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刀宝剑
2025-08-05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当早起乡农和行商旅客往来千人石畔的时候，千人石上除掉残腥血迹仍然斑斑可数之外，业已不见卧尸残体。
这一场意想不到的搏战，来的突然，消失的也很快，并未令武林震动。
相反的突然离去的无目天尊、庄凌云、酒和尚和那绝色少女及俊逸少年，却成了武林中人猜臆的话题！
无目天尊和壮凌云及酒和尚，因为出身门户已有人知。
武林中人只是关注他们的行踪及动态，公认“无影剑”和“黄帝神刀”被窃，他们自然不会罢休，是故无不密切注意，各方暗索他们的下落。
对那绝色少女出众的功力和容貌，那俊逸少年的名姓，及其轻震龙泉惊退雪衣侍衙等事，却震动了武林，尤其是各大门户的掌门，皆已普传谕令天涯访寻这一男一女的行踪。
但最最令江湖武林凯劒的，仍然是那两柄名传千古的宝刃，神刀和神剑！
江南地带，不谕名胜古迹，偏僻乡镇，古刹禅林，自五五神刀会后，无处不见江湖人的踪影。
三三两两往来不绝，见面互作不认，各行各事，究其目的，无一不是为了访寻五五会中施展神偷之技盗走刀、剑的秘密人物。
消息不胫而走，但不知是由谁首先散布，说那窃得刀、剑的人，仍在江南，居于一处山明水秀之地，因此使江南一带罩上了腥风血雨的阴影！
五月十六日夜三晚，一衣带水的“山塘”河上停泊着一艘画舫巨舟，山塘长有七里，这美雅的名字是得自“古人笔记”中的一段记载，说：
虎邱山塘，七里莺花，一湖秋月，士女游观，画船箫鼓……
今夜山塘河上这艘书舫，式样新奇，灯舫窗棂，皆系大理府石镶嵌，夹层间以琉璃或崂山水晶，舫阑雕画，美仑美奂，舱中晶灯闪辉，盛筵正开。
八个人，围坐在一第红木入仙桌旁，四名娇艳柔媚的女侍佐酒，八个人除下首两名是四旬汉子外，余者无不年近古稀，一个个貌相凶恶，一望即知绝非良善。
主座上那人，秃头鹰鼻，鸡眼巨唇，银发猬生，双眼凶光四射。
其旁老者却干枯瘦小活像猢猴，但那一对眼睛在偶然闪动之时，如射寒光，望之令人畏惧。
左首二人，都是瘦长身材，五官到还端正，可惜一个额头多长了一个拳大骨瘤，另外一个被一块绿色斑痣掩盖了半个面孔。
右首两个老者，神态特别，惨白的两张马脸，阴气沉沉，说实在话，还是那两名大汉较好看一些，只是横肉怪生有些凶狠罢了。
这艘画舫，并非船家所有，而是主座之上秃头鹰鼻老者的财产。
四名酒女，却是老者以重金代彼等赎身，甘侍枕席，目下已经成了老者最最亲信的私党。
猴样的老头儿，停杯对秃头老者说道：“卜帮主召来老朽，莫非就为了饮宴？”
卜帮主鹰鼻一皱，鸡眼闪辉，一笑说道：“毛兄着实性急，今朝难得故友重聚一堂，那便有事也不争这刹那时候！”
被称为毛兄的猴样老头儿，摇头说道：“我是猴性难改，说明白再吃那才痛快。”
左首那额头生有瘤子老者，冷冷地接着姓毛的话锋，道：“江湖无人不知毛兄心灵手巧，难道我们卜帮主还会暗地捣鬼，在这酒宴之上施弄手脚不成？”
姓毛的猴样老头儿，诡谲的对着卜帮主一笑，却转向右道那阴沉脸色的两个人道：“自古至今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老朽对十二年前‘金华’夜会之事，至今未忘，想来张兄昆仲必然也有同感。
“那次若非老朽事前巧遇‘活药王’公孙大侠，蒙赐灵丹，我这‘人间神偷’毛燕华，怕早和阎老五交成了莫逆，所以……“
额生骨瘤的老者怒声接口道：“毛朋友，那心肠恶毒的‘三凶’怎能与卜帮主相比！”
阴沉着马脸的张氏昆仲的老大张梦幻，却突然冷冰冰的说道：“巫老大，你最好冷静点少开口，‘三凶’是死在那个的‘召宴’之下！”
卜帮主哈哈的笑了起来，继之正色说道：“够了够了，诸兄不必猜忌老朽，今夜之会老朽誓无他意，只因听得人言，诸兄侠踪突现江南，料系是为遍传江湖‘黄帝神刀’之事而来，适巧老朽独得个中秘密，但因独力难成，故而柬邀诸兄移玉，共商大事，设若诸兄疑及老朽，老朽不多解释，酒宴畅欢之后，彼此分手就是。”
毛燕华闻言一笑，道：“卜帮主既然如此磊落光明，老朽又适逢酒、馋二虫作崇，再闻说帮主已得‘神刀’下落之秘，就算这是‘鸿门’之宴，老头儿宁死也不肯走了。”
卜帮主明知毛燕华语含激讽嘲笑，却依然态度温和满面含笑的转询张氏昆仲之意，张老二梦远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弟兄暂不表示态度”，就不再开口。
卜帮主暗中早有决定，心内杀意已动，表面故作大方的一笑，道：“老朽昔日听说，张兄昆仲是被那瞎眼老儿的‘无影神剑’所侮，才恨走天涯……”
张梦远中途冷冰冰地接口说道：“卜帮主自认能与老瞎狗战成平手？”
