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载愁悲归桨 铸错忆芳樽
2025-06-14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作品集  点击:

  夜已深,秋风所挟的寒意,使任何人都不禁翻起衣领匆匆而行。
  但麻雀却觉得全身燠热,寒意甚重的秋风,居然不能使她心中热度稍降。
  她已曾再三思索,为何严温后来把隐秘告诉她,要她深夜到他密室去?为何他叮嘱她不可向任何人提起?他究竟是为了沈神通之事?抑是另有目的另有企图?她也问过自己,如果严温另有企图(当然是存心不良之意)的话,她明明知道还肯不肯前往呢?
  当然麻雀没有答案,也许她不敢想得太多,何况她很年轻,年轻的人总是较多倾向于感情用事,也容易使自己向好一方面想,容易忘记(故意地)坏的后果。
  巨大的密室温暖如春,也明亮如白昼。
  严温的微笑比任何时间都温雅潇洒,使得麻雀芳心噗噗乱跳。
  严温替她搓搓背脊和手臂,使她恢复温暖,又给她一杯琥珀色的酒,等她喝完了,才道:“鸡婆婆为何不让你见到我呢?”
  麻雀发觉自己声音发颤,道:“我也不知道,她不准我见你不准我认识你。”
  她为何声音会发颤?为何全身发热心跳加速?她怕甚么?难道她认为严温会有某种行动——男女之间的行动?
  如果她已有这种恐惧,如果她真的不想有这种情形发生,那她何必阑深夜静时独自跑来严温密室?
  严温笑笑道:“你日子过得快乐么?”
  麻雀道:“我不知道。我好像一辈子都只有练功夫一件事,学完一样又一样。我认识的都是年轻小伙子,他们从来没有问过我快乐不快乐。”
  唉,已经过去了的日子,管他快不快乐?
  严温你笑容好古怪,你眼光好邪好亮,你打着邪恶主意?
  我为何全身内外发热发烫?我为何一点不怕他有邪恶念头?甚至竟喜欢竟希望他对我“邪恶”一番?
  我应该立刻从这张软绵香暖大床爬起身,立刻扯动床后角落那条蓝色绸带,鸡婆婆会被惊动马上从开启了的暗门进来。但我为何现在不想她出现?
  麻雀虽然已变成没有羽毛光秃秃的麻雀,但她既不冷也不怕。她心中迷乱而身体狂乱,也从严温光滑裸露的身躯摄取暖热,所以她不独不冷,反而比平生任何时间都热,热得她泪水汗水一齐出现。
  严温忽然静止不动了,但绝对不是寂然空虚的不动,而是火山行将爆发之前短暂的静止不动。
  他在麻雀耳边说道:“我脑筋忽然清醒,情绪也冷静得多,所以我忽然有点后悔……”
  “你真的后悔?”
  “你的动作虽然很狂放,却很笨拙,我在这方面很有经验,这张床也上演过不知多少次这类悲剧。”
  “难道一定是悲剧?”
  “我不必用眼睛看,就知道你是头一回跟男人上床做这件事。”
  “我是的,因为没有一个男人我看得上眼。”
  但她忽然也想起那杯琥珀色的酒,香香甜甜并不浓烈,可是有古怪的多数是这样的甜酒,因为很多女孩子喝不下刺鼻呛喉烈酒。
  严温吻她迷蒙的眼睛,吻她丝缎般嫩滑的身体,百忙中居然还能抽空说话。
  “我知道鸡婆婆一定会伤心会生气的。”
  麻雀道:“当我想认识你接近你,她就会告诉我你是非常邪恶可怕的人,但平时她却又说你是最英俊最可爱的人,世界上简直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你。”
  她忽然发现脖子很敏感,所以当他嘴唇游吻其上时,她禁不住全身抽搐以及躲避,殊不料这些动作却引致火山爆发,然后一切复归沉寂。
  世间上任何事情都一样,有开始就有结束,有快乐就有痛苦,有黑夜就有白天……

×      ×      ×

  白天这种时分(是清晨七时)严温通常好梦方醒。
  但两个钟头前送走麻雀之后,他居然睡不着,因为他考虑如何才可以使鸡婆婆放弃成见,把麻雀给他,让她随侍身边?
