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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紫衫令主
2025-10-1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胡文宗蓄意深入荒林,发现林中兀立着一条幽灵般的人影,惊骇之余,连忙霍地转身,不出如所料,另一条人影随之映入眼帘。
  在这前后扫视的一瞬间,胡文宗已察觉这两条行踪鬼祟的人影,赫然正是“无不城”的两位“金衫护法”。
  “无不城”的武学,在当今武林中虽还是“谜”,但胡文宗的惧的却不在此,而真正令他惊骇者,乃是这两位“金衫护法”何以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闪入他脑际的第一个意念:“莫非老城主已识破自己的身份和真正的意图?因而派人狙杀自己?”
  这个意念,仅在一闪之后又被他否定了,他想,设若果真如此,则在“无不城”内搏杀自己,岂非更较容易?设若对方在自己出城后方始悟,则何不等到明日自己入城后再行动手?
  他尽管如此推断,但仍对当前的情势深疑不解。
  在事实尚未明白前,胡文宗已策定以静制动的主意,因而侧转身子峙立原处,不言不动。
  双方默然有顷,只听前面的王姓“金衫护法”冷嘲道:“胡朋友真是优哉游哉,雅兴不浅!”
  胡文宗当然了解对方话意佯应道:“噢!小可素喜漫步深夜道上,莫非二位亦有此好?”
  后面的伍姓“金衫护法”冷哼道:“哼!咱们一介俗夫,那有这份雅人的兴致!”
  胡文宗笑道:“二位乃是风尘奇士,何必客气……”
  话未尽意,王姓“金衫护法”已寒着嗓门道:“咱们可不是套交情来的!”
  至此,胡文宗已断知对方来意不善,佯惊道:“哦!难道有事?”
  王姓“金衫护法”道:“胡朋友!咱们似乎不必再兜圈子了吧!”
  胡文宗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小可……”
  王姓“金衫护法”恨声道:“你对老夫曾说‘你决非小可之敌’莫不是忘记了?”
  胡文宗闻言,对眼前形势已了然于怀,疾忖:对方二人在“无不城”身份特殊,他们既然寻事而来,今晚如能乘机使之慑服称臣,则对自己今后必有助益,思念及此,已得妙计于怀。
  胡文宗默然片刻道:“哦!小可记得似讲过这话,而且目下更认为那句话绝未过大夸张,其实嘛,小可如今已成‘无不城’一员,二位何必还计较这些呢?”
  话未说完,伍姓“金衫护法”勃然怒道:“小伙子你与老夫少来这一套,天下无人敢对咱们两个老头说的话,都被你教训尽了,今晚定要交待清楚了!”
  胡文宗沉吟一会道:“小可那句话是当众而言,倘能等到明日入城后当众动手证实,设若真是不灵,不正好了却阁下心愿?”
  “王姓‘金衫护法’顿时黯然道:“老夫愿以全身所学,在此领教胡朋友几招绝学,那怕埋骨荒林当亦无怨无恨矣!”
  其实,胡文宗并非狂傲自大之辈,他深解“无不城”不啻龙潭虎穴,谦虚保守绝不适宜这个环境,是以自蒙住双目至揭去蒙巾,一直佯作目空四海语气凌人之态。他也深切地了解,唯有如此,方能不令对方疑虑自己,唯有如此,方能达到自己“深入其间”的任务。
  在对方话音止住不久,胡文宗道:“这话太言重了,二位来此,不知老少城主是否知晓?”
  伍姓“金衫护法”冷冷的道:“这是私事,胡朋友也最好不要忘记此言!”
  胡文宗闻言窃喜,慨然道:“二位如此认真,小可也不忍令人失望……”
  这话挑胡了接受对方二人的挑战,伍姓“金衫护法”闻言截住胡文宗的话道:“老夫原是来掠阵的,不过,胡朋友既是豪气如虹,你俩事了后,老夫倒愿还有称量称量你的机会!”
