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血手惊魂
2025-10-1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上官瞻恨声对一心古刹主静禅师道:“蠢徒所受掌伤甚重,僧兄可会看出这是那一门的功夫?”
  静禅师慈眉微皱道:“此事实令人惊惧,剑娃儿所中掌伤,竟是绝迹武林已百余年的‘血手令功’,这门极狠毒的玄门阴功,自昔日血手令主独孤一伦,独孤一明兄弟失和为仇,经历四十年,百难不死老来相聚,传于凤城刘家之后,刘氏姊弟毅然废弃血手阴功,自兹血手阴功已成江湖陈迹,绝传至今(血手阴功故事,笔者正撰写中,书名“血手令”,不久将可问世),突又发现,令人百思莫解。”
  上官瞻一声慨叹后说道:“不仅令人惊惧不解,这种阴功掌法伤人后,医治极为困难,剑娃仗着先后天璞厚过人,就这样能否痊愈尚难预料,设若毒蛇岩中除白骨群魔和苗疆怪叟外,另有血手一派人物暗中隐踪与我等为敌,九九重阳能否占得必胜,到真不敢说呢?况对方已施煞手,小一辈的娃儿们又多不识此种功力,不幸途遇令人怎能不忧?”
  静禅师低沉的唸了一声佛号,略微沉思后说道:“剑娃再有片刻应能清醒,等问知遇敌经过,再定应对之策吧,至于说血手一派阴功虽然狠毒,绝非无法敌御,今夜你我不妨探索一下此人始末,到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人物,竟敢背弃武林规戒,对一位素无冤怨的末学后辈,妄施杀手,当真此人自以为恃血手阴功横霸天下即可残杀无辜时,说不得只好叫他见识见识老和尚的‘十天芥子神功’,俗语虽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之说,老和尚却足以自信,还具降魔的威力。”
  上官瞻和静禅师是数十年的道义至交,自昔日身怀奇悲至痛恨事,遁隐苗疆,未久静禅师亦远离江湖,闻人传言这位昔日武林第一神僧门下的鲁莽弟子,早得神僧坐化前所赐“宝掌”神经,今日始知不误,那最具威力的武林无上十天芥子神功,想已习成,静禅师已具金钢不坏功法,血手阴功虽然狠绝,十天芥子神功足可制敌,不由含笑说道:“上官瞻孤陋寡闻,未会想到你这鲁莾和尚也变了皮气,十天芥子神功习成,实应恭贺,但藏珍自秘似该受罚,老和尚还个公道给我?”
  静禅师正色道:“你这卖野药的朋友说话多简单,打量这十天芥子神功是能轻易施展的吗?我不过三年前才习练成功,为此二师兄还一再严论,不容妄展这门功力,大师兄更代传先恩师遗命,要我完成百大善果!你认为我自秘绝技?却不知这次若非突现血手一派人物,除十天芥子神功外,又无法克敌,才迫不得一说出来要你安心,就这样还要看那妄施血手的人物,是否极恶之徒,才能定规是否应该以这种功力去对付他呢!”
  上官瞻展颜反问道:“姑不言那十天芥子神功如何,适才听你所说,莫非你那位以雌雄双箫吹出‘迷踪神律’,迫使天龙十僧降服的大师兄古璞玉和断臂弃情,身经怪婆婆七煞黑狱而半念不生俗名赵剑秋,法名枯禅师独臂神僧的二师兄尚在尘世?(关于此节可歌可泣悲壮事迹,请阅拙作“柔肠侠骨英雄泪”)”
  静和尚慈眉飞扬慨然道:“我这鲁莾和尚,到底鲁莾,不错!两位师兄功力已入化境,虽尚滞留尘世,但已不愿再管人间闲事了,卖野药的朋友,你休在做梦,妄想其他!”
  上官瞻却满面庄重的样子说道:“我佛慈悲,怎的你这和尚将忍为慈,上官瞻是突然忆及往昔,丧门幡横行天下,杀太湖山庄千另三十六侠,丧门幡主郝氏兄弟自认系复全家惨死之仇,并无过错,岂料经令师兄独臂神僧,寻得丧门一派第一代幡主井氏兄弟,才哑谜儿打破,结果引出十数名武林奇客,和怪杰‘长发无肢叟’及井、郝两代幡主,同时为谢深罪而自尽于太湖山庄的那震动天地而惊鬼神的武林壮举……”
  静禅师陡地一声高昻佛号,面含悲容道:“那件几乎令天下武林解体的奇悲绝恨事,老僧自始至终参于其间,知之甚详,悲之亦切,从不愿再次谈起,说他作甚么?”
