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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出鬼没
2025-10-1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王四虎状至尴尬地瞟了裴天亮一眼,半晌才嚅嚅地道:“禀主事…………适才令主驾临之际,属下等…………因不识令主身份,是以要求蒙巾入城…………余飞曾对令主口出‘如不蒙巾,就请你即时回头。’之言,是以令主命他跪在林外地上。”
  他内心尽管不愉,表面却未动声色道:“余飞因不知令主大驾,出言冒犯,尚祈令主姑念他初次大罪……”
  “此事不能视作等闲,他不知小可身分,情有可原,设若如此对待顾客,则罪不可饶,小可之意,先禁锢三日再讲!”
  裴天亮似已下不了台,红着脸道:“余飞虽然罪不可饶,不过他跟随老主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属下之意,还是从轻发落为宜!”
  胡文宗竟未露出不愉之色,含笑道:“很多属下惯以‘苦劳’二字,企图减少自己的罪失,裴兄身为主事,设亦有此种想法,那就大错而特错了,当然余飞是裴兄直属属下,小可亦只能从旁建议,但小可虽然入城资浅,却知如何方是辅助老主之道,碍于职守所在,却不能不将此事禀陈老城主知晓!”
  裴天亮闻言傻了眼,他自总城“金谕”得悉新任令主后,原以为这位新任令主,必然是位年长而貌相威凌的人物,不意却是一位年轻的雏儿,轻视之念由是而起,如今交谈未久,方始了解这位令主确非好惹的主儿,他设将此事禀知老主,只怕他这主事也脱不了罪,敬、惧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尽管胡文宗笑容可掬,可是就在这一瞬间,裴天亮已尝足了厉害,忙面呈愧色地道:“令主教言,顿启属下茅塞,属下当即遵命禁锢余飞三日,再恭候令主发落。”
  胡文宗道:“‘四海镖局’之事,近日可有发现?”
  所谓“吃次亏,学会乖”,裴天亮状至恭谨的答道:“回禀令主,自从老主驾返总城后,迄今尚无所发现。”
  胡文宗浅饮了一口香茗,道:“小可此行任务,旨在查明‘四海镖局’及本城丧失四名高手之事,裴兄对此有何高见?”
  裴天亮默然片刻道:“‘四海镖局’出事之初,是经由武昌分城受托办理,属下因鉴于案情重大,始转总城处理,总城派来四名高手,尚未着手侦察,来此的第二天就在黄鹤楼头遭了毒手!”
  胡文宗又问道:“裴兄可知他们四位,何故深夜群集黄鹤楼?”
  裴天亮答道:“据属下所知,他们四位当夜是欲往‘四海镖局’,询问有关该局被劫镖之事,不知何以竟到了黄鹤楼!”
  胡文宗道:“黄鹤楼靠山面水,景色幽绝天下,裴兄你看他们四位是否因贪恋美景而到彼处?”
  裴天亮道:“他们四位身着本城装束,游山玩水似不可能。”
  胡文宗道:“裴兄可曾查过他们当夜到过‘四海镖局’没有?”
  裴天亮道:“出事后第二天,属下曾去‘四海镖局’询问此事,他们一直未去过!”
  胡文宗沉思良久道:“本城四名高手遭人毒手,‘四海镖局’知道吗?”
  裴天亮忙道:“属下去时并未提及此事,他们应该还不知道。”
  “裴兄何以未曾向‘四海镖局’提及此事?”
  “唉!当时属下为了本城信誉,故而未敢提出此事。”
  “那就是说,局外人更不得而知了?”
  “属下认为应该如此!”
  胡文宗沉吟着道:“嗯!但愿如此?”
  裴天亮闻言一楞,不解胡文宗这话中涵义。
  半晌,胡文宗继续问道:“裴兄可曾瞧出他们四位,毙于何种手法?”
  裴天亮道:“属下管见,他们四位是先受巨毒,然后又被剁杀,其状至惨!”
  胡文宗心间一凛,忙道:“何以见得?”
