勒钢抓,全身更软无力,对方话声入耳,解腕刀已送进了肚膛,面色惨变狂吼号声中,被甩扔出去,落地恰又面朝地上,解腕刀斜顶上了心肺肝,双腿连蹬血满地而死!
  高大妈危急一发下被救,惊魂乍定,看清面前恩人,骇然欲呼,这人微一摇头,悄声道:“大妈回房去,没事了!”
  院落中明明还有五个凶徒,这人硬说已经没事了,真怪!
  瘦矮老头儿正解小包袱,耳听手下狂呼,目睹风十八一招没出就丧了命,惊骇中首先把小包袱紧掖腰带上,目光罩定这人,厉声道:“你敢管这闲事,报名!”
  这人大步直逼老头儿,边走边道:“云燕十八友,只有一位二爷高飞雨是人物,你黑心煞神早就该死,所以……今天你死定了!”
  黑心煞神杨威,不但出了名的心黑手辣,那心机诡谋也是难有人比,对方不报名号,一招宰了风十八,当然不是盏省油的灯,东西业已到手,何必再冒风险,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至于高大妈,随时都能再来下手,于是一声冷哼道:“也许杨某人是早就该死,不过就凭你只怕还不行!”
  话锋顿住,双手一挥,隐身暗处的四名大汉,现身而出,杨威沉声道:“兄弟们动手,不能让这小子活着!”
  四名大汉喝喊攻上,四般兵刃交织成一片寒光密网,盖脸罩身毫无空隙的卷向这人!
  阁楼窗口偷窥动静的两个孩子,全看的清楚,小乔颤抖着悄声道:“小五子,我娘杀了人,你爹也杀了人!”
  小五子手捂在小乔口上,耳语道:“别开口,我爹要不杀人怎么救下大妈?”
  “小五子!”小乔挣开捂在口上的手掌道:“你爹能不能打跑这些人?”
  “跑的恐怕只有那个小矮老头,另外四个坏东西要死!”
  小五子刚刚把“死”字说完,果如其言,杨威悄然拔身而起,好俏好快,一闪逃向暗处,再闪没了影子。
  动手的四名大汉,刀剑光网扑罩小五子他爹,形势上看来,足能把小五子他爹斩成百十块碎肉断骨,那知小五子他爹声冷哂,身形骤地云翻而起,腾拔半空,一丈地方,手臂探甩飞脱一条鞭影,长鞭圈卷震点一式三变,叭叭连响之下,四名大汉没人痛呼,但却同时松脱手握兵刃,紧抱着脑袋,太阳穴中慢慢流出鲜血,一个接一个的尸仆地上!
  小五子他爹停都没停,长鞭猛震飞卷,如脱弦,疾射追向黑心煞神杨威逃路,一闪而逝。
  小乔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瞪着小五子,道:“你爹好本领!”
  小五子耸耸头,没接这句话,道:“没甚么好瞧的了,快去看看大妈。”
  两个孩子天真无邪,奔出院子快到高家,高家堂屋中,高大妈萎顿地坐太师椅上,小乔急喊没应,哭出声来,适时脚步声动,小五子他爹跨进门来,顾不得训斥两个大胆不听话的孩子,也顾忌不了甚么男女之嫌,抱起高大妈送进卧房。
  小乔哭问要不要紧,小五子他爹那有工夫答话,十指连弹高大妈八大绝穴,盏茶光景过去,高大妈方始倏忽一声长叹醒来。
  先前生龙活虎般的高大妈,如今已弱不禁风,面色苍煞冷汗滴流,目光注视着小五子他爹,再移向小乔,挣扎着伸出手来,指指小乔,指指小五子他爹,最后又指指小五子,全身一阵颤颤摆动,突地张口喷出鲜血,头一斜就此死去!