卜帮主含笑摇头道：“老朽设能敌老瞎狗，五五之夜又自动会目睹门下高手任人诛戮，张兄岂非多此一问？”
张梦幻冷笑一声，道：“既是如此，我兄弟昔日不敌瞎狗之事，谈之何意？”
卜帮主哦了一声之后，道：“张兄误会老朽了，老朽五五之夜，隐于远处，当老瞎狗和小瞎狗及酒和尚离去之时，目睹门下被一少女和俊逸少年率各大门户高手围攻，正欲出面接应。
“不料注目看时方知老瞎狗并未真走，竟也隐身暗处命酒和尚观战转告详情，是故老朽强忍门下被戮之情未曾出手，事后悄悄追蹑老瞎狗之后，并暗嘱巫家两位拜弟追蹑那俊逸少年和绝色少女，结果……”
原来这秃头鹰鼻的卜帮主，正是“乌衣帮”帮主“化影飞鹏”卜照堂。
那额生骨瘤和脸有绿痣的两个人，是“乌衣帮”副帮主巫飞云巫飞雨两魔头。
下首的两名大汉，是“乌衣帮”十大高手仅存的两个人，一名“杜致重”一名“陈逢春”，是卜照堂的真正亲信，其功力火候胜过死于千人石上的邱子南多多。
卜照堂老奸巨滑，对所邀的三位绿林枭雄黑道霸王，早存异念，只因独力难成所谋，逼不得已方始相约联手。
故而他说到要紧的时候，突然中止了话锋，存心一试对方之意。
“人间神偷”毛燕华更是年老成精，早已洞悉卜照堂之心，非但并不追问后面结果的下文，反而仰颈干了杯中酒后，道：“我要是卜帮主的话，下文决对不说，这样才有意思呢！”
卜照堂心中暗自冷哼，脑海中业已勾画出如何以最最残酷的手法对付毛燕华的步骤，神色自若的也干了杯中酒，接着说道：“结果，俱皆不空，现在我非但知晓老瞎狗和小瞎狗三个人的藏处，并且也知道了那俊逸少年的下落。
“最令人欣慰的是，老瞎狗所失的‘无影剑’和小瞎狗的‘黄帝神刀’，我也知道了藏处！”
“人间神偷”毛燕华突然喊了声“娘”，接着似玩笑讽嘲的口吻说道：“原来剑、刀都已成了帮主的囊中之手，可喜可贺！”
张氏兄弟依然阴森森地沉着两张惨白的马脸，令人难测高深。
卜照堂看在眼中，恨在心底，仍旧含笑说道：“毛兄莫当儿戏，东西虽然已知地点，想要取到手中即有困难。”
张梦幻此时接上一句，道：“帮主可是想要我们兄弟相助一臂？”
卜照堂摇头说道：“老朽之意，除瞎狗，得刀剑，自始至终与二兄及毛兄肝胆相共，福同享，祸同当，死亦不渝！”
毛燕华裂唇一笑，道：“祸共当那是当然，反正咱们整不了瞎眼的，就必然被瞎眼的所整，至于福同享，我认为此事很难，剑只一柄刀是一口，巫家哥儿两个譬如不要，咱们四个人也无法分配平均呀？”
卜照堂颔首道：“毛兄说的不错，老朽已有安排，剑沉东海，刀中别有奥妙，足够我等共研一世，那个欺心，其他三人联手诛之！”
毛燕华闭上了“金睛火眼”，没再接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张氏昆仲却彼此互望一眼之后，张梦幻自袖中取出来了一个“乌木”小盒，对卜照堂和毛燕华道：“两位可有独门的奇特毒药？”
毛燕华火眼圆睁，道：“我那‘醉八仙’酒可能算得？”
毛梦远冷冷地一哼，道：“西湖中人那个不怕喝你的怪酒，七日不服解药就发疯而死，当然算得？”
卜照堂眉头一皱，道：“老朽的‘三阴散’也恰是七日发作！”
张梦幻嗯了一声，道：“乌木盒中，是两粒‘寒睡丹’，五日毒发，只有我们兄弟能救，请卜兄和毛兄各服一粒，卜兄与毛兄的毒酒毒散，我兄弟也皆服下，然后卜兄服毒酒，毛兄服毒散，最后再肝胆相共，同商大事！”
卜照堂双眉陡扬，毛燕华金睛射光，继之各取毒物，置于桌上，张梦远阴沉地说道：“有件事情即要说明，它不在我们肝胆相共的约束之内，那就是任何一人，有权窃取对方解药，二兄意下如何？”
毛燕华哈哈一笑，道：“这是张二兄成全开脱我老偷儿，窃盗是我的本行，对张二兄的提议，老偷儿无条件五体投地的赞成！”
张梦幻即突然说道：“要是窃错解药因之丧命，可是自作自受！”
卜、毛二人颔首不语，于是事成定局，四个各自按照所议，同时服下对方毒药，暗中无不早将真气提起，都打着暂将毒药逼到一处的主意。
谁料药入肠胃，彼此苦笑一声，各自钦佩对方所制毒药的功能不已。
原来这三种药物，入口即溶，进肠自散，竟非真气所能逼聚，因之为势所迫，四名黑道无法与偷儿比的一等高手联合一处！
不过卜照堂和毛燕华却仍存侥幸之心，目下他们两个人都不敢现诸形色，等待着一个有利的时间慢慢来到。
他们从服下各个所制药物之后，谈笑即转欢畅，直到次日天亮方能宴安睡。
是夜初更，四条人影自画舫中飞射而出，疾逾闪电投向“苏州”城中，在一条幽长寂静的长苍口上停了下来。
他们正是“乌衣帮”帮主卜照堂，“人间神偷”毛燕华，“西北双怪”张梦幻、梦远兄弟。
适时，巷中人影一闪，飞纵出来了一人，这人躬身对着卜照堂一礼，悄声对他说道：“巫二爷令弟子先向帮主报喜，那人正在！”
卜照堂挥手说道：“带路！”
这人恭应一声顿足而起，卜照堂对其余三人拱手一让，四人悄没声自的滑过街道，紧随在带路之人的身后，停在一座巨宅门前！
