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惊涛裂岸
2022-01-11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点击:

  清朗的山巅上,两条人影,闪电突击着,这情形不正是四十年后凌云跟凤霞的情形一般吗?
  公孙惠龙胜在内力深厚,招式威猛,举手投足俱如出槛猛虎,锐不可挡。
  上官清凭其绝世轻功,合身如蝶影翩翩绕着惠龙轻翩曼舞,挥手蹴足间一股阴柔掌力奇妙地化解了惠龙凌厉的攻势。
  两人由拳脚打至兵刃仍不分胜负,上官清八尺金鞭使得出神入化,尽得乃师玄冰老人绝技,再加上自己多年钻研历练更得心应手,如玄冰老人仍在世,可能已被她青出于蓝了。
  公孙惠龙手中剑名“青霞”,虽然剑刃连柄尚不足三尺。“青霞”剑是“玄机子”所练,传给了“只手伏魔”,不但剑身锋利,不下“龙泉”、“太阿”,而且尺许剑芒,更会随着使用人,本身内力而伸长缩短,寻常兵器,只要捺着芒尾一点边儿,也得折断。
  公孙惠龙的“伏魔二十四”与上官清的“灵蛇鞭法”相互克制。两人使出这天下罕见的剑式与鞭法,俱兢兢业业,不敢丝毫大意。
  且说他俩剑来鞭往,飞快地交击着。
  惠龙雄浑的内力已由剑身发出,剑芒暴涨两尺,加上原来二尺余,几乎长了一倍,只见他左挥右砍,看似凌乱无章,然而却包含着绝大凶险。每出一招即呼喝一声,附近山石被他如雷般剑式,括得碎石籁籁,漫天飞窜。
  上官清在他凌厉的剑招中,出手丝毫不减先前速度,仍是轻灵快捷,指东打西闪闪金鞭,犹如金蛇乱抖,突破对方严密剑阵,飞晃的鞭梢,时刻不离公孙惠龙躯体要穴左近。
  两人在挂月峰顶剧战三日三夜,仍分不出胜负,经过长期不眠不休的打斗,就是金刚不坏之身也禁受不了。
  上官清与公孙惠龙俱手足酸软相对坐着运气调神,长久的消耗内力使他们在短期内功力全失。
  又过了一个时辰公孙惠龙睁开巨目,冷声说道:“姑娘,还要打吗?”
  上官清也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目,在她清澈如潭的眼光中露出愤怒,悲伤,还有稍许的赞佩。
  因为从没有人敢像公孙惠龙般如此冷言冷语对待她,并且还能跟她战成平手。
  只见她恨声说道:“别充大话,你自认还能再斗下去吗?”语气中稍微还带点撒娇的意味。
  惠龙苦笑道:“那么姑娘准备怎么办呢?一本书总不能分给两人呀!”
  上官清精神已回复大半,懒懒地站起道:“以我俩目前功力算来,即使再过二、三十年可能仍辎珠并较,不分上下。这样吧!咱们四十年后,仍在此处见面,再决一胜负以定‘阴阳秘笈’谁属。”
  公孙惠龙一想也是,只好答应下来,于是寥寥交待数句,就各自下山,重归天山与峨嵋苦练师门绝艺而去。
  虽是短短几句话,然而却决定了两人的一生。江湖豪客素重信诺,不能与官场中人相提并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轻易失信,这正是他们特色。
  上官清回至天山,重隐于玄冰崖,在这悠长的四十年中,不但“天阴炁气”练至极高,并且钻研出更多新招式,针对着破解“伏魔二十四剑”而设,原先“灵蛇鞭法”只有三十六招,现在被她另创出十三招,合起来就有四十九招了。
  谁知惠龙蛰居峨嵋,也成天苦思“灵蛇鞭法”之破解法,悉心研究下,也创出十二新招,合起来就有三十六招,真是苦思绵绵,到头来仍是不分轩轾。
  上官清隐居的四十年中,江湖上也渐渐淡忘这名震武林的“武仙”。而她的秀长黑发,也因终日苦苦思索,变得银也似白。偶尔出山云游一番,管管世下不平,结果被人改称为“白发婆婆”,竟没有人知晓这白发婆婆老妇就是数十年前,狠辣的“武仙”呢!