  “上官瞻何愿谈及此事,只因当时令师兄独具医治丧门阴功绝技,血手一派与丧门幡主所习阴力相同,虽过之而无不及,但令师兄当有疗伤之法,剑娃儿所中血手阴掌,绝非我这卖野药的能够治,恰好你论及师兄,这才想起剑娃或许有救,有心请出那位老禅师,医救此子一命,难道这也算做梦?也叫妄想?”
  上官瞻说至此,悲痛之情现于面上,静禅师点头安慰他道:“卖野药的朋友不必生恨怨之心,剑娃不似夭折之相,吉人自得天助,我那二师兄漫说已决不再入江湖,就能,远隔千里也无法救急,解铃还须系铃人,莫若从那施展血手阴功的朋友处下手吧!”
  上官瞻也只好点头作诺,黑僧等三人木在一旁,无话可说,而剑娃儿始终不醒,状如沉睡,直到金鸟西坠仍无起色,但伤势也未再恶化。
  众小侠一个个焦急万端,忿慨悲痛现于辞色,小和尚暗使眼色,趁着禅师等人不觉,声言准备晚饭,把众小侠调到平台道:“小和尚已不愿再耐,剑师弟受伤这重,不问可知,那个什么血手一派的东西,准是毒蛇岩请来的高手,今夜我师父和上官老侠,决定夜探毒蛇岩,那个敢陪我小和尚一块也到毒蛇岩内寻那掌伤剑师弟的东西?”
  黑白二小和甘凉双小侠,一口同声愿去,小和尚见自己师兄和玉姑娘没说话,颇不高兴,不便问玉姑娘却对孙天一道:“师兄怎么不开口?敢是怕那血手阴功?”
  孙天一虎目微净怒叱道:“师弟将来要掌本门衣钵重任,如何做事这般莾撞,血手一派阴功的狠毒,恩师尚不敢轻视,你敢做主用言语逼迫众小侠夜探贼巢?你自觉功力能胜过剑弟多少?还敢出言激讽于我,这胆也太大了!”
  小和尚心虽不服,但却不敢再说闲话,孙天一吁了一声又道:“其实我何尝不认为探查一下毒蛇岩是应该的呢,只因我自幼被恩师收养,追随年久,所得甚多,深觉血手阴功实非我等能敌,好在得虚实,遇上此人时,份外当心谅无大错,要去也应谋定而动,未胜防败才行,单凭血气之勇,非只无成,万一不幸再有人受伤,如何是好?玉姑娘素长智谋,师弟似惠拜教高益才对。”
  小和尚不由大喜,明白师兄心意后,才要转问玉姑娘今夜应如何行动,玉姑娘已含羞笑说道:“孙师兄是诚心找我的麻烦,我功力既弱,年纪又小,怎说我智谋过人呢?”
  小和尚接口道:“师兄的话向来不错,你别客气,有什么主意说出来大家商量着办。”
  众小侠也纷纷催问,玉姑娘含羞的警了孙天一半眼道:“剑师兄受伤未醒,不知对方是何等样人,‘火眼’既能救他出险,想来见过那人,今夜探查毒蛇岩,必须巨鹏临空盘视,若遇那人,长鸣三声示警,如此始无错误,我等易分两队出动,收呼应之效,这次专为那掌伤剑师兄之人而去,最好不遇此人不要动手,免得打草惊蛇,况白骨群魔功力极高,也要多加小心,总之以静制动,谨慎为主。”
  众小侠遂即分成两除,黑侠、小和尚、甘凉双小侠为一队,白侠、孙天一、玉姑娘为一对,行前再吩咐巨鹏“火眼”“凌空接应,小侠们自认分配的十分妥善,却把何人看守神泉峰的事,忘了个干净,而引出极大的事故暂且不提。
  晚饭在大家闷闷不乐中吃罢,静禅师和松泉老人上官瞻嘱咐了小侠们几句话,双双下峰而去。
  黑僧和展剑心,已成忘年至交,自小侠受伤沉睡起,他就独自深思一言不发,目睹禅师等去后,微仰铁头,钢牙一挫,走进石室,章文砚和李化虽看出不对,但不防有变,到侯三山养病的石室走了一趟,再找黑僧已无形踪,章文砚焦急的对李化道:“老黑和展小侠已成知交,这次定系为探血手一派的人物,返归毒蛇岩了,此去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危险至极,我与老黑义共生死,必须前往接返。”