  胡文宗沉思久久,摇首无奈的道:“阁下既然坚持若此,小可也只好改变初衷了,不过,这印证武功的方式要由小可决定!”
  王姓“金衫护法”沉吟片刻道:“好吧,老夫依你的。”
  胡文宗窃喜对方已落自己算中,道:“首先小可认为双方并无宿怨,印证武功应以文雅方式进行,第一场,由小可与王大护法先较内力,第二场由小可亮示一着招术,由二位思解破招之术!”
  话锋一歇,又道:“这种内力较量,决不会伤及对方,取石一块,阁下与小可分立石块两端丈处,各以单掌内力吸取这块顽石,请伍大护法默念千数为终点,看这顽石被谁吸取的距离较长!”
  两名“金衫护法”俱是绝顶内家高手,闻言暗喜,咸认胡文宗小小年纪简直是自不量力,王姓“金衫护法”忙道:“这种内力较量确是新奇,老夫奉陪就是,不过这破招之举……”
  胡文宗忙道:“阁下如有碍难,另换方式未尝不可!”
  王姓“金衫护法”默然甚久道:“不!老夫等奉陪到底,前议不可废。”
  言毕,就在附近寻到一块斗状巨石,置于地上,绕石画了一道圆圈,并在巨石两侧丈外画了界线,然后道:“这样满意了吗?”
  胡文宗看了巨石一眼,道:“很好,阁下就位吧!”
  说着双方随意选择一端,然后坐于巨石界线近前。
  此际,伍姓“金衫护法”已步近巨石旁,立于两者正中,注视巨石片刻,振声道:“请各出单掌!”
  二人如言各出右掌,掌心面石凝神以待。
  伍姓“金衫护法”见俱已妥当,又道:“老夫喊‘一’之际,即二位开始施展之时,注意了!……”
  伍姓“金衫护法”言毕,即已开始默念数字……
  王姓“金衫护法”想胜卷在握,当一声喊出后,右掌虽已朝向巨石,但却含劲待发,并未施展吸劲,他专心要在内力方面,折辱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小子。
  一会,他楞住了,似已察觉那顽石并无被对方吸走的趋向,他虽含劲未发,但听觉上这种判断是不会错的。
  再过了片刻,仍是一样!他不禁冷哼出声,右掌已按吸字诀,贯注了三成真力,罩定那顽石向后一收,由这真力透传的感觉上,他知道那块顽石已渐次向自己移动,就在这瞬,奇怪!那已被他吸动的顽石,似又被对方吸过去了!于是他又增加两成真力,不久虽觉那顽石已被吸了过来,却又仅止于那圆圈之中,至此又牢牢不动。
  王姓“金衫护法”此际已知道这年轻狂小子,确非等闲之流,争强欲望油然而生,于是真力骤增。
  六成……八成……十成……
  可是那顽石仍分毫未动,虽未被对方吸引过去,却也未被王姓“金衫护法”自己的真力吸引过来,而他此际不但身子已斜倾后方,且所坐地面,起码已陷下去了四寸。
  再看胡文宗,身子竟仍然毫无吃力的模样,他内心不由惊骇之极,继而对胡文宗已生出莫测高深之感。
  事实上,胡文宗并不轻松,此际他至少已施出了八成的功力。
  适时,伍姓“金衫护法”默念之数已近八百,他目注双方情态,似乎察觉结果将有意外!深知这位老伙伴,要想赢得这场内力较量,恐怕不太容易。
  时光在这一刻,过得似乎很慢,但又似乎很快,不一刻,伍姓“金衫护法”默念之数已超过九百大关。
  林中夜色黝暗,看不清双方面部表情,但由双方坐姿推断,可知王姓“金衫护法”仍在艰苦力支之中。
  王姓“金衫护法”本欲作孤注一掷,施出那最后的两成真力,但他却不敢一拭,而且想到:只要能维持现状直至终点,自己这身架虽然难看一点,但却能保持胜负不分之局,颜面仍可保住。
  这是人类的通病,事前,希望胜得妙赢得俏,如今,只要能保持和局保住颜面,他就心满意足了。
  又过了片刻,只听伍姓“金衫护法”突然大声呼道:“一千……停手”
  地上二人同时收掌立身,听候裁判。
  伍姓“金衫护法”正在伏首注目,查看顽石移动情况。不一刻,伍姓“金衫护法”抬首振声道:“石块仍在圆圈内,这场内力较量应属和局,二位请来一观!”