  他这一辈子三十多岁以来,竟还是第一次渴望把一个女孩子留在身边。麻雀似乎有一种异常的妖艳(当然她的皮肤身裁面貌都是第一流的)。在床笫间也好,平时远远相对也好,都有强烈神秘的吸引力。
  但鸡婆婆这一关似乎不易过。老实说如果不是鸡婆婆(严温明知他是自己生身母亲)强烈排斥麻雀和他在一起,昨夜一定不会发生那件事情,因为严温对男女床笫之私早已毫无兴趣。他必须有特异的刺激,甚至找同性作对手才激得起情欲。所以可能由于麻雀受到特殊保护才使他异常兴奋,才使他非占有她不可吧?
  躺在床上想这些问题他也很不习惯,故此他来到地牢沈神通石室内。沈神通气色很好,床头几上有些汤粥余渍。
  严温伸手摸摸几面,微笑道:“还热的,刚拿走而已。我猜是燕窝粥,虽然加了点补中益气的药材,但味道仍然很鲜美?”
  沈神通道:“本来我既不知道也无意知道你的私事,但现在却不同了。麻雀到底是谁?她有些神态表情很像你,我本来猜想可能是你妹妹,然而你却大有呷醋意味,可见得她不是你的妹妹。”
  严温初时也吃一惊,不错,麻雀可能真是他的妹妹,否则鸡婆何须严禁他们接近?
  但他旋即松口气露齿微笑。麻雀绝对不可能是他妹子,因为那天严北讲得很清楚,他们只有一个晚上而已。一个晚上的缘份,即使是天下最雄壮强健的男人,也不能使女人同时怀孕两次,而且生产时间相距十二年以上。
  如果是别的男人,你只要见过鸡婆的样貌就知道绝不可能。她满面的皱纹,下垂的双颊,还有突出尖喙有如母鸡……
  沈神通叹口气,道:“我一定已经太老了,我居然猜错很多事。当然错得最厉害是关于‘人面兽心’陶正直。”
  严温很感兴趣问道:“陶正直怎样了?”
  沈神通道:“他居然是厉害无比的脚色,但我们都错估以为他只是下三滥卑鄙家伙。”
  严温同意点头道:“他的确很厉害很高明,当然他的武功也不错。”
  沈神通道:“他究竟怎样对付家师孟知秋他们呢?”
  严温道:“他是‘巧手天机’朱若愚的传人,这是当世一大秘密,人人都以为朱若愚没有继承之人,所以那天少林七大高手之一的微尘和尚虽然受到暗算败落,但毫无一人怀疑是他的杰作。”
  沈神通道:“的确可怕而又高明,但以后呢?”
  严温道:“家伯父严北、刀王蒲公望、孟知秋、李继华、还有巫山神女宫主南飞燕都前赴巫山,因为有一处天险绝地可以给他们使用。当然陶正直会施展从‘巧手天机’朱若愚学来的绝艺,使这些都是当世无双的高手们没有一个能够再回到人间。”
  沈神通提醒他道:“令伯父也是其中之一,你敢是忘记了?”
  严温道:“没有忘记,但既然血剑绝艺已经写好画好,已经不会绝传。我不必担心,也不必多一个管束我的人。”他停一下,又道:“老实说,我很想知道这五个当世无双人物,能不能逃过陶正直毒手?你看呢?”
  沈神通沉吟一下,才道:“你没有做错,如果陶正直能一举害死他们五个绝世高手,那么他们其实也不能算是绝顶高手了。”他想一下又道:“这个秘密,现在可能只有你我知道了?”
  严温微微而笑,但笑容很虚假很冷酷:“不对,只有我和陶正直两个人知道,因为你已经是死人,死人不会知道任何事情,对不对?”
  沈神通道:“我承认你很有道理,但可惜除了我之外,很可能还有一个人知道秘密。”
  严温大吃一惊,恍然道:“何同么?”
  沈神通道:“既然你和何同是陶正直从中拉线,何同又已知道陶正直的厉害手段,日后他一定能从这条线索查出那五位当代高手何以都不能回到人间,事实上陶正直已向他透露不少消息。你看何同查得出查不出真相?”
