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七章 扑朔迷离
2025-10-1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此言一出,寒月恍然悟及已上大当,面色狰狞可怖,一声厉啸,猛抬右手,“天魔大手印”功施出,挟风雷之势袭击甘子丹,右手紧抓住“了脱”的衣带,飞身冲天而逃。
  甘子丹早有准备,“恶行”二字说出,已拼全力斜纵五丈余外,寒月天魔大手印功压到,那一排座位,无一幸免,俱被震成屑末,飞舞半空,甘子丹不由咋舌颤凛,寒月大手印功,仅有七成功力,威势已然如此,若具全功,纵目海内外,何可为敌?
  寒月掌袭甘子丹后,根本不管击中与否,左手抓住“了脱”,向西北方来路斜拔而起飞身欲逃,蓦地一条雪白人影,如长虹般迎面飞来,横截身前,寒月凌虚暴啸一声,霍转身形如弹丸般泻地,腾跳再起,陡自东南角上斜扑过来一条灰大人影,恰好迎上寒月,灰大人影右手猛抖,霍地身前暴出一个轮形黑影,压向寒月肩头,耳边只听得寒月一声狞笑,见他右掌微甩,轮形之物震散纷飞,灰大人影闷吼半声,倒摔出丈余外,甘子丹明知自己决难敌挡寒月,但不能不救已受重伤的了慈,微抖手中皮囊,一对金华闪烁的宝钩脱出。
  雪白人影已阻住凶僧寒月去路,寒月长啸急厉,转身图遁,一片火云飘到甘子丹立足处,甘子丹真力贯足全身,宝钩闪翻,舞成一片丈大的金轮,倏地直穿而起,射入火云之中,寒月霍扬右手一声怒喝“匹夫找死”!紧跟着厉声疼吼,接着天魔大手印打下,两道金闪分东西斜飞落地,甘子丹由空中被震卧两丈外场地上,火云闪翻落地,踉跄数步,厉啸又起,火云再腾,好个寒月和尚,身中甘子丹铁梭重伤,仍能带着“了脱”,如疾箭若流星,自西南角上微闪即逝,白影为了看顾甘子丹的伤势,略一停顿,竟使凶僧寒月逃出山庄潜奔苗疆,神泉峰头群侠,几乎全军丧命凶僧天魔大手印之下,继引出“灵石困寒月,一禅渡凶僧”,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甘子丹已挣扎站起,频频摇头面含惭愧对白衫奇客说道:“天魔大手印功实不容人轻侮,寒月凶僧功力更深厚的怕人,若非先被我铁梭打中,事先又得老前辈指点应避之策,甘子丹已化鬼物了!”
  白衫奇客一声慨叹,由怀中取出了四粒黄色药丸,交给甘子丹后说道:“寒月和尚是近百年来,能和昔日血手令主独孤一伦功力并论的唯一人物,天魔大手印尚胜过血手阴功,老夫也仅能将其逼退,无法伤他,你这一梭,可谓侥天之幸,大约击中了他的某处秘穴,否则此人瑜迦神功已练到渡火如常六通尽悟境地,一只铁梭怎能伤他,越是如此,也越法令人骇怕。
  “了慈受伤甚重,老夫不能久待,必须追蹑此人,免其过为恶事,四粒灵药皆寒谷和尚所赐,专应身中大手印伤势之疾,一粒已足,你与了慈各服一丸,余两粒存于你处,以备后用吧!”
