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甘凉双侠
2025-10-1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黑侠笑着,并不回答,只是看了白侠和玉姑娘一眼,玉姑娘目注后楼,微然一笑,众人正觉奇怪,突闻后窗外道:“甘凉晚辈,特来拜叩川边大侠,及众前辈安康,不知我们小师妹,可欢迎这不速之客吗?
  众人才知道,甘凉双侠,早来多时,玉姑娘更笑着起身迎客,群雄也纷起迎接,甘凉双侠一到潢水塘,慨谈当年结仇事,才引出来五小下苗疆,大闹毒蛇岩,赤珠盘龙剑震蛮荒,奇童出世天赐良缘等事。
  玉姑娘和黑、白二小,迎进了甘凉双侠,群侠中过半是仅闻其名,而未谋面,在礼让引介声中,均上下暗自打量双侠。男的秀眉虎目,隆准丰额,女的亭亭玉立,英姿飒爽,又都是那么温文尔雅,谁能想到这对年轻男女,竟会是江湖绿林道中,闻名丧胆的生死判官龙虎翻云手,风雷剑无双女,甘凉双小侠夫妇呢?
  坐定之后,圣手昆仑罗老庄主,询及双侠,与小魔王铁爪范震宇,结仇经过,龙虎翻云手鲁中原,这才慨谈经过。
  自古正邪如同水火,势难两立,世人才智不同,性德互异,就有自恃一身武技,满腹计谋,认为普天之下,唯我独尊,骄傲狂妄者。日久欲海难塡,再遇宵小之辈,捧拍献媚,背后仗势,无所不为,已将自身陷入水火泥沼,虽有时偶然想起为恶日重,十分追悔,但因子侄徒辈众多,自身势在,尚能苟活,若舍之而去,则徒子侄辈,皆难保全,更有自认,食山珍,衣绫罗,声重劳厚,乐不思蜀,再加徒侄辈恶习日深,恐所恃靠山,不顾而去,衣食无着,身家亦危,想出毒谋,为主结下大仇,使所持不敢向善,恶与恶济,狼狈相从,势力日强,为祸愈甚,一旦势败,则惟死而矣!
  但也有在这龌龊世界上,凭所学武功,广结同道,做些济善惩恶,扶弱小,锄强暴的事情,替人间主持点正义,为天地保留些元气,虽然仍是逃不出好名负气的圈子,但古今圣贤豪杰,留芳百世的事业,那一个又不是从“好名负气”中,翻练出来的呢?凭十数年日夜锻鍊而成的功力,存天地间之正义,犯世人讥笑的傻劲,履险阽危,替世间鸣不平,为人类除恶贼,一生一世,为人辛苦,虽不为庸俗所谅,但这种刚毅之志,实非凡夫俗子,所能妄窥。
  自云苗祸乱,经天子派重臣,率精兵平定之后,仍命镇守边疆,封爵永驻,更移民苗城,施使同化,日久,部份苗族,已放下生杀参毒恶习,也学汉人,经商耕农,但只限于官家管理到的地方,稍远一点的地区,那种凶杀恶斗,抢劫淫乱的事,仍然是时常发生,更因官府鞭长莫及,稍远的地区,尤其是近山泽之处,全有一种潜势力,被某一人把持着,这个人在附近一带,就等于土皇帝一样,没人敢来惹他。
  在云贵交界,距石龙山的胜境关十数里外,有一片山庄,庄主本来是江南人氏,因在故乡,惹下大祸,逃亡至此,一身出奇的武术,潜居已近三十年,学得一口苗语,天生聪慧,竟创下了大片基业,这位庄主,大约是性好交友,这座山庄,每天出出进进的尽是陌生客人,更怪的是,一个个全带出来一种凶暴强梁之气,附近人家,只知道庄主,是个瘦矮秃头的老人,对人慈祥,不常出外,但每次出外,总要隔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回庄,每次回庄,附近穷苦人家,一定能得到他不少济助,所以提起老庄主来,没人不说他是位慈善好义的善人,尤其是贫困的人家,全觉得老庄主,是这一方的恩人。
  平日苦朋友们,遇有困难,十两银子以下,从未回绝过,但除掉庄内之人,或来访好友外,想走入庄中一步,却定遭毒打。
  庄主姓范,附近十几里的土著们全称呼老庄主叫范老善人,他这片庄园,占地约有百数十亩大小,近三丈高的围墙,外有一条两丈四、五尺宽的护庄河,庄门口,置有一座吊桥,经常有八名壮汉看守,每到夕阳西下,吊桥高悬,庄内和庄外就算毫无关连了,围河一周,遍植树木,清静古雅,谁都猜想,这位范老庄主,不是位名流隐士,至少也是富绅巨贾,晚年享乐才建庄隐此地。