  小乔悲声狂喊,频频呼娘,小五子也流下泪来,小五子他爹费尽口舌才劝住了小乔,最后悲慨的长叹一声道:“大妈的死是我和小五子的错,你爹那粒药,名贵无比,而天下这种奇丸神丹,只怕再也难找,你娘内伤早已恶化,假如没有今夜这段意外,或许还能多拖个三五日,现在为了应付强敌,你娘服下了决不该服的一种提神集力的药,所以意外刚过,真力顿散,内伤迸发吐血而死,不过小乔,你是个聪明孩子,空自悲苦没有用的,打起精神来为你娘和爹活下去,从今天起,你和我小五子永不分离,听话,乖乖和小五子先回我那边歇着,让我把很多麻烦事快放手办完。”
  小乔是乖,哭着由小五子伴回小五子的家,等天光亮时,小五子他爹回转,小乔和小五子已沉沉睡稳,隔邻高宅更已收拾干净,各处不见一滴血渍,地上没留一具尸体,小五子他爹仍然没睡,生旺炉火,拖张椅子坐于火炉旁,一个人喝着闷酒,想着心事。
  他昨夜没有追上黑心煞神杨威,留下祸患,自己本身就是个天涯亡命躲避仇祸的可怜人,谁知因为有心,早就看出隔邻高大妈一家是武林中人,却没想到会为极端巧合受人大恩,小五子没有病,生长的干、枯、小,所谓一年三月病,那是自己求功心切,为小五子洗骨化髓授习“火水神功”应有的现象,抓药取借,目的在于掩饰,再说有几味大补药,也是非用不可,谁知单单自己上工不在,小五子自行习功冷寒热火固元培气的当空,小乔一步来到,误当病急,竟偷了大妈救命的神丹给小五子服下,在小五子说来,是奇缘,一夜之间,二脉自开,神功大成,但在大妈来说,断失活命的唯一机会,固然这是巧合,是冥冥安排,可是伯仁为我而死的遗憾,永难去怀。
  为救大妈,现露了十数年没用的独门“金针鞭”,杨威是老精灵,怕不已知自己是谁,看来这座小镇留不得了,只是十数年深藏,秘密侦索所获已近完成,当年一段奇冤公案即将揭发真象的当儿,若是被迫离去,岂不前功尽弃,这是他——小五子的爹,十分为难而苦谋良策无着的恼恨事。
  还有大妈临死无言指示,明摆着是有心要小乔和小五子作为一对,这本来是好事,不过这样一来,高家的仇势将加在自己头上,如果自己没有天大的未了事待毕,不算甚么,恨就恨在自己都没有把握当大事临头时,保住残生,又怎敢妄承此担,误人害己呢?
  想来思去,没个妥善处,一跺脚,算了吧,等高大爷由锦州回来再说,好在早就到了,一切反正要在这几天之内决定,目下还是赶办大妈的丧葬要紧。
  忖思有定,伸个懒腰,加旺些火,拉床棉被,全身一裹在椅子上睡了。
  没睡着,正有些见曚眬时,小乔蓦地一声哭喊,他一跃而起,小乔又复沉静睡了,看看床上那张无邪真稚的脸,不知何故苦辣酸楚齐涌心头,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偷偷弹掉几滴泪水,亲切的给两个孩子拉上盖紧了棉被,脑海中木然无思,空洞洞是多了点怅失?抑或是少了些东西。
  嘭嘭嘭!一阵密鼓般的擂门声,使小五子他爹蹙眉不耐,扫扫沉睡并未惊醒的双小一眼,大踏步出去开门,将及大门,猛醒这不是小五子他爹平日的神态,于是脚一慢唠叨着说道:“是谁,这大清早擂门像打鼓,有啥大事嘛,天塌啦?”边说着拉开门打开门。
  是熟面孔,熟透了,不过也是小五子他作梦也没想到,会踏上自己家门口的熟人,东城“白府”的“外事”总管曲大海。
  曲大海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两名横竖目斜眼歪鼻子的打手,三个人全是寒着脸,像心狠意毒的晚娘。
  小五子他爹是一脸的笑容,先半哈腰,徐开口道:“曲爷,真没想到是您老,你老里面请。”
  小五子他爹明知道曲大海不会进去,才敢坦然的往里面请,果然曲大海头一摇道:“不进去啦,我是顺便带句话给你,白爷要你去一趟,越快越好。”
  “这……”小五子他爹试探着说道:“曲爷,您老可知道有甚么事?”
  “白爷只是这样吩咐我,我嘛……可就只好这样告诉你,甚么事没人敢问!”
  “是是曲爷,不过今天上半天只怕小的去不成……”
  “怎么?曲大海没等小五子他爹把话说完,已脸一寒接口道:“上半天皇帝老子请你坐席,你去不成?”