  王姓“金衫护法”如言走了过去,凝视那顽石稍顷,内心分不清是喜是愧。
  胡文宗峙立原处未动,伍姓“金衫护法”却道:“胡朋友何不也请来一观!”
  胡文宗道:“不用看了,小可已断知如此!”
  伍姓“金衫护法”不禁勃然而怒道:“怎么?莫非胡朋友不信老夫所判!”
  胡文宗笑道:“小可绝无此意,不信,小可还可说出地面必有一道移向王大护法的痕迹,但顽石此际却位于圆圈之内!”
  王姓“金衫护法”心里雪亮,但那伍姓“金衫护法”却是凛惧透顶,正待有所询疑,却听王姓“金衫护法”叹道:“老伙伴!咱们可是真走眼了!”
  说着,二人已走向胡文宗,王姓“金衫护法”道:“胡兄功力之高,实乃老朽生平所仅见,这场内力较量虽成和局,老朽却愿衷心服输,恕老朽厚颜,敢请一示那着奇招如何?”
  胡文宗深佩对方心胸磊落,忙道:“伍大护法为证,内力较量已属和局,自无差疑,小可献丑了!”
  言毕,胡文宗就在原地亮了个怪异的功架,只见他左足向右前方微伸,弓腰,身躯右扭,面部却向左侧,双臂平举而微曲,左掌姆、食二指前指,右掌曲指成爪,招式虽然怪异,但看去似无骇人之处。
  两位“金衫护法”因近在丈处,对这招式自必看得清楚,亦未存有出奇之感。
  正当二人准备随意拣出一着招术破解对方之际,陡地又惊楞住了,在这一瞬间,俱皆察觉对方那抬功架中,双臂两足间实已隐含无穷杀机,封住自己任何一个退路,非但攻入无备,且还逃无可逃之势。
  胡文宗原势原地未动,两名素来自视甚高的“金衫护法”却已指手划脚转身折腰,忙个不停……
  久久……再久久……
  二人刮尽了肝肠,绞干了脑汁,均无法获破解之术,就差心未碎,眼泪尚未流出来。
  在这秋末深夜中,二人北际却已满身冷汗直淌,摇着头叹息不已。
  直到天际已隐现出鱼白之色,胡文宗适时收势道:“天已将亮,武学一道犹如浩海,但任他奇招绝式,亦必有破解之术,小可当日为了此招,曾经化费一日一夜的辰光,方始思得破解之术,我们此后相处时日尚多,这一场留待日后再作交待,二位认为如何?”
