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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千杯不醉
2025-10-1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白宁关是水旱码头,较之凤凰镇更为热闹,但这里并不是去洞庭可行的道路,而是通往陕西的大路。
  他也曾一再张望回顾,根本不曾发觉有人追了上来,在街市也不曾发觉一个可疑之人。
  他匆匆地找好了一家客房,将马匹交给店伙,在引导之下进入了一座小巧的跨院。
  关好房门,他把自己腰间的包裹解了下来,及一幅包头掩面的绸帕,穿戴了起来,然后拉开房门,向外走去。
  街市上华灯初上,正是热闹无比的时候。
  胡承奇曾经到过此处,轻车熟路,迳往叫做“凌风阁”的一家酒楼走去。
  凌风阁酒楼上四周皆有一排排的大窗,而且一半是建在河上,河风飒飒,河水奔腾。凭窗外望,可见河边一排排含烟的杨柳,与河上小小的鱼船,是一处既凄迷又美丽的所在。
  胡承奇踏上酒楼,拣了一付僻静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随意要了几样小菜,一壶白干,一个人静静的望着河水出神。
  不一时,酒菜送来,胡承奇一连喝了三杯,一股辛辣的气味直冲肺腑,望着那凄迷的夜色,不禁有些激动了起来。
  昔年惨事虽然已经有了些眉目,但局面却越来越糟,要用什么方法把洞庭马场,碧云山庄,四海镖局以及无不城的真相揭穿,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稍一不慎,也许不但前功尽弃,甚至还会有意外的不幸发生。
  酒楼上过份嘈杂,简直完全破坏了这份幽美的景色,而且,他的心情也越来越重,无论如何都难以平静下来。
  他不禁重重叹了口气,又一连干了三杯。
  一这二杯下肚,使他不禁更加有些神思昏沉,思绪翻腾,一片絮乱,再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忽然——又一批酒客上了楼来。
  胡承奇事事留心,对踏上楼来的酒客,自然也十分用心去看,殊料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来者只有四人,计三男一女,三男之中一个正是四海镖局的总管池帅,另外两人胡承奇并未见过,想必是池帅的手下之人,最使胡承奇动心还是那个女的,原来那正是他心中一直惦惦不忘的兰姑娘。
  他心中怦怦跳个不住,连忙把身子侧了一下,避开了他们四人的目光。
  池帅面有笑容,像是有什么得意之事,但他十分含蓄,只是不时牵动一下嘴角而已,另两名镖师打扮之人对池帅及兰姑娘都十分恭维,递酒送菜,惟恐不恭,但兰姑娘一直低垂粉颈,有时微微颔首,有时微微摇头,似是话都懒得说,看得出她十分忧闷。
  由于距离远及酒客过份嘈杂,胡承奇根本无法听到他们说些什么。
  胡承奇心中十分不安,由兰姑娘的表情上他可以看得出来,她有无限的心事,以致看起来似乎憔悴了不少。
  他想到与兰姑娘交往的经过,他们之间由友情而生爱情,然后又因宗吾的原因而黯然分手,而后是景德镇那次尴尬的会面……
  如今,他一直悬念的人就在身边不远,但他却无法与她交谈,也不能与她交谈,其实与她交谈又能获得什么,除了使彼此更加心碎之外,实在没有更好的收获。
  他本想离去,但他所坐的位置在兰姑娘等人的里面,如果他起身下楼,必须经由兰姑娘面前,那样一来必会被她发觉,所以他只好静坐,注意着兰姑娘与池帅等人的一举一动。
  不久——又有人走上了楼来,这次只有三人,但却使胡承奇更加心头大震。
  原来竟是“无不城一的少城主唐子桐以及王、伍两位金衫护法。
  唐子桐似乎知道了酒楼上有四海镖局的总管池帅及女少东在座,三人恍无声息,走到了一处光线黯淡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细声吩咐了堂倌,随意点了几样酒菜。