  “曲爷多担待,是这样的,隔邻高大妈昨夜病死了……”突然他发现那两名打手似的人物,愕骇的一楞,随即又冷冷地一笑,他话锋稍稍一顿又道:“多年邻居,高大爷又不在家,小乔这孩子哭昏了过去,曲爷您老明鉴,您说小的能不管吗?所以……”
  “高大妈的尸体呢?”打手似的人物中,左立的接了话。
  “在她堂屋里停着,您老!”
  “曲爷,这似乎该去看看。”右立打手,似提醒曲大海又似询问接上口。
  “好,当真是高大妈过世的话,今天你不用去了,改到明天。”
  “谢曲爷,小的带路。”
  小五子他爹带着曲大海等三人,进了高大嫂的院子,又进了堂屋。
  靠院子的窗户,碎木头是早经扫净了,不过窗上散碎的新痕迹,没法骗人,奇怪的是曲大海竟没有问,两名打手人物也没询问,事虽芝麻大,但不问有些反常,小五子他爹提高了警觉。
  高大妈仍然是那身劲衣,没换,小五子他爹啥全可以代高大爷作好,这件事可不能伸手,曲大海只是皱了皱眉头,两名打手却检着的十分仔细,这又使小五子他爹疑上加疑!
  在两名打手向曲大海示意下,曲大海猫哭耗子的一声叹息道:“可真叫可怜,老高又没在,小乔又太小,我说小五子他爹呀,还上上赶着去筹大妈的身后事吧,人死入土为安。”
  说着,曲大海探手囊中,掏出五两银子,往小五子他爹手上一塞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先买棺木,回头我禀陈白爷,怕不另有赏赐!”
  小五子他爹没推谢,接着银子说道:“小的就去办。”
  适时一名打手突然开口向曲大海道:“曲爷,小乔怪可怜的,您何不接回去认作义女,使她有个抚养处。”
  说话归说话,这小子还把三角横眼一挤,没瞒过小五子他爹去,急忙接口道:“这位爷,您主意的确是好主意,只是现在可不能办,大妈临死交待过,高大爷就回来。”
  曲大海既然能干到京城“白”的外事总管,啥不懂,一点就透,顺话说道:“小五子他爹说的对,这件事得等老高回来才能商定。”
  边说着边往外走,小五子他爹送到街心,才半哈个腰儿告罪回来。
  他一回家,犯了难,凭多年经验,曲大海身后那个汉子,可有些儿邪行,话言话语更耐人寻味,不对劲,要静静地好好的多想想。
  越想的清楚,他是越觉心寒,事情要坏,万一自己一个照顾不到,小乔叫人给掳了去,凭人质逼追如今紧系在小五子前胸的物件,自己可怎么办才好?还有,高大哥回来,自己没有人交给他,这又怎么解释?不行,棺材要买,东西要准备,人又不敢离开……他急的直挠后脑杓,仍无善策。
  两个孩子醒了,只好先放落烦心事,打点吃食,喂饱了孩子,他有了办法,悄悄嘱咐小五子,很快的收拾好两个包袱,解说不如不说,一伸手点昏了小乔,亲自去街头粮食店,好言好语的求借来那辆拉粮米的牛车,把车子直赶进院子,紧闭上了门。
  他驾车而出,出门三五步,转头向门内喊道:“小心烛火,关紧门户,爹我去买口棺材,南山上看块没主的地,中午头准回来,不准出去,好好的和小乔在家里玩。”
  接着大门缓缓掩上,门能掩闭,他人又在辕上,这没错,关门的自然是小五子了。
  牛车牛步,慢的能叫急性人吐血,他先到棺材店,三两银子买了口不错的寿材,因为白爷已叫人嘱咐过,只收三两,检上好的挑,他力气大早有了名,但是仍要寿材店的两个大汉帮忙,才能把棺材放到车上,然后驾着车上了南山,在看地,东不好,西不对,座北朝南正当不少山窿窿的小斜坡,被他相中,他早准备好了砍刀,削断一株碗口树,打磨平了,带着墨绳,在白木碴的平板上写好字,表示这块山坡地有了永远安息的主人。

相关热词搜索:小五公子

下一章:第二章 巧排陷阱 酷治元凶

上一章: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