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尔处我诈
2024-08-26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不久,堂倌端上一壶热茶,林歌乘机问道:“堂倌,我向你打听一件事,昨天由这城门出去的马车多不多?”
  堂倌道:“不少呀!”
  林歌道:“你可曾看见有个老人和一个关外打扮的姑娘驾车由此经过?”
  堂僖歪头寻思,一面问道:“那老人多大年纪?模样长得如何?”
  林歌道。“他大约六十岁左右,身材很雄壮高大,那姑娘二十多岁,容貌很标致。”
  堂倌点头道:“没有,小的没看见。”
  金糊涂笑道:“林歌,你别问了,他昨夜在胭脂山出现,后来巨雕受伤掉下,如果他立刻驾车走,也是后半夜经过此城,那时城中商店必然都已关门,他怎么看得到呢?”
  林歌一想也是,不觉哑笑道:“不错,我倒是弄糊涂了。”
  他回对堂倌道:“你下去吧,等一会有东西可吃时,就替我们弄些上来。”
  堂倌应是而去。
  金糊涂道:“你打算在此等多久?”
  林歌道:“等个半天看看。”
  金糊涂道:“出城的马车一定不少,那楼兰公主如坐在车内,你如何断定哪一辆马车是他们的?”
  林歌道:“我不知道,只好凭感觉了。”
  金糊涂道:“你和银人朝过三次相,听得出他是那地方人?”
  林歌道:“好像是河南人氏,你以为呢?”
  金糊涂道:“我听也觉得他是河南人氏,与你是同乡哩。”
  林歌道:“我不是河南人。”
  金糊涂道:“但你现住开封郊外,是半个河南人啊。”
  林歌啜着热茶,道:“就算他是河南人,那也无法找到他……”
  金糊涂道:“朱五绝是河南人,咱们回到开封时,去找他问问,河南一地有几个武林高手,朱五绝应该很清楚。”
  林歌道:“劳碌剑客葛天靖一定知道他是谁,可惜他已只剩一堆白骨。”
  金糊涂道:“对了,葛天靖去楼兰古址,不知所为何事?”
  林歌道:“谁知道呀!唉,早知此行如此艰苦,我才不来受这个罪,说来说去,都该怪你!”
  金糊涂嘻嘻一笑道:“又怪我了,你真不愿接受,当时可以拒绝呀!”
  林歌道:“我原想拒绝,可是当时葛天靖的女儿说出了一番话,使我无法拒绝。”
  金糊涂道:“她说什么?”
  林歌道:“她说:‘林大侠,家父十八岁下江湖,到去年刚满六十岁,在他活着的四十二年中,他每一天都为别人而活,为别人奔波劳碌,如今他死在远隔万里的塞外,相信也是为别人的事而死的,这因为他是一位剑客!而你,林大侠,你也是一位剑客,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就凭这一点,请你务必答应,好么?’!你听,这番话多感人,要是你,你能拒绝么?”
  金糊涂哈哈大笑起来。
  林歌讶然道:“你笑什么?”
  金糊涂笑道;“实不相瞒,这些话是……是……嘻嘻……”
  林歌板下面孔道:“是你教她的?”
  金糊涂点头笑道:“是的!”
  林歌大怒道:“好像伙,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糊涂道:“别生气,这件事我本欲自己来,但刚好我得知一个采花淫贼的行踪,由于无法分身,所以才想到了你。”
  林歌道:“哼,结果你逮到那采花淫贼没有?”
  金糊涂道:“逮到了,他名号叫‘夜猫’,功夫十分了得,每年毁在他手里的良家妇女不计其数,我一个亲戚的女儿就遭了‘夜猫’的毒手,那天我逮到他时,一气之下,就割断了他的命根子!”
  林歌道:“结果呢?”
  金糊涂笑道:“不知道。”
  林歌道:“不知道?”
  金糊涂道:“你知道,我跟你一样不喜欢杀人,我觉得‘夜猫’也是个人,坏的是他的命根子,因此我只要割掉他的命根子,他以后就不会作怪了。”
  林歌噗哧一笑道:“缺德,割掉了那东西,怎么还能活呀?”
  金糊涂道:“可以的,只要及时止血就可活命,太监也没有,他们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林歌道:“可是,那是生不如死呀!”
  金糊涂笑道:“对了,就是这一点比较痛苦,但他坏就是坏在那东西,我割掉它,等于是替他铲除祸根。”
  两人在谈笑间,不觉天已大亮,街上的商店一间一间的开了门,行人也渐渐多起来了。
  林歌注意看着从街上走过的每一个人,不久看见从西面街上驶来一辆马车,忙向金糊涂说道:“那边来了一辆马车,我下去看看!”
  说毕,匆匆下楼而来。
  俄顷,马车已驶至酒楼门口,它是一辆挂着车箱的马车,驾车的是个中年人,林歌走上前,举手示意对方停车。
  那中年人停下车子,诧异的问道:“什么事啊?”
  林歌道:“对不起,请问你这辆马车欲去何处?”
  那中年人道:“武威。”
  林歌探头看看车厢内,只见车内坐着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小孩子,分明是欲赴某处省亲,便顺口道:“不是去古浪?”
  那中年人道:“不是。”
  林歌拱手道:“在下想搭个便车去古浪,你的车子既然不去古浪,那就算了。”
  车内那个老汉听了这语,便开口道:“老弟要去古浪,也可上车坐到武威,到了武威再转车就近得多了,你请上车吧。”
  林歌道:“不了,多谢老丈,在下还有许多东西,放不下的。”
  说着,再拱拱手,即转回酒楼。
  金糊涂见他回楼,笑道:“那位老先生很热心,你为什么不上车?”