  谁又能料到,这看来慈善巨富的庄主,竟是云、贵、川三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这座范家山庄,也正是三省群寇的总寨,但仍非最重要,最秘密的地方,像这种成名巨盗,全都有一身出群超众的功力,和聪敏过人的智慧,经验丰富,明知树大招风,背后全有一处极险峻,极秘密的隐身之地,万一事败,仍无害于己。不过这秘密之地,非但可恃天险来拦阻想不利于己的对头,并且防守也严,除掉了心腹党徒,经自己连年考查已认为死党者外,其余的匪徒们,别说想去,连地点在那儿都全不知道。平日做案,远出数百里,甚或千里之外,而对附近的居民,广施恩惠,善名在外,别说根本不把官家放在眼中,即便遇上官家的干吏良捕,也不会疑心到这善人的身上。
  再说,实力也真厚,遇有数百里外,徒众失风,有时就能凭着,自己善人的声望,和早经花钱,打通了的不良官吏,出头保证,有的是说词,有的是办法,俗话说的好,钱能通神,若遇人力、钱力、声望、全办不了的事,匪首反而沉静至极,若无其事,好像和失风匪徒,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一般,但不出三五天,牢狱被劫,人证皆失,有时贤吏良捕,防守过严,劫狱难成,则施辣手,先杀匪徒灭口,再寻当地官家报复,实在是机诈百出,因此这位成名的绿林盗魁,小魔王铁爪范震宇,自二十五岁就率领群匪,至今年已六十,隐身在这石龙山胜境关的范家山庄,从未失风。
  这位大善士范震宇,平日深居山庄,有时一年两年,不见他外出,这也正是,党徒众多,能手如云,每次做案,已不必再要自己操劳过问,范震宇手下,最亲信干练并且武技过人的有“苗疆九鬼”、“嘉利四雄”、“四川双煞”、和一“龙”、一“凤”,其余水旱两面,绿林英豪,不下百位,老贼小魔王铁爪范震宇,一身软、硬、轻功,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精内家掌法和指力,自幼童子功,一生不喜女色,这也是他成名的主要原因之一。
  江湖上,谈起来范震宇,全是伸着大拇指,说他恶淫戒色,并严戒手下人不得身犯淫行,人又义气,弟兄间互勉互励,称得起是绿林中的英雄,说实在的,范震宇为人慷慨,对敌之时,不轻易杀伤人命,又坚贞不淫,所以武林中,成名的一般老侠客们,也全敬他是条汉子,得放手时且放手,全不愿过为已甚,范震宇才能保全到今天。
  小魔王铁爪范震宇,除对庄中,自备花园静室内,隐居存身的一位江湖老前辈,言听计从,待如上宾,终年不懈外,最得他欢喜的,是义女“玉面妖狐花红凤”,和义子“小白龙江腾蛟”,最得助力而武功计谋也比较高的,是“四川双煞”的白煞神唐良,黑煞神唐方兄弟二人,范震宇一生谨慎,凭血力,滚刀尖,得来了名利双收,没想到年近花甲,竟被自己最亲信的一龙一凤,和最得助力的四川双煞唐氏兄弟所误,给自己引出强敌,将数十年英名,毁于一旦,身受重伤之下,更惨遭双煞毒毙,并隐伏了廿年后滇边侠隐庄中,一场惊天动地的惨变,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小魔王铁爪范震宇,虽然一生,重义轻色,但义子义女,却是天生的淫贼荡妇,四川双煞更是出名的色魔,双煞凭着兄弟二人一身出众的武功本领,在川边打箭炉地方,黑虎岭内,造就了庞大的努力,又有小魔王铁爪范震宇,这样有力的靠山,真可以说是骄横万分了,平日无恶不作,尤喜渔色,范震宇虽有所闻,但双煞机警过人,狡诈百出,做案秘密,事后别管对方多美,也是毫不留情,斩草除根,绝对不让老贼,抓住点滴证据。
  可是老城范震宇是个什么人物,双煞要想瞒他,谈何容易,事情也真巧,双煞在胜境闹内,看中了一家姓刘的姑娘,回山之后,秘嘱亲信头目毒蜈蚣常老幺率候六名弟兄,夜半抢劫回山,自己兄弟随后接应。
  老贼范震宇,平时依双煞为左,右手,实在爱惜双煞这身功夫,年纪又轻,若能将好色之心去掉,再磨练个三年五载,自己岁数已大,很想到时,使双煞代替自己,领导着三省的绿林群寇,故早存遇机警戒双煞,莫贪淫色之心。
  此次,毒蜈蚣常老幺,奉令下山不久,范震宇已接到,飞鸽传信,单身夜离山庄,在姓刘的住所附近,静待常老幺,直到常老幺,掳姓刘姑娘劫到手之后,才出面制止,生擒了常老幺回庄,并命随常老幺前来的六名弟兄,火速令双煞亲到范家山庄,双煞闻报,大惊失色,硬着头皮,心怀鬼胎,赶奔范家山庄而来。
  这天的中午时分,双煞来到庄外,往常这个时候,庄门大开,今天却紧紧关闭,八名庄勇,仍然在吊桥旁把守,双煞互望一眼,白煞神唐良,轻声道:“老二!看样子今天要毁!老头子可不好应付,这怎么办呢?”