  李化也是性情中人,遂与众小侠言明此事,即飞驰而去,众小侠也嘱附好巨鹏“火眼”,相率下峰。
  初更时分,众小侠已来到毒蛇岩的后岭,众小侠自此处上下岩内,已有多次,更都了然后岭某处天然石洞中,隐有高手,是友非敌,曾拜问过松泉老人和静禅师,隐身之人是谁?老人和禅师言遇事万莫与此人争竞,只可帮忙对方,不可多问其他,最好事了连面都不见,九九大会自能明白详情等言,是故孙天一巧助隐身之人,打落苗凶,而始终不现身形。
  这次再来后岩,谁知下渡危崖的百丈长索已失,凭众小侠功力,虽可缓慢觅路而下,但不只费时费事,稍一失慎亦危险万分,况由上而下时亦难,只好多行数里,再绕到前岩进入了商量已定,前站的黑侠,小和尚、甘凉双小侠飞身纵起,已行约箭余远,陡地一声幽幽长叹起自身前不远的林丛中,黑侠霍地半空中一个“金龙摇尾”,斜落数丈外,小和尚与甘凉双小也已齐集一处,孙天一远处目睹黑侠半空变式斜落,知已有警,一声长啸,双足微顿,疾箭般射出,玉姑娘和白侠却一左一右消失在暗影中。
  小和尚暗示甘凉双侠,慢慢分成一个弧形,黑侠已面对适才吁叹之处道:“隐身暗中的朋友,武林三奇门弟子,有请尊驾现身答话。”
  黑侠这种说法,是遵守着武林中光明磊落的规矩,极为客气,并先报出师门名号,按理对方即应现身回话。谁知却换来了一声冷嗤,黑侠才要二次开口,又一声长叹,这次竟从小侠们背后传来,黑侠等不由失色。暗中惊惧这人好快的身法,嗤笑声时,人还在对面林丛中,这时却竟到了背后的林边?小和尚会与白骨群魔中班家兄弟动过手,此时恍然大悟,双手合十,暗中撮了两粒佛门金钢珠,一声佛号道:“小佛爷闻声知人,没想到这穷僻苗疆,深山野岭,也有屈死的冤魂悲泣,若有请小佛爷渡化慈悲之心,尔等即应自行投到,小佛爷以便超度尔的亡魂。再要一前一后的愁眉苦脸长叶短叹,小佛爷一生气,可不管这段闲事,不问有何冤枉,一概打入练魂地狱,冤魂屈鬼还不现出原形等待何时!”
  “何时”二字出口双手微分左右,两粒金刚佛珠,分打前后嗤笑和吁叹声处,孙天一此时已到,暗笑师弟谈笑诙谐,不类佛门中人,见金刚珠出手,知暗中人定要避以颜色,已严阵戒备。
  果然小和尚金刚佛珠打入林丛,连个响声俱无,换来了前后同时发出的两声吁啊,微觉林草恍动,两名活似丧门吊客的白骨魔头,已倏然立于前后山道上,把众小侠堵在中间,小和尚认出不是班家兄弟,却是那天自己乘坐巨鹏,戏弄过的三名白骨魔头中的两个,此时前面阻路的魔头阴森森的一声凄笑道:“娃儿们好胆量,小秃驴虽然可恶,但尔等份太小出道太晚,不值我等劝手,各自报出门户,乖乖听候发落!”
  孙天一止住众人发话,却面含笑容道:“白骨七居士故然成名江湖年久,但若抛下困在古墓的日子算来,和我们这群武林末学,也相差有限了,又何必卖老,自古说姜是老的辣,那只是说姜,古董越老越值钱,人可未见得这样,我等为遵奉师门规戒,不能任意结怨不教而诛,若再妄图阻拦我等去路,小侠们可要放手对付尔等了!”
  背后那个老魔,一声比鬼哭还难听的长笑出口,然后缓慢地说道:“你到嘴硬,老夫先给你一掌尝尝!”