  严温登时回心转意,道:“好,连你这世上有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你我和陶正直。但我想看看悲魔之刀,又不想任何官府找我大江堂麻烦。”
  沈神通沉思片刻,道:“如果我居然死不了,我答应一定办到。”
  严温道:“你会活下去,我一定尽一切力量使你活下去。但记住,只有你我陶正直三个人知道。”
  “我不同意,应该一共是四个人知道,因为还有我。”
  说这话的人是麻雀,她手中还拿着盛装燕窝粥的青花瓷碗。但她的反对她的抗议严温丝毫不知道,因为严温走了她才出现。
  “麻雀姑娘,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一定忘记刚才听见的任何一句话,除非你爱上严温或者爱上我。”
  麻雀几乎跌落手中的碗,大讶道:“爱上他或爱上你?”
  沈神通微笑道:“是的,但我知道你九成会爱上严温。”
  麻雀道:“何以见得呢?”她把碗匙都放在几上,免得真的跌坠地上。她觉得这些男人越来越有趣,例如垂死之人如沈神通,居然也讲到“爱”的问题。
  沈神通道:“你昨天还坦然得很,但今晨却闪闪缩缩,不敢被他知道你来看我,不敢被他知道你喂我食燕窝粥,为甚么?”
  麻雀道:“好吧,就算我已经爱上他,而且也可能同时爱上你,这便如何?”
  沈神通道:“你跟我们那一个要好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既已变成我们其中之一的人,那就等于仍然只有三个人知道,严温、陶正直和我而已!”
  麻雀微笑摇摇头,道:“不对,连我在内一共是七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沈神通不由大为惊讶,道:“竟然有七个人之多?那真是想不到的事情,而且你特别声明你仍是其中之一,你为何不肯附属于我们?你有甚么野心?”
  麻雀道:“我是练刀的人,所以我想要那把悲魔之刀。”
  沈神通道:“很合理,但何以知道秘密的一共有七个人之多?”
  麻雀道:“因为哑女人一直跟着严温,她必定知道。而南飞燕不但知道,帮着陶正直将雷傲侯迫得走头无路,当然陶正直最后的一着南飞燕可能不知道,因为这一次她自己也是被害人之一。第七个知道一切秘密的人,也就是把这一切告诉我的人。”
  沈神通马上猜到,道:“唔,一定是那位鸡婆婆,她究竟是甚么人?”
  麻雀没有回答,却把雷傲侯如何被天下高手迫得弃家遁逃的事说出。最后又道:“昨天还听说天下黑白道高手抵达南京越来越多。他们去过雷府之后,都留在南京等候雷傲侯回来,因为雷府内无数奇珍异宝仍然摆放得好好的,所以没有人认为雷傲侯会永远不回家。”
  沈神通道:“陶正直这一招真厉害可怕,雷傲侯只好永远不回南京了。但最奇怪的是鸡婆婆,像她这种人怎能得到严家如此信任?”
  麻雀道:“她怎么啦?”
  沈神通道:“她全身由头到脚纤尘不染,干净得不能再干净,襟袖间散发出变幻不同香气。她眼神之冷酷,以及面部已经变形,在在足以证明她是毒教高手。这种人动辄翻脸杀人,谁敢信任而且托以腹心呢?”
  麻雀由衷赞叹道:“你师父我没见过,但你却真是不折不扣的神探。”
  沈神通道:“毒教之人不能寄予腹心之故,就是因为太狠辣太冷酷。你想想看,一个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竟然连自己容貌也舍得不要,世上还有甚么事她做不出的呢?”
  麻雀显然还不甚明白他话中之意,所以沈神通又解释道:“鸡婆婆从前不但不是这种样子,甚至还可以看得出从前她相当漂亮,由于修习某种最恶毒最可怕的毒功,她后来才慢慢变形,终于变成现在的样子。当然她一早就知道有这种可怕后果,但她仍然舍得放弃美丽容颜,你说可怕不可怕?”