  黑煞神唐方说道:“事已至此,只好见机而行了。”
  二人这才低头走上吊桥,八名庄勇,躬身迎接,随见为首大汉,走近滑门,经拍三掌,栅门立刻打开,双煞一言不发快步进庄,耳听身后木栅门再响,二次关了个严紧,这时已有人,手持黑、红三角型旗子,自角道飞奔而来,到了双煞面前,大声道:“奉当家的论命,请唐家兄弟,刑堂拜叩!”
  双煞一听刑堂两个字,只吓的脸上全都变了颜色啦,再一看传话的,是小白龙江腾蛟,不由的立刻向前,刚要拜问一切,江腾较立刻用眼神止住了双煞,又大声的说道:“二位当家的,还不遵论,刑堂报到吗?”
  双煞这才知道,一定有人暗中监视,所以江腾蛟不让自己开口,立刻双双躬身答道:“黑虎岭分寨,四川双煞,遵论报进!”
  说罢又是一躬,由唐良双手接过了江腾蛟手中那面黑、红两色的刑堂报进三角旗令,江腾蛟在交旗的时候,趁机把早已写好的一张小纸条,连旗交给了唐良,随即转身,又飞般的退了回去唐良抱着刑堂报进旗令,和唐方并肩而行,用旗令遮着前面,打开了小纸条,只见上面写看“失察罪小,淫恶难恕,勿忘勿忘,”这十二个字。
  双煞本是狡诈之辈,已知应该如何应付老贼,忽忽的把纸条儿吃下肚中,已转到了云,贵,川、三省总寨的刑堂堂口门外,双煞高声报进道:“四川双煞,奉刑堂旗令报进!”
  里面立刻传出了一声:“清洗进堂!”
  话罢!走出来了两个人,双煞认识,正是刑堂内的侍役兄弟,这两个人,先一抱拳,然后对双煞道:“唐当家的多担带吧,这是堂规,这把兵和暗器交堂。”
  双煞一言不发,把随身的兵器等物,交给了刑堂弟兄,这才低着头进入刑堂。
  刑堂正中,长案上首,端坐着三省盗魁,小魔王铁爪范震宇,中间站着的是刑堂掌刑,判官黑登山,抱着刑令,面含煞威,目露杀气。范震宇身后,站着两个人,左首是玉面妖狐花红凤,右首是小白龙江腾蛟,双煞先向刑堂正中行了礼,然后叩见范震宇。范震宇虽然面带不悦之色,见双煞极为诚敬,仍是含笑令起,双煞起立之后,唐方偶然看了花红凤一眼,只见这个妖媚如狐,狠毒似狼的荡妇,面露冷笑,银牙紧咬,唐方极感不安。
  后悔自己刚才只顾打算,如何应付范震宇,竟将此女忘记,此女有名的难惹,生性淫荡,多少江湖英雄,葬送其手,忆及当年,此女奉令,到打箭炉,代传老贼论命,被自己暗用药酒成其好事,一连在打箭炉住了五天,临行之时,此女才说出,她早想收伏自己兄弟了,自己暗用药酒也早被发觉,特装本性被迷而已,既已成入幕之宾,则一生休想摆脱,否则莫怪无情等语,今日怎将这女魔王忘记了呢?万一此女多上两句嘴,范震宇一怒,可要了自己兄弟的命啦,想到这儿,心神再也难定。
  俏判官黑登山,上香净坛后,厉声对双煞道:“胜境关内,刘家庄中,黑虎岭分寨中兄弟,竟有掳人奸淫之事发生,本堂特用堂令,请来二位当家的,有所查询!”
  双煞伏首躬身,一齐回答道:“愿遵堂令,敬请按规查询。”
  黑登山哼了一声,才冷着脸道:“瓢把子早有示令,近范家山庄,百里地内,任凭他是谁,若有抢劫之事,定按山规处治,十大山规中,第二条上写的明白:身犯淫行,奸淫掳劫妇女者,乱刃分尸!知情不举者,杀无赦!”