  这几句话,两位“金衫护法”听得还算悦耳悦心,事实上,天亮之后,确有诸多不便,闻言只好互一颔首算是作答。
  话锋一顿,胡文宗又道:“小可打算天明前赶到金陵城内,走后,劳神搬走石块毁去界线,避免引起他人疑窦,午后再见……”
  “见”字入耳,荒林内已失胡文宗的身形。
  荒林中,只剩下两位哀声叹气的老人。
  王姓“金衫护法”用脚擦去地面界线,双手正待抓起那块顽石,不意顽石并未抓起,面前却已涌起一片石灰烟尘。
  王姓“金衫护法”再注目顽石,那斗大的顽石此际却只剩下半边,显然,胡文宗非但凌空将那块顽石的一半震成粉灰,且还借着这粉碎的一边,抵消了王姓“金衫护法”的十成功力。
  这是什么功力?胡文宗内力究有多深?这问题在两“金衫护法”心目中,是一个无边无际的“谜”。
  二人内心更是明白,设若适才内力较量换一方式,则王姓“金衫护法”必无幸免,由是对胡文宗礼让之德,心之仁厚,有着一种既复杂而又说不尽的感受。
  片刻后,荒林内已失去二人的身形。
  次日午后不久,胡文宗再度被接入“无不城”内,但这次却迥异于上次,而是被一队头罩各色布袋的人物迎入,城内,这队怪异的行列中,当然包括了少城主,及那两位对胡文宗亦恨亦服亦感的“金衫护法”。
  黄昏时际,“无不城”聚义厅内,席开十桌,正是老城主特为胡文宗设的接风之宴。
  酒宴中,老城主替胡文宗引介了几位城内重要人物,并当众宣布至今而后,胡文宗即为“无不城”的“紫衫令主”总管各分城业务,其权威几与少城主平行。
  一切都来得突然,少城主惊喜参半,胡文宗内心若喜若疑,两位“金衫护法”心里有数,但“无不城”那些属下,却是俱皆惊凛而暗存不服之心。
  席终人散,老城主亲携着乃子及胡文宗,到达他地下居室内。
  落座后,有人送来了香茗,然后退出室外。
  老城主瞥了爱子一眼,兹祥的朝胡文宗道:“文宗!老夫很高兴你已是本城一员,你对你的职位还满意吗?”
  胡文宗恭敬地道:“文宗深思力薄,而不能担负重任……”
  老城主摆手含笑道:“不必客气,两位‘金衫护法’全部告诉老大了!”
  这句话,无形中已点明昨晚荒林中事,两位“金衫护法”已合盘禀知老城主。
  两位“金衫护法”昨晚曾说那纯系私事,并表示不愿告诉他人,如今老城主竟由他俩口中得悉此事,似乎出了意外,可是胡文宗并不以为奇,因为那种微妙的变化,实在正是他“棋子”的着眼点,也就是说,他早已料知两位“金衫护法”,因情况特殊,不得不去禀告老城主。
  表面,胡文宗似甚意外的道:“怎么?老城主全部知道了!他们二位……”
  老城主微笑道:“他们二位的性格,老夫知之甚详,昨晚你在上面讲出那句话后,老夫已预知必有事故发生,但老夫却未料知这事故发生城外荒林中,原来他俩不准备向老夫道及此事,实因感于你仁厚留情,技艺惊人,又怕老夫低授了你的职位,方始在晨间将昨晚之事,详尽地告诉了老夫。”
  一切俱与胡文宗设想吻合,他闻言并未答话,只作了个摇首无奈的表情。
  双方话歇之际,少城主朝胡文宗道:“文宗兄!你昨晚那招奇式,骗得他们二位好苦啊!”
  胡文宗闻言一凛,旋即笑道:“如果换了少城主,属下也不敢冒那个风险了,那只是一式虚招而已!”
  少城主微笑道:“虽是虚招,如非绝顶高手,当之难免束手无策,其实,以一招平淡无奇的‘含沙射影’,大致就可解除一切了!是吗?”
  胡文宗由衷地佩服道:“少城主真是天人,属下曾经为那招怪式吃过一日一夜的苦头,方识出其中之虚,而少城主竟然这样快就识破了玄机……”
  少城主瞥了乃父一眼,插口道:“文宗兄今年几岁?”
  胡文宗起先一怔,终而道:“属下虚渡二十有三。”
  老城主道:“目前本城已遇上一件从未之有的怪事,文宗你可有兴趣亲身一试?”
  胡文宗忙道:“小侄份所当为,但不知是件什么难事?”
