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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旦夕之祸
2025-08-05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暮岁之夜,月冷星寒,在贵州省“威宁”通“赫章”之间的“第一峰”上,此时竟然有一队哑口疾行的旅客,步履轻灵,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奔向峰头。
  雾漫天地,几乎伸手难见五指,这队人愈登愈高,雾气也愈来愈重,寒冷透骨。
  突然,那为首之人猛地停步,其余的人也随之立定当地,像木偶石人般,一动也不动,连呼吸的声音都丝毫没有!
  不远地方,这时却传来了一阵极为轻捷的步声,人数不少,但也突然中断,再无点滴响动。
  这时雾气更浓,散飞不已,一团团,一块块,愈堆愈多,也愈厚。
  蓦地,在这行人群当中,传出数声冰柱坠落地面的脆响,接着疾风吹袭,一声惨号,有人已中了对方的暗算,自山径危崖上摔坠于深壑中。
  那为首之人业已顾不得沉着应战,扬声向自己所率领的这一队人道:“来敌穿白色衣衫,混于浓雾之中,尔等火速各自应战,上!”
  话声中,又有两声惨号传来。接着阵阵金铁交鸣声响,由少渐多,终于变成了短兵相接的混战,喝呼声,凄号声,痛吼声,乱作一团。
  这场仅凭听觉而互拼生死的血搏,继续了一顿饭的光景,像是一场恶梦似的突然惊醒转过来,再也听不到丝毫声响……直到天明。
  太阳懒洋洋的从东边海上徐徐升起,萎缩的光霞好不容易穿透了云层,照射在地上。
  地上,第一峰的危崖头旁狭窄的山径中,横七八竖的躺着满地死尸,绝壑下也是尸体堆集。
  昨夜哑口疾行的那一队人,和另外一队身穿白衫的敌人遭遇,两队六十八个人,死伤殆尽,地上壑中的尸体,恰恰是六十八具!
  这些人因何搏斗,是个谜,从双方无一幸逃活命这一方面看来,恐怕哑谜儿一时之间不容易解破呢?

×      ×      ×

  数月之后,正春农时候,在“临安”地方,又起了一场奇特的争搏。
  临安,古之名都,五代时吴越王钱镠建都于此,跨运河,濒钱塘江右,吞四山而抱西湖,气热雄壮,江山如画,自宋高宗南渡,临安才叫临安。
  为什么单单把这有名的古郡改称临安,想来是说,此非永居之地而是临时安身罢了,迟早有朝一日,逐胡虏,平四乱,复我大汉故土,还我锦绣河山!
  时正晌午,在西湖水中央,一座美伦美焕宽敞的凉亭上,围坐着十数位气质英勃的人物,有老有少。
  筵开双席,分踞南北,却无人下筷。
  东西空出很大的地方,不知作何用处,南面席上空着正座的两个位子,北面也空着一个主座,难怪无人下筷,原来正主儿还没到。
  移时来了一人,儒服素巾,风度翩翩,前面有一小童引路,那人右手扶在童儿肩上,登上凉亭,对先来的众人说:“借问一声,这可是成化一和宇文兄弟宴客之处?”
  立即有一位老者,起座答道:“不错,请问贵客你是成爷的朋友,还是两位宇文公子的朋友,这里有两桌酒,故而动问。”
  儒服素巾双目紧闭的来客,含笑说道:“他们三个都请了我,今天他们不是为了要搏夺临安第一高手的尊位,以便决定那个参与‘神刀’之约,才设筵邀请群侠,在此地印证手法的么?”
  适才答话的老者说的不错。
  儒服素巾的来客又追问为何筵开双桌,老者答称因群侠与双方皆算朋友,决定谁也不帮,虽然席开两桌,却情同一家,祈因儒服来客面生,才问个详细。
  儒服素巾之人闻言嘲笑的说道:“原来临安的武林朋友,都学会了两面套交情的做人方法,有趣的很!”