  白衫奇客话罢对甘子丹微微一笑,向寒月逃路飞纵直追而去。
  一刹时群侠毕至,将了慈搀扶前厅,和甘子丹分服了灵药静室休养不提。
  雷震兄弟不便再逗留庄内,临别与甘子丹相约,半年后仍在罗家山庄会面,彼时定已严训兄弟改正,再烦甘子丹接引寻师,更亲叩鲁鸿和万小峰,再三致歉,铁伞已被寒月掌震了慈时所毁,无他挂怀,遂拜别罗老庄主返回陜西。
  时隔三日,众人伤势渐愈,又五日适为中秋佳节,清晨四方佳宾云集,天马行空宋大侠父子、尹三娘母女,相率前来,甘婆子不速自至,大家喜乐一堂欢渡佳节。
  日日宴夜夜会,已是桂花飘香时节,川边大侠王天宏离所约九九重阳前十五之期,早五日到达罗家山庄,群侠计议动身苗疆赴约日期,决定五日后起程。
  甘子丹本为追索了脱大师至滇,得知苗疆大会,事关武林兴亡和了断三数十年来江湖恩怨,为报昔日武林三奇之德,义不容辞,遂参于行列。
  二十六位男女老少侠义宾朋,共准备了三份名帖,一由少林掌教了尘方丈和老镖头鲁鸿具名,拜会小魔王铁爪范震宇;一由川边大侠王天宏和天马行空宋文林具名,拜候七指毒龙任化雨;一为群侠全部具名,计有罗若愚、王天宏、鲁鸿、少林十二僧人、宋文林父子、甘子丹师徒、甘婆子、辛子琪、尹三娘母女、万小峰、白天羽,遵约赴会,拜上毒蛇岩绿林众当家的。
  群侠备妥一切,至日登程,一路平安无事,直到九九重阳会前,与已到苗的群侠会合。
  调转秃笔再述苗疆,就在古姥姥震伤班煌、长白三龙已归天心谷、穆老魔三兄弟计困血手令主、众小侠大闹毒蛇岩、小和尚巧焚毒虫的当夜,毒蛇岩内绿林枭雄们,互生二心,各为私利几乎引起争杀。
  原来班煌受伤颇重,回转室内愈想愈恨,虽说是对方功力深厚到出乎意料,但自己若不心悬两地,当不致惨败若此,既恨古姥姥技艺高过自己,又恨四个师弟何处去了,一人不在岩内,否则古姥姥怎能逃生?又怎会任人横闯毒蛇岩如入无人之境?一面强纳怒火,静坐调元,一面暗打复仇之策。
  五更时分,真气已凝,勉强的打通百穴,周天运始一遍,除仍感疲倦外,自觉已无大碍,班伟恰好转来,目睹此情,立即问道:“适自外归,得知鼠辈会来岩中寻事,据云大哥曾与昔日‘铁星环’怪婆古雁飞动手,想来老乞婆绝非大哥对手,莫非又遇高人因而受伤?”
  班煌并不回答老二的问话,反沉声道:“二弟你不在岩内是那里去了,老三他们呢?”
  “三弟他们认为后岭秘洞,定然有人前往,早一步去埋伏等候,我奔波终宵,发现奇特之事,正要和大哥商量,此事严重的很,万一料错分毫,我白骨阴手七居士就休想生出苗疆!”
