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名姝明珠
2022-01-11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点击:

  于桂书与全维钧俱是成名之辈,虽然一时间为忆君威势所迫而退居守势,然仍能死死支持住。
  金蛇灵鞭在空中抽划着,激起的气旋如层风鼓浪般冲向千毒鼠两人,一招一式如抽丝剥茧般细腻已极——
  三人如走马灯地左转右旋,人影愈来愈快,最后只剩下一片灰影——
  整个场中除了呼呼刃风以外,其余的帮众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全部紧张地注视着场内变化。
  月儿时显时隐,使得这山间更形幽静神秘,无论从任何角度看来,这一片山林都这般美好,但谁会想到灵山胜地中,竟有血腥战斗发生呢?
  蓦然两声怒喝,紧接着——
  “砰!”一声——
  只见于桂书陡地从战圈中退出,不但须发怒张,脸色苍白,子母圈也不知丢到何处?
  原来三人斗至急处,久战不果,全维钧天性较阴鸷,尚沉得住气,于桂书却因自己堂堂长老,在这多帮众前丢人现眼而不禁大急——
  忆君战得兴起,金鞭上下翻飞,将一身所学尽量施展开来,只见他右手连挥,鞭梢带着点点金光,飞射着对方两人的周身大穴。
  于桂书、千毒鼠全维钧以真功夫算来,还是得数于桂书功夫较高,因此两人之中以于桂书主攻,而千毒鼠为辅——
  如此一来,却使忆君大半招式,尽往于桂书身上招呼——
  立刻于桂书大觉吃紧,而有些手忙脚乱起来,忆君也是得势不饶人,一见于桂书最先呈露败象,更加紧朝他狂攻不已——
  这下却给千毒鼠占去极大便宜,只见他似铁棒棍乘隙猛进,专找忆君防守疏弱的地方进招。
  但忆君全身蔽如铁桶,更何况有宝衫护身,除了手脚、双眼以外,其余任何地方俱不怕兵刃所击——
  千毒鼠也发觉这点,不禁暗暗寻思对策来——
  全维钧这一寻思对他不大紧,而于挂书却因他招式略缓,而感觉全身压力大增,本来以他两人合攻白衣人一人已大失面子,此时如何能再出口提醒千毒鼠全维钧呢?只好自己苦苦支撑下去。
  一百余招过去,忆君愈战愈勇,满场中尽是他的鞭风拳影,于桂书与全维钧已被包在里面,渐渐看不见他们的影子。
  于桂书形势越险,原先尚能将鞭梢隔于两尺外,此时却已不足两寸,只见万点繁星在他周身飞舞着,错非是于桂书,旁人恐早被这奇幻绝伦的鞭式弄得昏倒了——
  蓦然忆君一招“似锦似屏”,金鞭挥得如练,缓缓在空中划起一道光幕,像是一道隔墙,将对方两人分了开来——
  于桂书与全维钧俱觉有种无穷的吸力,要将他们吸引进金光如织的鞭影中,立刻自然地奋力地向右左各一方闪出——
  忆君正要他们如此,蓦地右手变招为“金丝剪腕”,一溜金光闪电般朝千毒鼠双腕绕去——
  而左手也一式“绵掌”,看似缓慢而实内蕴着绝大暗劲,徐徐向于桂书飞退的当胸按去——
  全维钧因忆君着重不在他,一招“霸王卸甲”总算将来鞭化开。而于桂书呢?却因忆君早已看准他,这招是再怎样也避不过了。
  于桂书一见白衣人出手如幻般飘渺而来,己身已罩在对方掌风之内,他经验丰富,一瞥之下也知对方掌力非凡,决非自己硬接得下来——
  然而退后向旁俱已不及,于桂书毫不犹豫,右手母圈往面门一护,子圈却从腋下暗挑而起,如果忆君手仍照直击来,则手肘间非挨于桂书一记不可!