  话到人到,快如追风,大手带起一阵阴风抓到,孙天一已得静和尚全身功力神髓,背后魔袭到,故若未觉,明知是厉害至极的人物,暗中早将神功提起,阴风大手将到背后沾衣刹那,霍地暴转身形,猛吐“天龙神禅唱”功,喝一声“祸福无门”!双手蓦地全力平推,“八天九转神功”迎上魔手。
  白骨老魔轻视小侠,所展功力不足七成,绝没想到这个俗家少年,会精研佛门神功,一声禅喝,心头微寒,阴功竟被暂时阻不前,“不好”二字刚自心头升起,一股阳和之力已平袭而来,恰好又是阴功的克星,虽立即展门绝顶身法后纵数丈,胸腹间已吃扫中半掌,受伤不轻,若非本身功力已到登峰造极,应变又快,只这一掌就几乎要了老命,不禁桀桀怪吼。
  小和尚趁势纵起,一声佛号,半空变势,将师门绝学“大天龙降魔手”施出,一连攻了五招,老魔背时背运,适才半掌伤势未复,真气内力已难贯集应用,小和尚所攻招法,又狠又辣又快又准,稍一疏忽,定受重伤,迫不得已连连后纵躲避不停,小和尚第六招“龙登宝座”接着攻到,老魔此时真力稍复,决定这招多纵出丈余远,然后霍地叫足真力,转攻小和尚,自料一招足将小和尚立毙掌下,不想小和尚聪慧至极,这第六招竟是虚张声势,老魔已飞身纵出,小和尚却霍地收回掌式,并且若无其事摇头恍脑的说道:“这有啥意思?打的直跑,算啦吧!佛日慈悲,何必赶尽杀绝?放他一条生路吧!”
  众小侠不由齐声哄笑,老魔头苍白的面颊上,只气的直泛死色,越法难看,前后二老魔彼此不约而同,一声鬼嚎,分扑而上。
  众小侠早经孙天一暗中示意,黑侠和小和尚反迎着前面的白骨魔头,甘凉双小侠却迎着后面那个老魔,上来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龙虎日月轮配上风雷雌雄剑,连半毫空隙没有,把老魔圈在中间,休想占得丝毫便宜,老魔空具一身内功阴力,根本没有施展的工夫。
  那旁老魔所遇相同,黑侠已展出门兵器“子午杵”,小和尚使的是佛门奇绝的“大悲金铃”和“降魔震天尺”,子午杵外镶三枚响环,太悲铃叮当暴响,震天尺不时抖起一片银霞。
  一时间只见龙虎双轮寒光闪闪,加杂着碧虹银霞困着个殭尸枯骨;叮当暴响,风声飕啸中,围住个白骨阴魔,孙天一更每遇小侠露出破绽时,飞临接应,出招凌厉,只急得老魔头不停鬼哭吁泣。
  但白骨阴魔七居士岂是易于之流,两声幽长叹吁传出,双魔霍的凌空高拔直起,半空相合一处,四掌交舞暴袭而下,众小侠不敢硬架,只好飞身纵避,这样一来双魔变守为攻,掌掌致命阴功,众小侠再想进身,已如登天般难。
  曾被戏耍的那个老魔恨透了小和尚,明知对方机智过人,成心数次猛扑别个,而放过他去,更特意把后背对着他,正好此时小和尚金钤声响,也动了坏主意,他打算明袭近前一个老魔,等老魔发觉反身时,故意逃向另一魔头身旁,逃时打一暗号,师兄然全力追拦反身的魔头,另一魔头势必抽身先拦自己,岂料这是欲进姑退之策,霍地翻回,用师门“脱手追魂”的绝技,金铃暴响为遮人耳目,震天尺飞仅是吸引魔头的注意,那藏在大悲铃内的双金刚铃心,才是脱手追魂的招牌,百不失一,先了结他一个。
  一个想报戏耍之耻,一个有心欲进姑退,双方心志不同,所谋则一,恰好都如所想。
  小和尚暗袭老魔,老魔陡转身形,小和尚长啸而遁,孙天一飞身接应,老魔知这一群小侠当中,只有此人敢用本身功力和自己的阴功相对,不能不暂时放下追杀小和尚之心,二次转身回斗孙天一,小和尚果然逃近另一老魔,老魔怎肯放过,劈空一掌打下,小和尚一个雾里翻,真是来的快去的疾,临走远对老魔吐了吐舌头,勾起老魔儿性,竟舍了黑侠和无双女狂追小和尚,无双女侠不知小和尚心意,只当小和尚难逃毒手,竟将萧老人追云拿月功力施出,双剑光芒四射拦住老魔,小和尚暗忖此乃天意,一声暴喝,金铃猛响,左手震天尺脱手打下,被戏耍的老魔耳闻背后风声,身形向右一闪,金钤声这时仍在两丈外暴响不停,不疑有他,岂料金铃声止,心已分上下疾如流星打到,再躲已难,陡转身形将上面铃心躲过,下面右腿上,叫足阴功,硬生生的挨了一下,老魔自觉阴功提足,皮肉难伤,想不到这金铃心,竟是专破内功的妙物,只听得他一声怒吼道:“好阴损的小秃驴,老夫今日若不吃尔肉喝尔血,难消我恨!”