  老城主道:“月前,本城武昌分城接下一笔生意,托者是‘四海镖局’,原因是他们在鄂省境内走镖,镖客七人被戮杀,并劫去全部镖银,无策之余,他们求托于本城武昌分城,老夫因为此事棘手,故在总城派出四名高手四处暗侦明查,半月前,发觉本城派出去的四名高手,俱已伏尸武昌黄鹤楼头,因而老夫亲自走了趟武昌,昨晚方始返抵总城!”
  胡文宗骤闻委托者竟是“四海镖局”,内心一凛,但却不动声色地道:“请问伯父,本城那四位高手尸旁,可曾另有所见?”
  老城主闻言心惊道:“有一张字条,大意是警告本城不必介于其中,否则当先血洗本城所有分城,最后轮到总城!”
  胡文宗闻言默然凝思,久久无言。
  老城主久久又道:“莫非文宗你已有所见?”
  胡文宗沉吟着道:“小侄目前尚不敢断言有所见,但却愿一试。”
  老城主双目炬射奇采,欣然道:“好!老夫建议你带几位特殊高手同往,你准备从何处动手?”
  胡文宗道:“小侄意欲去趟武当昌。”
  老城主暗自颔首,道:“很好!如何着手,由你自己决定,明晨老夫当遍传‘金谕’至各处分城,宣示你在本城的身份。
  胡文宗道:“小侄有二事相求,尚祈伯父俯允!”
  老城主笑道“只要合情合理,老夫断无不答应之理!”
  胡文宗道:“小侄初入本城未经蒙面,累及当晚两名守城士要受重刑,如今小侄蒙准入城效力,重刑之事,可否免掉?”
  老城主面上顿呈威凌之色,稍顷道:“看在孩子你的面上,重刑可免,但以门户机密而言,为儆来日,罚可不能废!”
  胡文宗又道:“小侄欲以真实面目与外界接触,伯父可否赐允?”
  老城主含笑道:“凡你所想,必有道理,随你确定好了。你可在总城暂留三日,利用这段时日,让子桐告诉你一些有关本城的日常事务与规定!”
  胡文宗忙自一揖道:“小侄遵命。”
  老城主又对乃子道:“文宗的居处可曾安排好?”
  少城主道:“早已准备妥当,就是孩儿隔壁那一间。”
  事情交待完毕,两位年轻人当即辞出老城主居室。
  胡文宗的居室,果然在少城主隔壁,室内铺设高雅,书案桌椅,日常用品,无所不有,一切俱是少城主亲自督办,胡文宗内心甚感。
  两人在胡文宗室内,相处甚欢,天南地北,自古迄今,无所不论,无事不谈,直到夜深三更,方始各目安寝。
  三日内,胡文宗在少城主详细说明下,已对“无不城”,包括各分城地址,各分城主事人,各种业务职守,已有深切的了解,无形中,二人的感情又增进了一成。
  第三天,两位“金衫护法”终于识破胡文宗那式怪招的玄机,而对胡文宗生出既敬亦服的好感。
  当夜五鼓,胡文宗骑上一匹千里良驹,别离了总城城众,出城择道飞驰而去。
  原来他那匹赤兔龙驹,会引起别人对他身份的疑窦,早在自北京将抵金陵之际,忍痛赠给一位乡下人了。
  世间尽多赤兔宝马,但武林中人只要见到此马,就会联想到“无影剑神”胡承奇,胡文宗(即胡承奇)择乡下人而赠此马,这正是他聪明之处。
  数日相处,老城主视胡文宗犹如已子,慈祥而亲切,少城主更是情胜手足,胡文宗内心却矛盾之极。
  这一切,几乎使胡文宗想跪在他们面前,坦诚道出此行的真正意图,但每在激动的瞬间,脑际灵智一现,又记起老父在北京郊外,那古刹中的训言“……不能仅凭他人的慈祥外貌,去判断人的善恶,那怕这人有着有口皆碑的善举……”。他想,在尚未摸清老、少二城主的来龙去脉前,感情与现实是绝不可混淆不清的,但他却虔诚地希望,他原有的设想最好是错了。