  举座中人闻言无不变色,个个面面相视作声不得,这人却若无其事的拍了拍小童儿的肩头,敞声说道:“你带我到南席上座去。”
  童儿带他去后,这人又对童儿说道:“告诉你爹,船停在那儿,别移动。”
  小童儿迭声答应着,这人探手袖中,摸出一粒活似蚕豆般大小的赤金豆儿来,送到童儿手里,挥着手说道:“去吧,这个交给你爹存着,日后若是极多了,用它给你娶个好媳妇,生两个好小子,长大了别叫他们仗着家业和一身力气给你现世,叫他们别忘了祖宗真地在那儿,好啦!没事啦!”
  小童儿裂着嘴直笑,喏喏连声跑下。
  在座之人,都听出这儒服素巾的瞎子在指桑骂槐,却都拿这瞎子无可奈何。
  瞎子却摸起筷子,问也不问,让也没让,我行我素的在菜盘里面翻腾了一阵子,尝遍了每一味菜。
  大家不知这位年轻英俊的瞎子是什么来头,不敢阻拦,只好皱着眉头忍耐。
  片刻之后,不知是谁蓦地喊道:“来啦来啦,成爷和宇文公子兄弟一块来了!”
  接着闹嚷嚷乱哄哄的人声,由远而近来到亭中,有五名大汉,象捧月似的拥着三个人进来,成他一坐到了另外一桌,宇文兄弟坐在那瞎子的旁边。
  他兄弟霍见酒菜已经动过,才待发作,成化一那旁却已起立对宇文兄弟拱手说道:“宇文公子,咱们是自己人,印证功夫归印证功夫,交情可还是交情,饭已经在‘狮王府’用过了,如今干上一杯就言归正题怎样?”
  “痛快,成兄不愧是磊落汉子,干!”
  大公子宇文启话罢举杯,仰颈见底,二公子宇文展相随。
  成他一挑起拇指对着宇文兄弟一伸,他喝干了杯中酒,道:“怎么比法,请宇文兄出题。”
  宇文启含笑说道:“怎敢怎敢,成兄吩咐就是。”
  那英俊的瞎子,这时却开口说道:“你们请我们这些朋友今日前来,可还要我们说话不?”
  成化一当瞎子是宇文公子的朋友!宇文兄弟又当他是成府的宾客,不由同声开口,请瞎子教示,瞎子毫不客气,冷冷地说道:“成朋友是‘狮王府’名手,宇文兄弟乃临安方家,这次动手是借机会铲除异已呢?还是点到为止呀!”
  双方当事人一口同声说是点到为止,绝无他意,瞎子一笑又道:“这就简单多了,软、硬、轻功和内力,并合为两场,单对单,宇文兄弟选一上阵,一胜一负为和,二胜为尊,二负为臣,你们意下如何?”
  双方当事人俱皆赞成,并对瞎子的来历注上了意,瞎子突然一变话锋又道:“我想过好久,你们双方只要一合上手,必然各出全力,如此死伤仍恐难免,说不得我只好自己冒点险了!”
  大伙儿不由一愣,人家动手相搏,不知道瞎子冒得那门子险,遂鸦雀无声的静听瞎子说不去,瞎子一清嗓音,道:“软硬轻功合为一搏,瞎子甘愿当作目禁,你们拈筹分为先后,请人代报数目,以五十为限。”
  “五十数内,先能打我拳或踢我一脚为胜,过数则负,这是第一搏!内力算第二搏,约好和瞎子互抵三掌。”
  “先能掌震瞎子挪动步位者胜,反之谓负。这样你们双方可以各展所学,指作剑,掌化刀,飞来纵去是轻功,轻拈缓送是武术柔力,如此一饱临安万民眼福,而定第一尊位何属,这辨法如何?”