这人撮唇一声猫叫，一条瘦长的影子疾投而到，竟是那巫飞雨。
巫飞雨着先对带路之人挥手低声说了句“巷中把风”，带路之人颔着即行，又退口巷口。
这人是那名叫杜致重的大汉，不问可知，另外那个名叫陈逢春的，必定是在巷口那端守望。
杜致重去后，巫飞雨悄声说道：“那人尚未睡下，正在写些什么，老大暗中监视，帮主请随我来。
毛燕华突然伸手拉住了卜照堂的札带，道：“对付一个娃儿这般动众，莫非真正扎手？”
卜照堂回顾毛燕华一笑，道：“毛兄说得不错，此子扎手到使我忘记将‘三阴散’的解药带来！”
话声中不待红涨老脸的毛燕华答话，卜照堂业已飘身而起纵进巨宅之中。
西北双怪的老大，瞥了毛燕华一眼，道：“办法虽好，可惜时间地点不对，不次若有此心，大可先和我兄弟商量一下！”
说着，他兄弟两个也相继巫老二和卜照堂的身后飞入宅中，一闪无踪。
毛燕华摊开手掌，掌心中多了一个碧绿巧小瓷瓶，瓶内业已空空无物，瓶外却贴着一张纸条。
条个有字，借星月之辉，看出纸上写着——“警告阁下，今后莫乱伸手，否则小心瓶上淬毒！”
毛燕华冷笑一声，将瓶置于袖中，也飞身投进巨宅。
巨宅占地亩余，楼台亭阁，假山池塘，就有尽有，但却漆黑一片，只有后宅一角，露出一丝光芒，那里就是卜照堂等人的目的之地！
窗幔紧遮，灯光微弱，这是内宅的书房。
卜照堂和张梦幻，伏于窗外窥探动静，巫老大和张梦远隐于门外等待良机，后窗年暗影处，是由巫老二和毛燕华埋伏看守。
室内适时传来女子吟书之声，念的是“青莲居士”的“月下儿酌”。
毛燕华闻声知人，飘身到了卜照堂旁边，巫老二亦自相随，张梦远和巫老大也恰好到达。
他们刚要开口，卜照堂已示意后退，退出十丈之后。
卜照堂不待毛燕华张梦远询问，已悄声说道：“二兄要想问的我知道，此事太也奇怪，巫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巫飞云也愣怔的摇头不迭，道：“小弟也不知道怎会变成这个结局！”
适时远远出现了一对灯笼，摇冉飘飘到了书房门中，竟是一双丫环，内中一人细声细气的说道：“姑娘，姑娘，天不早了，你该睡啦！”
室内传来一声“多事的丫头”，接着书房开启，走出来了一位娇美的姑娘，一个丫环进去熄了灯火，扣上书房门，拥着这位娇美姑娘渐渐远去。
巫老大不待吩咐，飘身自款曾关闭的前窗进了书房，巫老二是上阵亲兄弟，怕乃兄有失，闪身接应，室内火折一亮，灯光又现，卜照堂等人俱皆飞投房中。
房中还留有女子衣饰的幽香，他们仔细的搜遍各处，非但不见欲得之物，意连一丝可疑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卜照堂怒视了巫氏兄弟一眼，道：“好好的男子汉，怎会一变成了俏丫头？”
巫飞云耸耸眉头，道：“这小子也许是女扮男——”
话没说完，老偷儿毛燕华轻笑一声，道：“对对对，巫爷说得对，可是那丫头总不能把衣服都吃进肚中去吧？”
巫老大哑口无言，难以回答。
突然，有人在远处高声喊道：“姑娘书房有贼，快快鸣锣！”
一时锣声响起，人声不绝。
卜照堂怒冲冲的一跺脚，道：“今夜已是虚行，火速熄灯退出！”
灯熄了，六条黑影冲拔而起，疾射飞离出了巨宅，一路上招呼了陈、杜二人，个个哑口生着闷气，越出城楼驰向七里水塘。
相距尚远，蓦见火光冲天，毛燕华惊呼一声，道：“哎！老卜，火烧地方很像停舟所在！”
卜照堂不回答，提力加劲如电掣般当先驰下，近了，他们却也傻了，那艘画舫已被火蛇吞没！
卜照堂只气得秃顶门上青筋暴涨，喉中咯咯怪响连声，巫氏兄弟面色苍白，时时瞥望着卜照堂，作声不得。
老偷儿毛燕华幸灾乐祸似的说道：“这可应了那句‘棋胜不顾家’的俗话啦，说什么今夜也该留个好手看家。”
卜照堂怒目瞪了毛燕华一眼。
张梦幻却突然冷笑说道：“画舫上那四位姑娘呢？我想对方不会这样心狠意毒不留活口吧！”
卜照堂没有接话，陈、杜二人不待吩咐却已分向东西排搜下去。
刹那之后由远而近，对卜照堂禀陈道：“属下业已发现了姑娘的尸体，连底舱中的三位门下算上，无一活口！”
老偷儿毛燕花猛拍一掌，道：“偷鸡不着蚀把米，老偷儿今夜可丢了大人！”
话锋至此一转，又道：“卜兄，乌衣帮名震天下，高手如云，一半折在‘第一峰’下，一半惨死‘千人石’上，此仇此恨，卜兄，说什么也要报复呀！”
卜照堂业已恨怒至极，而听到老偷儿幸灾乐祸的讽嘲言语，无异火上加油，怒气已经冲到天灵。
但他深知此时设若变颜相向，非但和老偷儿及“西北双怪”立成仇家，对谋劫“黄帝神刀”之事亦将成空，是故强自忍下怒恨，嘿嘿一笑，道：“
“一支画舫能值几何，这算不得什么，三位请随我互个去处暂时歇足，今夜与敌再作周旋。”
西北双怪没有表示意见，老偷儿毛燕华却口没遮拦的说道：“卜兄要带老偷儿到什么地方，不会是个要命的所在吧？”