  眼看忆君视若无睹,不但不曾变招,反而更加快击式,晃眼间一只白皙的手掌,已不足于桂书胸肋三寸过——
  于桂书冷叱一声,母圈往下一拦,子圈飞快往上一挑,竟是硬生生要将忆君臂膀锁断——
  然而忆君如不是有恃无恐怎敢如此,只见他手肘关节处在不可能的范围下,如灵蛇般反向内弯转过来,手指微曲间已游过于桂书绝毒一击。
  于桂书见对方如此轻易即让过招式,立刻想也不想连忙抽身后退,但是仍迟了一步,忆君左手五指已飞快划上他腕部命脉——
  于桂书只觉左腕一麻,子圈已脱手飞去,骇得他暴喝一声,顺式一掌全力朝外崩出——
  正巧忆君也紧接着一掌劈来,而于桂书仓卒间出掌功力未聚,当然立刻被忆君一掌打出圈外,浑厚的余力,劈得他气血欲涌而出。
  这时只余千毒鼠一人独力支持,是以更不是敌手,于桂书虽想上去帮助,惜自己所受一掌,外表看不出,其实内脏却受了极重暗伤——
  千毒鼠虽仗毒成名,然而一身软硬功夫也十分到家,自知自己凭真功夫万非忆君敌手,是以一直在想着方法,拼着两败俱伤,也要以毒将其毙命。
  忆君打发了一个,心情轻松已极,出手间更见潇洒从容,一袭白衫加上如金光幕在黑夜中忽起忽落,煞是好看得紧——
  全维钧牙关咬得紧紧的,目光如炽般狠狠盯着忆君奇奥无定的身形,手中棒却杂乱无章地遮挡着,完全走的反路子,一时间两人倒相持不下——
  忆君的金鞭愈使愈开,渐渐竟将千毒鼠逼出五尺以外,不时发出的——
  “拍!拍!”
  抽击声,震惊着四山,及林立在旁,肃静无声的蜈蚣帮众。
  千毒鼠全维钧心中大急不已,连于桂书在旁也恨得不停咬牙,因为距离越远,则千毒鼠的毒越难施展,是以千毒鼠拼命要将距离拉近——
  忆君虽不知对方用意何在?但他看得出千毒鼠有这种意图,立刻他哈哈一笑,道:“全老家伙还有什么鬼花样吗?”说着手中内力顿加,逼得千毒鼠绝不能越雷池一步——
  一个时辰,快两个时辰过去,月亮已偏到西方,可是此处仍酣战未休,忆君这一次打斗,得到了太多经验,但最后,他仍吃亏在经验太少上。
  千毒鼠已有些力不从心了,额上的汗珠滴滴滑落,脸色也苍白得紧,气喘的声音隐隐可闻。
  像他们这种功力绝高之辈,如果竟也显出气喘,可想而知战斗的激烈,即是忆君不再打下去,全维钧也非休息个一两月不能回复。
  忆君知道时机已到,只待自己连出三招杀着,千毒鼠即非得被生擒过来不可,如此正好将其作为人质,交换鹿加过来——
  立刻忆君金鞭扬起——
  “呼!”地——
  在头顶上飞快抡起个小圈,接着一招“鹤唳长空”向千毒鼠抽出——
  千毒鼠已至强弓之末,此时只见鞭影如轮,自己再也无力将它避开,更何况忆君此时根本不容许他避开——
  千毒鼠长叹一声,自己成名多年,到头来却被一无名小卒玩弄于股掌之间,想着气极,突然暴喝一声,一扔捧直向忆君碰去,而自己却只好闭目待死——
  眼看一场血战即将结束,谁知就在此时,突然屋内一阵大吼:“蜈蚣帮的小子!老子出来要你们的命!”