  班煌见二弟说的郑重,鼻洼双颊隐现汗珠,辛苦可知,才长吁一声说道·“二弟说的不错,分毫之失足以致命,可惜已经迟了,我弟兄古塚苦习绝功,本认为再入江湖何以我敌,岂知大谬不然,古雁飞昔日虽具威名,但在你我掌下,绝难走过十招,江湖一别今朝再会,内力相抵七次对掌,老乞婆尚能傲笑而行,愚兄却委顿于地,举一反三,二弟!诚非佳兆。你发现了什么奇特事,这般严重?赶快唤回三弟他们,也好共作商量。”
  班伟才待转身前往,穆飞兄弟恰已归来,白骨群魔齐集,行事出人意料,竟熄灯畅谈。
  穆飞首先把计骗血手令主之事说出,班煌恨声道:“这个老匹夫份外的惹厌,三弟今夜未能置他于死地,与我等已成势不两立的对头,目下苗疆所会众人,愚兄会仔细计算过,若我兄弟联手,尚无人能敌‘七煞五绝玄阴’阵法,若各自为敌,则恐如二弟所言,白骨兄弟难生出苗疆了,二弟适才告我,发现一件奇特之事,先听二弟一谈。”
  班伟声调低沉的说道:“事情说来甚巧,自我兄弟受聘来岩,邵子奇礼遇虽隆,不知何故,我总觉得他似是另有居心,有一日绝早时,小弟偶动游兴,离岩由后岭登峰,岂料发现邵子奇正习练五毒大天星掌法,身法式子竟为昔日‘天心三老四侠’的家数,功力之深厚,我兄弟望尘莫及,不由暗自惊惧,悄然而归,自此小弟就暗地注意上他。
  “每隔一日,他定然离岩他往,我数次随后追蹑,一因他地理熟悉,再者他轻身纵功实比小弟高超,三五盘旋即失形踪。
  “昨夕为离岩日,小弟早于数度追蹑而失其踪影处隐伏,移时他果然到来,直下危崖,这一来令小弟魄惊魂动,云雾绕峰,危崖深不可测,低头注目,难见三丈外物,他竟毫不迟疑而下,我怎能不惊不惧?后来想明,雾中难窥形体,数丈下定有落脚处,只是不敢冒然纵下,眼看这次又要追空,他却已经飞身纵回,幸而小弟机警,隐藏的快,再加他似有满腹心事,故而未会发觉小弟,他就在我隐身左近,走来走去,半晌自远处山环转过来数条人影,刹时近前,邵子奇口称‘师父’迎了上去,双方恰在小弟卧伏处不远停步,偶睹之下只吓的小弟几乎失声喊出,邵子奇尊称为师父的那人,你道是谁?竟是当年和恩师三对掌,震伤恩师的‘天心三老四侠’中那位‘天星追魂乾坤手’胡了然!”
  说至此白骨群魔竟不约而同惊咦一声“啊!是他!”,班伟接着说道:“这时我才恍然邵子奇五毒大天星掌,不正是胡了然威震天下的独门手法吗?胡了然的长兄胡天冰,也正是天心三老中的三爷,上官瞻老儿的三师叔,如此!邵子奇究竟有何图谋?礼聘我等至此存着什么心肠?隐藏本身卓绝的功力,而不令人知道是有何用意?
  “胡了然背后数人,竟是长白三龙的门下弟子,这越法令人莫测高深了,最后他们一齐纵落危崖,临去时胡了然似有心若无意的,向我隐藏之处冷冷一笑,我不敢再多逗留,立即赶回,一路上苦苦追忆,恍然悟及长白三龙的恩师‘陆地神仙活韩康’郭寒山,正是上官瞻的二师叔。
  “这到好了,人家师兄师弟师叔们内外相结,拿咱们当成了冤孙,一个胡了然就足要咱们哥儿五个的命!何论其他?大哥三弟们,咱们应该怎样应付?”
  白骨群魔空具满腹智谋,叫这种扑朔迷离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惑,一时寂静无言俱在沉思,突然门外传来邵子奇的声音,语调十分怪异地说道:“听得人报班大先生会与古雁飞动手,班二先生归岩未久,怎地灯火俱无鸦雀无声,莫非已经皆入睡乡?”
  班伟听出话风暗含激讽之意,悄向群魔打了个手式说道:“我兄弟被聘为客卿,怎敢空食人禄?家兄不幸受人掌伤,班伟夜巡亦感疲倦,故此熄灯静坐调元养气,邵当家的何事见教?”
  说着打亮灯火开门肃客。
  邵子奇面无表情,冷冰冰进入房中,双目向四面环扫一周后,对班伟说道:“二先生适才归岩,是到何处去了?”
  班伟不禁大怒,冷笑一声说道:“自有去处,邵当家的莫非觉得班伟不该离开毒蛇岩吗?”
  邵子奇双眉一挑,遂即平复如常说道:“邵子奇何敢有碍二先生出进,况二先生为本岩情聘贵客,只因适才二先生曾言夜巡未停,堪巧邵子奇所居院落被人由室内一火焚烬,是故乃拜叩二先生,巡夜之时可曾发现这放火的朋友否?并无他意,二先生何必肝火如此之旺?”