  这位刑堂掌刑当家,说到这儿,双目圆静,堂旗高举,手指双煞道:“常老幺远离黑虎岭分寨,率头数名兄弟,掳人妇女,在山庄百里之内他应犯何规?”
  唐方不等唐良开口,立刻道:“百里地区做案,当杖罚三百,掳人妇女,照山规应乱刃分尸!”
  黑登山为人正直,早已不屑双煞等所为,闻言冷笑道:“常老幺为巡山总头目,带人下山,当非私出,明目张胆的掳劫妇女,显非为己,幕后定有主使之人,本堂若不追出主谋,何以服众来呀!”
  一声暴喊,侍役弟子,齐声响应,双煞这时,呆若木鸡,明知黑登山,要传常老幺对证,自己兄弟恐难逃这判官之手,急的脸全变了颜色,这时小白龙江腾蛟连向唐氏兄弟示意,唐良这才记起进刑堂前,纸条上所写的话来,立即答道:“弟子敬回刑堂掌刑的话,弟子兄弟,与江当家的有约,已下黑虎岭多时,中途因事,致迟来山庄败日,常老幺想来是因弟子不在山中,才胆大妄为私离山寨,伏祈掌刑,传常老幺来坛,以明是非。”
  小魔王铁爪范震宇,不等黑登山传令,已说道:“你兄弟在老夫座下多年,谅知老夫心性,淫之一字,为江湖大忌,任凭功力多高,势力多厚,犯此一字,即成公仇,人人得而诛之,古今往来江湖上多少英雄豪杰,惨死于贪淫好色四字之下,常老幺既已身犯重规,你兄弟虽不是主谋,然平日惯宠,不问可知,他才敢胆大妄为,似此不肖之徒,何必多问,登山……”
  黑登山立刻应诺,范震宇又道:“将常老幺速正山规后,我要亲验!”
  黑登山明知范震宇有心成全双煞,只好答应了一声,传令施刑,刹时,一颗血污人头,用木盘呈进,一口木箱中,放置着碎残了的四肢,尸体,血肉模糊,不堪卒睹。双煞平日,杀人如,什么阵式全见识过,可是今天,只吓的面色苍白,冷汗直出,心颤胆寒,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了。
  小魔王一声冷笑,摆手令人取下碎尸后,又对双煞道:“你兄弟此次,失察之罪,暂记刑堂,老夫对人,不论远近,只要他身犯淫行,除非早已脱离了我三省总寨,那自有他报应之一日,老夫不愿多问外,是我三省同道,那怕是我谪亲兄弟,子侄,只要叫我拿住真凭实据,与常老幺同样处治,你兄弟谨记勿忘,回山寨后,严戒众弟兄,若黑虎岭分寨,再有此事发生,老夫惟你兄弟是问,红凤,腾蛟,亦应自勉,要是老夫眼前亲信有此恶行,老夫可说不上不算来,双煞若无他事,山庄休息一日,明晨回寨去罢。”
  龙、凤、双煞,闻言诺诺连声而退,范震宇随即传令黑登山闭坛,退归后宅去了。
  江腾较、花红凤、和四川双煞,来到腾蛟所居小楼,四人秘议,认为范震宇,今天是诚心杀常老幺,警戒自己四人,并明言,不守此戒,除退出三省盟约外,唯死一途,别无他路可言,四小贼平日狼狈为奸,只瞒看范震宇一人,杀伤众多,仇家遍地,持小魔王之势,连一般绿林同道,全没放在眼内,除苗疆九鬼,引为知己外,余皆面和心违者,一旦退出盟约,或有朝一日,小魔王封刀洗手(即退隐不再过问江湖中事)之后,则大祸立发,除非巧用计谋替小魔王树下一个利害的对头,使他欲罢不能,本身才得永保,然后费以时日,许以重利,使几个成名巨盗甘为拚死,待实力厚时,再用阴谋算计了老贼,自为三省盟主,始能为所欲为。
  四宵小经多时秘议,决由双煞主外,想法为老贼树敌,使老贼卷入是非之地,小白龙江腾蛟,和玉面妖狐花红凤主内,买通巨寇,遍布爪牙,表面上是替老贼壮威,暗中却是为自己增加实力,双方这才分手,老贼三省盟主小魔王铁爪范震宇,大祸隐伏,却毫无知觉。
  单说双煞,回归打箭炉黑虎岭山寨,苦思数日,想出了一条借刀杀人的绝计,移祸于老贼,立刻秘派得力亲信,并精苗语者,化妆离山,连夜至苗疆,约请九鬼,十数日后,苗九鬼,除老三捉挟鬼胡震,老七拘魂鬼毛冲,看守山寨未能赶来外,其余众鬼,老大大头鬼白子云,老二骷髅鬼吴燕,老四风流鬼尚神,老五酒鬼米成基,老六吹风鬼牛霸,老八赤发鬼朱然,老九无常鬼贾壮,全如约而至。
