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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怪城异行
2025-10-1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原处落座后,少城主瞥了榻上人一眼,转首对右旁秃顶老叟道:“伍叔!子桐想动用一粒‘归元神丹’!”
  右旁那位伍姓老叟,闻言白眉倏挑,疑问道:“少主之意……”
  少城主忙道:“此人久经风雨奔波,积寒而成绝疾,非神丹不足言救!”
  伍姓老叟面呈难色道:“‘归元神丹’人间仙品,此人未经少主接待,如此……”
  少城主再度打断他的语尾道:“人在昏迷,如何接待?看来只怕要劳驾伍叔跑趟药室了!”
  此老虽被称“伍叔”!若论身份,权威,尽管心有不愿,却亦不敢过于执拗命遵,出了大厅,功夫不大已将“归元神丹”取来。
  他行近少城主,道:“神丹取到,祈少主三思!”
  少城主微笑道:“子桐自有分寸,何况救人济世向是本城宗旨。神丹虽是罕世仙品,人命更是珍贵,伍叔多虑了!”
  伍姓老叟瞟了坐于少城主左侧另一秃顶老叟一眼,暗叹了一声,正待转身走向软榻,又听少城主道:“不!喂药事不劳伍叔大驾,子桐欲亲自接待这位朋友!”
  那粒素被武林中人视如回命仙品的“归元神丹”,经少城主亲自喂入榻上人口中后,少城主与那两名秃顶老叟,俱已移至软榻近处,银衫天侍吩咐那名黄衫汉子,在榻上人双目处,朦上了一条黑巾。
  顿饭光景过去了,榻上人毫无动静。另外那名秃顶老叟,适时面朝少城主道:“禀少主,可容属下以内力催之?”
  少城主面呈神秘笑意,一摆手,简洁的道:“再等!”再等了顿饭辰光,只见榻上人四肢微微蠕动,跟着双手握住目部,唬地坐了起来,口里呼道:“我……我……”
  适时,银衫天侍一个纵步,出指按在榻上人“灵台”穴上,沉声道:“此地八成就是朋友你向往之处,朋友冷静点!”
  榻上人“灵台”被制人手,果然冷静下来,喃喃道:“向往之处?此处是……”
  少城主温和地接口道:“你因积寒绝症昏倒地上,敝处设非朋友目的之地,朋友亦用不着惊异,当可安然离去,朋友如能闭目道出此地何处,则朋友只须‘敬香”,必可了却心愿。”
  榻上人双目虽被朦住,神情上却可看出紧张至极,闻言犹豫不决……少城主又道:“朋友如不能道出此地何处,不必妄自猜测,立刻可以送朋友出去!”
  榻上人忙不迭的道:“不!我说。”
  话锋微顿,沉思片刻道:“此处可是‘无所不能城’?”
  除少城主外,余皆以对方能道出‘无所不能城’五字,面现惊色。
  少城主笑道:“不错!此处正是‘无所不能城’,朋友身怀本城‘圣香’而不惧本城护城‘神犬’,是诚有心人,可否示知师门,姓氏与来意?”
  榻上人道:“小可有求而来,来意自应道明,这师门、姓氏可能免除?”
  少城主道:“抱歉得很,本城惯例一向如此,正如朋友进入本城,必须蒙住双目一样!”
  榻上人半晌未语,沉思久久道:“小可双目被蒙无法视物,尊驾何能令小可相信此处即‘无所不能城’呢?”
  少城主闻言面色倏变,寒声道:“来!送这位朋友出城。”
  榻上人摆手道:“慢点!尊驾下此逐客之令,莫非这就是‘无所不能城’待客之道?”
  少城主暗自冷笑,以牙还牙道:“奉送了朋友一粒‘归元神丹’,尚不足取信于人,难道这是朋友作客之道?”
  榻上人神情迷惘地道:“‘归元神丹’尊驾何出此言?”
  少城主尚未答话,另一秃顶老叟却沉声道:“朋友风雨奔波,积寒成疾,昏倒本城附近,本城少城主破例恩赐一粒‘归元神丹’,方始救活朋友一命,不意朋友竟出亵渎少城主威信之言,坦白说,本城向不接待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之人!”
  此老言词锋利毫不留人情面,然则榻上人似已悟及自己昏倒之事,是以并不在意,面朝少城主发话方向道:“小可急令智昏,致有适才不慎之言,小可虽不敢妄求少城主金驾原宥,但却要慎重的声明,那绝非小可存心而又有意之言。小可确实有求而来,少城主如认小可罪有不怨,就算立即撵走小可,有求人亦绝无半点怨意!”