  上官清自从被人称为“白发婆婆”后,才悚然感觉到自己老了,逝去的青春年华再也不能回来,这不全是公孙惠龙所赐吗?
  “哼!公孙惠龙啊!这四十年的青春你要如何赔偿我?”上官清暗自呼喊着。她没有把这些责任扛在自己头上,而全背在惠龙身上,这正表现出她的自私和无可理喻。
  虽然上官清再次出山,“白发婆婆”的大名立刻又响澈了整个武林,较之四十年前“武仙”的名头,更宏亮百倍,然而她并不欣喜,常年幽居多少还是使她名利之心磨掉了些,她暗自决定,一待她与惠龙的公案了断后,就从此退出江湖,收一佳徒,渡其剩余无几的岁月。
  当她再次登临挂月峰,公孙惠龙早在上等待着。游目四顾,景物依旧,场中万斤巨石不仍巍巍地压在玉盒上面?笔直山崖上,伤痕犹在,虽经过四十年的风吹雨浸,还依稀辨别得出,这是剑刻,那是鞭斑。
  唯一不同的是,公孙惠龙也老了,跟她一般鸡皮鹤发,除了双眼仍神光湛湛犹如往昔外,其余的一切一切都变化太大了。
  上官清不敢想象自己面貌如何,从前娇嫩而美艳的花容,不知颠倒许多人?然而红粉骷髅,正是天经地义,永恒不变的。
  公孙惠龙一见她奔来,仍是哈哈大笑道:“老冤家,咱们不见不散,来!再大战三千回合。”
  上官清微微一笑,像这种话如果在四十年前有人胆敢对她说出,怕不即刻就赏他一掌,而今火气消了许多不复当年性情,更何况是说出自惠龙口中。
  上官清默默念道:“老冤家老冤家,如果四十年前我们就是一对冤家该多好。那么‘阴阳秘笈’也不会变成你争我夺的目标。”
  上官清思至此陡的脸红不已,想不到自己六十开外人了,还会有这种念头,简直要笑掉人大牙,抬头一看公孙惠龙“嘿!”不是正愕愕地看着自己。
  其实与其说上官清现在才生出此种遐思,不如说她早在四十年前就对公孙惠龙暗生情意,而公孙惠龙又何尝不是如此,只因两人平时都是独行独往,不易与别人交友相处,并且两人俱太过高傲矜持,再加上利害冲突的关系,以致他俩反而成为敌对形势。
  蓦然上官清又忆起消逝的四十年青春,无端地愤怒起来。
  “老鬼,想不到四十年还未死,算你命长,让我试试你‘开天神功’长进了多少?”