  不顾伤痛,飞射追到,小和尚震天尺出手,铃心打中老魔,料得是老魔真力被破,寸步难行,谁知大出意外,自己空剩了个不响的金铃,如何能敌,百忙中只好向左方丛林中逃下,老魔岂能再容他逃出手去,小和尚离丛林还有三丈远时,老魔如流矢般追到背后,恨怨归心怒愤至极,竟施出了全力,展开古塚内精研而从未用过的“白骨蚀髓阴手”,打到小和尚后背,这种阴手休说小和尚这点功力,上官瞻也未见得敢实受一掌?眼见得危急一发,小和尚已觉出背后寒风透骨,不似寻常,躲已不能,才待尽展师门弹功硬受一掌时,林内一声清啸,一条火龙电驰而出,小和尚知来接应,百忙中向地上一伏一滚,火龙正好迎上这白骨蚀髓阴手,小和尚只觉他附近丈余内,热气倍增,寒意立止,半空里赤霞异光暴闪,一声凄厉鬼哭,带着一条枯骨影子,似闪电般疾,逃射乱林之中,另一老魔亦如一缕炊烟般消失在远处,等小和尚站起,众小侠已齐集身旁,玉姑娘跌坐地上,手中还紧握着那口猿公故物,赤珠盘龙古剑。
  小和尚知道玉姑娘为救自己,不惜拼本身真力与老魔硬搏,已受内伤,惶然木立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半天突然想起身藏的一丸灵丹,那是恩师带着自己,远行天山神峰,参拜师祖灵光时,蒙祖师恩赐的一丸“天龙九转”灵实,立刻自身畔取出,走到无双女侠身旁,拜烦女侠送上灵丸,萧月娥义不容辞,才待近前,突闻高处一株搓古木顶上有人严肃的说道:“那女娃莫听小和尚乱言,切勿走近这受伤女娃的身旁,难道尔等就看不出来,她正用本身真力打通关穴逼出阴毒?现在正在吃紧关头,那个分她的心神或略为转动她半分,就毁了她的一生,老夫为了要看看白骨群丑到底有啥高招,致有此失,话虽如此,此女总算与我有缘,保她因祸得福就是。
  静和尚和上官瞻已在毒蛇岩右方池沼之地,与群魔相斗,我因无心之失,虽已派人办妥一切,但暂时仍不愿出头会他两个,他二人虽保必胜,但老和尚已不似当年俗家单铁儿之时,学会了假慈悲,看来不打算伤人,但如此却一时难脱重围,尔等到可放手去干,听我的话都有好处,不必再管这个女娃儿,明晨她自会回到神泉峰,小和尚的那丸天龙灵实,得来不易,况面上煞纹已显,主有大难,留他救自己的命吧,言尽于此,快些转去!”
  众小侠闻声同时抬头张望,只见古木梢头,细如柳枝般的地方,站着一个雪白的影子,因相隔太高看不真切相貌,但就那身出众惊人的轻功造诣,已足使众小侠心佩诚服,小和尚虽觉此人并无恶意,但念他说话太狂,句句命令之意,言言教训口吻,刚要发话激讽两句,孙天一经多见广,止住师弟抱拳说道:“晚辈等甚感老人家指点之德,只是义不容许晚辈等离开师妹而他去,前辈既说晚辈等恩师迟早必胜,则晚辈等去否自无关系,愿在此陪伴师妹,并斗胆敢问老前辈尊称,也免得失礼。”
  古木梢头奇客一声长笑,音如凤鸣清幽遥远悦耳可听,众小侠都是行家,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奇客,内功已达最上乘的造诣,越法小心应付。
  奇客笑声住后,声调已转温和说道:“你这娃儿心思细巧,谈吐不俗面面俱到令人欣欢,老夫从不自报姓名,言出不容任何人相背更是明定规例?只因久绝江湖,难怪别人淡忘,尔等闪开那跌坐的女娃儿三丈以外,老夫还你们个公道就是。这无疑是老夫自报姓名,至时尔等已知老夫是谁,再若狂妄不听指示,可别怪老夫无礼!”