  少城主早已察觉这榻上人暗藏图谋,但却未予揭穿,适才藉机佯怒,乃欲擒故纵之计,如今榻上人既已诚意致歉,正所谓飞蛾自投,求之不得。
  他虽胸有成竹,表面却不动声色,盛怒道:“请朋友道出师门、姓氏,再言其他!”
  事实上,榻上人确系佯装昏迷而怀他谋,且早在少城主为彼服下那粒“归元神丹”不久,已测知这少城主似已识破自己另有所谋,而最可怕者,对方既已瞧出隐秘,居然不动声色,确令他对此行的安危,更多了一份小心,这少城主真是位可怕的对手。双方俱是一代俊杰,聪智心机,轩轾难分,老实说,谁也不是简单人物。榻上人一阵考虑,道:“小可胡文宗,世居洛阳‘七贤庄’,艺出家学!并无师门,少城主明鉴!”
  少城主闻言一楞,似对洛阳“七贤庄”之名甚感陌生,遂朝另一位秃顶老叟询道:“王叔对这洛阳‘七贤庄’可有耳闻?”
  那王姓秃顶老叟在榻上人胡文宗道出姓氏、师门之际,早已陷入沉思,闻言忙道:“属下记忆所及,近百年来,洛阳‘七贤庄’似无人在江湖走动,如有,怕不是三代以前的事了!”
  少城主道:“如此烦请王叔往书阁查点一下!”
  王姓秃顶老叟遵命离去,顿饭光景,复返大厅,落座与少城主一阵细语后,少城主面上出现了惊色。
  经过一阵思考,少城主面朝胡文宗道:“胡朋友原来是百八十年前,一代武帝胡大先生的后人,本座失敬了!”
  胡文宗道:“小可沾祖先之光,惭愧惭愧!”
  少城主道:“‘七贤庄’在十年前曾遭回禄之灾,胡朋友在出事第二年即已离开原地,对否?”
  胡文宗闻言心凛疑惑地道:“贵城行道江湖是近三年的事,何能在七年前就知寒庄十年前之事?”
  少城主笑声解释道:“自古欲成大事,必先利其器,早在十年前,本城全部同仁足迹踏遍天涯,为今日大业付出了心血,是以凡是各门各派,稍有名气的武林门户的来龙去脉,均能略知一二,且有详尽的记录!”
  胡文宗凉凛透顶,对这神秘的“无不城”,兴起了莫测高深亦惧亦敬之感。
  半晌,少城主开门见山道:“胡朋友身怀本城‘圣香’,而又不需向导寻来敝城总城,想来对与本城交易的规矩有所了解?”
  胡文宗笑声道:“少城主尊意是说‘敬香’的代价?”
  少城主道:“胡朋友原谅,本座虽然尊敬令曾祖一代武帝,这交易规矩却不敢言废,不过对胡朋友所命,本座倒可倾全力以赴,直到足令胡朋友满意为止。”
  胡文宗抱拳一礼道:“少城主慈意,小可心领,只要小可所求能如愿以偿,这‘敬香’之事,小可沾祖先之光,寒舍尚剩不世奇宝数件,少城主选择就是。道明来意之前,小可心存一问,可否赐答?”
  少城主笑声道:“这一问必是高论,本座欣闻!”
  胡文宗道:“小可远道来此,目的有二,其一是有事不明,意欲就教于少城主驾前,另外就是有事相求鼎力,敢问第一目的是否亦需‘敬香’代价?”
  少城主立刻道:“胡朋友可否示知相询范围?”
  胡文宗道:“是有关贵城在半年前受托承办的一件事。”
  少城主沉默了一会道:“胡朋友何妨说出是什么事?”
  胡文宗斩铁截钉的道:“不!还是请少城主先说明是否需索代价!”
  少城主苦笑出声道:“胡朋友诚是可人,这第一目的本座自愿义务置答,设若事关敝城机密虽有代价亦无法奉告,这点胡朋友届时要担待一二!”
  胡文宗抱拳道:“小可不忘少城主今日慈悲,敢问此处说话是否方便?”
  少城主深解此话涵义,忙道:“有句话胡朋友多请原谅,那就是本城对内绝无个别隐秘,胡朋友有话请讲当面,绝不妨碍。”
  半晌,胡文宗方才肃声道:“半年前,‘黑水双凶’可曾受庇于贵城?”