巫飞云着实忍耐不住，沉声说道：“毛朋友，言话之间最好谨慎一些！”
老偷儿耸耸眉头，道：“就像你今夜这种令人徒劳往返的谨慎方法吗？那我老偷儿可得原要向你学学！”
巫飞云涨红了丑脸，才待反唇相讥。
卜照堂却嘿嘿一笑道：“毛兄若不原意与我们一道，大可请便！”
老偷儿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非去不可，要不届时所服毒发，那个给我解药。”
卜照堂心中冷哼，不再多话，顺七里山塘首先飞驰而下，余众衔尾相随，至至“木渎”小镇。
卜照堂并不停步，盘转绕镇后一家，飞身而入，众人自亦相随进去。
卜照堂轻击三掌，人影闪处四方各自出现了一人，迎门站立的那人业已看清来者是谁，上步躬身说道：“帮主请随小弟前来！”
说完立即转身，引导着众人穿过堂屋到达后面的一处院落。
行走间，老偷儿脑海中已旋起了一个难解的哑谜，这接引人，年纪仅有二十六七，即自称是卜照堂同辈中人，着实令老偷儿不解。
巫氏兄弟虽与卜照堂义结同盟，身为副主，却也不知道这户人家和卜照堂有何渊源，听引路人自称“小弟”，竟也深觉奇怪。
大家至室内落坐之后，卜照堂非常客气的对引路少年道：“三弟，愚兄给你引介几位成名的英雄！”
少年笑道：“小弟认识，刚刚在画舫上见过！”
少年此言一出口，众人为不惊骇，卜照堂立刻已了然画舫被焚的内情，少年却已接着说道：“画舫酒女已被敌者收买，因此帮主夜控巨宅而落空，小弟奉恩师令谕，焚舟杀人，底舱本帮门下三人，亦早通敌，是故一并诛戮，恩师料到帮主要来，已然传谕请帮主与毛朋友、张氏兄弟及巫家弟兄前去一试！”
卜照堂神色极不自然的一笑，道：“辛苦了三弟，三弟先请吧，愚兄随后就到。”
少年躬身退去，老偷儿才待开口。
卜照堂已正色说道：“毛兄请多当心，敝恩师为黄帝神刀事已到此处，设若毛兄言语怠慢，岂不令我为难。”
西北双怪兄弟神色一动，张梦幻道：“帮主尚有恩师健在，实在出人意料，不知尊师……”
卜照堂神秘的一笑，接话说道：“家师与诸友非陌生，详情一见即知，诸友请随我来吧！”
他们踱出院落，步向止房，室外那少年已在恭倏肃客，大家鱼贯而进。
室内并无明、暗之分，是一间敞屋，左墙边设有一个尺厚蒲围，上面跌坐一人，这人瘦若银杏却长着一个大如麦斗般的脑袋，一身碧色怪衫，其长至多齐膝，赤足，草鞋，双目大若银杏，暴射绿芒，直直逼视着毛燕华和张氏兄弟。
老偷儿和西北双怪心中不约而同惊骇暗呼原来“是这魔头”，神色之间也不由的严肃了许多。
绿衫大头巨目的怪人，这时裂唇一笑，道：“照堂替老夫照应贵客，请大家不要拘束落坐一谈。”
卜照堂恭声应是，挥手处，另有两名少年将椅子搬到怪人身旁不远地方，连巫氏兄弟在内，一齐入座。
毛燕华首先开口说道：“在下没有想到会在此处见到阁下，真是幸会！”
绿衫怪人巨目暴射煞光，道：“怎么，你认为老夫已经死了？”
毛燕华一笑道：“先恩师曾说，阁下在十数名武林高手围攻之下重伤而逸，年后志复前仇，找到‘武当’，中途竟遇‘无目天尊’，一场血搏之后，据说阁下……”
老偷儿自动停下了话锋，闪着一对精光神眸注视对人不懈。
绿衫怪人嘿嘿阴笑一声，道：“想不到偷儿和你那死鬼师父一样刁钻，何不接着说下去呢？”
毛燕华故作正经的说道：“在下未曾亲睹，对比事自然难下结论，不过今日亲见阁下在此，昔日与‘无目天尊’之搏，至多是不敌而去未曾丧命！”
卜照堂心头一凛，深恐怪人发怒而施下毒手，谁料绿衫怪人非但不怒，反而哈哈一笑，道：“偷儿语多诙谐，老夫若死于当年，今日你岂不是见了活鬼，老夫不隐当年之事，那一场血战着实谈来惊心动魄，老夫是败了，而且败得很惨，不过今日若再遇那个瞎狗的话，哼哼！”
西北双怪的老大张梦幻，竟接话问道：“尊驾五五之夜可曾到过‘千人石’上？”
绿衫怪人阴笑一声，道：“老夫若在是日赶到，怎会容那老少瞎狗平安离去！”
张梦远突然地阴笑一声，道：“听卜兄说，老瞎狗藏身之处已然知晓，尊驾为何不前往索战？”
绿衫怪人轻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不是老夫卖狂自夸，若论武林经验，你们着实差些，老夫暂容老瞎狗苟安偷活，志在先将‘无影神剑’和‘黄帝宝刀’获得！”
老偷儿毛燕华故作恍然的神色说道：“原来如此，阁下说得对，有此千古仙兵，何愁‘无目天尊’和‘无敌太子’不引颈就戮！”
绿衫老人巨目身光在老偷儿身上一转，道：“别尽学你死鬼师父的那张巧嘴，真把老夫惹翻了的话，可有你受不完的活罪。”
老偷儿似要接话，瞥目看到怪人神色已现杀意，不由一笑而止。
西北双怪也久闻怪人的毒辣残暴，当年武林中人无不惧怕此老，称其为‘巨目鬼王’而不名，自然也不再多话。
绿衫怪人这时嘿嘿干笑两声，对卜照堂道：“没有偏要找事，学那些酸丁迂夫们的玩意儿，弄什么画舫，被人利用尚且不知，今后由我亲自指挥调遣，三天之内将刀、剑劫归！”