  举座闻言,鄙夷声、慨叹声、嗤笑声,乱成一片。
  成化一首先正色声明非常感激瞎子的这番盛情,最后却认为瞎子无冤无仇,不能这样作。
  宇文展误认瞎子是成化一有心请出来的人,说番大话之后,成化一再坚持不可,天下英雄岂不尽皆赞美姓成的光明磊落,因此怒声罚问瞎子是寻谁的开心。
  瞎子却嘲讽宇文展是否胆小不敢承认,宇文展正要瞎子这样回答,闻言立即扣实了这件事情,出言逼迫成化一快些拈筹。
  成化一经验老到,看出瞎子不似普通人物,遂向宇文兄弟声言动手相搏是他们双方之事,怎能牵连别人。
  宇文兄弟却诬蔑成化一和少年瞎子是在串演戏剧,否则应当立刻拈筹而分先后与瞎子交手。
  成化一无奈之下,首先向瞎子说明事出万不得已,要瞎子原谅。
  瞎子却只催着他们双方快些拈筹莫多噜嗦,然后竟离席而起,自顾自的踱着方步。
  有人悄问瞎子要不要把南北双筵撤掉,瞎子一边走一边摇头。
  此时宇文兄弟成化一拈筹已毕,宇文兄弟拈得先着,宇文启暗嘱乃弟当心,才待通知瞎子。
  不料瞎子却已开口吩咐宇文展动手,并通知所有之人,退至水廊以便腾开地方。
  顺手在席上斟了三杯酒,请成化一发令,将菜盘抛扔地上为动手信号,另有一人大声计数,事定之后,宇文展不待成化一动手,狞笑着抢过一只菜盘,高高举起喊道:“瞎朋友当心信号!”
  说着,宇文展把手一松,大盘摔得粉碎,声音城响,报数之人已经高声喊“一”宇文展悄然纵起,飞身扑到!
  瞎子似如不觉,众人不由提心吊胆,他们从宇文展纵扑的式子上,看出是施展的狠毒杀手,都代瞎子着急。
  眼看瞎子就要遭毒手,讵料奇事变生不测,也没有看见迈步,却已到了宇文展的身后。
  并且趁空悠闲的拈了一个肉丸子,放在口中,众人不由哄堂喊好。
  瞎子扭回头来,对着大伙儿点点头,惹得众人再次呼叫拍掌,宇文展一下扑空,羞怒交并,霍转身,猛上步,伸手以“五阴鬼爪”二次抓到。
  这时正好瞎子回头向众人颔首,宇文展的右手已到了瞎子的肩头,谁知道瞎子理也不理,待宇文展指尖触及衣衫的刹那,瞎子修忽旋飞,又到了宇文展的身后,伸手在宇文展的胯子上轻拍了一下。
  发出一声脆响,并且冷笑着激讽的说道:“我瞎你又没瞎,怎么不管人在那儿就乱伸手呢?”
  宇文展恼羞成怒,恨至极点,突出右手,一式“海底捞月”,下绝情施毒手,骈二指,迅速无伦的点向瞎子“乳中”要穴!
  瞎子动若脱兔,修地飘出数尺,冷笑阵阵,扬声说道:“传言‘青莲居士’捞月身亡,莫非你也想去”
  此时亭外一干人等,皆已寂然注目不懈,个个俱已看出,瞎子身怀绝顶功力,为当代罕见的卓越高手。
  适时宇文展一声断喝:“瞎鬼你纳命!”双掌以“天罗九手”横劈而下。
  宇文展虽非弱者,可惜瞎子的功力太高,身法诡奇的尤其令人凛惧,进退有若幽灵,飘飞捷似鬼形,看不出是何门户传授,令人叹为观止。
  宇文展初因骄敌忒煞,致遭戏卉,如今沉着应战,步步进逼,威势凌厉,半晌之后,宇文展一招“搜魂指”点到瞎子“七坎”重穴,瞎子霍地沉肩飘退到了凉亭栏杆旁边,蓦然扬声暴喝暂停。
  宇文展边环进手疾攻,认定胜券在握,怎肯停手,一言不发双掌扬起飞扑抓下。
  瞎子突然发出凛人肝胆的一声怒吼!身形疾射迎上,比宇文展快了何止十倍,不知瞎子施展的什么手法,已将宇文展双腕捏住。
  宇文展空有一身功力,竟难挣扎,瞎子却面向计数之人扬声问道:“计数的朋友你这可不对了,现在是数到多少啦?”