  麻雀摇头道:“但她……唉,我不妨告诉你,她是我的义母,她对我非常爱护非常关心,对严温也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她狠辣冷酷。”
  沈神通沉默了一阵,才道:“既然如此,我劝你不要爱上严温,她一定不答应。”
  麻雀讶道:“你怎么知道?她的确很反对并且提防发生这种事情。”
  沈神通虽然回答,但麻雀却听不见他说甚么,因为刚好从敞开的门口传来几种奇怪声音,以至淹没了沈神通话声。
  门外是阴暗的甬道,甬道上还有很多道铁门,显然每道铁门后面都是一间深入地下坚固无比也永远见不到阳光的石室。这种石室自然不是用来招待贵客,而是用来囚禁最危险最可恨(以严家角度而言)的仇敌,故此另外九道铁门内有人在里面并不希奇。
  事实上现在这些吵耳声音就是好几间石室发出,有哭声有笑声也有长啸及怪叫声,加上砰訇撞击铁门声,每种声音都震耳欲聋,可见得这些人若不是筋骨强健力大无穷,就一定内功深厚丹田气足。换了普通人关在那么厚的铁门后面,只怕弄出少许声音都不容易。
  沈神通和麻雀只好暂时停止谈话。这种可怕闹声每天都有三次,也就是每天早午晚三餐时分,只要水和食物一送进去,马上就静寂无声。
  由于沈神通身负重伤不能行动,所以铁门平时根本虚虚掩住。麻雀既然在房内,铁门不但不关反而大大敞开,所以沈神通看得见两个彪形大汉运送食物,在甬道内迅速派发。
  不久各种声响沉寂。那两名大汉没有进入沈神通这间石室,所以沈神通像平日一样,只能看见他们打赤膊上身尽是黑色长毛,动作迅速有力,样貌长相则看不见。不过由于偶然可以听见他们咆哮声,想像中这些看守地牢的大汉们,必定凶悍得有如野兽。
  麻雀恢复谈话,道:“你知不知道这儿一共关着几个人?”
  沈神通道:“没有人。”
  麻雀讶道:“没有?你耳朵又没有聋,那些声音你每天都可以听到三次,还说没有人?”
  沈神通叹口气道:“我意思说他们已经不是人,他们一共有七个,现在绝对不能称为‘人类’了。”
  麻雀道:“为甚么?你这样一说,我想我应该去瞧瞧他们还是不是人类。”
  沈神通道:“不必瞧,你瞧见了会觉得恶心可怕。他们已没有一个会讲话,个个须发遮住面孔,个个一身垢污肮脏。每道铁门上小方格每天只开三次,每次都一开即闭,但我这儿已嗅到臭味,可见得每间石室都脏臭无比。”
  麻雀道:“你虽然是神探,可是总不能每件事都猜对吧?你怎能够好像亲眼看见一样讲得详详细细头头是道?”
  沈神通道:“如果你看见过有些地方的死囚监牢,你任何时候闭上眼睛就能记起那些人和那些地方。”
  麻雀一言不发飞快出去,但很快就掩住鼻子回来。
  沈神通笑道:“你白白吸了一肚子臭味,但甚么都看不见,你应该听完我的话才决定。你真的完全想不到石室内黑漆一团全无光线?你怎能看见里面情形呢?”
  麻雀脸孔拉得很长,却仍然很美丽好看。“我一定会想办法看到。”她说:“但你先告诉我,他们是谁?”
  沈神通道:“你以为我应该知道他们是谁?”
  麻雀道:“你是神探,当然应该知道。”
  沈神通道:“如果我说不知道,你一定会生气以为我骗你,我实在不想让你生气,所以我只好尽力猜猜看。”
  麻雀绽出美丽灿烂笑容,像沈神通这种男人既本事又有趣,如果嫁给他,一辈子一定不会烦闷无聊。但可惜我已经不能嫁给他,只能嫁给严温。何况沈神通伤势那么严重,能不能活下去很成问题。
  她仍然不禁轻轻叹气,道:“好极了,但如果你太累就不必啦。我可以等,我们还有不少时间对不对?”