  班伟闻言怒极,反而越法沉着,群魔个个暗蓄真力,已备突变,邵子奇看在眼中视如无觉,似心有成竹,班煌这时却冷冷地说道:“邵当家的言下之意,若舍弟未曾发现放火之人时,颇有怀疑舍弟行踪之心,莫非邵当家的认为我白骨弟兄就是放火之人?”
  邵子奇未回答班煌所问,却说道:“数年前邵子奇尽心力智谋,和一位武林异叟擒获了大小一对‘千年独爪飞蝎’,当时我还几乎受伤而死,静养半年始愈,此物乃百毒之王,若变色为朱红时,任是亘古何等阴狠的毒虫毒物,见之觳觫,唯死而已,大的一只已成丹色,任你一等高手,也难相敌,幸而异叟功力绝高,又知此物生克,才能到手,小的一只就养在我居室之内,背上已呈红色,训调已熟,岂料今宵火起,化为灰烬,非只令人痛恨,重阳会上更少一致敌死命的助力,是故邵子奇必欲得此放火之人,始能安心!”
  白骨群魔熟知百毒,闻系“千年独爪飞蝎”不由深悔事前不知,否则劫得此物而去,用它无比的丹毒,合自己的白骨阴功,三年就能习成独步天下绝少敌手的“化骨阴手“,举手投足皆能致人死命于不知不觉了。
  想到这儿,班煌已有极狠毒的妙算,也明白了邵子奇误会这火是自己兄弟所发的原因,又见班伟双目已然提出白骨寒功,知道再有片刻,诸兄弟定然发难,立刻双手制止众兄弟,满面笑容说道:“多亏邵兄说出独爪飞蝎之名,班煌才恍然大悟,邵兄暂请入座,诸弟万勿蠢动,这正是敌人一石二鸟引我内讧的毒计,切莫上当!”
  白骨群魔闻言后退,邵子奇也大方的落座,班煌才接着说道:“难怪邵兄误会,不过内中确有使我兄弟不解处,愿邵兄回头能详加解释,现在由我先分析一下敌者一石二鸟放火的事实。
  “邵兄明知我白骨门下,若得到独爪飞蝎,则可练成先恩师暨师祖等,梦想一生的江湖絶功,故而误及这火乃我兄弟所放,其实我兄弟根本不知邵兄养有此物,否则何不劫走此物远扬他处?一火焚烬与我等有何利益?
  “故此班煌断定,乃今夜来岩的敌手所为,只有彼辈取走此物无用,也非易事,才放上一把无情火并巧施阴损奸计。
  “况班煌恰与古贱婆相搏,穆飞三兄弟,浮沙洲上和血手令主缠斗至今,仅舍弟一人行踪可疑,适才业已详对班煌说出始末,若邵兄无不可告人者?我当令舍弟详告他今宵去处!”