  众小侠闻言早已退向左旁,恰好空出玉姑娘跌坐身右的一片空地,奇客话罢,仅微伸右手向斜下方凌空虚按,空地之上半黄杂草,陡地无故自枯,下沉数寸,众小侠定晴看处,不由人人乍舌,个个胆寒心惊,地上平填了一个丈余大的手印,下沉约有二寸余,手指掌心陷痕分明,孙天一已知对方是何等人物,暗示众小侠万莫出声,各自小心应变,他自己却也猛提丹田真气,一声长笑出口,声裂金石震扬不止,二次吸吐纳气,才开口道:“晚辈虽不知老人是谁,但已看出是血手一派前辈,晚辈自知若凭功力,与前辈搏,无疑以卵击石,但生为七尺之躯,大丈夫当威武不曲,有言不吐不快,敢问老人可容人说话?”
  奇客微笑道:“好一声佛门天龙禅唱的笑喝,功力虽差已很难得,老夫自隐天涯,性情渐改,为你再开一例,遇事容人发问一言,但却只限一言一事,说罢!”
  孙天一躬身为谢慨然道:“如此晚辈放肆,愿闻前辈何以小题大作,晨间以血手阴功,重伤松泉老人门徒,我等小师弟展剑心之故?”
  奇客暴笑道:“娃儿可人,所问虽嫌狂妄,能为道义而不曲于威武,甚合我心,此事暂不作答,尔等归后保你剑弟早已痊愈,自能清楚原由,还有别的话吗?”
  小和尚早已不耐竟接口道:“你还能容人问别的话吗?”
  奇客叱道:“若不是你自不量力,何致于这女娃儿身受阴力掌伤,还敢多言多舌!”
  小和尚一身是胆,抗声道:“玉师妹虽受重伤,我自感她重德,为全师门深谊,她破死救我,厚脸说一句,‘似无不当’,这比起剑师弟糊里糊涂受了一阴掌要价值的多!”
  孙天一就知要糟,刚喝了一声“师弟还不闭口!”奇客一声冷笑道·“孺子大胆,接老夫半招!”
  一阵狂风临头压到。孙天一才喊得一声“前辈手下留情”!小和尚已勃然怒生,陡地纵起身形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凭这一身血肉,接你全招又有何妨!”
  众小侠纷纷呼喝,为时已晚。小和尚高纵数丈,疾迎血手阴功,果然丝毫不用功力相抗,谁知穿过掌风竟毫发无伤,平安坠落,众小侠大感惊异,小和尚也莫明其妙,梢头奇客却笑道:“小和尚果然好胆量,我这血手阴功,不似普通阴力,若毫不相抗,反而不受震伤,愈是自恃功力真气相敌,轻则受伤,重则立亡,这也就是佛家‘定心禅功’‘般若大法’,小和尚应该明白剑娃儿如何受伤了罢?”
  小和尚早已彻悟,含愧念一声佛号,不再言语。
  奇客又道:“交友之道信则不疑,老夫贯彻前言,这女娃儿由我照料,尔等放心去吧!”
  众小侠虽仍不舍就去,但觉无所借口,正迟疑间,突自左林内传出一声清幽佛号,遂听有人道:“净柳庵内弟子,自有净柳庵中人照拂,小徒不劳大驾将护,未知可否?”
  众小侠不由大喜,听这说话的口吻,除净柳庵主外再无他人,果然移时,庵主缓缓渡出林外,众小侠纷纷向前即拜,庵主吩附众人起身一旁侍立,此时微风扬处,树梢奇客已平落庵主身前丈余处,众小侠乍睹此人,不禁暗中呼怪,梢头奇客,梦想不到竟是一个貌如双十的英俊少年,奇客已向庵主抱拳道:“庵主别来无恙,丰神仍似往惜,这女娃儿竟是庵主高弟,到出我意外。”
  庵主慈眉微扬,合十为礼道:“令主得天地造化之功,贫尼自愧弗如,小徒手持赤珠盘龙古剑,令主似不应不知为贫尼蠢徒吧?”