  裴天亮默然略顷,黯然道:“尸身俱皆浮肿而呈乌黑,且进七孔出血,是以属下断定那是受毒所致,他们四位乃本城‘金衫’级高手,断然不易被人乱剑剁杀,是以属下认定必是身受巨毒后,方始遭人剁杀!”
  胡文宗昂首似自语的道:“好狠的心肠!如此死后,其身容亦模糊不清?”
  裴天亮声调凄恻的道:“是的……”
  胡文宗情似忆及某事的道:“如何发现了他们四位丧命于黄鹤楼中?”
  裴天亮道:“有人利用信柬通知属下,是以得知此事。”
  胡文宗惊道:“信柬!不知道何人送来的?”
  裴天亮道:“一位身着白袍面蒙白巾的人物,将信柬交予当夜林外守城士后飞逸而去!”
  胡文宗默然片刻道:“‘四海镖局’中人毙于何种手法如今安葬何处?”
  裴天亮深以此话问得怪异,但又不能不答,忙道:“据说是毙于某种歹毒功力,因未亲见,属下不敢断言何种手法,七具尸体于出事第三晚即已运抵武昌,现葬于红山公墓。”
  胡文宗合目深思良久,抬首睁目又问道:“‘四海镖局’出事地点,是在什么地方?”
  裴天亮略以回忆道:“离此近百里的‘丁氏桥’附近。”
  胡文宗再问道:“‘四海镖局’最近可曾来人?。”
  裴天亮道:“该局褚镖头前日曾来询及所托之事,属下已回告他本城正在侦察中。”
  胡文宗颔首道:“很好!明日凌晨烦裴兄走一趟‘四海镖局’,就说小可已到武昌,不日当必亲访该局,有事相询。”
  裴天亮忙道:“属下遵命。”
  胡文宗适时立起身子,裴天亮见势忙道:“令主准备离去?”
  胡文宗笑道:“小可还有些事要办,住在外边较为便利。”
  裴天亮道:“设若有事,属下何处面谒令主金驾?”
  胡文宗道:“有事,小可自己会来,裴兄不必为此费心!”
  不一会,在城外森林东口,胡文宗的身影已自裴天亮视线之内一幌而逝。
  胡文宗回到武昌城内,并未回到黄鹤楼附近那家旅店,而是住进另外一家较小的客栈。
  设以胡文宗既定的“侦破方案”而言,自与裴天亮一席谈话后,他已察觉情势扑朔迷离,加上来武昌途中那诡秘的追踪足音,所以他对目下的行动特别谨慎。
  次日凌晨,胡文宗神秘地出了客栈,奔向“丁氏桥”,那里正是“四海镖局”出事之处,此行何为,谁也不得而知,入夜后他才奔向武昌城。
  稍作休息后,匆匆又驰向武昌郊外,目的地是红山公墓。
  顿饭辰光,胡文宗已停身于红山墓园之外。
  他正待纵入公墓园内,脑际倏忽灵光一闪,瞬已改变入园计划,一长身,又隐入原野黝黯中。
  不久,胡文宗已进入“无不城”武昌分城,与裴天亮略一商议,双双头罩布袋驰离了森林。
  胡文宗曾向老城主请准以真面目与外界接触,但目前情势特殊,所以改变了原意。半个时辰光景,胡文宗二人已被接入“‘四海镖局’”武昌分局客厅。
  客厅内,主客四人,主方一位是分局镖头“开碑手”褚世雄,另一位是分局管事“阴阳剑”顾九如,二人年纪相仿,五十不到,俱是江湖颇具名望的人物。
  主客落座,双方引介既毕,胡文宗面朝褚世雄道:“敝城主对贵局所托,一直深愧于怀,小可临行前,也曾叮嘱不可面谒褚镖头代致歉意!”
  褚世雄哈哈一笑,道:“贵上太客气了,倒是劳神贵城太多,实在过意不去!”
  胡文宗也笑道:“敝城份所当为,‘劳神’二字不敢当。”
  话锋一歇,又道:“小可此来,心存数疑,尚祈作答!”