  邵子奇还真是误会到班老二,气头上并没多想,经班煌一解释,知已料错,闻言笑道:“子奇绝无误会二先生之意,更无不可告人者,愿闻所详。”
  班伟这才把追蹑邵子奇身后事,详说一遍,当然,有心追踪说是无心巧遇,略改首尾,邵子奇这才实心相信,长吁一声谈起过往。
  他首先说道:“子奇昔日与三奇小辈对掌不胜,非惧三奇,实因苦行贼道功力深厚,自知非他敌手,愤走苗疆碰见了胡老前辈,彼时我尚不知是谁,一时心慈,竟将他的真穴巧通,事后才知道竟然是他,我会再三拜问过他坐僵的原由,他并不瞒我,详说一切。
  “原来‘天心三老’是一个门户,所谓‘四侠’就算上胡了然老前辈了,胡老前辈的长兄胡天冰,曾再三向大师兄禀呈,准他胞弟习练本门武术,岂料被大师兄严拒,这话是很久很久的事了,自此胡老前辈怒离胞兄,转瞬二十年,拜得异人为师,习成绝艺,行道江湖声震武林,兄弟这才重聚重合,同隐一处,武林中人才统称他们天心三老四侠。
  “此时三老恩师已逝,将本门一种绝功秘册,传交胡天冰,但却必须获得两样异药,始能习练,三老中的二爷,活韩康郭寒山,已将一株异药到手,不幸被人暗算丧命辽东,老大远自辽东携回郭寒山尸骨并遗物灵药,恰好胡老前辈趁老大辽东远行时,偷阅三老门户中的经典,暗中习练,事为老大所知,立将胡老前辈逐出山外。
  “胡天冰代胞弟求情,非但老大不准,并罚他未能防患之罪,胡天冰出言相抗,师兄弟因此交恶,岂料胡老前辈被逐大怒,深夜潜返,竟将三老师门经典带走,虽然三老仍有副卷,但亦必须将经典追回,老大一怒,罚令胡天冰完成此事,并将郭寒山死前所遣交胡天冰灵药一切交付,曾言若胡天冰不能完此心愿,不必再回师门,任凭自立门户,未久老大逝世,胡天冰亦下落不知。
  “胡老前辈身携经典,来到苗疆,不忿老大绝情,苦习经典上的绝功,竟真火自焚半身坐僵,但却已然彻悟绝功根本,此时胡天冰寻到,当时不知何故,亲兄弟竟断情绝义?胡天冰取走经典,并未医治胞弟之伤,更未远离,就在离毒蛇岩不远处的一座狭谷中存身,并改谷名为‘天心’,直到今日。
  “后来我巧遇老前辈,打通他的真穴,才得知内情,并拜他为师,习成五毒大天星掌法,每隔一日我必定前往拜安,这才引起二先生疑心。
  “长白三龙因误走天心谷,已被胡天冰擒获,恰好恩师经过,硬从已断恩义的胞兄手上,将三龙门下弟子多人索回,这就是今夜二先生所见所疑者。
  “总之九九大会,若胡天冰出,恩师曾说,他必定前来,否则恩师不肯与晚辈动手,那就难说了。”
  白骨群魔这才明白内情,穆飞却问道:“胡老前辈与胡天冰总是亲兄弟!以邵兄来看,到时候不会又生意外吧?”
  邵子奇笑道:“三先生多疑了,恩师已恨胡天冰入骨,适才我不是说过吗?胡天冰仅取经典而去,不顾恩师走火坐僵之痛,早已恩断情绝,况恩师自收养了独爪飞蝎,绝奇天下的武技早成,和邵子奇不仅是师徒之份,对飞蝎来说,已有不能分开的关连,这点可放全心!”
  穆飞无心一问,班煌有心巧会,如今班煌故作不懂的问道:“胡老前辈既已与胡天冰义断情绝,何不出头主持这重阳大会,再加上独爪飞蝎之力,何愁赴会的武林小儿不个个称臣,人人授首?”
  邵子奇一声长笑道:“还是大先生经多见广,恩师除不与晚辈动手外,今夜曾说,重阳大会定然必到,飞蝎早已与我心神相合,至日更是有出人意料的作为,可惜小的一个竟遭火焚,否则今夜邵子奇即能令诸兄一观这奇物的威势!”
  说到这里,竟纵声狂笑阵阵,群魔误会冰释,看来情感更进一步,又畅谈了不少闲话,邵子奇所居已焚,就在白骨群魔这三间静室内休息不提。
  就在八月中秋,群小巧戏毒蛇岩众寇,章文砚武二侠后岭对掌的当空,离毒蛇岩约三十里的“天桑林”内,也发生了一段事故。
  中秋寒月分外明亮,天桑林旁一片枯竹林中,走出一位古稀僧人,白髯飘胸,善目慈眉,走近天桑林边,不由惊咦一声,地上倒卧着两个人,僧人念了一声佛号,一手抓着一人,仍循原路走回。
  月圆渐缺,是八月二十夜,天桑林外碎大山石上,坐着两个灰衣和尚,内中矮小的一个说道:“我一生从不服人,这次可谓例外,师弟,你认为如何?”