  少城主尚在忖量如何措词以对,王姓秃顶老叟却已寒声叱道:“年轻人讲话怎可如此刻薄,本城受托于‘黑水双凶’是实,但决无偏护彼等之意,漠北黄家与‘黑水双凶’经本城从中斡旋,解决了昔日宿怨,是经双方同意而绝无半点强求,你如对这‘受庇’二字不加解释,老夫第一个就不饶你!”
  王姓秃顶老叟声色俱厉,奇怪的是,那少城主并未予以阻止。
  厅内本已趋向和谐的气氛,如今又转入严肃而紧张。可是,胡文宗却仍淡然道:“敢问少城主,这位老人家在贵城司掌何职?”
  少城主自必了解此乃对方暗责自己不予阻止之意,因而对胡文宗的机智又多了一层敬佩。
  对方既有此问,他只好道:“此位乃敝城‘金衫护法’之一,冒犯朋友之处,尚请担代!”
  胡文宗道:“正好相反,小可素敬像贵城‘金衫护法’这样的血性人物,怎敢怪罪!”
  说着,面朝王姓秃顶老叟的方向抱拳一礼,接着又朝少城主处道:“请教少城主,那‘黑水双凶’为人心性如何?”
  少城主道:“闻名而知其人,当然是江湖败类。”
  胡文宗道:“古有明训,恶者人人厌之,然则贵城竟然替此武林败类尽心效力,何能避免外界人士,将‘受庇’二字加诸贵城?”
  少城主闻言暗自颔首,笑声道:“这难怪外界朋友有此误会,而是本城接受外界所托,向来只问师门、姓氏,从不考虑托者心性善者或是恶者,敝城宗旨虽在化解天下武林江湖上的纷争,化凶煞而为祥和,但却亦索取代价,既索代价,自属交易,既是交易,对顾客自无选择余地!”
  胡文宗嘲讽道:“只要是江湖中人,不论善恶,不论黑白是非,只要付出代价,任何事实贵城均会受托承办?”
  少城主道:“请容本座再补充一下,只要是江湖中人,不论善恶黑白是非,只要师门、姓氏查对无讹,凡属化解双方仇嫌,杀戮之事,敝城抱歉可受托办理,而且无不迎刃而解!”
  胡文宗沉思片刻道:“贵城何独对托者师门、姓氏,如此慎重?”
  少城主道:“此点有关敝城门户机密,无法置答,胡朋友原谅!”
  此则,少城主早有声明,胡文宗只好存疑心间,半晌,又道:“少城主可知,贵城解决‘黑水双凶’的危困后,而那漠北黄家却又出了惨变?”
  少城主一楞,以询探的目光瞥了伍姓秃顶老叟一眼,此老忙道:“不错!半月后,一个月黑风高夜,漠北黄家尽化灰烬,黄家上下二十余口,惨死烈火毒箭之下!”
  胡文宗双目被蒙黑巾下,无法看出神态,但那少城主已现出黯然之色。
  稍顷,胡文宗声调微现伤感地道:“贵城既然知道此事,当亦了解是何人下的毒手,设以漠北黄家遭此惨变事论之,贵城却逃不了‘伯仁为我而死’之责,是以小可敢以断言,贵城虽然交易有方,而大业绝难成大器,终必被弃于天下武林!”
  伍姓秃顶老叟沉声叱道:“本志愿少主已经说明这是‘交易’,双方合解既已达成,本城已无义务注意彼等后事,你到此目的莫不成就是兴师问罪而来?”
  胡文宗涵养极深,闻叱依然不愠不火地道:“敢问这位老人家又是……”
  少城主接着道:“此老乃敝城另一位‘金衫护法’。”
  “哦!如此小可当为贵城衷心而贺,贵城有此血性二老,则重振声威必矣!”
  胡文宗又道:“漠北黄家无一活者,小可实亦陌路之人,单身被接入贵城,焉敢轻言‘问罪’之举?为武林众生计,效法古人,以身相谏耳!至祈贵城今后接待顾客之际,应对那万恶之徒不予受理,如此既可免蹈漠北黄家惨变覆辙,复能消除‘受庇’非议。”
  少城主声道:“是非黑白,武林正义,还嫌不够?”
  王姓“金衫护法”尚待申辩,少城主摆手相拦道:“胡朋友高见,令人生悦,可容本座针对此事有所解释?”