卜照堂连声称是，不敢多说一句。
这一场意想不到的搏战，来的突然，消失的也很快，并未令武林震动。
相反的突然离去的无目天尊、庄凌云、酒和尚和那绝色少女及俊逸少年，却成了武林中人猜臆的话题！
无目天尊和壮凌云及酒和尚，因为出身门户已有人知。
武林中人只是关注他们的行踪及动态，公认“无影剑”和“黄帝神刀”被窃，他们自然不会罢休，是故无不密切注意，各方暗索他们的下落。
对那绝色少女出众的功力和容貌，那俊逸少年的名姓，及其轻震龙泉惊退雪衣侍衙等事，却震动了武林，尤其是各大门户的掌门，皆已普传谕令天涯访寻这一男一女的行踪。
但最最令江湖武林凯劒的，仍然是那两柄名传千古的宝刃，神刀和神剑！
江南地带，不谕名胜古迹，偏僻乡镇，古刹禅林，自五五神刀会后，无处不见江湖人的踪影。
三三两两往来不绝，见面互作不认，各行各事，究其目的，无一不是为了访寻五五会中施展神偷之技盗走刀、剑的秘密人物。
消息不胫而走，但不知是由谁首先散布，说那窃得刀、剑的人，仍在江南，居于一处山明水秀之地，因此使江南一带罩上了腥风血雨的阴影！
五月十六日夜三晚，一衣带水的“山塘”河上停泊着一艘画舫巨舟，山塘长有七里，这美雅的名字是得自“古人笔记”中的一段记载，说：
虎邱山塘，七里莺花，一湖秋月，士女游观，画船箫鼓……
今夜山塘河上这艘书舫，式样新奇，灯舫窗棂，皆系大理府石镶嵌，夹层间以琉璃或崂山水晶，舫阑雕画，美仑美奂，舱中晶灯闪辉，盛筵正开。
八个人，围坐在一第红木入仙桌旁，四名娇艳柔媚的女侍佐酒，八个人除下首两名是四旬汉子外，余者无不年近古稀，一个个貌相凶恶，一望即知绝非良善。
主座上那人，秃头鹰鼻，鸡眼巨唇，银发猬生，双眼凶光四射。
其旁老者却干枯瘦小活像猢猴，但那一对眼睛在偶然闪动之时，如射寒光，望之令人畏惧。
左首二人，都是瘦长身材，五官到还端正，可惜一个额头多长了一个拳大骨瘤，另外一个被一块绿色斑痣掩盖了半个面孔。
右首两个老者，神态特别，惨白的两张马脸，阴气沉沉，说实在话，还是那两名大汉较好看一些，只是横肉怪生有些凶狠罢了。
这艘画舫，并非船家所有，而是主座之上秃头鹰鼻老者的财产。
四名酒女，却是老者以重金代彼等赎身，甘侍枕席，目下已经成了老者最最亲信的私党。
猴样的老头儿，停杯对秃头老者说道：“卜帮主召来老朽，莫非就为了饮宴？”
卜帮主鹰鼻一皱，鸡眼闪辉，一笑说道：“毛兄着实性急，今朝难得故友重聚一堂，那便有事也不争这刹那时候！”
被称为毛兄的猴样老头儿，摇头说道：“我是猴性难改，说明白再吃那才痛快。”
左首那额头生有瘤子老者，冷冷地接着姓毛的话锋，道：“江湖无人不知毛兄心灵手巧，难道我们卜帮主还会暗地捣鬼，在这酒宴之上施弄手脚不成？”
姓毛的猴样老头儿，诡谲的对着卜帮主一笑，却转向右道那阴沉脸色的两个人道：“自古至今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老朽对十二年前‘金华’夜会之事，至今未忘，想来张兄昆仲必然也有同感。
“那次若非老朽事前巧遇‘活药王’公孙大侠，蒙赐灵丹，我这‘人间神偷’毛燕华，怕早和阎老五交成了莫逆，所以……“
额生骨瘤的老者怒声接口道：“毛朋友，那心肠恶毒的‘三凶’怎能与卜帮主相比！”
阴沉着马脸的张氏昆仲的老大张梦幻，却突然冷冰冰的说道：“巫老大，你最好冷静点少开口，‘三凶’是死在那个的‘召宴’之下！”
卜帮主哈哈的笑了起来，继之正色说道：“够了够了，诸兄不必猜忌老朽，今夜之会老朽誓无他意，只因听得人言，诸兄侠踪突现江南，料系是为遍传江湖‘黄帝神刀’之事而来，适巧老朽独得个中秘密，但因独力难成，故而柬邀诸兄移玉，共商大事，设若诸兄疑及老朽，老朽不多解释，酒宴畅欢之后，彼此分手就是。”
毛燕华闻言一笑，道：“卜帮主既然如此磊落光明，老朽又适逢酒、馋二虫作崇，再闻说帮主已得‘神刀’下落之秘，就算这是‘鸿门’之宴，老头儿宁死也不肯走了。”
卜帮主明知毛燕华语含激讽嘲笑，却依然态度温和满面含笑的转询张氏昆仲之意，张老二梦远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弟兄暂不表示态度”，就不再开口。
卜帮主暗中早有决定，心内杀意已动，表面故作大方的一笑，道：“老朽昔日听说，张兄昆仲是被那瞎眼老儿的‘无影神剑’所侮，才恨走天涯……”
张梦远中途冷冰冰地接口说道：“卜帮主自认能与老瞎狗战成平手？”
卜帮主含笑摇头道：“老朽设能敌老瞎狗，五五之夜又自动会目睹门下高手任人诛戮，张兄岂非多此一问？”
张梦幻冷笑一声，道：“既是如此，我兄弟昔日不敌瞎狗之事，谈之何意？”
卜帮主哦了一声之后，道：“张兄误会老朽了，老朽五五之夜，隐于远处，当老瞎狗和小瞎狗及酒和尚离去之时，目睹门下被一少女和俊逸少年率各大门户高手围攻，正欲出面接应。