  高大的和尚没开口,仅仅点了点头。
  矮小的双眉紧皱,看着那个似有满腹心事,神不守舍的高大和尚,摇了摇头说道:“师弟为什么还这样看不开,如今巧得机缘,碰上这个木头和尚?不知用了些什么手法,竟能把我苦困近十年来,无法贯通的‘敲尾’重穴打通,真力集散自此随心随意,十年无法多进一步的神功,一日间到达顶峰,怎能不喜,师弟何尚不然,真气重聚,返本归来,百尺竿头又猛进一步……”
  高大的和尚仍然不发一言,矮小的那个说不下去了,只好停住,霍地目露凶光,随即又转本来,很感慨憾的说道:“虽然今天木头和尚,不说原由的赶走我们,但师兄自有去处,也实在不愿白待在这儿,莫非师弟为此不乐?”
  高大和尚还是不说话,矮小的可真急了,厉声叱喝道:“我因咱们辈份虽然相差悬殊?门户尽管不同,但既已相结兄弟,义不容分,才什么事不强着你去做,现在到好,你连开口说话都懒得做了,我决不忍伤你,但也不再容忍,干脆!从此分手!”
  高大的和尚这时却正色说道:“师兄之言当真?”
  矮小的那个越法生气了,恨声说道:“我明知你早想离开我的身旁,成心试你,果然如此,我虽自知恶极,但说话从来算数,只要你不做害我的事,要去,现在走吧!”
  高大的和尚闻言起立,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师兄”,转身飘然走进竹林。
  矮小的和尚目送师弟消失在林中,不禁略感惆怅,似孤寂也是悲伤,霍地扬天长啸,声裂天地,暴然而起。形貌丑陋,双足猛登,如脱兔似流星,一丝灰影在半空微闪已渺。
  这一天,是群小夜闹毒蛇岩,插云峰上展剑心失足,玉姑娘巧会莲妹妹,灵石谷拜即恩师,与孙小侠订定终身的第二天,中午时分,小和尚一个人,由神泉峰上走下,左顾右盼见无人踪,纵身飞向灵石谷驰去。
  小和尚等自毒蛇岩云楼上,唤来巨鹏,分两次把众小侠送出岩外回转神泉峰后,得知展剑心养伤灵石谷,小和尚即存探病之心,因鉴于谷主不见外客的先言,恐人阻拦,特选中午时候,偷下山峰。
  行离灵石谷前二里处,恰是一片桂林,桂花飘香令人心旷神怡,小和尚不由脚步渐渐缓慢,勾动童心,专绕桂树,左一盘右一旋,兴之所至来个满把的顺风旗,这次刚巧由一株古桂干后转过,迎面竟站着一个人,小和尚势疾力猛,一时无法收势,忽忙中也没看出这人的年纪和模样,只知道这下要是撞上定然不轻,自己一身功力,怕把对方撞成重伤,立泄功力,已然相碰,谁知道却像冲进了棉花包中一般,软绵绵的毫不着力,小和尚年纪虽轻,经历却高,知道不好,变应已迟,棉花包突然变成了弹簧,硬生生的把小和尚弹出丈外。
  小和尚借机施力,腰一挺肩一帆,云里翻身稳落地上,楞楞地瞪着眼看着正对面的那人。
  迎面那人乐嘻嘻地说道:“小和尚大天白日绕林蹦跳,怎么蹦跳到人家身上来了,你是从那座庙里逃出来的呀?”
  小和尚也笑哈哈地说道:“丑和尚朗朗乾坤条条道路,干吗专走小径拦人的去路?你是在那个庙里惹人讨厌,叫主持赶出来的呀?”