  说着遥遥一掌击去,公孙惠龙哈哈一笑也单掌相迎,各使出内家真力,在空气中荡起大气涡,雄厚悠长的掌力,震得四壁籁籁着响。
  上官清因天生体质及不上惠龙,身形被激得一晃,虽是些微的一点点,然而像他们般高手,差这点点可就差了许多啦。
  惠龙大喝道:“好个‘白发婆婆’,真是名不虚传,未来来!先比兵刃还是先比拳脚。”
  上官清不得不赞叹他耳目灵通,“白发婆婆”的名号刚传入江湖,他就料到是自己。
  白发婆婆长笑道:“老鬼别慌,五天五夜可能还打不完呢!先兵刃,先拳脚不是一样。”
  惠龙再不答话一伸手“毒龙吐焰”,斗大拳头如山船沉重,像流水般轻灵,向上官清胸膛打来。
  上官清冷笑一声,撮手如爪,四指尖尖对准惠龙拳上四筋攫来。
  这掌如被抓到,惠龙的手就得废了,只见他口中赞道:“好招!再接我这式‘金线锁骨’。”
  惠龙原手不变,五指陡张,避去上官清尖尖长指,叩向她手腕脉胳。
  上官清怎肯让他攫着,纤掌一缩竟从惠龙指隙中滑出。
  两人电光火石间交换了两招,各自惊于对方变式神速,而暗自警惕。
  惠龙喝道:“再来!”随着又当先动手,双掌连挥,两足连蹴,施出了混身解数。上官清当然也不甘示弱,一拍手也以快打快起来。
  两人经过四十年苦练,功力已堪称举世无匹,尤其是一上手就尽力而为,那声势还小得了。只怕如果有人在旁窥视,即刻就得被两人内家真力逼下断崖。
  惠龙仍是以前一般打法,龙腾而虎跃,喝叱之声不绝于耳,斗得有声有色,只是“开天神功”更为精进,已上臻至刚至猛的境界。
  上官清见他内力太过凌厉,一时间只能采取守势,一个躯体,直如乱絮飘风,摇荡于层层气浪中,晃眼看似乎她居于劣势,然而内行看来却大谬不然。这正是她聪明之处。
  要知“开天神功”虽威力绝大,可是却最费真力,就连公孙惠龙这高功力,也不能连续使用多久。而“天阴?气”刚巧与其相反,只要适度使出,不但不损真力,反而有助长内力之功。然而此时上官清必须尽力与惠龙周旋,多少也得花费些真力,自然又当别论,不过也比惠龙好得多。
  于是两人又黑夜战到天明,天明斗到黑夜,情况较上回更惨烈百倍。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五天也可能六日,公孙惠龙与上官清都战至筋疲力竭,尤其是惠龙更是形容憔悴,两眼深凹,失神而充满血丝的倦眼,盯着上官清,好久好久才能蓄气攻出一招。
  上官清也好不了多少,疲惫不堪地挥动双手,从她黯然失色目光中,可以觉出她已拼出了最后一口真力,如不是“天阴炁气”的特殊效用支持着她,早已不支败仗下来。
  两人无终止的比斗,大约总不下万招,真是由兵刃换至拳脚,又由拳脚改至兵刃。
  此时他们都空手着,因为他们连握兵刃之力也没有了。
  在这漫长的打斗中,可以用的天下奇妙招式,都被他俩用罄,而其本派绝技又因用了好几遍不敢再行使出,生怕对方已悟出破解之法,以他们绝世身手,只须些微缝隙,就能置对方于死地。
  只见上官清和公孙惠龙默默相对坐着沉思,凭其高绝智慧,要随时悟出新招随时动手。
  这正是最危险之时,因为只要一方稍聪慧些,先悟出一招,那么在对方尚未想出前动手的话则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连两人天赋资质都不分轩轾,每次不分先后地各自攻守一招。随即又陷入冥冥苦思中。
  又经过一大段时间,两人同时攻出一招又回复静坐,然后又同时攻出一招,又回复静坐。
  在这段时期中,他们所悟出的招式,可说精妙绝伦,变化万千。因为人们往往在生死关头时机智特别超然,平时想不出的难题,忽然间豁而融会贯通。公孙惠龙与上官清正是此种情形。
  可是像这样一时间绞尽脑汁,却最花力心不过,不一会两人俱满头大汗,静坐的时间愈来愈长,出手的招式愈来愈少。就像跑马拉松般越至最后速度越慢。
  渐渐地高下分出来,原来公孙惠龙的智力尚较上官清高出一线,出手间,已比上官清快了一步。
  上官清心中大急,哪知不急还好,一急之下更形不敌,蓦然公孙惠龙哑哼一声,双掌扬起巨目陡睁,久已不见的神光又暴射而出。
  这招“云龙探爪”可大异江湖上一般招式,两掌一上一下,一抓顶,一捣胸。
  上官清闭目一叹,脑中木讷讷再也想不出任何招式来破解这惠龙尽力而为的攻势。
  眼见惠龙手掌濒隔上官清不足一尺,一场决斗就要云消两散,而且“神行无踪”这一脉也要从此断绝了传人。蓦然上官清双掌合胸,本能地使出由“灵蛇鞭法”化出掌法的起手式“玉女分锦。”
  这下两人俱使出了全部真力,连护住丹元的一口气,也用上了。只见两人左掌对右掌,右掌对左掌,“拍”一声各自倒地不起——
  人类无边的欲望,往往使一生幸福决定在些了念头上,上官清和惠龙不正是一个绝佳例子。赤炎太阳照着他们俯卧躯体,不知是怜惜他们呢?还是谴责他们。
  良久良久两人瘫在岭上,世上一切在他们心中俱已不复存在,那“阴阳秘笈”就是现在能得到又有何用呢!因为他们武功已失,终其身再也不能练功,身体内机构已坏,在以后,就如一柱腐木,受着岁月腐蚀,慢慢毁去,最后长眠地下,一堆黄土……也不过一堆黄土罢了。
  惠龙撑起身体,颤抖地坐起来,望着也费力苦撑的上官清凄然笑道:“上官姑娘,还要打吗?”