“不料注目看时方知老瞎狗并未真走，竟也隐身暗处命酒和尚观战转告详情，是故老朽强忍门下被戮之情未曾出手，事后悄悄追蹑老瞎狗之后，并暗嘱巫家两位拜弟追蹑那俊逸少年和绝色少女，结果……”
原来这秃头鹰鼻的卜帮主，正是“乌衣帮”帮主“化影飞鹏”卜照堂。
那额生骨瘤和脸有绿痣的两个人，是“乌衣帮”副帮主巫飞云巫飞雨两魔头。
下首的两名大汉，是“乌衣帮”十大高手仅存的两个人，一名“杜致重”一名“陈逢春”，是卜照堂的真正亲信，其功力火候胜过死于千人石上的邱子南多多。
卜照堂老奸巨滑，对所邀的三位绿林枭雄黑道霸王，早存异念，只因独力难成所谋，逼不得已方始相约联手。
故而他说到要紧的时候，突然中止了话锋，存心一试对方之意。
“人间神偷”毛燕华更是年老成精，早已洞悉卜照堂之心，非但并不追问后面结果的下文，反而仰颈干了杯中酒后，道：“我要是卜帮主的话，下文决对不说，这样才有意思呢！”
卜照堂心中暗自冷哼，脑海中业已勾画出如何以最最残酷的手法对付毛燕华的步骤，神色自若的也干了杯中酒，接着说道：“结果，俱皆不空，现在我非但知晓老瞎狗和小瞎狗三个人的藏处，并且也知道了那俊逸少年的下落。
“最令人欣慰的是，老瞎狗所失的‘无影剑’和小瞎狗的‘黄帝神刀’，我也知道了藏处！”
“人间神偷”毛燕华突然喊了声“娘”，接着似玩笑讽嘲的口吻说道：“原来剑、刀都已成了帮主的囊中之手，可喜可贺！”
张氏兄弟依然阴森森地沉着两张惨白的马脸，令人难测高深。
卜照堂看在眼中，恨在心底，仍旧含笑说道：“毛兄莫当儿戏，东西虽然已知地点，想要取到手中即有困难。”
张梦幻此时接上一句，道：“帮主可是想要我们兄弟相助一臂？”
卜照堂摇头说道：“老朽之意，除瞎狗，得刀剑，自始至终与二兄及毛兄肝胆相共，福同享，祸同当，死亦不渝！”
毛燕华裂唇一笑，道：“祸共当那是当然，反正咱们整不了瞎眼的，就必然被瞎眼的所整，至于福同享，我认为此事很难，剑只一柄刀是一口，巫家哥儿两个譬如不要，咱们四个人也无法分配平均呀？”
卜照堂颔首道：“毛兄说的不错，老朽已有安排，剑沉东海，刀中别有奥妙，足够我等共研一世，那个欺心，其他三人联手诛之！”
毛燕华闭上了“金睛火眼”，没再接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张氏昆仲却彼此互望一眼之后，张梦幻自袖中取出来了一个“乌木”小盒，对卜照堂和毛燕华道：“两位可有独门的奇特毒药？”
毛燕华火眼圆睁，道：“我那‘醉八仙’酒可能算得？”
毛梦远冷冷地一哼，道：“西湖中人那个不怕喝你的怪酒，七日不服解药就发疯而死，当然算得？”
卜照堂眉头一皱，道：“老朽的‘三阴散’也恰是七日发作！”
张梦幻嗯了一声，道：“乌木盒中，是两粒‘寒睡丹’，五日毒发，只有我们兄弟能救，请卜兄和毛兄各服一粒，卜兄与毛兄的毒酒毒散，我兄弟也皆服下，然后卜兄服毒酒，毛兄服毒散，最后再肝胆相共，同商大事！”
卜照堂双眉陡扬，毛燕华金睛射光，继之各取毒物，置于桌上，张梦远阴沉地说道：“有件事情即要说明，它不在我们肝胆相共的约束之内，那就是任何一人，有权窃取对方解药，二兄意下如何？”
毛燕华哈哈一笑，道：“这是张二兄成全开脱我老偷儿，窃盗是我的本行，对张二兄的提议，老偷儿无条件五体投地的赞成！”
张梦幻即突然说道：“要是窃错解药因之丧命，可是自作自受！”
卜、毛二人颔首不语，于是事成定局，四个各自按照所议，同时服下对方毒药，暗中无不早将真气提起，都打着暂将毒药逼到一处的主意。
谁料药入肠胃，彼此苦笑一声，各自钦佩对方所制毒药的功能不已。
原来这三种药物，入口即溶，进肠自散，竟非真气所能逼聚，因之为势所迫，四名黑道无法与偷儿比的一等高手联合一处！
不过卜照堂和毛燕华却仍存侥幸之心，目下他们两个人都不敢现诸形色，等待着一个有利的时间慢慢来到。
他们从服下各个所制药物之后，谈笑即转欢畅，直到次日天亮方能宴安睡。
是夜初更，四条人影自画舫中飞射而出，疾逾闪电投向“苏州”城中，在一条幽长寂静的长苍口上停了下来。
他们正是“乌衣帮”帮主卜照堂，“人间神偷”毛燕华，“西北双怪”张梦幻、梦远兄弟。
适时，巷中人影一闪，飞纵出来了一人，这人躬身对着卜照堂一礼，悄声对他说道：“巫二爷令弟子先向帮主报喜，那人正在！”
卜照堂挥手说道：“带路！”
这人恭应一声顿足而起，卜照堂对其余三人拱手一让，四人悄没声自的滑过街道，紧随在带路之人的身后，停在一座巨宅门前！
这人撮唇一声猫叫，一条瘦长的影子疾投而到，竟是那巫飞雨。
巫飞雨着先对带路之人挥手低声说了句“巷中把风”，带路之人颔着即行，又退口巷口。
这人是那名叫杜致重的大汉，不问可知，另外那个名叫陈逢春的，必定是在巷口那端守望。