  他们所坐的位置与胡承奇相距不远,在于与兰姑娘等人的中间,谈话声虽低,但隐约可闻。
  胡承奇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与他在无不城的面目完全判若两人,是以并不怕唐子桐、与王伍两位护法看见,但他却不知唐子桐为何携带了两位金衫护法暗暗跟踪兰姑娘与池帅。
  自然,这也不难想象出来,无不城出了奸细,而奸细已可肯定是四海镖局的人,唐子桐带人跟踪池帅也是势所必然的事。
  但胡承奇心中却像结上了一个疙瘩,以致把要思索如何对付白慕古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专心地注视着楼上的动静。
  只听唐子桐有些感慨地道:“倘若我那义兄文宗未曾离开城中,也许不致于使事情弄得如此麻烦。”
  王姓护法举杯一饮而尽,摇摇头道:“这是无法防止的事,以老夫看来,纵然胡令主未曾离开无不城,也无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唐子桐摇摇头道:“至少,以他的机智可以使这件事不会张扬出去……”
  轻吁一声,又道:“看过那白幡的人不少,只怕不出一月,就要弄得江湖上风风雨雨,天下无人不知了!”
  胡承奇听得满头雾水,不知无不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那唐子桐所说的白幡又是什么东西?
  但他对唐子桐之言,心中却有一份欣慰,由他的话中可知他对自己十分信赖,因而倒有几分惭愧的感觉。
  只听伍性护法不以为然的道:“少主对那胡令主也未免过于信任了,以老夫看来……”
  不待他说完,唐子桐接口道:“怎么,你还在怀疑他?”
  伍姓护法倚老卖老地道:“老夫蒙城主知遇之恩,又蒙少主以父执之礼相待,才敢说出老夫的肺腑之言,那胡令主从一入本城开始,老夫就对他有些疑念……”
  唐子桐微笑道:“因为什么!”
  伍姓护法略一忖思道:“以目前而论,胡令主既加盟本城,而又蒙城主授以高位,为什么他却要离开半年之久?”
  唐子桐道:“那是因为文宗大哥要去处理一些私事,同时,家父已经接受了他的建议,公开无不城的业务,在处理旧案之时并没有他什么任务,所以他才离开的。”
  王姓护法接口道:“少主说得也对,但老夫还有一点最大的要疑!”
  唐子桐忙道:“王叔觉得什么地方可疑?”
  王姓护法道:“胡令主离城半年,去处理私事,亦无不当,但至少,他该留下一个地址,以后有事时可以与之连络……”
  目光一转,又道:“胡令主可曾留下地址了么?”
  唐子桐摇头苦笑道:“自然没有,否则又何必派人四处找他?”
  胡承奇心中又是一动,由他们谈话中使他知道无不城正在找他回去,但找他回去为了什么,却仍是一无所知。
  只听王姓护法道:“这就对了,胡令主根本就不想被无不城找到,所以才不留地址,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
  伍姓护法也接口道:“少主是绝世聪明之人,应该多加思索,千万别受胡令主的蒙骗,以后再后悔可就晚了!”
  唐子桐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道:“好吧,我会留做参考的……”
  目光微转,又道:“但眼下咱们不是谈文宗大哥的事,而是要注意四海镖局那四个人,千万别使他们逃出视线!”
  王姓护法笑道:“这个少主尽管放心,别说还有少主在场、就算只有老夫等两人,也还不致于使他们丢掉……”
  微微一顿,又道:“不过,这样跟踪下去,究竟要到何时为止,如果他们是去塞外,难道我们也跟到塞外么?”
  伍姓护法也悄声道:“咱们已跟了三天,以老夫所见,他们也不过只此四人,此地距明州城不远,不如……”
  不待,他说完,唐子桐连连摇头道:“请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伍叔简直是老糊涂了……”
  唐子桐轻轻一笑,道:“伍叔且慢生气,伍叔可知道他们几人是谁?”