  褚世雄忙道:“胡兄请讲,兄弟知无不答。”
  胡文宗默然一会道:“贵局上次失事之地,不知已往情况如何?”
  褚世雄微笑道:“自兄弟接掌武昌分局七年来,这条路甚为平静,从未出过事。”
  胡文宗道:“也就是说,当地一般江湖朋友与贵分局相处甚恰,下手者必是来自外地?”
  褚世雄颔首笑道:“胡兄如此推,甚是合理。”
  胡文宗沉吟片刻道:“就记忆所及,贵局可曾开罪过什么江湖朋友?”
  褚世雄低首默然久久道:“人开罪人都在无意间,不过,就兄弟记忆所及,敝分局好像还没有开罪过什么任何江湖朋友,一般吃‘线上’饭的朋友,敝分局都有适当的开销,总局与其他分局情况如何,兄弟就不得而知了。
  胡文宗颔首道:“就此次贵局出事情势而言,褚镖头认为是出自仇杀,还是抢劫?”
  褚世雄摇首笑道:“胡兄这一问倒难住兄弟了,这似是贵城的事吧?”
  胡文宗忙道:“是敝城的事不错,但贵局的看法,也很重要!”
  说着又朝坐于近处的顾九如询道:“顾管事对此点有何高见?”
  顾九如笑道:“兄弟也无法肯定。”
  胡文宗道:“无法肯定,表示并非毫无意见,何妨说说!”
  顾九如瞥了褚世雄一眼,道:“劫镖复又杀人间或有之,但全部惨遭毒手者,似是开了江湖先例,准此而论,可能是仇杀。高镖货贵重,或因护镖人认识那劫镖者,因而引起杀人灭口之动机,以此而言,对方虽然旨在劫镖,杀人实是被逼无奈。”
  胡文宗频频颔首,却朝褚世雄道:“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褚世雄忙道:“兄弟早已声明,知无不答。”
  胡文宗感激的道:“谢谢!敢问贵局那次所获,究是些什么镖货?”
  褚世雄闻言一怔,他万未料及有此一问,按照镖局的规矩,设有此问,就算犯了江湖大忌,因之他楞在座上情似解脱地道:“敝总局新近立此的一位总管如在,或能解答此问!”
  胡文宗冷笑道:“如果小可耳聪未失,贵局这位总管只怕早就在这客厅之外了!”
  室内三人闻言惊疑之际,随着一声爽朗的笑声,客厅内,已安步踱入一位貌相清癯的六旬老者。
  褚世雄乍见此人,忙自离座迎了上去,一指坐于原处未动的胡文宗等二人道:“这两位来自‘无不城’,左边这位是‘无不城’当今‘紫衫令主’胡……”
  话未尽意,却被胡文宗笑声截住话尾道:“褚镖头不必劳神,贵总管早就知道了!”
  六旬老者再度豪笑道:“厉害厉害!老朽已经够小心了,居然仍逃不过胡令主的法眼!”
  由这简单的对话中,余众似已了然某事,纷纷对胡文宗玄奇的功力,由衷的佩服,惊叹不已。
  何只他们三人,这位“四海镖局”总管,此际虽然笑容满面,而内心之惊凛,他自己清楚,却万未料及,竟被这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察觉了自己行迹。
  落座后,六旬老者朝胡文宗二人一揖道:“老朽池帅,二位多担代了!”
  胡文宗闻言心凛,欠身还礼道:“原来是‘七禽掌’池大侠!”
  池帅笑道:“难得有人尚还记得老朽昔日旧名,幸会幸会!胡令主适才是否问及镖货之事?”
  胡文宗忙道:“如蒙池总管见允,小可甚望知道,不过,小可甚奇怪,何以这镖货之事,褚镖头不能回答,而必须由池总管来置答?”
  池帅笑道:“这难怪胡令主存疑,因为那趟镖货是由敝总局经手承办,是以这问题唯老朽能答。”
  胡文宗对此深感意外,侧首朝裴天亮询道:“这情形总城似不知晓,裴主事是知而未报,还是根本不知?”