杜致重去后，巫飞雨悄声说道：“那人尚未睡下，正在写些什么，老大暗中监视，帮主请随我来。
毛燕华突然伸手拉住了卜照堂的札带，道：“对付一个娃儿这般动众，莫非真正扎手？”
卜照堂回顾毛燕华一笑，道：“毛兄说得不错，此子扎手到使我忘记将‘三阴散’的解药带来！”
话声中不待红涨老脸的毛燕华答话，卜照堂业已飘身而起纵进巨宅之中。
西北双怪的老大，瞥了毛燕华一眼，道：“办法虽好，可惜时间地点不对，不次若有此心，大可先和我兄弟商量一下！”
说着，他兄弟两个也相继巫老二和卜照堂的身后飞入宅中，一闪无踪。
毛燕华摊开手掌，掌心中多了一个碧绿巧小瓷瓶，瓶内业已空空无物，瓶外却贴着一张纸条。
条个有字，借星月之辉，看出纸上写着——“警告阁下，今后莫乱伸手，否则小心瓶上淬毒！”
毛燕华冷笑一声，将瓶置于袖中，也飞身投进巨宅。
巨宅占地亩余，楼台亭阁，假山池塘，就有尽有，但却漆黑一片，只有后宅一角，露出一丝光芒，那里就是卜照堂等人的目的之地！
窗幔紧遮，灯光微弱，这是内宅的书房。
卜照堂和张梦幻，伏于窗外窥探动静，巫老大和张梦远隐于门外等待良机，后窗年暗影处，是由巫老二和毛燕华埋伏看守。
室内适时传来女子吟书之声，念的是“青莲居士”的“月下儿酌”。
毛燕华闻声知人，飘身到了卜照堂旁边，巫老二亦自相随，张梦远和巫老大也恰好到达。
他们刚要开口，卜照堂已示意后退，退出十丈之后。
卜照堂不待毛燕华张梦远询问，已悄声说道：“二兄要想问的我知道，此事太也奇怪，巫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巫飞云也愣怔的摇头不迭，道：“小弟也不知道怎会变成这个结局！”
适时远远出现了一对灯笼，摇冉飘飘到了书房门中，竟是一双丫环，内中一人细声细气的说道：“姑娘，姑娘，天不早了，你该睡啦！”
室内传来一声“多事的丫头”，接着书房开启，走出来了一位娇美的姑娘，一个丫环进去熄了灯火，扣上书房门，拥着这位娇美姑娘渐渐远去。
巫老大不待吩咐，飘身自款曾关闭的前窗进了书房，巫老二是上阵亲兄弟，怕乃兄有失，闪身接应，室内火折一亮，灯光又现，卜照堂等人俱皆飞投房中。
房中还留有女子衣饰的幽香，他们仔细的搜遍各处，非但不见欲得之物，意连一丝可疑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卜照堂怒视了巫氏兄弟一眼，道：“好好的男子汉，怎会一变成了俏丫头？”
巫飞云耸耸眉头，道：“这小子也许是女扮男——”
话没说完，老偷儿毛燕华轻笑一声，道：“对对对，巫爷说得对，可是那丫头总不能把衣服都吃进肚中去吧？”
巫老大哑口无言，难以回答。
突然，有人在远处高声喊道：“姑娘书房有贼，快快鸣锣！”
一时锣声响起，人声不绝。
卜照堂怒冲冲的一跺脚，道：“今夜已是虚行，火速熄灯退出！”
灯熄了，六条黑影冲拔而起，疾射飞离出了巨宅，一路上招呼了陈、杜二人，个个哑口生着闷气，越出城楼驰向七里水塘。
相距尚远，蓦见火光冲天，毛燕华惊呼一声，道：“哎！老卜，火烧地方很像停舟所在！”
卜照堂不回答，提力加劲如电掣般当先驰下，近了，他们却也傻了，那艘画舫已被火蛇吞没！
卜照堂只气得秃顶门上青筋暴涨，喉中咯咯怪响连声，巫氏兄弟面色苍白，时时瞥望着卜照堂，作声不得。
老偷儿毛燕华幸灾乐祸似的说道：“这可应了那句‘棋胜不顾家’的俗话啦，说什么今夜也该留个好手看家。”
卜照堂怒目瞪了毛燕华一眼。
张梦幻却突然冷笑说道：“画舫上那四位姑娘呢？我想对方不会这样心狠意毒不留活口吧！”
卜照堂没有接话，陈、杜二人不待吩咐却已分向东西排搜下去。
刹那之后由远而近，对卜照堂禀陈道：“属下业已发现了姑娘的尸体，连底舱中的三位门下算上，无一活口！”
老偷儿毛燕花猛拍一掌，道：“偷鸡不着蚀把米，老偷儿今夜可丢了大人！”
话锋至此一转，又道：“卜兄，乌衣帮名震天下，高手如云，一半折在‘第一峰’下，一半惨死‘千人石’上，此仇此恨，卜兄，说什么也要报复呀！”
卜照堂业已恨怒至极，而听到老偷儿幸灾乐祸的讽嘲言语，无异火上加油，怒气已经冲到天灵。
但他深知此时设若变颜相向，非但和老偷儿及“西北双怪”立成仇家，对谋劫“黄帝神刀”之事亦将成空，是故强自忍下怒恨，嘿嘿一笑，道：“
“一支画舫能值几何，这算不得什么，三位请随我互个去处暂时歇足，今夜与敌再作周旋。”
西北双怪没有表示意见，老偷儿毛燕华却口没遮拦的说道：“卜兄要带老偷儿到什么地方，不会是个要命的所在吧？”
巫飞云着实忍耐不住，沉声说道：“毛朋友，言话之间最好谨慎一些！”
老偷儿耸耸眉头，道：“就像你今夜这种令人徒劳往返的谨慎方法吗？那我老偷儿可得原要向你学学！”
巫飞云涨红了丑脸，才待反唇相讥。
卜照堂却嘿嘿一笑道：“毛兄若不原意与我们一道，大可请便！”