  胡文宗欣然道:“愿闻高论。”
  少城主道:“敝城上下人手,遍及宇内各处,日耗不下千金。为武林江湖捐献心力,固所不惜,设若择主而顾,则对日常开支就无法应付,如今之计,前规自必无法更改,然本座仍当重视胡朋友至诚高见,逐步改善之,如何?”
  胡文宗闻言慨然道:“能得少城主金言若此,小可至感不忘,武林正义计日可伸矣!”
  少城主情感横溢道:“如非敝城规例所限,本座甚愿挽留胡朋友畅谈数日……”
  胡文宗笑问道:“少城主这是逐客……”
  少城主忙道:“胡朋友当知本座绝无此意,出言如此,莫非认为本座待客不诚?”
  胡文宗闻言不禁豪笑起来,少城主竟然亦破除了往常的尊严,相继也哈哈大笑。
  余众俱皆面呈惊色,不知所以。
  二人答对之初,步步设防,各怀心机,经过一阵交谈后,彼此已萌相惜之意,这莫非是“缘”?
  知声甫落,胡文宗适时道:“小可有一猜测,少城主可愿一闻?”
  少城主笑道:“胡朋友真是妙人,本座恭闻!”
  胡文宗道:“少城主逐客是假,自认为小可来此目的,旨在‘黑水双凶’之事,而非小可另有所求,然否?”
  少城主被对方骤然猜中腹内设想,不禁卟嗤一笑,反问道:“莫非不是?”
  胡文宗道:“小可确实另有所求。”
  少城主暗对胡文宗断事之绝,佩服不已,未经思考地道:“胡朋友非但功力绝世,而阅人之深,断事之绝,更令本座心折!”
  胡文宗心头骇震,忙道:“少城主认为小可功力绝世,有何根据?”
  少城主话已出口,收回不及,且已断定这胡文宗必是侠者之流,私下已存结交之心,遂道:“胡朋友昏倒城外是假,意在查探敝城入城门户是真,对否?”
  胡文宗早在少城主喂药之际,怀疑对方已察觉自己暗怀图谋,但他自许聪智绝顶,却亦猜不出自己有何破绽,忙道:“小可不得不敬服少城主明察之能,敢问这道理?”
  少城主笑声道:“道理就在胡朋友衣衫之上!”
  胡文宗闻言摸了一下身上的衣衫,顿有所悟的道:“哦!……小可出现贵城附近,时正大雨后刹那,且因方圆十里内无躲雨之处,设系病者,衣衫理应湿透才是道理,衣衫既无湿渍,当系以绝顶功力,在大雨甫停之际自十里外电驰而来,方合情理……这真是智……”
  胡文宗聪慧之人,真所谓一窍百通,悟及了破绽何在,话至此处,竟然自动停了下来。
  少城主存心打趣道:“这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了!”
  两位“金衫护法”及那“银衫天侍”,俱是江湖难得一见的高手,经广闻博,此际无不被这两位年轻人物的往返斗智,敬服得无以复加,对早时少主赠药、喂食之举,自亦恍然大悟。
  胡文宗即胡承奇,读者诸君当亦了然于怀矣!
  大厅门口,此时出现一位灰衫老者。
  少城主赶紧跨前几步,单膝跪地状恭敬地一叩道:“孩儿未获您老‘金令’通讯,未能迎驾城外,祈爹垂谅!”
  灰衫老者身形奇伟,红面皓首,年近七旬,从他满额皱纹,断知此老曾经历尽不少人间风霜。
  老者正是少城主之父,亦是“无不城”的创始人。
  老城主扶起爱子,慈祥地道:“为父临时决定返城,故未动用‘金令’。”
  少城主落座乃父旁边后,面朝乃父一指胡文宗道:“此人姓胡名文宗,自称是洛阳‘七贤庄’……”
  老城主摆手道:“你们的话,为父俱都听见了!”
  少城主内心一惊道:“原来您老早到了!”
  老城主早在大厅外沿,除胡文宗外谁都未曾察觉。
  老城主手指胡文宗,瞥及乃子道:“蒙巾除去!”
  少城主聆言窃喜,余众目中俱呈异色,只听“金衫护法”同声急道:“禀老主!这……”
  老城主神秘的笑道:“人家未经蒙面入城,此刻本城门径,只怕早无机密可言,二位多虑了!”