  裴天亮忙道:“属下根本不知。”
  胡文宗目内奇光一闪而逝,沉吟半晌未再深究此事,却朝池帅道:“贵局镖货进入鄂省境内,交手武昌分局之际,莫非不需说明镖货何物?”
  池帅摇首微笑道:“这趟镖货有点特殊,是由敝总局负责自接镖地,直接护送到交镖处,出事后武昌分局方始得知此事,是以褚镖头不知镖货属何物?”
  胡文宗道:“如此说,这镖货必是珍贵之物了?”
  池帅道:“的确是极为珍贵之物,是何珍物,请恕老朽碍于行规,不能作进一步的解答。”
  胡文宗略一思量,问到他内心正题道:“敢问池总管,这七位护镖的朋友,可是来自北京贵总局?”
  池帅神色乍变倏复,笑道:“当然。”
  胡文宗奇光再闪,紧盯着池帅道:“如此那七位镖客的遗骸,是否已运回北京安葬?”
  池帅内心一凛,忙道:“镖货出事经由武昌分局发觉,此处离北京千里迢迢,他们唯恐尸体腐烂,是以就在武昌入土安葬!”
  胡文宗沉思久久,旋即招呼裴天亮双双起身,然后朝向“四海镖局”三人圆圆一揖,道:“感谢各位盛情置答,请容告退!”
  池帅呵呵笑道:“贵城忙的是敝局的事,谈不上感谢……哦!胡令主何时驾返贵总城?”
  胡文宗闻言心动,却不动声色的道:“此处略作两三日停留,即刻返程。”
  池帅至为关切地道:“如有疑难处,请尽管驾临分局查询!”
  胡文宗感激地道:“会的,打扰了!”
  胡文宗二人辞出“四海镖局”武昌分局,在城内未作耽搁,各自展开身法,迳向郊外飞驰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胡文宗二人已驰抵分城森林。适时,两名守城士急急地迎了上来,双双对胡文宗行礼后,其中一人朝裴天亮抱拳道:“禀主事,属下刚才接到一封信函!”
  裴天亮尚未答话,胡文宗抢着道:“这信函怎样来的?”
  这人忙道:“回禀……”
  胡文宗沉声叱道:“废话少说,是怎样来的,快说!”
  这人吓得一跳,忙道:“是一位黑衫蒙面人送来的。”
  胡文宗道:“什么时候?”
  这人忙道:“属下发现二位之际,他才忽忙离去。”
  胡文宗紧问道:“他从那个方向走的?”
  这人向西一指道:“这边。”
  胡文宗急朝裴天亮道:“你先进去,我去追他!”
  “他”字未了,眼前已失胡文宗的身影。”
  “好快的身法!”裴天亮心里在暗赞着,几乎忘了收回嘴外的舌头。
  胡文宗似已料知这信函的来源,是以打定了绝不放走这送信人的主意,他认定只要追上这黑衫蒙面人,必可找出那杀人劫镖的凶手。
  疾追中,胡文宗已潜运“天听”功力,索搜四处有无疑声。
  盏茶辰光,他已察觉前方有夜行风声,不禁功力骤增,如天际殒星般追了上去。不一刻,果见一条人影正在向前亡命奔行,胡文宗暗自一喜,忖道:“看你还能跑多远!”
  忖量间,胡文宗陡觉暗器风声,他冷笑一声,抖袖一挥一拂,身形乘势疾划,就在那暗器被震落地面之际,胡文宗已截住前面那人影的去路。
  双方几乎是同时刹住了身形,这人果然是一位黑衫蒙面人。
  只听黑衫蒙面人沉声道:“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文宗冷笑道:“嘿嘿!你何不问问自己?”
  黑衫蒙面人瞥及胡文宗头上的布袋道:“朋友你是‘无不城’中人?”
  胡文宗冷冷地道:“所以阁下才以‘暗青子’招呼本人是吗?”
  黑衫蒙面人道:“老夫讨厌夜间被人跟踪不舍,天王老子我也不会对他客气!”
  胡文宗讽诮道:“有什么亏心事,如此紧张?”