老偷儿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非去不可，要不届时所服毒发，那个给我解药。”
卜照堂心中冷哼，不再多话，顺七里山塘首先飞驰而下，余众衔尾相随，至至“木渎”小镇。
卜照堂并不停步，盘转绕镇后一家，飞身而入，众人自亦相随进去。
卜照堂轻击三掌，人影闪处四方各自出现了一人，迎门站立的那人业已看清来者是谁，上步躬身说道：“帮主请随小弟前来！”
说完立即转身，引导着众人穿过堂屋到达后面的一处院落。
行走间，老偷儿脑海中已旋起了一个难解的哑谜，这接引人，年纪仅有二十六七，即自称是卜照堂同辈中人，着实令老偷儿不解。
巫氏兄弟虽与卜照堂义结同盟，身为副主，却也不知道这户人家和卜照堂有何渊源，听引路人自称“小弟”，竟也深觉奇怪。
大家至室内落坐之后，卜照堂非常客气的对引路少年道：“三弟，愚兄给你引介几位成名的英雄！”
少年笑道：“小弟认识，刚刚在画舫上见过！”
少年此言一出口，众人为不惊骇，卜照堂立刻已了然画舫被焚的内情，少年却已接着说道：“画舫酒女已被敌者收买，因此帮主夜控巨宅而落空，小弟奉恩师令谕，焚舟杀人，底舱本帮门下三人，亦早通敌，是故一并诛戮，恩师料到帮主要来，已然传谕请帮主与毛朋友、张氏兄弟及巫家弟兄前去一试！”
卜照堂神色极不自然的一笑，道：“辛苦了三弟，三弟先请吧，愚兄随后就到。”
少年躬身退去，老偷儿才待开口。
卜照堂已正色说道：“毛兄请多当心，敝恩师为黄帝神刀事已到此处，设若毛兄言语怠慢，岂不令我为难。”
西北双怪兄弟神色一动，张梦幻道：“帮主尚有恩师健在，实在出人意料，不知尊师……”
卜照堂神秘的一笑，接话说道：“家师与诸友非陌生，详情一见即知，诸友请随我来吧！”
他们踱出院落，步向止房，室外那少年已在恭倏肃客，大家鱼贯而进。
室内并无明、暗之分，是一间敞屋，左墙边设有一个尺厚蒲围，上面跌坐一人，这人瘦若银杏却长着一个大如麦斗般的脑袋，一身碧色怪衫，其长至多齐膝，赤足，草鞋，双目大若银杏，暴射绿芒，直直逼视着毛燕华和张氏兄弟。
老偷儿和西北双怪心中不约而同惊骇暗呼原来“是这魔头”，神色之间也不由的严肃了许多。
绿衫大头巨目的怪人，这时裂唇一笑，道：“照堂替老夫照应贵客，请大家不要拘束落坐一谈。”
卜照堂恭声应是，挥手处，另有两名少年将椅子搬到怪人身旁不远地方，连巫氏兄弟在内，一齐入座。
毛燕华首先开口说道：“在下没有想到会在此处见到阁下，真是幸会！”
绿衫怪人巨目暴射煞光，道：“怎么，你认为老夫已经死了？”
毛燕华一笑道：“先恩师曾说，阁下在十数名武林高手围攻之下重伤而逸，年后志复前仇，找到‘武当’，中途竟遇‘无目天尊’，一场血搏之后，据说阁下……”
老偷儿自动停下了话锋，闪着一对精光神眸注视对人不懈。
绿衫怪人嘿嘿阴笑一声，道：“想不到偷儿和你那死鬼师父一样刁钻，何不接着说下去呢？”
毛燕华故作正经的说道：“在下未曾亲睹，对比事自然难下结论，不过今日亲见阁下在此，昔日与‘无目天尊’之搏，至多是不敌而去未曾丧命！”
卜照堂心头一凛，深恐怪人发怒而施下毒手，谁料绿衫怪人非但不怒，反而哈哈一笑，道：“偷儿语多诙谐，老夫若死于当年，今日你岂不是见了活鬼，老夫不隐当年之事，那一场血战着实谈来惊心动魄，老夫是败了，而且败得很惨，不过今日若再遇那个瞎狗的话，哼哼！”
西北双怪的老大张梦幻，竟接话问道：“尊驾五五之夜可曾到过‘千人石’上？”
绿衫怪人阴笑一声，道：“老夫若在是日赶到，怎会容那老少瞎狗平安离去！”
张梦远突然地阴笑一声，道：“听卜兄说，老瞎狗藏身之处已然知晓，尊驾为何不前往索战？”
绿衫怪人轻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不是老夫卖狂自夸，若论武林经验，你们着实差些，老夫暂容老瞎狗苟安偷活，志在先将‘无影神剑’和‘黄帝宝刀’获得！”
老偷儿毛燕华故作恍然的神色说道：“原来如此，阁下说得对，有此千古仙兵，何愁‘无目天尊’和‘无敌太子’不引颈就戮！”
绿衫老人巨目身光在老偷儿身上一转，道：“别尽学你死鬼师父的那张巧嘴，真把老夫惹翻了的话，可有你受不完的活罪。”
老偷儿似要接话，瞥目看到怪人神色已现杀意，不由一笑而止。
西北双怪也久闻怪人的毒辣残暴，当年武林中人无不惧怕此老，称其为‘巨目鬼王’而不名，自然也不再多话。
绿衫怪人这时嘿嘿干笑两声，对卜照堂道：“没有偏要找事，学那些酸丁迂夫们的玩意儿，弄什么画舫，被人利用尚且不知，今后由我亲自指挥调遣，三天之内将刀、剑劫归！”
卜照堂连声称是，不敢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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