  原来对面那个人,也是个和尚,形态丑陋,身材短小,小和尚成心开他的玩笑,但却暗地里惊服这丑和尚的功力,并有些说不出为什么,心里满喜欢他的感觉。
  丑和尚这次真笑了,笑得很开朗,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反而越法显得真诚,然后说道:“小和尚你满有意思,我正是叫木头和尚撵出来的,大庙不收小庙不留,再说也没有配丑和尚驻脚的禅林,咱们两个商量商量,一小一丑合到一块,这个好地方盖个大寺院如何?”
  小和尚仍是用顽皮的口吻道:“我在庙里才吃香呢,除掉师父,就属我大,像你这个样子如果没庙敢收,除非关帝庙,有周仓陪着你。咱用不着商量,你又小又丑,老天爷早就把它两个合到一块送给你了,盖大庙说着容易,那要用钱,提到钱丑和尚!我佛列为不详物,我一见你就能知道,你更看不惯大善士大施主的嘴脸,和那群东西们藏在肚子里的肮脏心思,和尚戒盗,又不能去偷,咱们凭啥?”
  别看小和尚是开玩笑,这几句话里面还真有点道理,丑和尚不但没恼,反而大拇指一伸说道:“小和尚,真不能瞧小你,多亏我也没小瞧你,这番话比那自命不凡空言禅经的老秃驴们高多了,可是你却瞧小了我丑和尚,在这里咱不能夸口,要是到了青海,小和尚,咱说句东,那个敢说句西……”
  小和尚接口很快,笑着说道:“我就敢说是西!”
  丑和尚出乎意料,手指着小和尚一楞,只说了一个“你”字,只见小和尚摇头晃脑反而回了他一个“我”字,丑和尚不禁大笑,小和尚也哈哈不止,一声嘻嘻配一声哈哈,嘻嘻哈哈只笑得二人前仰后合,突然小和尚惊“咦”了一声,笑声顿止,丑和尚呆看着小和尚,xi奥核实却又接着道:“想不到我喊你丑和尚喊对了,你刚才要不笑,我还看不到,原来你是个小罗锅,老天爷真缺德,干么给你添的这样完全!”
  丑和尚面色陡变,全身霍地暴长,却突然又恢复了原样,更哈哈的大笑不止,小和尚本是强自忍笑,结果这一场大笑直到两人都深感乏力时,才渐渐止住。
  小和尚那里知道,这丑和尚正是傲视天下的寒月呢,如今寒月自“敲尾”穴通,真力提放自如,天魔大手印功已至绝顶,今日白衫奇侠若再与寒月动手,亦未必能操胜算了。
  凶狂自大,目中无人的寒月,自罗家山庄带伤携带了脱大师逃出后,一路上两人仅靠身藏的红衣教中灵药提力,甘子丹一梭打的真巧,恰中寒月所练绝功秘穴之上,本是死数,幸而铁梭稍偏,又仗药方,走到这苗疆天桑林外支持不止,倒卧昏死,恰好碰上那个木头和尚,木头和尚谁也不知他的出身和法号,“木头”两个字是寒月给他起的,这和尚不言不语像块木头,可是寒月明白,和尚身怀人间绝技,为救寒月和了脱,用本身三昧真火,打通二人死穴,不仅使他们立即复元,并已陡增功力,怪在救好两个人后,不再闻问,该吃时他做饭,该喝时有山泉,你问他他摇头,气极了寒月,背后喊他木头,至到五天后(八月二十夜),木头和尚才说出第一句话“你们现在该走了”,再问又是摇头,寒月本性高傲,立率了脱谢别,才有前文碎石块上,师兄弟分道扬镳之事。
  寒月自此漫无目的,饿食山果,渴饮冷泉,倦宿山野,但说来却真怪,他自“敲尾”穴通后,非只功力突飞猛进,性格也变化了不少,否则今天小和尚那些玩笑话,早换来他那天魔大手印功了。
  寒月越看越喜欢这个小和尚,决心不管这是谁的门下,自己收定了这个徒弟,笑声止住以后,寒月正容对小和尚说道:“说真的,你是谁的门下,好俊的一身功夫?”