  黑衫蒙面人勃然怒道:“你最好放明白一点,老夫不想杀你知道吗?”
  胡文宗冷哼了一声,道:“怕人跟踪的人,居然有胆说大话,奇闻,奇闻!”
  黑衫蒙面人震怒之极,寒声道:“老夫昔日杀人无算,现在再杀一人也很容易,你若不想死,最好闪开!”
  胡文宗悠悠的道:“本人更不想杀人,只要阁下回头跟本人走!”
  黑衫蒙面人人冷笑道:“跟你走?嘿嘿!到你们武昌分城?”
  胡文宗道:“莫非那信函不是阁下送去的?”
  黑衫蒙面人心头一凛,道:“你看到了?”
  胡文宗道:“没有看到,何必又来请你?”
  黑衫蒙面人冷笑了一声,道:“朋友好快的身法!”
  胡文宗回以冷笑道:“嘿嘿!幸亏还比阁下快这么一点点!”
  黑衫蒙面人倏忽阴恻恻的笑道:“嘿嘿嘿嘿!如此你也别打算活下去了……”
  话音未落,双臂已提聚歹毒功力,向前逼进……
  胡文宗双目暴射精光,兀立原处暗自冷笑,他已决定以绝顶神功,擒此强敌。
  适当黑衫蒙面人进逼之势由一丈缩至六尺之际,他身形陡地一颤,前进之势似被一道极强的气劲阻挡难行,就在这时,他不禁心头巨震,恍然悟及遇上了绝顶内家高手,惊魂之余,身形暴然后射……
  可是已嫌过迟,他暴退尚未及五尺,人在空中却已被胡文宗扣住了右臂腕穴。双双坠落地面,胡文宗以最快的手法,封死了对方数处要穴,抓起了黑衫蒙面人,身形再起,驰回武昌分城。
  不一刻,胡文宗抓着黑衫蒙面人,已驰抵分城森林东口,将这人的双目蒙上黑巾后,几经曲折循行,已进入分城腹地,旋被裴天亮迎入大厅。
  胡文宗取下了头罩布袋,吩咐裴天亮为黑衫蒙面人按了个靠座,随即开裴天亮呈上的信函,只见上面写着:“据查贵城为‘四海镖局’事,近日已由金陵派来高人,此虽喜事,但本人却为贵城生命之延续而忧!贵城如不健忘,当犹忆及黄鹤楼那四名冤死鬼魂,如今居然不听忠告,一再派来人手,企图干预本人与‘四海镖局’间事,着实令人可恼可恨!
  “本人与贵城素无纠葛,始不愿多造杀戮,但不得不再度提出警告,此后设再被本人察觉贵城仍然插手本人与‘四海镖局’间事,本人决当发动全部力量,血洗贵城,令汝‘“无不城’三字永绝江湖。
  “本人言出法随,深盼贵城勿以儿戏视之,则贵城幸甚。贵城行道江湖,目的在于交易代价,不过钱财耳,既又赔命复又伤神,何不聪明退之?从之逆之,请自三思酌量,本人决不赘言矣!
                  索命人敬上”
  胡文宗阅毕信笺,随手递给裴天亮,面上顿呈茫然之色。
  一阵沉思,胡文宗出掌朝向黑衫蒙面人凌虚数拂,解开对方穴道,道:“阁下心里可要放明白点,只要有问必答,答必无虚,本人决不伤你半根纤毛,否则……”
  黑衫蒙面人没好气地道:“老夫干脆也告诉你,不必做白日梦,你问什么也问不出的!”
  胡文宗冷笑道:“阁下这话别说得太早,本人相信最后你还是会讲的!”
  黑衫蒙面人自必了然这话中涵义,冷笑道:“嘿嘿嘿嘿!一死而已,除此还有什么可怕的?”
  胡文宗语气悚人的道:“那倒不至于,不过,阁下也是经过风浪的人物,对那阴残绝伦的‘断脉错筋’手法该不会毫无耳闻吧!”
  黑衫蒙面人闻言混身巨震,悚然道:“你竟敢以那种歹毒的手段,折磨老夫?”