  接着一阵碰击声,像是有人从屋内阵后攻出。
  忆君听着已知是鹿加,心中不竟一喜而自然手一缓——
  全维钧虽是闭目待死,但他心仍沉得住,一见此机会难得,立刻十指怒张奋力朝忆君双睛抓来。
  忆君变起肘下,连想都来不及,只见颊旁一黑影飞来,立刻左手往上一抓,右手鞭也朝千毒鼠天灵盖猛击下来——
  这黑影正是全维钧先前所掷来的兵器,忆君奋力一抓,只闻棍身“格登!”一声,突然忆君陡觉掌心奇痛,恍似千针乱刺般,紧接着全身激灵灵打个寒噤。
  全维钧一见对方最后果然中计,哈哈一笑拼命往横里一移——
  忆君一瞥已看清,原来那黑黝黝的棍棒,果然在突然间冒出千万根针刺,从手掌渐麻的感觉,他也觉出这竟含有绝毒。
  无尽的怒火占满了忆君心智,毫不考虑地顺势一掌朝千毒鼠劈来,然而千毒鼠的毒太过猛厉,忆君手才一出,陡觉头脑一阵昏眩,只感自己五指似已拂到对方身上,立刻头也不回反身即朝山下奔去——
  千毒鼠大吼一声,他被忆君五指拂过胸前,顿时肋骨断去数根,此时也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屋内的巨吼已冲至外面广场,果然是鹿加与玄静子等四人相继而出——
  整个广场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出手拦阻鹿加,玄静子冷眼一看,只见于桂书跌坐在旁,全维钧却倒地不起,心中已明了了个大概,月色下她一身玄装,只听她长声一叹——
  而此时忆君呢?
  从手掌心传上来的炙热,渐渐使他整个臂膀俱感觉麻木,并且好像有千万根针刺,顺着血脉往上游钻。
  千毒鼠的毒实称得上旁门邪术之一霸,忆君已臻至高的内功,仍抵受不住这毒气的上窜——
  两个起落忆君已消逝在茫茫黑夜中。这边玄静子、噶丽丝等晚了一步,只能看见他一个白而迅捷的背影,匆匆逸去。
  整个“祥明庄”变得死一般沉寂,于桂书硬接了一掌,伤势较轻,千毒鼠全维钧被忆君五指拂过胸背,肋骨已断去数根,并且内脏也受到极大震动,正是生命垂危。
  玄静子四个生力军一冲出来,真来无人敢当,尤其鹿加神威凛凛,如虎吼般巨喝,更令人生出盖世无敌之感。
  明月突地隐没,四山顿形黯然如黑幕陡降,噶丽丝首先娇喊一声,朝白衣人逸去方向追去。玄静子、鹿加等也不得不立刻起步随行。
  蜈蚣帮众眼睁睁看着四人从容驰去,但因两位长老俱相继重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发令追敌。
  晃眼间玄静子即赶上噶丽丝,只见她目露忧急,认定白衣人遁去方向穷追不舍——
  玄静子不好出声阻止,心中却暗叹其徒儿对黑衣人的感情,只因那白衣人口风中露出与那黑衣人似甚熟识,而噶丽丝即要穷究到底。
  想来这数个月她是如何过的了?然而四山如壁,白衣人轻身功夫之高绝,在四人中无人能与之相比拟,还不是一会儿即失去了他踪影——
  玄静子不忍心让噶丽丝继续狂奔下去,出声喝道:“噶丽丝,别追了!再追也是徒然,咱们停下来好好想个法子吧!”
  噶丽丝刚才一阵狂奔完全是一口气,这时气已丧尽,闻得师父一声呼唤,立刻停下身来,可是却哀哀地哭起来——
  噶丽丝个性虽刚毅,在与师父师姐们一起时一直是终日笑嘻无忧,其实她可随时俱记挂着“黑衣人”的。
  此时好不容易才听得一些关于黑衣人的眉目,谁知却因自己晚了一步而未及得到讯息——
  杨池萍、宋昆兰也随后赶来,看到这情形都不禁噤声一旁,鹿加鲁直,不解地问道:“姑娘什么事这般伤心呀?”