  上官清见他已脱力至如此,仍打趣着自己,对他的豁达也由衷佩服,然而争斗的雄心又被激起。
  “老鬼,你我肚里明白,谁也活不过五年,这样吧!你我各自回去,收徒传艺,命他们十年后再至此决一胜负,赢者获得此本‘阴阳秘笈’如何!”
  公孙惠龙哈哈大笑道:“老婆子贪心仍如此大,也罢!且看十年后到底鹿死谁手。”
  两人调息一阵,服下一些仙丹灵药,总算恢复了不到半成功力,不然连下此挂月峰都要困难了。然而以他们现在身手,恐连江湖上普通二流者也不如,怎能再遨游争雄?
  公孙惠龙下山后,以其易容技俩,化装成一个落魄老丐,飘零江湖,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被他寻得一个极佳弟子。
  这个弟子就是……
  老丐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停顿下来,散涣的目光从遥远处收回,最后又凝注于凌云脸上,在这英俊、年青、刚毅的面庞上,他发现了他很久很久以前的影子,是的久得不能再久了。
  “徒儿!你了解我告诉你的故事吗?”
  “是的我一切都明白,师父,那‘白发婆婆’后来怎样了?可也收了徒儿?”凌云问道。
  “这点为师也没有听过,想来她也一定正在天山痛苦地渡其残生。”
  老丐苍老的蟠首上闪过一丝凄凉意味,在他多彩多姿也可说是平淡无奇的生涯中,最亲近的是上官清,最仇恨者仍是上官清,在所有遇见过的女子中也只有上官清足以与他匹配。
  凌云虽尚不能了解老丐,不!该是当年之“武神”公孙惠龙的心情,然而从他变化万千的表情上,多少仍能获得一些人生经验。
  “云儿!为师当年本是个弃婴,被汝师祖‘千面人’救起抚养后,一直幽居在此峨嵋山绝壑,后来恩师仙去,我也有三十余岁,于是我出山行道江湖。”
  “起先我抱着雄心壮志,行侠仗义总算闯出个‘武神’名号。后来我得知原来这正是那些受了上官清惩戒之匪类嫁祸江东之计,并且我由上官清使用金鞭的线索上,料到那所谓‘武仙’必是‘神行无踪’一脉传人。”
  “我也曾听过恩师述说师门渊源,知道自己如要胜过‘武仙’必须要得到那本‘阴阳秘笈’才行。”
  “于是我连忙赶至巫山勘察地势,经过半年搜索,终于在绝壁一个洞穴中找到这本天下第一奇书……以后的事我已告诉你了,无须多再讲。”
  老丐讲完他坎坷往事,说道:“云儿!你仍去练功吧!明日起我就将‘开天神功’与‘伏魔三十六剑式’传你。”
  凌云扶着老丐蹒跚步入内室,眼看师父老暮垂垂,还得背着这大段伤痛往事,不由得悯惜万分。
  从此后凌云潜心学艺,在他上山的第三年,公孙惠龙即撒手西归。凌云没有哭,他亲手将师父尸体埋葬在那大石下后,默默祝祷,有朝一日,遇到白发婆婆传人,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为师父出口怨气。
