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2024-08-13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点击：

　　每一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这种事。
　　你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决定一件重大的事。
　　这件事重大的程度也许可以影响你的一生。
　　做？还是不做？
　　这是人生最大的难题。


　　×××
　　夜。
　　夜的真正含义其实是在所有的人都已睡去，所有的喧嚣都化为宁静的时刻。
　　现在这种时刻，正是真正含义的夜。
　　街上并没有灯光，所有的人都已睡去。
　　可是这种时刻对某种人来说，不过是一天生活的开始。
　　老刘是一位更夫，对他而言，这无边无际的夜其实就是他的生活，也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他的年纪已到了那种体会不到寂寞的岁数，对他而言，无人的街道只意味着他就算闭起眼睛走路，也不用担心撞到什么人。
　　这种生活是自由的，但老刘知道，没有人羡慕他的这种生活。
　　正如他不会去羡慕灯红酒绿的生活一样。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何况老刘知道，夜并不像它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宁静。有时候，夜要比白天热闹许多。
　　有许许多多不能在白天发生的事，一到了夜了，就开始上场了。
　　老刘坐在街上的一块大石头上，再过一会，就到了三更了。
　　多年来的夜间生活，使他的眼睛变得要比一般人好得多，当三个人从街的那一头走过来的时候，老刘第一眼就看到了。
　　在这种时刻出现的人，都有不可告人的事，老刘明白，自己能够活到这么大的岁数，完全是因为他对任何事情都缺少好奇心。
　　他知道好奇心可以让一个人送命。
　　在江湖上，你知道得越少，就可以活得越长。
　　这三个人都穿着很长的衣服，几乎要盖住脚背，他们都把衣领竖了起来，就算是在夜里，他们好像也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们的脸。
　　老刘只有怀着一种很有趣的心情看着这三个人。
　　他一眼就看出其中有一个人是女人。
　　两个男人把女人夹在中间，似乎生怕一不留神女人就会逃走。
　　老刘非常明白这两个男人和这个女人之间的关系，他更明白的是，这种事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他还是错了，虽然他认为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可是别人却向他走了过来。
　　他看到一个男人向自己走了过来，用手指向自己点了一点。
　　他的意思是让老刘过去。
　　老刘只有过去。
　　他知道自己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得罪，也许这世上每一个人都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
　　老刘走了过去，非常小心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人道：“你会不会说话？能不能把一件事讲清楚？”
　　老刘不由笑了，他虽然平时很少说话，可是在年轻的时候，他也是很调皮的少年。
　　他道：“大爷只要有什么吩咐，只要小老儿可以办得到，我一定会做到的。”
　　这个人笑了，他道：“看来你能活到这么大，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道：“你明天去这镇上最西边的天元酒楼，去找一个孩子。”
　　老刘道：“孩子？”
　　这个人道：“我想你一定知道这个孩子，因为他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孩子，可是他却总认为自己已很大了。”
　　老刘立刻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这几天，镇子上的确来了一对男女，女人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男人却是一个很小的孩子。
　　最有趣的是，竟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朋友，也不是姐弟，而是夫妻。
　　有很多人都认为很好笑，有的人甚至想去欺负欺负这个女人。
　　可是他们很快就后悔了。
　　这个孩子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自从镇上最嚣张的马氏三兄弟被打得永远只能躲在床上之后，大家更加明白了这一点。
　　老刘道：“你说的孩子，是不是姓白？”
　　这个人道：“不错，既然你知道他，那就再好不过，你可以告诉他，如果他想要自己的女人，就去找陆扣青。”
　　老刘道：“找陆扣青？”
　　这个人道：“是的，这个名字很奇怪，我希望你到时不会说错，你要知道，你只要说错一句话，也许一条人命就断送在你的手上。”
　　老刘道：“我一定不会说错的。”
　　他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虽然被竖起了衣领，老刘还是可以看得出，她生得相当漂亮。
　　老刘甚至还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已经怀孕。
　　别人在说什么，她都好像没有听到，老刘看得出她并没有紧张，也没有害怕，她好像知道自己很安全，好像知道没有人敢对她怎么样。
　　她并不是个普通的女人，正如她的丈夫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三个人很快就走了，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早晨，老刘在天元酒楼刚刚开业的时候，就已经到了。
　　他对一个伙计道：“我要找一个白先生。”
　　伙计道：“白先生？我们这里并没有姓白的。”
　　老刘笑道：“一定有一个，也许你们并没有把他当做先生。”
　　伙计忽地笑了，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你为什么要找他，他并不是一个好玩的人。”
　　老刘笑道：“没有人愿意做不好玩的事，我的确有要事要见一见他。”
　　伙计道：“他不在，不过他经常要到这里来，每一次都要喝上许多酒。”
　　老刘笑道：“会喝酒的男人就不能算是一个孩子了。”
　　酒楼里的确没有那个孩子，老刘只有坐下来等。
　　酒楼里慢慢就有客人来了，第七个客人，就是老刘要找的孩子。
　　老刘一看到他就站了起来，他道：“你是不是白先生？”
　　这位白先生就是白衣郎。
　　他对老刘点了点头，道：“我姓白。”
　　老刘道：“有人要我告诉你一句话，他说如果你想自己的老婆，就去找陆扣青。”
　　老刘很注意白衣郎的表情，他不知道白衣郎在听到这件事情后，是不是还会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沉得住气？
　　他并没有失望。
　　白衣郎的脸上没有一点吃惊的表情，老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他这样沉得住气的人。
　　白衣郎居然只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锭碎银，对老刘道：“这点银子你拿去买几杯酒喝。”
　　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异样的表情，好像老刘告诉他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消息。
　　老刘开始认为这个孩子是一个怪物，最起码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老刘看到白衣郎居然并没有走出去，他居然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并且对伙计道：“酒、菜。”
　　伙计道：“是不是还是老样子？”
　　白衣郎道：“当然是老样子，这次恐怕是我在你们这里吃的最后一顿。”
　　伙计道：“难道白大爷要走？”
　　白衣郎点了点头，道：“是的，我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
　　伙计叹道：“这以后，恐怕你就很难再喝到这样好的酒了。”
　　白衣郎笑了一笑，道：“是的，像你们这种比醋还要难喝的酒，我以后恐怕是没有机会再喝了。”
　　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