  原来计数的这个人,在喊到“五”数之后,只顾全心注意这场惊人的搏斗,竟然忘记接数下去。
  经瞎子一问,这才霍地想起此事,慌不迭的连声致歉,瞎子对计数之人摇了摇头,却沉声对宇文展道:“武林人动手相搏,素有规矩,我曾经喊停,你却依旧攻逼不已,象你这种东西,杀之污手,给我滚!”
  “滚”字出口,只见瞎子双臂一抖一甩,竟将宇文展扔出数丈,面临西湖之水,他直跌了下去!
  旁观众人,连宇文启在内,竟无一人胆敢擅阻。
  此时湖心尽舫云集,万头攒动,人山人海,目睹瞎子振臂一抛,无不拍手雷动,欢呼震天。
  瞎子将三杯酒倾下咽喉,对成化一道:“宇文展已败,成化一请试身手!”
  成化一功力虽然腾过宇文兄弟,但也不过是半筹之先,目睹瞎子身手功力,早已自愧弗如,闻言羞红耳头,道:“成某眼拙,未识高人,自愿认败,并请朋友移玉寒舍一谈如何?”
  瞎子冷算着摇头说道:“你总算有分寸,不愧‘临安一剑’之名,瞎子有几句良言劝你,‘狮王府’并非善地,迟早必有大变,你何必代人承祸。
  “再者,你们临安一剑,双鸟,要想谋劫‘神刀’,那是自不量力,刀未见则命先丧,还是老实些吧!”
  说到这里,瞎子坦然挺胸大步而去,众人已被瞎子的威势所慑,悄然让路。
  瞎子刚刚走到两列人群的中间,蓦地一声冷哼,全身突然左转,右手的拇、食、中三指,却捏着一柄锋利的剑尖,沉声叱道:“暗算我的是‘宇文启’?”
  众人这才看清,宇文启手握宝剑,满面赤红,剑身捏在瞎子手中,宇文启用尽力气,无法夺回!
  瞎子哈哈大笑连声,继之恨声叱斥道:“有宇文子斌这种父亲,当然就曾有你们这样的儿子,武林中人的脸面都叫尔父子给丢了个干净。”
  “瞎子真不明白,是什么人瞎了心眼,凭你们这种鼠偷狗窃般的匹夫,也曾被尊称为侠义。”
  “瞎子本不愿意溅血在这大好环境的西湖之上,只是像尔兄弟这种东西,也留在世上是祸害,说不得只好……”
  众人都已听出,瞎子起了杀人心肠,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口拦阻,生怕“天杀星”照顾到自己,个个噤若寒蝉!
  适当此时,突然在湖心尽舫群中,有人娇声高呼道:“云哥哥使不得!”
  大家尚未找出这呼喊之人何在,那少年瞎子闻声似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全身猛地一颤,向后退了两步,也硬生生的把宇文启拖出了人群。”
  宇文启暗算瞎子不中,瞎子恨声训叱,听出大事不好,才待撒手扔剑,已经有人喝阻瞎子。
  宇文启呆得一呆,接着已被拖出人群,他飞快的撒手低头向人群中攒去。
  谁知瞎子比有眼睛的人还要快,轻舒左手,上步把他抓了回来,右手一震,宝剑断为数段坠落地上,跟着瞎子怒声喝道:“有人不愿他这狗血沾污大好湖山,今日姑且饶尔一命,听着,我限时三天,尔父子兄弟自此除名江湖,远离临安……”
  瞎子的话才说到这里,突然一阵开朗豪放的长笑声音传来,随即听到一声嘹亮的佛号,接着有人扬声说道:“宇文兄弟故是不作,阁下也未免过狂,和尚虽然跳出三界,但却难泯‘嗔’之一念,要会高人!”