  胡文宗淡然道:“将不辱敌卒,本人自不会将本城丧失四名高手的这笔帐,记在阁下之身,老话一句,只要阁下答必无虚,本人唯决不伤你半根汗毛,否则,那就另当别论了!”
  黑衫蒙面人默然久久,冷冷地道:“你问吧,老夫能答则答,不能答你就休想知道,老实说,老夫亦无所惧!”
  送信之人,目下是否尚在武昌城内?”
  黑衫蒙面人答道:“老夫来此之前尚在城内,目下不知道。”
  胡文宗又问道:“他是不是你们的首领人物?”
  黑衫蒙面人冷笑一声道:“是老夫等此行之首,但距‘首领’二字还远!”
  胡文宗又道:“此行几人?”
  黑衫蒙面人略一思沉道:“大概是五人。”
  裴天亮叱声道:“什么叫大概?”
  黑衫蒙面人冷哼了一声,道:“‘大概就是弄不清楚,这还不懂?朋友你说话的语气最好小心点,惹火了老夫……”
  裴天亮碰了个钉子,正待怒声相斥,却被胡文宗摆手拦住他的话头道:“‘四海镖局’那趟镖,是你们干的?”
  黑衫蒙面人道:“差不多可以这样说!”
  胡文宗又问道:“你们旨在劫镖,还是寻仇,什么仇?”
  黑衫蒙面人这次竟然未答话。
  胡文宗接着又问道:“‘四海镖局’七位镖客,全是你们杀的?”
  黑衫蒙面人仍然昂首无言。
  胡文宗紧接着又道:“本城四名高手,也是遭了你们的毒手?”
  黑衫蒙面人冷哼出声,外甥提灯笼‘照旧’无言。
  胡文宗怒道:“数问不答,阁下可有解释?”
  黑衫蒙面人脑际电转,巧妙至极地道:“这都是很显明的事,老夫懒得一答。”
  裴天亮几乎气结,唬地站了起来,胡文宗忙自暗施眼色,一阵思索,道:“好,算它废话好了,现在本人只有一问,而且问必实答,否则……阁下是存心逼本人施出最后手段了!”
  黑衫蒙面人冷哼无言。
  半晌,胡文宗肃声问道:“阁下那位首领人物,何许人?居何所?”
  黑衫蒙面人这次答得干脆,道:“无可奉告!”
  胡文宗沉声道:“阁下!咱们丑话已讲在前面。”
  黑衫蒙面人冷哼道:“哼!老夫也并非没长耳朵!”
  一会,胡文宗改变语气道:“本人虽然不识阁下那位首领何许人,但却深知他必是位狡狯毒辣的人物,劫镖不算,且对七名镖客也全部下了毒手,本城行道江湖,旨在替武林消仇息怨;受‘四海镖局’之托,纯属交易立场,所行份内当为。不意将本城人员也惨杀殆尽,似这等行为,人神共愤,本人不管阁下曾否参与其事,但能相遇,必是有缘,是以奉劝阁下赶紧远离这罪恶漩涡,道出那人出身姓氏,本人保证护送阁下于数千里外,当可渡过安逸的余年,阁下可愿考虑?”
  黑衫蒙面人双目被蒙,看不出其神色之变化,但由他微现颤抖的身躯,垂首若丧的神态,可知胡文宗那席话已在他内心起了莫大的作用。
  久久,黑衫蒙面人抬道道:“咱们是哑夫妻见面,‘没话讲’,朋友你也别问了,老夫也不会再答一言!”
  胡文宗闻言气馁,只好用强道:“真可惜!看来阁下是不见棺材不洒泪了!”
  黑衫蒙面人闻言骨悚,道:“朋友你要对老夫展‘断脉错筋’手法?”
  胡文宗淡然道:“这是阁下自己选择的,怪不得别人!”
  黑衫蒙面人倏忽哀声一叹,慨然道:“老朽亦非生来的恶人,只怪早年欠人太多,致而深陷污泥而不能自拔,俗语说:‘有恩不报非君子,恩未报心未尽。’老朽岂能作出出卖恩者的事来?如今老朽唯求一死但求好死,绝非恶死,朋友赐老朽一个痛快的吧!”