  杨池萍气得一拉他衣摆,示意他别说话——
  刚才是鹿加第一个从屋内冲出,正好看见忆君中毒与一掌拂伤千毒鼠全维钧——
  虽然忆君使的金蛇灵鞭他曾看过,但因忆君衣着装扮完全改变,以致他也未认出那白衣人即是忆君——
  “咦!那金鞭……”鹿加奇道,他想不通世上怎会有两条金鞭的。
  此时噶丽丝情绪渐趋平复,颊上仍挂着数滴晶莹泪珠,想到刚才自己的失态,不禁望着玄静子赧颜笑了。
  玄静子轻轻松了口气,正巧听得鹿加提起“金鞭”,她在奔出内屋时,晃眼也看见白衣人手中金恍恍地一飞而逝,心中已有所觉悟,此刻经鹿加一提,不禁奋然问道:“鹿加,那白衣人可是使的条五尺长短,金光斑斓的长鞭?”
  鹿加点点头,玄静子接口道:“是了,这白衣人必是‘武仙’传人,当年武仙金鞭镇荡群魔不可一世。不是她传人怎会令于、全两位老魔一齐伤在他手上?也难怪他知道黑衣人下落了!”
  四人中除了鹿加外,另三人俱只见白衣人如飞而逝,未曾见他中毒受伤,而鹿加虽见,却又不知其已中毒。
  待一切又回复原状,噶丽丝收去最后一滴泪珠,于是杨池萍说道:“师父,现今咱们往何处去呢?可要再上‘祥明庄’一趟?”
  玄静子沉吟一会,摇着头道:“于桂书与全维钧俱已受伤,咱们此时再去有趁人伤危之嫌,并且既然二师伯不在庄内去也是徒然,还是待三月后的武夷山群英大会再想办法吧!”
  玄静子又侧身向鹿加道:“你是跟咱们呢?还是另有他去?”
  鹿加正为此事苦恼,想他初入中原路途不明,人又生得浑沌鲁直,而忆君不在一块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噶丽丝心知他必是拿不定主意,而又以只有他晓得黑衣人真面目,所以代他答道:“师父,咱们就带他一块儿走吧!想来三月后黑衣人必也会去武夷山的,到时你自会遇着黑衣人!”最后一句话倒是向鹿加说的。
  立刻四人朝山下奔去——
  而此时忆君,早已在数十里外,眼看他翻过一山又一山,速度快得像陨落的流星一般。
  不时望着愈来愈肿胀的左手,渐渐整只手臂俱麻痹不灵,尤其丝丝炙热的毒气,似针刺般一直往上腾钻,使得他必须花一大半内力去抵制——
  虽然他脑中已昏沉沉的,然而灵智之中仍打定了,拼着一息尚存也要奔至山下,寻着那相依为命的龙儿,这样再凭天命,任自己生死与否了!
  白色的天池宝衫,有如轻纱披在他身上,金光游转的灵鞭仍被他右手紧握着,与他的白色衣摆一般,垂直地飘荡在身后。
  吕梁山有三千余尺,但此时忆君轻功施展到极处,何况又是下山,再过不到盏茶时间,辽阔平坦的山脚,已呈现在他眼前。
  一阵尖锐的啸声从忆君口中呼出,远远也传来一阵龙吟相应,晃眼间蹄声得得,迅捷无匹朝此方奔来,忆君心中一喜,心神一阵松懈,蓦地足下踉跄数步,“噗!”地跌倒地上。
  地面尚积着寸余厚的白雪,但因明月隐起,只反射着微微白光,虚幻地看得出忆君的躯体,卷伏在雪地,昏死着——
  龙儿飞快地奔过来,惊愕地停在主人身旁,然后用巨舌舔了舔忆君红得发烫的眼脸。
  一声声的哀嘶从龙儿口中发出,但忆君连眼皮也未眨一下,滴滴的汗珠顺着他手腕从袖口流出,可想他体内真气与毒气斗争的激烈。
  龙儿哀嘶一阵见主人毫无反应,自动地安静下来,鼻孔内低哼数声,突然用口将忆君衔起,迈开四蹄朝官道上奔去。

×      ×      ×

  清风,也可说是寒冷的北风,吹走了黑夜,黎明时的景色在这四际环山的地方,似乎特别显得爽洁秀丽。
  积雪皑皑的大道上,寂静得一个行人也没有,然而一匹黄马正立在路当中,不畏风雪地伫立着。
  而一个着白衫的人——忆君,正仰卧在它蹄前。
  一个个时辰过去,有些浑沌的太阳,也快移到了正中,然而官道上仍是空旷无来者,像是世界上的人忘记了这个地方,忘记了这里有一个濒死的人——
  龙儿的全身虽似塑像般,一丝也未曾移动过,但一对巨眼却不时瞥向极遥远的两个方向,希望能发现人迹,拯救爱主的生命。
  就在此时,远处一阵车声辚辚,大道的尽头露出两个黑点,缓缓向这方移来,龙儿看见了,蓦地又长嘶一声——
  这两个小黑点倒真是两辆马车,前头一辆轻便而灵巧,车轴上坐了一老一少,俱显得仆仆风尘。
  后面一辆较为笨重,用双马拉着,四周垂着厚厚帘幕,想来内中乘的是妇孺内眷,或贵重物品吧!