  七鬼、双煞,秘密暗议后,次日摆宴畅饮,至中午时分,七鬼先行,老九无常鬼贾壮,改扮成了一个随从的样子,老五酒鬼米成基,化装成了一位富绅巨商,其除众鬼,全都扮做镖客……下了黑虎山岭,直奔青松峰下的野马坡小镇而去。
  双煞兄弟另做一路下山,众匪徒就在青松峰下野马坡镇上仁安小店中,休息了一夜。次日天明,仍是七鬼,先站而下,目的地,是距野马坡镇有二十五里的双义牧场。
  野马坡之得名,因四外环山,风景清幽古雅,盛产良驹之故,十数年前,有两位结义兄弟,浪迹江湖,游踪至此,爱此地之古璞幽静,并因得天地之灵秀,良驹成群,野马遍山,合力创办双义牧场,大爷小孟尝鲁毅,祖籍凉州,本凉州世家,自幼喜武重友,轻财好义,二爷腾云手刘刚,为关东三省有名马师,因抱不平,打伤人命,对方官私两面,都有很大的势力,手眼通天,故乡无法存身,这才逃奔中原,流浪到了凉州地面,贫病交加,眼看要做异乡孤鬼,巧遇小孟尝鲁毅,救其活命,并结义为生死弟兄。
  鲁毅胞弟鲁鸿,在凉州开设,“鸿远镖局”,生意冠群,生子鲁中原,幼有神童之称,家传武学,真称得起文武全才,被一位武林奇客看中,将中原收归门下,并将女儿许配中原,中原成年后结婚,鲁毅眼见侄儿,蒙前辈奇士垂爱,他年艺成,青出于蓝,当在意料,自己半生,事业无成,因自小好友,喜动,天涯浪迹,海角往来,至今并无家室,若不趁此,创立事业,儿出艺成名,自己岂不羞愧,遂与腾云手刘刚相商,正巧腾云手刘刚,也因整日无事,颇感烦闷,亦有创业之意,决心远离故乡,建业异域,虽然胞弟鲁鸿,再三不肯,并将镖局更名三杰,由三人共负其责,可是大爷此心已决,鲁鸿无奈,只好替鲁毅准备了行囊马匹,并大量金砂,远送十里而别。
  所谓“天下无难事”,兄弟二人,竟在野马坡外,创立了这双义牧场,在那个年头,尤其是滇边一带,要想创出事业来,绝不是像今日一般,只要有钱就能办到的,天时、地利、人和、是缺一不可,双义牧扬初创时,每天都遇上难事,不是那一个撑山头的寨主来访,就是这一位绿林中的人物来拜,虽然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是一个应付不好,立刻就弄个血染牧场。
  就仗着两个人,心合志齐,全是一身上好的功夫,又慷慨好义,日久,不管是地面上,绿林中,侠义道,全有了交情和往来,生意愈来愈好,万儿是愈来愈响,三年的时间,已创下了磐石般的事业来,有盛名的马师就请有八位,马夫手十二个,五十六位兄弟,方圆近五百亩的牧场,良驹万匹,训练好了的马,平常总有五沟子,六沟子的,以备老客们买用。
  鲁毅、刘刚,这小孟尝和腾云手的美称,在川边一带,可以说是响极了,鲁毅已经成了家,妻子邱氏,是位贤惠的妇人,一女才交周岁,鲁毅,鲁鸿兄弟,虽互隔千里,每年八月中秋节,总互通一次信息,这一年,鲁鸿来信,知道鲁中原已艺成下山,同其未过门的妻子萧月娥,已返凉州,鲁毅甚为欣慰。
  转眼,鲁毅,刘刚的双义牧场,创立已经九年了,鲁毅又得一子,女名芳瑛,已六岁,子名豹儿,也去信凉州,兄弟鲁鸿也慰安万分。
  在第十年上,竟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圻多山南,打箭炉旁,新到了两位绿林人物,占山头,拉大帮,势力雄厚,人称四川双煞,并风闻双煞已看中了这双义牧场,才占据这圻多山南,断绝牧场归路,迟早定必来侵,双义也在暗中准备,应付急变,果然次日,双煞亲来牧场,表面上万分客气,声言拜望长者,双义也摆酒待客,敬酒时,双煞竟能以真力武功,自刘刚手中将酒夺去,反敬鲁毅,鲁毅虽然心惊,表面从容,用金刚指力,也自双煞手中将酒夺下,双方总算平手,酒罢互道仰佩而别。