  老城主交待他的第一个任务,因为牵涉到“四海镖局”,而“四海镖局”与“无不城”两者俱是他目今急欲窥探之处,是以在他将这案情详加思考后,不禁兴起一个奇异的设想,他决计要以这个构想,来作为侦察“四海镖局”镖客被杀,镖货被劫,以及“无不城”四名高手毙命的策略方案。
  为了争取自己在无不城的信誉,为了那个奇异的构想,胡文宗深切地了解,这一个任务实在是他智慧与能力的考验,因而已下定只许成功不准失败的决心,否则,那个属于他自己的切身任务,干脆就甭谈了。
  出城不久,在西驰的官道上,隐约间,胡文宗似觉身后有轻微的异声,他甚至察觉那轻微的异声,并非出自马蹄,而是出于人的疾行声。
  他迅疾回首向马后瞟了几眼,可是由于晨雾朦朦,无所发现。
  不久,他心里一动,故意将马速时快时慢,再施展“天听”功力默索那异声,察觉出那异声也保持一定的音量,没有增高也未减低,如此足证那发出异声之物,竟也随着他的马速的快慢而调整速度,他想,这异声如真出自人的脚步,如此则此人的轻功身法,已致不可思议之境。
  他不能猜测这异声是否与自己有关,他却可断定这发出异声之人,必然因了某种原因,不愿与别人在官道接近。
  如果那异声与胡文宗有关,他又猜不出这人是谁,思疑中,他陡地想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是‘无不城’中之人?,如果属实,那的确是太可怕了。”
  这并非妄测,没若“无不志愿”老城主或少城主,正是胡文宗所欲窥伺之人,设若他们也察省到胡文宗某处疑点,而又不能确定,他们很可能表面伪装友善,实际亦在探索他的来历,付予他任务也许是真,暗中派遣高手跟踪默查自必亦属当然之举了。
  异声若即若离,胡文宗当然也不愿打草而惊蛇,人家既然盯上了他,他也不愿轻易地放掉这条“蛇”。
  江南景色,幽绝天下,胡文宗飞骑其间,可说饱览无遗。
  那身后异声,阴魂不散般,仍是若即若离,胡文宗不时暗自冷笑。
  翌日夜间,胡文宗准备伏身抓“蛇”,可是这条蛇出奇的狡狯,溜了!而且再不露声,胡文宗摇首而叹。
  数日的仆仆风尘,胡文宗终于抵达鄂省武昌。
  他到达武昌后,并未直奔武昌分城,而是住进黄鹤楼蛇山背后的一家旅店,这是他经过再三思虑而决定的居处。
  当夜,一道淡烟也似的身影,划向武昌城郊外的东湖,飞驰顿饭光景,略一歇足流盼,继续朝东驰去。
  功夫不大,这条淡烟也似的身影已划到湖边。
  东湖又名鬼湖,平日常人多不敢涉足至此,原因是此湖位于荒野,四周森林密布,阴气沉沉,确是慑人心魂。
  霎眼间,这道淡影已划抵湖东一片森林。
  森林四周广大,入目无涯,就算在白昼里,亦难窥清林内情景。
  就在这淡烟也似的身影逸落林边之际,森林中适时出现了两名头罩布袋而身着黑装之人,正迎上这不速之客。
  不速奇客停身未动,双方距离约丈许之时,两人中较矮之人适时开口道:“朋友意欲何往?”
  不速奇客胸有成竹地道:“莫非此处不是‘无不城’武昌分城?”
  较矮之人道:“不错,此地正是朋友所说之处,朋友有事?”
  不速奇客道:“当然有事。”
  两名“无不城”黑装人,虽已觉出这人语气好怪,但并未在意,还是那人道:“欢迎之至,朋友可知进入本城腹地,需要蒙住双目?”不速奇客道:“很清楚,不过本人只怕用不着!”
  较高之人又抢先道:“朋友若是找岔来的,抖明了讲好了,如若有事来的,就得带上蒙巾,否则还是老话一句,请你回头!”