  少城主朝向“银衫天侍”微一颔首示意,“银衫天侍”即刻解下了胡文宗面目上的蒙巾。
  蒙巾除去,胡文宗右手轻揉眼皮,双目缓缓睁开,众人眼前顿觉一亮,暗赞好个人物。
  面覆蒙巾,乃“无不城”不变的惯例,如今老城主竟然谕令揭去,胡文宗虽然暗自凛惧,却也清楚这揭巾之举,必然意味着某种突来之变,好在他早已抱定最坏的打算,故而面上仍能保持着一份平静之色。
  老城主暗凛于胡文宗沉着之色,含笑道:“胡朋友请坐!”
  胡文宗行近几步,泰然地坐于长案前一张空椅子上。
  老城主瞟了胡文宗一眼,笑容可掬地道:“像胡朋友进入敝城的情形,三年来尚系首次。”
  胡文宗从对方适才对答中,已知此老身份,歉然道:“小可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请老城主海涵!”
  老城主忙道:“能否坦诚相告?”
  胡文宗默然片刻,双目凝视着对方道:“搜索一位仇家!”
  老城主暗自心惊,但仍然笑道:“哦!是位什么样的人物?”
  胡文宗略存心机的道:“是位功力罕绝而不为人知的人物,小可几轻搜遍江湖每一门户,最后才想到贵城。”
  老城主道:“胡朋友可愿道出此人姓名?”
  胡文宗道:“此人姓乌名子仁,约莫三十年岁。”
  老城主欣然一笑道:“敝城并无胡朋友所寻之人,胡朋友可信得过老朽?”
  胡文宗默然稍顷,起身一揖道:“有老城主金言,夫复何疑!请容小可告退!”
  老城主忙道:“噢!请坐。老朽有句肺腑之言要与胡朋友商榷,胡朋友另怀苦衷,伪装昏迷不醒而未经蒙面进入敝城,必已探窥到敝城进城秘门,而使敝城失去门户机密,胡朋友对此有何打算?”
  胡文宗早料有此一问,忙道:“小可保证决不吐秘,且绝不利用所见潜入贵城。”
  老城主笑道:“除非胡朋友允诺成为敝城一员,效力终身,否则胡朋友今宵决难逃却一场血搏!”
  胡文宗冷笑道:“能为贵城效力并非坏事,如今,尊驾以一城之秘,竟然出此威逼之言,如此小可宁择血搏,亦不悄对贵城一顾!”
  少城主因极喜胡文宗人品心智,闻言不由暗自替他着急,但那两名“金衫护法”,对胡文宗那种目中无人的气势早存不满,今闻此言,不由震怒不已。
  只见王姓“金衫护法”跨出一步,指着胡文宗叱道:“小子你真狂得紧,莫非想死!”
  胡文宗不悄地瞥了王姓老叟一眼,嘿嘿冷笑道:“嘿嘿!就凭阁下这份火性,决非小可之敌,阁下大概还要不了小可的命!”
  王姓’金衫护法”气得须发暴竖,霍转身形,面朝老城主正待请命一搏……
  却见老城主一摆手。对胡文宗高竖姆指道:“不屈武之下,胡朋友实乃老朽生平仅见的血性硬汉,老朽为适才失言道歉,胡朋友可肯赐谅?”
  胡文宗另有所谋何尝愿意闹僵?乘势道:“小可亦有冒渎之处,老城主垂谅!”
  老城主道:“设若老朽以至诚之心,邀请胡朋友为敝城大业捐献大力,胡朋友可愿折节下任?”
  事实上,“无不城”本已隐藏不少绝顶高手,在尚未了解胡文宗功力深浅之前,老城主竟出诚竟邀请之言,确令余众惊疑不止。
  胡文宗虽亦不免为老城主之言而动疑,但他此来目的即需深入其间,此际岂肯坐失良机?沉思良久道:“老城主谬赞,实令小可汗颜!小可虽有效力之心,却因老城主‘效力终身’之说而裹足不前,但如能予我以时间上的自由,小可或能考虑。”
  老城主笑道:“一来老朽爱材心切,二来胡朋友与犬子甚是得缘,老朽愿为胡朋友开一先例,敢问这‘时间’如何自由?”
  胡文宗默然甚久道:“人总难免有些俗事待了,小可自不例外,老城主如能赐我时间办理这些私事,小可当乐意为贵城略尽绵薄。”
  老城主合目沉思稍瞬,终而颔首道:“好!老朽答应你,胡朋友准备何时入城?”
  胡文宗道:“小可目下恰好无事,但需返回金陵城内取回什物,明日正式入城如何?”