  双义别双煞,商议对策,知双煞虽然年轻,功夫实不平常,严嘱手下,今后须特别当心,并加强防备设置,用重金得八条藏犬,如小牛般大,爪牙极利,对敌不死不止,每夜放出巡行牧扬,对客人,也特别留意,一晃半年,竟未发生事故,遇有自圻多山南来此马的客人,双煞也不留难,日久,双方反而成了朋友,双义虽仍遇事留心,但已不似从前那样谨慎了,双煞表面也越法客气,彼此往还渐多,牧场虚实却已尽为双煞所得,骨子里面双煞已早就准备妥当,并已秘密决定,十五日夜,深夜劫夺这双义牧场。
  这场大祸,转瞬即发,就在祸已临头之时,武林中,江湖上,又发生了一件震惊绿林的大事。
  独霸西北半璧天的西北四杰,大爷、坐地阎王尚阳春,二爷、铁棍无敌方大力,三爷、响铃镖金保昆,四爷、巧云手佟琪,伙同众弟兄,在兰州城外,十河驿附近,干一份买卖,已经将镖银劫夺下来,可是对方一位年老的漂客,拚死护镖,和三爷响铃镖金保昆,缠战不舍,天光将亮,仍未分胜负,二爷铁棍无敌方大力,恐天亮不便,立下杀手,双战老镖客,老镖客年老气衰,独战金保昆,已是拼死之斗,又怎能敌方大力的勇猛铁棍,未数合钢刀脱手,回身欲逃,金保昆响镖出手,已打中了老客的左臂,似此情形,西北四杰已应退下,饶老头残生才对,谁想金保昆,因念老镖客护镖拚死,趁老镖客伤重难支之下,意欲杀之解恨,巧遇上了一对年轻的男女,义助受伤老人,责问四杰不当。
  西北四杰,骄狂半世,怎能忍受,一言不和,立即动手,不数合方大力已丧命少女剑下,其余三杰,暴怒拚斗,亦俱丧命十河驿上,消息立刻传遍江湖,这一男一女,好像是要投奔川、康边境而来,沿路已有十数伙,与四杰交厚的绿林巨盗,报仇寻事,均遭惨败,所派并非普通人物,然皆不敌。直到绿林飞贼,陕西三怪中的老二,怪花子雷云,不念传言,中途阻劫,十合内,也惨遭败北,断指而逃,此一男一女,才使一般的成名的绿林盗魁,深感震惧。
  传闻这对少年男女,手法高超,招术绝异,尤其男的所用兵器,更是奇特,似是传闻中,曾和黑白双小,突降三湘绿林村,力诛三洲巨寇,惊走七指毒龙任化雨的那一男一女。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武林尽知此事,因来人是沿川康而下,老贼小魔王铁爪范震宇,立命手下,仔细访查,更严戒手下,各业匪寇,不准与这一男一女动手。谁知这对青年男女,似因一路行来,匪寇寻事,烦不胜烦,自战胜雷云后,侠踪突隐,秘如神龙,使人无法追索,范震宇更放心不下,立率龙、凤一路探访,行近双煞山寨时,才得急报,这一男一女,出奇的武林人物,已登临了这条打箭炉山道,老贼飞驶直进双煞山寨,这时候也正好是那双煞准备夜劫牧场的那一天,老贼立刻下令,暂止牧场之行,全力对付这不知姓名,即将来临的年轻男女。
  并嘱双煞,若遇二人,立即出来阻拦,自己和一龙、一凤,暗中埋伏,静观其变,老贼本意,双煞功力不凡,虽自知决非男女之敌,总能应付一时,危急之下,自己再为出头不迟,果然次日,这年轻的一对男女,行近了黑虎岭大寨,双煞立刻出面,拦阻二人,并问来意。
  双煞平日,自恃功力不凡,狂妄过人,虽早耳闻,这男女二人,十分利害,招法精奇,总觉传言未必是实,如今对面,见仅是对二十出头的大孩子,愈法看轻了人家,再加上老贼埋伏在一旁,先立不败之地,骄傲狂妄之气,令人难耐,一言不和,双方已动上了手。
  双煞两个打一个,对手是那个持用奇异兵器的少年,少女一旁观战,若无其事,少年也似游戏般,应付自如,动手约有四五十个回合,八九十个照面,旁观少女,意似不耐,喊了一声:“鲁大哥,天已不早,赶路要紧,还是快点的打发了他们吧。”