  胡文宗闻言心有所感,但要解决“四海镖局”之事,这黑衫蒙面人是唯一的线索,他岂肯失之交臂?
  默然良久,胡文宗终于起身寒声道:“人各有志,各有所谋,本人不便强求,不过,为了惨死的冤魂,阁下要想好死,恐怕办不到!”
  说着迳向黑衫蒙面人逼了过去……
  黑衫蒙面人陡地站了起来,寒声叱道:“慢点!朋友可曾听说过‘化骨蚀血’一物?”
  胡文宗闻声止步,骇然道:“阁下是说化骨蚀血散?”
  黑衫蒙面人右掌一亮一收,道:“不错!老朽掌中之物内藏‘化骨蚀血’散,只要右掌轻压,外壳即破,老朽身躯不久即化乌有,朋友既不容老朽好死,老朽为全心志,只好求其恶死了!”
  胡文宗面色倏变,方始悟及对方另有所恃之因,‘化骨蚀血’散已在对方掌中,只要掌力轻施,惨变立生,救亦不及,胡文宗乃仁厚之人,伤人都不愿为,何忍眼看这最惨的死法?适才‘断骨错筋’之言,不过恫吓对方而使之就范之词耳,他焉能下得了那种毒手?
  悔恨之余,他仍不愿放弃最后机会,佯作冷笑道:“嘿嘿!如今阁下只怕太不值得!”
  黑衫蒙面人怆然苦笑道:“朋友刚才说过,人各有志,一点也勉强不得!”
  说着右掌一扬,正等……
  “慢点!”
  胡文宗一声断喝后,默然稍顷,毅然朝裴天亮道:“劳驾送这位朋友出去吧!”
  裴天亮双眼发直,楞然道:“禀令主!放走此人,线索不是从此而断?”
  胡文宗摇首而叹道:“唉!世间虽多狡猾毒辣之辈,但我们却不屑愿为,这正是‘正’与‘邪’的分野送他走吧!”
  裴天亮亦有所感,正待上前扶起黑衫蒙面人,却听黑衫蒙面人道:“朋友这是阴谋?”
  胡文宗道:“以目前情势而言,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吧!”
  黑衫蒙面人闻言一跪而起,激动至极的道:“朋友今日饶过老朽一命,等于使老朽报人一恩,老朽从此当必革心洗手,方不负朋友容命盛情,老朽去后,至祈朋友不必跟踪在后,则老朽感恩不尽矣!”
  胡文宗声含威凌的道:“希望阁下谨记今日之言,速离罪恶圈子,设若从恶如故,再次见面,本人绝不再存仁心。阁下安心去吧!”
  片刻间,裴天亮已送走黑衫蒙面人转回大厅。
  他深叹了一声,面朝胡文宗肃然道:“属下有言不吐不快,令主……”
  胡文宗含笑道:“裴兄不必说出,小可已知所问何事,事实上,自入晚迄今,小可深知尚有许多问题存疑裴兄心中,如今因另有要事,无法深谈,不过小可愿意正告裴兄,小可一言一行,必有深意,今晚事了后,你或能了解,目下我们还得出去一趟!”
  裴天亮被人说破心事,双颊绯红,怔然道:“莫非令主意欲跟踪那蒙面人?”
  胡文宗正色道:“言而无信,非正道行径,我们是要去红山公墓!”
  裴天亮素日自视甚高,今闻要去红山公墓,他确实不知这位令主胸内玄机,但自昨夜迄今,他虽未曾亲眼看到过什么,却又隐约间似觉这位令主,有着一身出奇的功力,以及令人难以捉摸的神秘,是以闻言茫然不知所答,神情上显得怀疑而又不得不信的模样……
  胡文宗神色诡秘而严肃的道:“不必多想,届时自知,今晚说不定还有一场血搏,带上称手的兵刃,我们还得赶紧走!”
  言毕,离开武昌分城,奔向红山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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