  伍姓护法不服地道:“前后已经跟踪了他们三天,老夫如何不知,他们是四海镖局的总管、池帅,另外两名镖师、一个姓李,一个姓洪,那女的则是四海镖局的女少东主,这话不知少主为何要问?”
  唐子桐淡淡一笑道:“那两名镖师暂且抛开不谈,单是那池帅与俞若兰,这两人的武功都有出神入化的造诣……”
  忽然——
  嘈杂的座客中忽然站出一人,那人大约三旬开外的年纪,一付络腮胡子,衣帽破旧,看起来十分潦倒。
  但他却踉踉跄跄,脚步不稳,看起来已经喝了过量的酒。
  这是酒楼上常有的情形,谁都没有对他注意,但他却一摇一摆地向唐子桐的桌前走了过来。
  唐子桐微微皱眉,没有开口。
  那醉汉在桌前站了一站,似乎脚站立不稳,要用双手去扶桌面。
  唐子桐等人原是跟踪俞若兰等人而来,如经这醉汉一闹,被俞若兰等人发觉,情况岂不糟糕,是以唐子桐暗运内劲,迫出一股真力向那醉汉袭去。
  这份力量虽然不大,不致于伤害到他,但却足以将他推向别处,以转移开俞若兰等人的视线。
  然而,事实竟然完全出乎预料之外,原来那一股力根本不曾发挥任何作用,那醉汉像是丝毫未受影响。
  就在那醉汉双手就扶桌子的刹那,王姓老者伸手一掌推去,用出了至少也有五成力道。
  表面上像是深怕醉汉推倒了桌子而扶他一把,事实上却暗含着很强的力量。
  然而,这一推也未起任何作用,那醉汉仍是双手扶到了桌面之上,笑嘻嘻的向唐子桐等人瞧了一眼道:“好酒,真是好酒。”
  唐子桐与两位护法俱皆大吃一惊,至少,他们发觉了两件事实!第一,这人武功十分高强,第二,这人不是真的醉酒,他所以装醉而扶上桌子,分明是有所为而来,这情形真是十分糟糕。
  唐子桐同样的十分为难,当下只好轻声道:“尊驾醉了。请坐下来息一会吧。”
  原来那桌子四周共有四张椅子,唐子桐与两位护法坐了三面,那醉汉的一面仍有一张椅子空着。
  那醉汉摇头幌脑的道:“不错,是真的醉了……”
  说着果然坐了下来,但却又道:“也许我是老了,酒虽然厉害,可是不该能醉得倒我,是真的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他虽然口口声声说醉了,但却口齿清晰,话声中毫无醉态。
  幸好酒楼上仍是十分喧哗,酒客穿梭来往,很少有人注意这边的事。
  唐子桐心中略定,但仍暗暗着急。
  靠窗静坐有胡承奇也在暗中替他着急,不知道那醉汉是什么来路,但却也更加注意查看事态的发展。
  那醉汉吁喘了一阵,又道:“四海之内皆朋友,三位不讨厌交我这个朋友吧?”
  两位护法有些发怒,但却尽力压抑着不发作出来,唐子桐暗中皱眉,但表面上却陪笑道:“自然,自然……”
  微微一顿,又道:“朋友尊姓大名?”
  那醉汉哈哈一笑道:“尊驾衣冠楚楚,必是有钱人家的子弟,能跟我这落魄天涯的流浪人交交朋友,真是小可的造化……”
  打了一个酒呃,方道:“辱承尊驾下问,小可姓尤名不赖,外号人称千杯不醉,又称酒仙!”
  话说得层次分明,但表面上却仍是醉态龙钟,使唐子桐不由更加惊心,但却微微一笑道:“尊驾的姓名十分有趣,名号更是别致,既是千杯不醉,为何现在却醉成了这个样子,想是喝到千杯以上了!”