  少年闻言,含笑点头,身式立变,兵器互碰,金光闪闪,倏上倏下,形如神龙。双煞只觉得身前身后,上下左右,全是敌人,和所用奇异兵器的形影,所发招式,从未见过,虽拚全力支持,危机已现,旁观接应之老贼,先见少年,并无过奇之处,但觉用招老练,出手发式,含藴不露,心神贯一,如此年纪,能使精、气、神,手、眼、身,内三合,外三合,六合归一,着实难得罢了,自少女不耐久等,喊呼催快之后,少年变式,颇觉招法熟悉,好像从前在何处见过,几经思考和注目,已经想起施用这种招法门户的来路,不禁变颜失色,严嘱龙、凤速速隐避一旁,不准出面,就在这微一迟疑嘱附二人之时,双煞已临险境,唐氏兄弟,已被少年施展奇招圈起,眼看要命丧当场,老贼知道接应不及,立刻暴喊一声道:“双煞速退,小英雄莫施煞手,失礼处,祈容老夫当面谢罪。”
  说着,身随声下,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轻功,纵落到当场,双煞趁此,退向一旁,喘息不止,汗如雨下。
  旁立少女,见一老者,由林中纵落,已准备近前动手。闻老者所言,知未有恶意,只注目而视,暗自准备,少年这时候微一退步,止招收势,两般兵器皆用左手环抱,见说话之人是个瘦矮老者,遂指着双煞笑道:“各走各的路,这两位朋友,竟于白日间阻人前行,语言骄狂无状,形似拦劫之匪,并一再相逼定要与在下动手,不吐姓名,不说原由,老人家,这总不怪在下吧?
  小魔王铁爪范震宇,已知少年来路,闻言面带笑容道:“这是我的两个晚辈,不当开罪之处,由我替他们向二位陪罪,朋友!你所用的兵器,真够奇特,形似轮,又不像轮,好俊的奇异招法,式子上又颇似当年在终南山中,金石谷内武林三奇的终南老人萧大先生门户所传,不知朋友和终南那位老前辈,是怎么个渊源?”
  少年等老者说罢,方欲回答,旁立少女,闻言走近道:“老人家,不必先多问我们,老人家刚才隐身林中,却叫这两位朋友出面阻栏进路,无理动手,老人家!我要先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贼虽然是老奸巨猾,也弄了个面红耳赤,闭口无言,刚才自己决不该说出,少年招法奇异,已被人当面叫破,只得含愧带笑道:“这位姑娘,罚问的极是,这里面实在有颇多误会之处。”
  说到这见,老贼才仔细注目,上下打量这位姑娘,猛见姑娘身背着的双剑,大吃一惊,立刻接着道:“姑娘身背乃老前辈终南老人当年震威天下之物,天灵风雷雌雄双剑,恕我冒昧动问一声,姑娘和那位老前辈,难道是一家人吗?”
  少女闻言,不由的也看了老贼一眼,心中暗想,这个矮瘦老者,是什么来路呢?好厉害的眼睛,竟能认出这一对剑来,我到要当心留意,遂笑道:“老人家,真好眼力,恕晚辈出道太晚,敢问老人家,是怎样称呼,免得晚辈们失礼。”
  老贼这时,更知所料不虚,这对年轻的男女,定和终南老人渊源极深,不可力敌,遂正色道:“姑娘若真与终南老人萧大先生,是一家人时,大约不会听不到老前辈论及在下吧?十年前,在甘凉道上子午岭头,老前辈会施恩在下……”
  范震宇说到这儿,少年立刻笑着接口道:“原来前辈,竟是名震江湖人称小魔王铁爪的范老英雄,真是失敬至极,说实话,我们和那位前辈,是另一种渊源关系,恕不便详告,终南老人,自多年前和武氏二老远离终南山后,至今未归,也许已经归隐异乡,总之再不会涉足江湖了,否则那对扫荡群魔的天灵风雷剑,也不会传交晚辈。过去的事不必再谈,老前辈,若无他事示教,我们可要告别了。”
  范震宇自料,少年所言不虚,武林三奇想已归隐名山,遂慨然道:“十年前,在下蒙大先生恩释,十年来未敢忘情,若非俗务缠身,早至终南拜叩大德,想不到已晚了一步,令人遗憾,二位只管先请,今日事,祈勿挂怀,侠踪若至云南,暇便请到胜境关附近,范家山庄一晤,在下当扫径迎驾。”
  说毕,闪向路旁,少年男女,含笑为礼而别,漫步走下黑虎山岭。
  老贼范震宇,目送二人走下,双眉紧锁,移时,似有所悟,向龙、凤二人隐处挥手,龙、凤会意,双双隐避着身形,暗地追踪这一对年轻男女而去。