  沈神通笔直望住她眼睛,他眼光好像能看透她心思,说道:“你并不认为有很多时间,因为我的伤势。”
  麻雀只好点头承认,道:“但我希望你挺得过去,我希望你活着。”
  但这是伤者自己既不能应付也不能控制的危险,所以沈神通只好笑笑,道:“我猜想那七个不幸被囚禁者其中有一个是女性。他们出身一点共同的,就是全都是武林高手,从前是现在还是。他们被囚后也有两个共同点,一是他们丧失说话能力,可能因药物所致,但也可能舌头都已被割掉。二是他们意志勇气已被摧毁,只賸下要求食物维持生命的本能。”
  麻雀目瞪口呆。这个男人好像有无穷智慧,还有无视生死之气魄。只不知换了严温落到他这种境地时,还能不能侃侃谈笑?
  沈神通又道:“他们其中有两个外功极佳,所以撞门擂墙的声响可以骇死人,加上每次送食物给这两个人时,门上方格总是开闭得比别人快些,可见得连送食物的人都禁不住有点忌惮畏惧。当然那两人只不过急于得到食物而已,就像喂狗一样,有些狗会特别急切冲扑向食物,通常这种狗天性一定凶猛些。”
  他稍稍停歇一下又道:“我遍想近二十年来江湖上的高手有二十几个忽然失踪下落不明,其中有十五人传说被血剑严北杀死,但却都没有找到尸体,所以我猜此地囚禁的七人,必定属于那十五个人之中。而这两个外功特佳高手,大概就是泰山派冯当世和鄂北袁越了。”
  麻雀道:“泰山派以剑术着称,不是硬功,我也没有听过冯当世这个人。”
  沈神通道:“冯当世十几年前失踪,你当然不知道。其实他昔年在江湖上着实很有名气,人称泰山怒汉。此外泰山派虽是剑道大门大派,但秘传‘不敢当神功’也是武林绝学。当年泰山怒汉冯当世据说已练到全身刀枪不入地步,只不过我猜想他一定不敢让严北的血剑刺中。”
  麻雀道:“另外那个袁越呢?”
  “袁越外号‘擂地有声’,当时江湖上论拳力之重当推他第一。他十二式擂手无人能学,这是因为拳力不够重的人,不学这十二式擂手还可以长命百岁,一学会了一定死得很快。”
  这种武学上的道理自然不必多所解释,你只要听到只有一百斤气力的人,却去学必须一千斤气力才可施展的武功,此人的前途命运不问可知。
  麻雀忽然用惊疑眼色瞧他,问道:“你为何讲得这么起劲?我感觉出你好像在转动可怕的念头?”
  沈神通叹口气,居然直认不讳,道:“是的,我正在想像如果将这七个高手放出来,而严北正好不在,此地将会怎样的结果呢?你能想像得出么?”
  麻雀伸伸舌头,道:“如果他们个个疯狂错乱,当然严家上上下下七八十条性命大血案休想避免。”
  沈神通道:“我保证必定如此。”
  麻雀道:“你为何向我讲出来?从现在开始你一定已经没有任何机会纵放他们,难道你不知道?”
  沈神通道:“我当然知道,但我却更知道七个疯狂顶尖高手离开严家之后,必定会有十倍百倍更大血案发生。”
  麻雀不觉露出钦佩神色,轻轻道:“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考虑以后大血案问题。”
  沈神通道:“如果我活不成,恐怕将来不会有人对你讲这种话,所以我再提醒你,多顾虑那些无拳无勇的人。在命运牢笼中他们比我们软弱比我们乏力,他们往往连舍命一拚的能力勇气机会都没有。”
  麻雀道:“你是个很奇异的男人。”她临走时又说:“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活下去。”
  我当然想活下去,可惜何同那一刀实在刺得太重。我当然想亲手拘捕严温何同,更想再见到马玉仪和小沈辛,但我能够么?
  石牢的铁门仍然大开。他们不必防范沈神通会逃走,因为一来他活得成活不成还是一大疑问,何况甬道到地面出口处层层设防,严密得连老鼠也钻不出,又何况沈神通这个半死不活的人?
  不过如果真的放出那七个老一辈高手,他们人人武功仍在,情形当然有天渊之别,但沈神通肯么?他做得到么?
  其实更重要的是:沈神通究竟活得成活不成?如果活的成,他可还有反击的力量和妙计。如果活不成当然甚么都不必说了。
  本篇到此暂告结束,后事如何请看本故事之三:“望断云山多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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