  奇客闻言,面上突然显露出一丝惊悟神色,但却微闪即逝,途即展颜道:“人老眼拙,竟没能认出令高弟所持为庵主昔日降魔三宝之一的赤珠盘龙,难怪白骨老贼受伤那重,可惜令高弟尚难展尽此剑神威,否则单凭此剑本身,即为石火精英及纯阳孽龙相合而成之宝,足以荡尽阴功煞气,斩杀白骨老贼而有余了。”
  净柳庵主却不再答话,走到玉姑娘身前,轻轻取下玉姑娘紧握着的赤珠盘龙剑,剑交左手,右手五指顺敲玉姑娘三十六大穴,指弹不停疾如穿梭,陡地五指猛盍,玉姑娘已一声微呼,站起身形,才待向恩师施礼,庵主已开口说道:“徒儿所中阴毒虽去,但已神气两亏,必须立即静坐调元顺气敛凝真力才好,就在那林旁静修片刻。”
  庵主手指自己刚才走出的林口,并转身对众小侠说道:“汝等暂为玉儿护法,不得移动分毫,去吧!”
  众小侠应诺连声,无双女侠扶着玉姑娘,一齐走去,这时庵主回答适才血手令主所问道:“令主既知纯阳至宝,足以荡尽阴柔之力,若以此剑对敌血手阴功,后果如何?”
  这武林奇客的血手令主,含笑慨然答道:“若庵主手持此剑以对我血手阴功,虽难必胜,但应无败理,不过庵主深知,血手一派自先师独孤一伦,暨师姐刘姑娘精研绝学而自闭门户之后,已具佛道两家上乘功法,非一般玄门外派阴功可比,是故此剑虽具威力,恐难收惊奇功效了!”
  庵主一笑点头不答,反问血手令主道:“令主在此还有要事逗留吗?”
  血手令主闻言双眉陡皱,但随即开展,朗声道:“庵主字字迫人,大有相逼动手之意,但我昔日有誓,今生不与庵主合招,就此告别!”
  说罢微微恭手,转身缓步走去,刹时间身形消失在暗影之中。
  玉姑娘此时周天复始已毕,才重叩深恩,并恳神泉峰小留,庵主只摇了摇头道:“我自有住处,适才所遇之人,万一今后相逢,不能失礼,如今禅师和上官施主已将岩内高手引出数十里外,尔等不妨下岩一探盗踪,切记不得妄杀,归告禅师,说我九九大会决不爽约就是。”
  玉姑娘还要有所吐诉,庵主却已循着血手令主适才去路走下。
  众小侠目送庵主去后,各有各的想法,但都觉得那位武林奇客血手令主,令人响往,听此人对血手一派始祖独孤一伦称为恩师,他应是血手一派第三代掌门人(第二代为刘姑娘),年纪之高难以想象,但却美如潘安俊似弱冠少年,使人不敢想信?功力之高和生性的奇特,也是众小侠出道以来所仅见,颇似别具感怀身负极深伤心恨事般(此人一生遭遇之惨,隐忍之深,悲凄之重,遇合之奇无比,请阅血手令一书即知),其来如神龙去似飞仙,众小侠已怀探秘之心。
  玉姑娘虽已复原,但仍感虚弱,众人计议此行就为血手令主而来,今已会得此人,毒蛇岩无日不可前去,血手令主会言剑娃已愈,真假不知费人思量,玉姑娘也应早些休息,决定即返神泉峰,遂沿山径小路不慢不疾的纵驰着。
  行约数里时,蓦地小和尚一声惊咦!霍地停步,仰望半空,众小侠俱问何事,小和尚诧异的说道:“巨鹏火眼为何始终不见动静,林外与血手令主相遇,也没听他长鸣示警,莫非出了事故。”
  众人这才记起巨鹏之事,也觉事出意外,巨鹏火眼小和尚爱若性命,不由焦急异常,迭声催促众人快回神泉峰头,众小侠足下加力,转瞬已至神泉峰前。
  谁知此时突然峰上飞纵而下数条黑影,众小侠知有忧故,不约而同一声暴喝道:“尔等火速停步答话!”
  并分头拦住了这数名夜行客的去路。内中一个赤面长髯发白如银的老者,一声轻啸,夜行客纷纷停步,老者横目扫了众小侠一眼,微哼一声,霍地抬头仰呼道:“血手令主何故背信,山下埋伏人马暗袭我等,还我兄弟句话来?”