  老贼仍呆立路旁,面带不悦犹疑之色,思索良久,才对双煞说了一声:“随我回山。”
  黑虎岭山寨,大听之上,双煞侍立一旁,悄静不敢出声,小魔王铁爪范震宇,漫步厅内,心事重重,这情形是例来所无,双煞知道,老贼遇事,多困虽也只是片刻思索,方针即定,然后照策而行,绝不更改,今日事实出意外,故而侍立一旁,不敢轻言。
  一直等到小白龙江腾蛟,玉面妖狐花红凤,双双归来,花红凤向老贼禀道:“女儿奉示,追踪二人,这年轻男女,竟落脚双义牧场,女儿隐身一旁,见二人向小孟尝鲁毅,跪行大礼,想系鲁毅晚辈。”
  此言一出,范震宇及四川双煞,惊得目瞪口呆,原来双煞,吞并牧场之事,早已详禀老贼,半出老贼授意,如今事出意外,这毒计阴谋,势将被迫停顿,双煞这才拜叩老贼,详问这对年轻男女的来历。
  范震宇长叹一声道:“这一男一女,年纪虽小,来头却大,今后路遇,只可亲近结纳,不得自寻是非,你等功力虽深,料四人之力,也绝非对方一人之敌,刚才少女虽未出手,想来必更难惹,尤其是这一对年轻男女,所持兵器,过份精绝,少年所用,虽似五行轮,但老夫实不知兵器之名,纵横江湖,五六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兵器,所用招术,却是当代武林中,最难惹的人物,终南老人武林三奇的家数,少女背插双剑,名叫天灵风雷雌雄剑,更是终南老人萧大先生,终身不离威震江湖之物,老夫十年前,为着一事,在甘凉道上子午岭头,会与这个老怪物拚斗过一次,十招之内,老夫竟惨遭败北!近十年来老夫朝夕苦练,虽已将黑煞掌和五阴爪法自认练至绝顶,恐怕仍非这老怪物的敌手,再也想不到,老怪物巳有传人,江湖绿林道上,老夫深恐自此永无宁日了。”
  花红凤立刻道:“武林三奇,女儿等听前辈人谈过,难道说我江湖绿林朋友们,就没有能敌得过这三个老鬼的人物吗?”
  范震宇然一笑道:“老夫还是将一切告知你等吧,近百年来,武林中有四大名剑,为僧、道、俗、尼四人,其威震江湖往事,数不尽数,武林三奇,即这道人的门徒,得其师神髓功力,继其师志,成了绿林同道中闻名丧胆的人物,近年来相传,四大名剑,各与二代弟子,归隐名山,不再出世,当年大洪山上,由人魔鬼手为魁,集数十名江湖前辈,内中还有老夫师伯、叔等多人,一夜之间,竟俱丧命在慧老尼的三音佛笔之下,对方武功神奇由此可想而知。
  多年来能逃出四剑和三奇诛戮的,老夫所知仅阴阳叟邵子奇,和无形影白衫客章文砚,与铁和尚黑僧三位老辈的同道,另有一人,即当年三洲总当家的七指毒龙任化雨,侥幸逃得活命,现在苗区乱山深泽中存身,中原一带已再无立足之地。
  章、黑二老,一生不犯淫戒,才能脱身事外,至今下落不知,邵子奇也在苗疆藏身不出,由此当知对方功技之高。我绿林同道中,虽有几位归隐名山的奇绝高手,可惜没人知道准确地方,无法见到本人,再说这几位高手,也未见得肯为一般不肖的晚辈们作主。这一对少年男女,定是当日和黑白二小大破绿竹村,惊走化雨的人,尔等兹后,多多留心,双义牧场预计劫夺事,决不准下手,幸已与鲁毅、刘刚相交,不妨趁机牧场一行,虚心结纳此一男一女,若能探明二人来意和今后动向更好。”
  龙、凤、双煞,这才明白,自己是井底之蛙,米粒之珠,老贼次日清晨,即率江腾蛟与花红凤,回转范家山庄,行前更频频相嘱,令双煞勿忘所言,双煞送别老贼,换好衣衫,各备良驹,带领着三个头目,快马直奔双义牧场而来。
  牧场马师,快手雷冲天,金索郝人杰,将双煞接进牧场,二爷腾云手刘刚,也已含笑相迎,并说大哥鲁毅的亲侄儿侄媳,鲁中原萧月娥夫妇,正巧昨日来到,双煞心中明白,互望一眼,进入牧场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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