  小和尚和寒月笑出来了交情,实话实说道:“这是你丑和尚问,换一个我理他才怪,我是武林四剑‘静禅师’的门徒,你呢?太丑了看不出年纪来,不管啦,大小总都有个师父。”
  寒月暗中赞许,原来是单铁儿的门下,这就虽怪了,昔日静禅师尚未落发时,曾随恩师神僧,师兄赵剑秋,入驻西藏天龙寺(此事详载拙作柔肠侠骨英雄泪一书中),因此寒月知道,虽觉收徒不易,但他可却非惧怕静禅师,是因为人家总比自己出身好些,念头一转说道:“小和尚,你可听说过红衣教中有个‘寒月’长老?”
  小和尚可懂得红衣教三个字,寒月他没听说过,又开玩笑了,笑着道:“红衣教应该比白衣教好看?‘寒月长老’四个字,简直令人莫测高深,自古有‘月’,俗称广寒宫,‘月’应当‘寒’,寒月是绝对不错,至于‘长’‘老’更是当然之理,谁不是越‘长’越‘老’?你见过越‘长’越年轻的来吗?我问你师父是谁,干么和我说起月亮来啦?”
  丑和尚寒月,知道他是成心,自古道“人才难得”,对了眼的人尤其难得?寒月开门见山的说道:“小和尚,我的事咱们等会谈,你师父不错,可惜功力还不到家,我法号‘寒月’,虽不敢自夸功力之高天下难敌,除‘云山罗汉,弥勒三圣’外,单打独斗,海内外无敌我之人!你可愿意跟我学上几年功夫?”
  小和尚聪慧过人,知道坏了,第一次迎面相撞,自己就发觉丑和尚功力高的出奇,谈了这半天话,越法了解这和尚不惯虚言,连师父他都有些瞧不起,真惹恼了这丑和尚,后果不堪设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乐嘻嘻的说道:“丑和尚!我不管你叫寒月呀还是烈日,我总觉得称呼你丑和尚又痛快又干脆,我说丑和尚,刚才你是真话呀还是说笑话?”
  寒月说道:“当然是真话!”
  小和尚闻言也正容道:“若你真有髙深卓绝的功夫,小和尚很顺意学个三年五载的,不过这可不是走方的郎中,药卖出手扭头就走,你要拿点真玩意儿给我瞧瞧,我也施展点师门威震天下无敌无比的绝功,给你瞧瞧,只要你的比我练的高,赶我都不走,否则咱可得另说另讲?”
  寒月正色道:“小和尚,你说话可要算数?要敢骗我,除非你仍然拜我为师,否则任你逃到何处,寒月定然不饶!”
  小和尚很快的回答道:“佛家无诳语,丑和尚放心罢!”
  寒月笑着说声“好”!只见他微扬右手,看似缓慢无力,对准两丈外一株巨桂的木干,轻轻拂去,耳边只听得一声暴响,断枝残叶飞舞半空,巨干平空一分为二。
  小和尚目睹寒月,微扬右掌轻轻一拂,竟将两丈外的巨桂震断,这种惊人盖世的功力,实在说连自己师父静禅师,也要望尘莫及,知道不能显露出惊惧的神色,只是点头赞扬道:“丑和尚,果然不含乎,好功力,你刚才这凌虚一掌可有个什么名堂?”
  小和尚随随便便的发问,寒月不禁吃惊,暗中自忖,凭自己这种功夫,竟然没能叫小和尚变个颜色?莫非他还真有相等自己的绝顶功力在身。一面想着一面回答小和尚说道:“这叫做‘天魔大手印’功!小和尚,该你练一套给我瞧啦?”

相关热词搜索:滇边侠隐

下一章:第廿八章 千奇百变

上一章:第廿六章 七指淫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