  众小侠闻言大出意外,血手令主竟又在此现身,此公真有鬼神莫测之技,思及此蓦地抬头观望,果然星月光辉下,神泉峰头站定了那位身着银衫的血手令主,蓦地一声引吭长啸传来,随即听得峰头人以“先天一炁真气”叱声喝道:“老夫既容尔等多活几天,到重阳受死,有如判令何用埋伏!下系峰头主人小友,外出归来,见尔等自峰头逃下,怎能不问,老夫代尔向诸小友请托,放尔等逃遁就是。”
  接着语调转柔说道:“下山者乃辽东龙氏弟兄,峰头已然与我相约重阳大会一战,诸小友看我薄面放彼等下山吧。”
  声裂金石字字清彻入耳,孙天一闻言先是一声“大悲禅唱”,表示接纳了血手令主之情,然后沉声道:“今日血手令主代求重情,姑且释放尔等逃去,此地为松泉老人和一心古利主清修之所,断不容幺小之流妄窥,错过今朝,若再敢前来,这神泉峰下就是尔埋骨之所,去吧!”
  孙天一因为明知龙氏兄弟,和上官瞻义属同门,“去吧”二字出口时,早已暗将全身功力集于右掌,成心一挥手,表示逐客,实则借以示威好震慑住这班夜行暴客,白发长髯赤面的老者,正是龙家老大,对松泉老人上官瞻,尚不畏惧,否则也不敢暗探神泉峰了,何况几个武林末学的小娃儿?只因血手令主功力已到出神入化境界,不敢轻搏,才迫得暂时饮忍,适才又亲见血手阴功之力,越法不敢妄动,孙天一右手一挥,龙老大也恰想给他个厉害,用了七成功力,假作拜别,双一抱暗袭孙天一前胸,岂料骄敌过甚,孙天一佛门神功十成实地恰好甩到,因早有备,龙老大并没看出这小娃儿提过真刀,只觉所发拳风,半途上硬被一股极强的一炁真力逼回,吓出了一身冷汗,那敢再停,呼啸一声率众奔驰逃去。
  众小侠疾登飞纵的赶上峰头,峰头平石上,现出惊人奇事,小神童展剑心竟和血手令主共坐畅饮,火眼巨鹏偎伏令主身后,这还不奇?奇的是展剑心右边,竟然坐着一位黑巾蒙面的怪客,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尼姑,左首却是重伤难动的侯三山,黑僧,章文砚,李化竟也在座相陪?
  小和尚首先难耐,指着大家问展小侠道:“这是怎么回事,受伤的突然伤愈,打人的和挨打的成朋友,那位不愿露出庐山真面的朋友又是谁,巨鹏火眼又怎会听别人的话?展师弟你快说!”
  展剑心拉着小和尚坐下,反间道:“才逃下山去的龙家兄弟,又是怎样来的?你可忘了问啦。”
  小和尚笑道:“今天实在出人意料的事太多了,一时记不起那么讦多。”说至此话风微领,指看黑僧等三人又道:“还有这三位,走到我恩师后面,却来到恩师前面,也定有缘由,好师弟别让我着急,快点告诉我?”
  展剑心面上一红,斜目看了那位蒙面怪客和老尼姑一眼,蒙面怪客竟伏在老尼姑耳边目注着玉姑娘,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老尼姑一声哈哈,又回顾了玉姑娘和展剑心一眼,玉姑娘莫明其妙,展剑心却羞红了小脸,甭说小和尚,众小侠也如五里雾中。
  鲁中原认出老尼姑,是前数日毒蛇岩后替自己和黑僧解围的那人,急忙向前见礼,老尼姑含笑合十,站起身形,蒙面客也相随而起,群侠不由纷纷离座,老尼说道:“贫尼与施主们告辞,此间适才发生事,剑娃尽知。”又转对血手令主道:“令主所嘱事,贫尼归即办妥,至祈勿忘贫尼重托者,则感同身受。”
  又对展剑心道:“此间事无妨对诸小友言明,免得他们惊疑不安。”
  老尼再次合十为礼,蒙面怪客也向众人一抱拳,一前一后顺山径小路而去。
  血手令主却趁众人目送老尼怪客之时,微闪身形向后峰纵去,倏起倏落间已消失无踪,众侠却无人发觉。
  待二次归座,小和尚手指着适才血手令主所坐处,面露疑色环视众人,似在询问何人知道他那里去了?众人个个摇头,黑僧等三人更是面红耳赤,孙天一笑着说道:“这位老前辈一向行事出人意料,功力之高冠绝群,他既愿自来自去,师弟似不必有何惊疑,还是先听剑师弟说说我等去后,这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吧。”
  孙天一是代黑僧等三人遮丑,以三人功力论,旁边座上少了一个朋友,竟然不知,这有多难为情?小和尚还是娃儿心性,闻言立刻催问展剑心,一连串的问题,迫得展小侠红着脸说出个中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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