  老的一个胡须已花白,额上沟纹深凹显现,可知其生涯一定多思多虑饱经忧患,一双精光奕奕的眼睛,一开一闭地看着前方。
  少的一个年纪甚轻,约有二十来岁,穿着一身青绸衫子,面容甚是俊秀,额顶稍嫌狭小了点。
  “嘿!云儿!”老者推了推已昏昏欲睡的少年,指着前方道:“你看路当中站了匹马,不知是什么人?”说时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神色。
  这云儿一惊,连忙抬起头用手遮在眉端,遥目朝远方望去——
  这一老一少俱似练过武似的,此时寒气迫人仍只穿着单薄的轻裘,尤其老的更是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突然龙儿的悲嘶声传来,车上老者一震,脱口呼道:“好雄壮的嘶声,此马必定不凡,但闻其声中似含有绝大悲哀,难道它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老者说到此处突然手中马鞭一扬,催骑往龙儿处赶去,后面一辆也自动加快跟随上来——
  龙儿眼见终于有人来了,蓦地双蹄一曲,跪在忆君身旁,亮而深的巨眼,掉出两滴血泪。
  老者一看此情景,已明白大概,将马缰扔给少年,然后一晃身扑了下来——
  忆君仍静静躺在雪地上,四周的积雪被他体内运行内功所生的热力溶解,化成一滩水——
  右手尚抓着金蛇灵鞭,左手五指变得乌青而肿胀,阵阵腥臭的黑水从指缝间涌出来——
  这老头轻轻踱至忆君身旁,鼻孔连连掀动数下,像是嗅着空中气息,面上蓦地闪过一丝震骇神色——
  这时那少年也走了过来,看见忆君奇怪的装束,不禁一惊,道:“父亲,这人是谁?”
  老头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副鹿皮手套戴在手上,然后缓缓将忆君左手拿起,并且顺着手腕将袖口推上去。
  立刻一条黑而乌肿的小臂露出来,然而奇怪的是,自肘间关节上却仍是洁白无暇,只见忆君一只手臂上白下黑,交界处似有一层水气,上下移动着。
  老头轻叹一声,道:“难怪他中了这绝毒的‘七步断魂’仍能不死,敢情这人内功已臻至高无上的地步……”
  少年一愕,惊道:“七步断魂?这不是千毒鼠独一无二的秘传吗?”
  老头笑笑,道:“不错!来!帮我将此人抬至车里。小心,要戴上鹿皮手套!”
  青绸少年点点头,与老者合力将忆君轻轻抬起,向后车走去——
  “莲妹!”少年呼道:“咱们救了个人,快将门打开!”
  车内一个女子应了一声,布帘很快掀起,露出个云鬓芙蓉美丽已极的妇女,娇喊道:“爸!救了个什么人?受伤了吗?”
  老者面色滞重没有言语,还是那少年说道:“莲妹快让开点别沾着他,他中了千毒鼠的‘七步断魂’呢!”