  六易寒暑,凌云终于将“开天神功”、“伏魔三十六剑式”练成,于是他收拾起行装,挂好“青霞”宝剑,拜别公孙惠龙陵墓,出山寻踪石凤霞而去,从此萍踪无定,争雄江湖。
  说到这里,似乎该交待一番凤霞的遭遇。
  原来那天凤霞坐骑被狼一爪扑在臀部后,立刻负痛狂奔,凤霞死命抓住马缰但是却停不住狂马奔势。
  一人一骑追风掣电般跑着,足足有两个时辰,那疯马才口吐白沫安静下来。
  刚才凤霞惊慌中根本没有辨清方向,这一下处身大漠如何是好。只见四野茫茫,何处是东?何处是西?凤霞只好任凭坐骑瞎走。
  凤霞单骑盲目而行,原先有凌云在旁她还能壮起胆量,如今四顾无人,只有炎炎赤日,浩浩黄沙陪伴着她。如此环境对一个小女孩来说,实在是太可怕,太残酷了。
  凤霞企望着,在无边海上能发现一个或者更多族人们,能带她到凌云身旁,能带她回到乌拉族。
  她暗忖道:“云哥不知怎么了?希望那大公狼,还有那该死的母狼不要咬了他才好。”
  凤霞骑着骑着,惊惶悲伤的眼泪夺眶而出,娇美颊上带着惊悸之神色。
  蓦然她发现漠海连天之处出现了十数粒小黑点,在黄色沙陵之中缓缓蠕动,如非她眼力特好,真不易察觉。
  凤霞大喜拍马向他们冲去,渐渐地十余骑骆驼,显露出来。每个骆驼上都有一位满脸横肉的大汉坐着,浓浓胡须,加上阴沉沉目光,令人见而生畏。
  原来这批驼队正是关外有名的马贼,其首领“沙漠之驼”裴杰,武功虽不能出类拔萃,然而因他生性狡猾阴险,不但打劫商旅从没失手,并且许多次正道侠客想剿灭他都被他机警逃脱。
  于是“沙漠之驼”大名更是驾御诸马贼之上,今日刚巧买卖完毕从南方回归北方老巢。
  且说内中有一名叫“鹰眼金白施”的,平时计谋出众,裴杰得到他帮助不少,因此成为裴杰麾下最得力助手。这时一眼看见狂奔而来的石凤霞。
  由金白施匪号上可看出他眼力不比寻常,悄悄地对裴杰道:“首领!对面奔来的小妞儿真不错,卖给‘万狼山山主白康’,至少能获利千金。”
  沙漠之驼裴杰随着金白施所指,注目一看,不禁暗惊,想不到在此地尚能有这样美丽姑娘,奸笑道:“真不愧鹰眼,这样好货色差点失之交臂,白施记你第一功。”双手一挥,十余人迎头向凤霞包抄而去。
  凤霞一片天真烂漫,丝毫不觉沙漠之驼等来意不善,微笑道:“各位大叔好啊!我是乌拉族凤霞格格,迷失了路,你们能送我回去吗?”
  “还有云哥被野狼咬伤了,你们快去救他。”声音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就是这些丧心病狂的红胡子,听了也不禁相视而笑。
  裴杰一领坐骑挡在凤霞前面,轻喝道:“你从哪里来的,怎么一个人单独游玩?不怕野狼咬你吗?”