  众人闻言扭头看时,不由纷纷让路说道:“有热闹看了,酒和尚来啦!”
  瞎子一听“酒和尚”三字,冷冷一笑,猛甩左手,一条人影随手飞起,“扑通”一声,宇文启也被扔落湖心!
  瞎子扑撒扑撒手,挺挺胸,大步前行,正和一个手捧着大火红酒葫芦满脸乱胡子的肥大灰衣僧人,走了一个头碰头。
  只是那和尚把酒葫芦嘴对着秃脑袋上的那个乱胡子嘴,边走边喝,正一口一口的灌着美酒。
  美酒顺嘴滴流,香气四溢,旁若无人!
  瞎子理也不理,还是照样走着。
  当两个人相距仅有丈二的刹那,和尚突然身法变快,如脱弦之箭猛朝瞎子击来。
  旁观众人感到瞎子再也难躲,谁知事情偏出人意外,瞎子动也没动,和尚却在离瞎子三尺地方停了下来。
  大家正在奇怪,和尚为何自动停步,但再经注目之后,却不禁人人咋舌凛!
  和尚已经不再喝酒,酒葫芦却还拿在手中,双足交替着缓缓提起,又稳稳落下,看似轻巧,却是使尽了气力,但却仍难迈一步,双脚凌空抬步,又虚虚放落,在原地踏步不已,样子怪异到家。
  那少年瞎子却像无什么事,安然站立一丝不动!
  半晌,和尚还是无法越雷池一步,瞎子却开口说道:“这真是岂有此理,你又不瞎,怎地却偏和我瞎子较劲,死心眼向牛角尖里攒,再不闪开,瞎子可要硬开了!”
  今朝这凉亭上的老少人等,无一不是临安左近的武林高手,早已看出瞎子和酒和尚开始就比上了内功真力。
  瞎子不知用什么功夫,使和尚无法进步,中间空着三尺地方,历害可知,若论眼前的局势,酒和尚是轻家。
  瞎子说完了之后,似是静等和尚发言,和尚也怪,就是不再开口,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前开。
  瞎子冷哼一声,语调怪异似是自顾自的说道:“想必是瞎子碰上了个聋又瞎的伙计,看来好说歹说他都听不见啦,这可没别的好办法,只有硬碰硬了!”
  说道,瞎子迈开了步,一步仅有尺半,看来走的也挺费力,瞎子向前走一步,和尚就退一步,瞎子走两步,和尚也退两步。
  这样一进一退,瞎子再没开口,和尚根本就没说话,进前的愈走愈快,退后的也愈退愈疾,像一对配合极为巧妙的木偶!
  霍地,和尚暴退一丈,谁知瞎子也倏地进了十尺,两人中,间仍然间隔着三尺,比毫没变。
  和尚脸上已经透出来了汗珠,再退已是湖水。
  和尚猛地高唱一声佛号,突然将酒葫芦向上一抛,双掌平肩,贯集全力向瞎子前胸推去。
  瞎子却凌虚向上的招手,“摄虚神功”将酒葫芦抓到,斜向湖心抛去。
  和尚倏地顿足倒纵飞起,半空中抄住了葫芦,急忙系卦腰间,人却已经斜飞出湖面三丈,相距凉亭四丈的水上。
  只见和尚左手猛甩,腰部一拧,肥大的袍袖迎风左右一抖,硬把坠落的身躯拔起,提回亭外长廊之上,脚踏实地。
  湖中万千尽舫中的游客及凉亭上众人,不由轰雷一声喝采,瞎子也扬声说道:“西湖酒僧果然比一剑和宇文双鸟强多了!”
  可是和尚却面含羞惭,一改适才狂态,双手合十对瞎子说道:“施主果然有来头,小僧自愧不如,西湖依旧,酒僧将别,施主可能赐个名姓,使小僧永铭不忘?”