  尤不赖摇摇头道:“若真喝到一千杯,我这肚子如何装得下,千杯不醉之名只是认识我的朋友们讥笑我贪杯,故意送一个绰号而已……”
  尤不赖得意地一笑道:“离金陵城不远,有一座怪城,名为无不城,也就是无所不能城,不知三位可曾听说过?”
  唐子桐心头怦地一震,但却不露声色地道:“听说过了。”
  尤不赖吓的一笑道:“首先,无所不能城这五个字就不通。”
  唐子桐双眉深锁,道:“如何不通?”
  尤不赖道:“一来,这口气太大了,当世之中,只要他不是神仙,就不该说出无所不能四字,二来,他这无所不能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唐子桐面色发青,王、伍两护法牙关紧咬。
  一旁的胡承奇自是也听得十分入神。
  唐子桐沉声道:“无不城为的是调解武林间的纠纷,这些年来,不知解合了多少纷争,使武林中因而减少了多少杀战争斗,不是深受江湖爱戴的么。”
  尤不赖道:“我就是说到这件新闻了……”
  眼珠滴溜一转,又道:“金陵城的清华门上,有一根五丈多高的刁斗,一天深夜,那刁斗上忽然出现了一幅三多长的布幡,那雪白的布幡,金陵城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清楚的看得到,上面写着……”
  王姓护法沉声接口道:“不必说下去了。”
  尤不赖两眼一翻道:“为什么?”
  王姓护法道:“这不是新闻,我们早知道了。”
  尤不赖抓抓头皮道:“你们也是从金陵来的!”
  王姓护法方欲答话,唐子桐连忙拦住他道:“我们虽不是从金陵而来,但却已听说过这件事……”
  轻声一笑,分开话题道:“我们还是喝酒吧!来,我敬你一杯。”
  尤不赖并不推辞,抓起酒杯一饮而尽,但干了一杯之后,用衣袖揩揩口唇,笑吟吟的道:“虽然你们已经知道,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说,因为天下最难过的事莫过于话说一半不能说完。”
  不待唐子桐等表示意见,果然又迳自说下去道:“那白色巨幡上写着:‘二十年前杀害佛心圣掌胡子丹、三圣葛知年的真正凶手是无不城城主!’”
  一旁的胡承奇顿时明白了无不城发生了什么事故,同时,他也大感不解,是什么人做出了这么一件事来!
  只听唐子桐道:“这必是有人妒忌无不城,才想出了这么一手花招来破坏无不城的声誉,用不着重视!”
  不……”
  尤不赖连连摇摇手道:“风不来,树不响,而且无不城除了连忙派人把那白幡取了去之外,一直哑口无言,对江湖武林中毫无分辩,岂不是默认了么?”
  唐子桐苦笑道:“那无不城城主是一位十分豁达大度的人,大约对这件捕风捉影的事,认为值不得一驳,所以根本不去计较!”
  尤不赖两眼一翻,道:“奇了,这真是奇了!”
  唐子桐道:“奇了什么?”
  尤不赖道:“莫非尊驾你与无不城的人有交情么?”
  唐子桐心中一震,忙道:“在下与无不城素无交往,哪有什么交情可言。”
  尤不赖道:“既无交情,又何必一再袒护着无不城!”
  唐子桐沉声道:“在下是激于正义,因为我不愿听到好人受诬,自然要替他们辩白辩白!”
  尤不赖忽然大叫道:“这就是你的错误了,小可真后悔喝了你的酒,交了你这么一个不懂道理的朋友,那无不城中个个都是混蛋,为什么你就偏说他们是好人……”
  唐子桐再也忍耐不住,沉声道:“住口……”
  尤不赖更加大叫道:“你是什么人,要替无不城撑腰!”
  出于声音越来越大,酒楼上已有不少人向这边看来,王、伍二护法再也按捺不住,不顾唐子桐是否同意,双双合出一拳,向尤不赖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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