  老城主道:“这样也好。”
  大事既已决定,胡文宗当即告辞而出。
  少城主内心之喜悦,真是莫可言宣,这也许是天意安排,他竟对胡文宗有着一种热炽的好感,亲握着胡文宗的手臂,一直送到城外小道尽端,方始互“明日见”而别。
  深夜,“无不城”万籁俱寂。此际,在城堡地下室,老城主居室内孤灯下,坐着老城主及少城主二人,他们父子往常俱是利用此时此地,来议论,决定某些重大之事。
  只见少城主呷了一口香茗朝向乃父道:“孩儿起先亦觉此人行迹可疑,但经过交谈后,似觉此人决非邪道中人。”
  老城主语重心长的道:“世间尽多金玉其表邪恶其内之人,我们岂能仅凭外在的观感决定人的善恶,莫非孩子你不认为此子过份的聪慧且善心谋?”
  少城主道:“年轻人都有卖弄的天性,况且孩儿还不是早也看出他伪装的病态!”
  少城主疑惑地道:“爹既存疑心,又邀其深入本城莫非另有打算?”
  老城主笑道:“老实说,天纵之材,人人爱之,甚且急欲得之,爹自不例外!”
  少城主情似了然老父之意,频频颔首不已。
  哪料,老城主神色一正道:“可是,爹亦欲藉这种关系,摸清此子突来本城的真正意图!”
  少城主心有所失地道:“爹对他仍有所疑?”
  老城主道:“当然!此子伪装昏迷进入本城,不言而知,必有诡谋,显然他已怀疑本城之内,必有他所欲知之事,必有他所欲寻之人,此其一,另外他曾有对本城‘另有所求’之言,但最终竟然只字未提,准此而论,则此子的目的决不简单!”
  话锋微顿后,老城主微合着双目,道:“此子是否洛阳‘七贤庄’胡家后代,因‘七贤庄’早化灰烬,实已无法查证,不过此子姓胡,却使为父忆及另一处可能要索去为父老命的胡家后人!”
  少成主聆言心惊,茫然道:“爹还有仇家?怎的孩儿一点也不知道!”
  老城主神色黯然道:“身入江湖,谁无仇家?孩子莫非你还不知爹当年兴建此城的真正用意?”
  少城主道:“您曾经说过,兴建此城的用意,一是造福武林,一是寻找一个人,但似乎并未包括姓胡的?”
  老城主叹声道:“虽然并不包括姓胡的……唉!天已晚了,你去睡吧,这些事,有一天孩子你都会知道的。”
  少城主也有些倦意,临离前又道:“爹准备授他什么职位?孩儿今后应该如何与之相处?”
  老城主沉思久久道:“授职之事,爹还需多想想,至于你们如何相处,你不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好了,你去吧!”
  这时,奔回金陵的胡文宗,遇上了一件骇人之事。
  “无不城”距离金陵城内不远,胡文宗分别少城主后,内心不禁百感交集,是以在通往金陵城的荒野道上,并未展开轻功身法,而是边走边想。
  这条道路,不,应该说“无不城”方圆十里内,荒野一片,人烟绝迹,这原因,显然与“无不城”恐怖的外观,及遍布“无不城”四周的那些凶残的“神犬”有关。
  当他将要行近一处荒林之际,陡地觉察身后有异,当然这种轻微的异声,如非身怀无上功力的高手,是不容易发现的。
  在尚未证实这异声,是否与自己有关之前,胡文宗不动声色地前行如故,双目盯住着前面那片荒林,他想,设若真有事故,那里应该正是下手的大好处所。
  片刻后,胡文宗已行近荒林边缘,他原可避开这荒林险地,但他却没有,反而毫无惧色地踱入荒林。
  夜深天黑,荒林内更显得阴森怕人,就在胡文宗断知那异声与自己有关的瞬间,荒林深处,陡地传来一丝阴残慑魂的笑声,入耳令人不寒而栗!
  胡文宗并未因此而停步,反而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踱进,而那阴恻恻的冷笑声,也若现若离地在前途飘浮不定。
  从这飘浮冷笑的气劲中,胡文宗心里甚是明白,他深知今宵确已遇上了内家绝顶高手,下意识地已将双臂功力提至下成。
  约莫行至荒林腹地,那阴残的笑声骤然而歇,适时前面出现了一条幽灵般的人影,同一瞬间,胡文宗不用回首,已察觉到身后有人正向他缓缓地逼近。
  胡文宗脚步仍然未停,双方的距离逐烟地在接近,三丈……两丈……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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