  凤霞只好告诉他一切经过,还请求他们赶快去救受伤的凌云。
  沙漠之驼本还怕什么凌云跟在后面,这一知道凌云与野狼相搏受伤倒地,更是毫无顾忌。像他们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怎还会想到别人的死活。
  只见他一丢眼色,立刻二个贼子领命而上,一人牵马,另外一个手中拿了块小药饼往凤霞顶门一贴,立刻她只觉天旋地转,往后倾倒人事不知了。
  人世间一切事情都有一定因果,像凤霞被“沙漠之驼”诱拐而去,可说是她福份,因为如此她才遇到了旷世明师,学得惊天动地的艺业,然而也可说是她一生的不幸,因为如此她最后竟与凌云双双死亡。
  沙漠之驼裴杰在归程中获得了这株千金摇钱树,怎不欣喜万分,整日赶路,至傍晚已来到都兰哈拉岩附近,只要再过两日经过哈尔玛山口即可达“都图龙山”老巢。
  裴杰命众人搭营生火,然后将凤霞弄醒,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生得蛾眉凤目,在这沙漠穷壤中真难得找到如此标致姑娘。
  凤霞茫然张开眼睛,见裴杰狰狞地站在面前,四周景物陌生已极,不禁大惊连忙跳起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裴杰阴笑一声道:“别怕,我带你到个好地方去,那里锦衣玉食,玩乐不尽包你快乐无穷。”
  凤霞泣道:“不要!不要!快带我回去,不然父亲会派兵打你。”
  沙漠之驼连官兵都不怕,怎会受凤霞一言所慑,狂笑道:“好的!好的!来先喝上一杯乳茶。”
  凤霞折腾一天,滴水点食未进,早已饥肠辘辘,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突然她觉得喉咙一阵奇痛,好像千针万刺在喉内穿梭,连忙张口想呼喊,可是只能干哼数声,平日悦耳甜蜜的声音,再也不会让人听见了。
  原来这茶中正放了沙漠之驼特制迷药,寻常人喝下终生暗哑,任何人也不能医复,就是他自己也无解药,裴杰利用此物不知造了多少孽,现在石凤霞也成为受害人之一。
  沙漠之驼一把将扑来与他拼命的凤霞推跌在地,狠声说道:“小家伙,招子放亮点,别自讨苦吃。”随即命令部下将其捆了,扔在帐蓬中。
  凤霞在帐内,手足不能动弹,从黑夜一直哭到黎明。天刚一亮,大队就预备开拔。
  凤霞被装进一个麻布装,顶门又被贴上药饼,驼在马背上任人摆布。
  一行人长途跋涉,至午后申酉时已来至哈玛山口前。通过哈玛山口再行一日就能到达图龙山。
  哈玛山口虽不长,然而其中狭径曲折,有些地方仅容一骑通过,两旁绝壁高耸,险峻异常,平时“沙漠之驼”等经过此处最提心吊胆,害怕里面埋伏敌人,如此则连逃跑都不易。
  哈玛山口远远看去,一条羊肠小径蜿蜒地通入其中,崎岖而不平,左右犬牙交错,磷磷怪石比比皆是,愈至里面,愈形阴暗。裴杰当先进入,后面跟着凤霞,再后才是金白施等部众。
  只是他东转西弯,轻车熟路,然而脸上仍脱不了紧张神色,不时举头仰望高插入天的峭壁。
  此谷只有在正午时才能得到一会儿阳光照耀,现在太阳偏斜,里面阴森森恐怖得紧,一干人都牢牢把持着缰绳,生怕突然的变故会惊得跌下来。
  慢慢行过这一段艰险航程,前面豁谷朗朗。两旁岩壁也不太陡峭,谷径也宽至十余丈,沙漠之驼长呼一口气,转身向金白施摇了摇头,表示终于没有遇到风险,平安渡过这难关。
  正在此时,蓦然裴杰坐下骆驼低嘶一声陡地连退数步。沙漠之驼大惊连忙向前面一瞧。
  “嘿!”这下不得了,遇到天大的大克星!沙漠之驼心悸道,原来就在前不足二丈,盘坐着一个白发婆婆,长长银丝披在肩上,一双威凌的目光像利刃般盯着裴杰等。裴杰心中暗自打鼓,由她头上银丝看来,不正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白发婆婆”?