  不速奇客冷冷地道:“设若本人来自金陵吧?”
  较矮之人闻言一凛,忙不迭地道:“金陵地方甚大,再说……”
  不速奇客暗自颔首道:“如果本人来自金陵总城?”
  高、矮二人闻听总城之名,骤有所觉,同时颤声道:“您……您尊姓?”
  不速奇客淡然道:“敝姓胡。”
  两人悚然而悟,“卟”地一声,双双倏忽跪伏地面,尤其那较高之人此际已吓得魂飞天外,较矮之人悚声道:“属下等该死,不知胡令主金驾……”
  不速奇客截住对方的话尾道:“不知不罪,你起来!”
  二人闻言俱皆起身,讵料不速奇客右臂朝那较高之人凌虚向下一按,道:“你还是跪下吧,为什么?你自己去想想!”
  较高之人岂是省油之灯,他直挺挺的身子,就在对方右臂轻描淡写凌虚一压之下,竟被一股巨力压跪地上,内心已然骇极,只好乖乖地跪在原地,连腔也没敢再开。
  不言而喻,这不速奇客正是胡文宗,也是“无不城”新任“紫衫令主”。强逼那人跪下,确非他本性愿为,如此作法,胡文宗实在另有深意。
  胡文宗侧首问较矮之人道:“裴主事在么?”
  较矮之人早被吓破了胆,恭敬地道:“回禀令主,裴主事在,请令主稍待,容属下先行一步,禀知裴主事恭迎金驾!”
  胡文宗摆手道:“用不着了,我们进去吧!”
  说着,较矮之人在前领路,胡文宗随后,瞬间已双双隐入森林。
  跪在地上的那人,虽然已尝到苦头,他内心却仍忐忑不安,他尚不知自己刚才放的几句狗屁,还会替他招来些什么折磨,老实说他已怕极了这位“紫衫令主”。
  “无不城”各处分城,并非如同总城是个怪异的建筑物,而是一些普通的平房,怪异的是,这些平房看似就在眼前,但如非“无不城”中人,你就别想撞进去。
  当然,这都是老城主精心布设的奇门古阵,而且为防意外,这些阵法随时都有变更可能;外人若想潜入,确实难比登天。
  胡文宗被领入一间雅室。雅室内,坐着一位银衫虬须人物,此人正是“无不城”武昌分城的主事人裴天亮。
  “无不城”自老、少城主以下,其身份高低以服色辨之,次序是灰、白、紫、金、银、黄、黑七种。以裴天亮服色而言,胡文宗已知他是与总城“侍”号同是一流的人物,论功力、机智、资历,似较“银衫天侍”还要差上一筹。
  裴天亮正在品茗自娱,顿然发现属下带入一名未经蒙目的陌生人,唬地站了起来,紧绷着脸寒声道:“王四虎你好大的……”
  王四虎此际取下头上布袋,裴天亮盛怒之余,瞧着他那奇异的表情,顿然有悟,忙自离位朝胡文宗一揖道:“尊驾………”
  胡文宗含笑道:“敝姓胡,来自金陵总城。”
  裴天亮闻言再次瞟了对方一眼,忙自重新见礼道:“原来是令主金驾,请恕属下失迎之罪!”
  胡文宗答礼道:“裴主事请勿客气!”
  裴天亮当即肃请胡文宗落座,王四虎奉上香茗正待退出雅室……
  胡文宗适时出言拦道:“慢点!”
  王四虎聆声止步转身,心里吓得直打鼓。
  胡文宗面朝裴天亮道:“有一事务请裴兄原谅!”
  裴天亮乍见胡文宗招回王四虎,心已生疑,如今骤闻胡文宗出言如此,顿感必有事故,怔然道:“属下不敢当,令生有何事请吩咐!”
  胡文宗暼及王四虎,冷冷的道:“你将适才林外之事向裴主事禀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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