  瞎子闻言,也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的神态,含首说道:“我这次临安总算不虚此行,西湖山水怡人,高僧何必去言,当真未绝‘嗔’念,却又怎能‘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想’呢?高僧莫太固执,在下庄凌云,人称‘无敌太子’,居家‘肃州’古酒泉池不还的地方,有朝一日高僧法驾若肯降临,庄凌云当尽消敌意,扫径相接迎!”
  瞎子这一番话,只吓得于筵的一干人等心寒胆颤,个个目瞪口呆,连大气都不敢再喘。
  西湖酒僧也不禁闻言色变,喧声佛号,合什道:“小僧何幸,得曾会今天第一高手,前月有消息从贵州第一峰传来,乌衣封和另外一批不知来历的白衫高手,追蹑施主欲劫‘神刀’,彼等双方六十八人,俱皆丧命,当系施主所为,施主今朝却为何这般仁慈厚道?”
  庄凌云哈哈大笑,竟不答复酒和尚的问话,反而突然说道:“高僧沽酒葫芦之中,可还有美酒?”
  酒和尚摇了一下酒葫芦,只听葫芦中美酒荡摆你声,酒和尚答道:“内中美酒还足够醉!”
  庄凌云笑问酒和尚肯否借他把玩片刻,酒和尚答声有何不可,立刻将酒葫芦交予庄凌云。
  庄凌云手抱着酒葫芦,略加胆顾,蓦地扬声大笑,手指酒和尚说道:“真不愧酒僧之誉,怕我分享美酒,竟已喝个点滴不剩!”
  说着,庄凌云拔开了葫芦顶端的木塞,将葫芦反转到倾,谁说不是,内中果然已经点滴不存。
  和尚倒吸一口凉气,念一声佛,其余人等无不相顾愕然失色!
  适才酒和尚递过葫芦之前,曾经摇动,众人分明听到葫芦之中的酒响,岂料眨眼光景,似幻若虚,竟曾点滴不存!
  庄凌云将葫芦倒置地上,笑对酒和尚说道:“高僧适才问我,今朝故而仁厚,一因另外有人不顾灵湖血溅,再因我要访寻一个万恶而狡猾的老贼,尚无消息,此人藏在临安,我在杀这老贼之前,不想先开杀例,以神功逼干美酒,志在引玉。
  “但是不问能否再会上高手,对今朝于高僧相试却极感欣慰,他年有暇,至盼高僧能驾临肃州一游。”
  酒和尚被庄凌云豪爽之言,勾起情怀,道:“痛快痛快,庄施主远来是客,我又即将别离西湖,再相逢谁知何时,况小僧早已羞对湖山,无可慰安已心,不如去休,是故你我何不觅一佳境,今朝共乐把臂一醉?”
  庄凌云点头慨然说道:“临安本是干净土,可惜不少忘本人,若非有这片湖水涤胸中傀儡,只怕待得片刻肝肠就是气断,此山此水应有高僧这般人物才对,高僧当真要去,湖山有知必将伤悲,尽舫多是苟客,涉水半为金迷人,高僧说的好,不如去休,走走走,找个清静的地方,大醉一场倒是妙事!”
  话声中,庄凌云代酒和尚挽起葫芦,酒和尚赞服的说道:“乾元神火无上功力,和尚今朝总算见识到了!”
  庄凌云抓着酒和尚的臂膀,微笑着说道:“别忘了咱们是在把臂一醉,再谈这些劳子武功的要受重罚!”
  酒和尚哈哈大笑,连说“应当受罚”他们两人在万千耳目环注之下,豪气干云,昂首阔步携手走去。庄凌云适才打发等候他的那个童儿,早已伫舟相待。
  庄凌云一边挥手呼叫童儿父子将船靠近,一边慨叹一边说道:“可惜我无法目睹这美妙湖景,是诚毕生恨事!”
  酒和尚以怀疑的语调问道:“江湖传言,施主双目无法见物,可是真事?”
  庄凌云微微一笑,道:“难道高僧不信?”
  酒和尚念一声佛,才待开口,蓦地有人冷嗤一声,道:“和尚故然不信,老夫也深信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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