  “裴杰!那马驼的女孩是谁?从实招来,否则立毙尔等于掌下。”
  裴杰震于“白发婆婆”威名,呐呐答不上话来,两只鼠目骨碌碌直转,想找机会逃走。
  白发婆婆何等老经验,一眼便看出沙漠之驼意欲何为,冷冷说道:“在我面前还敢耍花枪,快将人留下,放尔等过去,下次再遇到你作此伤天害理之事,看我不将尔等碎尸万段。”
  鹰眼金白施素来精细,一见白发婆婆竟不似传言般狠辣,并且毫无要动手抢夺迹象,心中一犯疑,悄悄摸出三个喂毒白虎钉。
  白发婆婆老江湖,怎会没有想到这一点?正因她功力已失不足打败这十余人联手攻击,才出此下策。
  金白施见白发婆婆只注意着沙漠之驼,于是向旁人一使眼色,呼哨一声三支白虎钉作品字形向白发婆婆射去。
  其余也赶忙学样,登时满天金星乱窜,各式各样的暗器,一蓬雨般向上官清罩下。
  上官清成竹在胸,仅使出所余一点功力,护住面门,哈哈一笑,所有暗器击在身上俱自动跌落,而她毫发无损。
  裴杰、金白施一见白发婆婆竟能手不挥,身不动就将全部暗器迫落地下,这份功力简直匪夷所思。连忙掉转马头,呼哨群众争先恐后冲出哈玛山谷。
  白发婆婆也不追赶,哈哈笑道:“裴杰听着,今天我‘白发婆婆’特别开恩,放你生路,下次再遇到可没有此松活了。”
  说完白发婆婆黯然低声道:“下次,还有下次吗?”
  “总算沾宝衣光,吓走这群匪徒,啊!上官清,你当年威风何在!如今居然要靠宝衣,面容来逞雄风。”
  且说白发婆婆感慨一阵,轻轻踱至马旁,打开麻布袋,抱出石凤霞。
  凤霞昏睡一天,此时陡地醒转,一看周遭景物又变了,凶狠的裴杰,阴险的金白施,都不复存在,一个白发皤皤老妇站在面前,慈祥地看着自己。
  凤霞疑心自己是身在梦中,连忙一咬舌尖,一阵疼痛,才知这是真实世界,连忙翻身坐起。
  上官清见她醒转,微笑道:“好孩子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凤霞流泪满襟,摇着螓首张嘴哑了数声。
  上官清大惊凤霞竟哑了,旋即想起一定是裴杰等的伎俩,恨声问道:“可是那些拐你的人使你哑的?”
  凤霞点点头,痛失声音的悲哀,使她眼泪不停涌出。
  白发婆婆爱怜地抚慰着凤霞,慢慢地凤霞也抑住了饮泣。
  然而凤霞不会写字,虽然在幼时杨守德曾令她同凌云一齐学习汉文,然而不久她就无兴趣而放弃了。现在不但她的居处上官清无法得知,就是姓名也无从知晓。
  白发婆婆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好带着凤霞,直上天山,在插天峰上,将一身绝技传给了她,也将那未完成的事情命她去完成。
  白发婆婆怎正巧赶上救凤霞出险呢?这又得另述一番。
  原来白发婆婆自从挂月峰一战后,一身功力几乎全失,尤其是身受暗伤,将终身不能再行练武,以一个天之骄子似的她,骤然变成像江湖二、三流般俗人,怎不使她灰心绝望。
  然而挂月峰上的约言犹在耳际,于是她取道瀚海,直往库伦进发,在她想是顺道蒙疆寻个贤质较佳的徒儿,然后回归天山。
  就在她经过“林叨”附近,就发现裴杰一行,看他们鬼鬼祟祟,马上注意上他们。白发婆婆虽功力失去大半,但是仍较裴杰等为高,暗暗侦察间,得知那带头者竟是蒙疆有名之“沙漠之驼”,并且发现石凤霞根骨绝佳,于是暗自动了救人收徒之念头。
  然而她功力已失,明抢实在斗不过这许多人,于是只好尾随其后,相机而动。果然在前面哈玛山口内正是一个极好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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