  这艳极的女子‘啊!’一声,立刻向后退了进去,空出一大段地方——
  老者与少年很小心将忆君平放在车内,然后取去忆君面罩,立刻忆君俊秀的面孔呈现出来,只见他满脸通红得像吃醉酒般,粒粒黄豆大的汗珠,顺着腮边滑落下来,面罩里也湿淋淋的一大片汗水。
  “爸!这人是谁呀?”被称为“莲妹”的轻声问道,一双美目涣散地注视着老者,神情甚是古怪。
  老头叹口气,道:“这孩子恁地年青,功力竟这般高深,错非如此谁敢与千毒鼠全维钧结仇?唉……”
  敢情他想到这奇特的白衣人一表人才,功力又是这般高深,谁知竟正当锦绣时,却罹这奇祸。
  虽然忆君的脸受痛苦所扭曲,又被他加上去甚多伪装物,此时早已失去他本来面貌,但明晰的轮廓,英挺的气质仍足以令人心折。
  金蛇灵鞭在将忆君被抬进时,已由那青衣少年取下递给了莲妹,老者一直是注视着忆君乌黑肿胀的手臂——
  青绸少年见父亲叹气,奇道:“爸,你老怎还不着手为他医治?看他一脸正气,绝非是个坏人。”
  老头点点头,道:“我知道,敢与千毒鼠为敌的还会是坏人?但这‘七步断魂’非比寻常。此时他靠绝顶内功将其硬逼住,才一时不会发作,但再过三、四个时辰待他真力一懈,则毒性上攻更速,仍是吐血而亡……”
  这美丽的女子问道:“爸!你医术这般高明,难道竟无法能救他吗?”说时一对眼珠木纳地瞪着老者。
  白发苍苍的老头,与女儿眼神一接触,竟惭愧地低下头去,无可奈何地道:“世上虽没有克不了的毒,但此‘七步断魂’确是难治已极,普天下只有两物能治一是‘冷芝’明珠……”老头说到此处又长长叹口气。
  少女与兄长听得父亲说到“冷芝”,俱黯然低下头,尤其这清丽绝世的女子,美目中更流下几滴眼泪——
  “爸!”这女子又问道:“另一件东西是什么呢?”
  老头应道:“另一件是五十年前‘武仙’手中的北派镇山之宝——‘金蛇灵鞭’,金蛇灵鞭是什么样子我没有见过,此物也何其渺茫难求……”
  “金蛇灵鞭……金蛇灵鞭……”青绸的少年不住念着。
  老者又道:“金蛇灵鞭是由一种奇毒之‘金色碧线’蛇制成,金色碧线喜食天下各种毒物,虽是死后仍保有此特性,任何中毒只须将它那两只毒牙插于伤口,则毒自然被它吸进体内溶于无形,可是……可是……”
  青绸少年不禁生出失望心情,三、四个时辰之内如何能寻得此两物?
  那美丽的少女正抚摸着金鞭,听着老者的话不自觉顺势往蛇首摸去,突然她感觉一阵刺痛,娇呼道:“哎哟!这鞭子也有牙齿呢!”
  一声娇呼将两人从惋惜中惊醒,青绸少年一眼瞥见莲妹手中闪闪发光的鞭子,呼道:“爸!你看这可是‘金蛇灵鞭’?”
  老者早已看到忆君手中的金鞭,只是他下意识中,对“金蛇灵鞭”怀着不可求的想象,所以根本未去注意它,此时经少年一提,不自觉缓缓将金鞭拿起——
  少女见父亲久久不说话,急道:“爸!这是‘金蛇灵鞭’吗?”
  老者将鞭子把玩良久,才吐出一口气,说着:“唉!想不到老眼昏花,这可真是金蛇灵鞭呢!如此一来这孩子有救了……”说着一挥手,那少年轻将忆君手臂抬起,老者将鞭首的锐齿狠狠插入忆君指尖,只见金蛇灵鞭腹内一阵乌气汹涌,而忆君手臂上的黑色却渐渐消减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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