  林歌一笑坐下,道:“咱们轮流来,下次再见到马车,由你下去。”
  金糊涂道:“我口才没你好,还是你下去吧。”
  林歌道:“不成,从现在开始,不论什么事,你都要负责一一半,这才公平。”
  正说着,又见一辆马车从西面街上驶过来。
  金糊涂乃起身下楼而去。
  林歌就在楼上凭窗而望,看着金糊涂在街上拦车,探视车中情形,因非可疑对象,金糊涂也回楼上来了,说是一辆载粮食的马车……
  一连拦下五、六辆马车,均非银人及楼兰公主所乘坐者。
  过了半个时辰,堂倌送上酒菜,两人就边吃边注意来往的车马行人,见有马车驶至,仍下楼去拦车査看。
  金糊涂道:“我看,他和楼兰公主如果尚在永昌以西,绝不敢在今天经过此城。”
  林歌道:“那怎么办呢?”
  金糊涂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看也只好在此多等一等了。”
  说语间,忽闻楼梯“登登”响,走上来一个儒士打扮的老人。
  这老人走上楼,一眼瞥见林歌和金糊涂,顿时面色一变,立即身要走,金糊涂站起笑道:“老翰林,你呀!”
  老翰林当今武林十大高手之一,为人正直,却与林歌嫌隙极深。
  原来,他有一个弟弟被林歌杀了,他的弟弟人称“宋七刀”,也是十大高手之一,但却是个积恶如山的杀手,去年“宋七刀”死在林歌的剑下,虽然“宋七刀”死有余辜,然而老翰林手足情深,故对林歌非常不满。
  今天不期而遇,他当然不愿与林歌见面,因此一见之下,掉头便要下去。
  但听了金糊涂的招呼,老翰林停住了脚步,回头冷冷道:“何事?”
  金糊涂笑嘻嘻道:“好久不见了,怎么不坐一会就要走了呢?”
  老翰林板着脸孔道:“老夫不与不喜欢的人见面!”
  林歌站起抱拳,说道:“老前辈,在下深知你还记着杀弟之仇,不过你是明白事理之人,应知令弟有取死之罪。”
  老翰林面上涌现一片狂怒,沉声道:“你是在教训老夫?”
  林歌道:“不敢,在下只希望老前辈不要太自苦,心平气和的想一想。”
  老翰林冷哼一声,又欲移步下楼。
  金糊涂道:“老翰林,你老远跑到这边陲之地来干什么?”
  老翰林道:“无可奉吿!”
  说毕,就下楼去了。
  林歌和金糊涂相视苦笑一下,重新落座,听得老翰林已到楼下,金糊涂便低声道:“他像不像那个银人?”
  “不像,银人的个子比他还高些。”
  “不知此老到此何为?”
  “谁知道。”
  “他对你的怨恨极深,以后你可要小心一些。”
  “放心,他不会找我报仇,因为他与其弟‘宋七刀’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为人正派,是非分明,他自知其弟该死,只因手足情深,是以对我已难友善,如此而已。”
  “不一定,他虽不便公然找你报仇,但如机会一来,能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之下,很可能会动手的。”
  “不怕他!看,又有一辆马车来了,又该你下去啦!”

×      ×      ×

  已是晌午时候。
  酒楼的生意开始好起来,林歌为了不使堂倌起反感,又叫了一些酒菜来吃,仍严密留意过往的车辆,丝毫不放松。
  “喂,田兄,吿诉你一个惊人的消息,云鹤客栈出了一件命案了!”
  “噢,是怎么回事?”
  “有个姑娘被人奸杀了!”
  “在客栈?”
  “是呀!”
  “那姑娘是谁?”
  “不知道,据说是关外来的姑娘,长得很迷人,一丝不挂的死在床上!”
  “你怎知道?”
  “我刚从那里来的呀!”
  这是两个客人的谈语,林歌和金糊涂一听之下,心头均为之一动,两人对望一眼,随即召来堂倌会过帐,匆匆下楼而来。
  林歌问出云鹤客栈的所在地,两人立即上马,赶到云鹤客栈时,只见客栈门口聚集着一大群人,正在那里议论纷纷。
  两人下了马挤入客栈,从众人的交谈中得知官府的人尚未到达,而发生惨案的客房已被客栈主人上了锁,正等候官府前来验尸。
  林歌拉住一个店小二问道:“请问,死者是何人?”
  店小二道:“是个姑娘,叫林丽妃。”
  林歌一怔道:“不是关外来的姑娘?”
  店小二道:“是关外来的姑娘不错,她穿着一身缠头回的服装。”
  林歌道:“她什么时候入栈投宿的?”
  店小二道:“昨天下午。”
  林歌道:“单独一个人?”
  店小二:“不,还有一个老人,据说是她的父亲,可是我们发现命案时,她父亲却不见了。”
  林歌道:“我可以进去看看么?”
  店小二摇头道:“不行,要等官府的人前来验尸,谁都不准进去。”
  林歌道:“我可能认识那姑娘,让我进房去看一看,若是不是,立刻出来,好么?”
  店小二迟疑了一下,便去转吿正在近处的掌柜的,那掌柜的闻言便向林歌走过来,问道:“你认识被害的姑娘?”
  林歌道:“我认识一个关外姑娘,遇害者可能是她,故想看一看。”
  掌柜的考虑了一下,点头道:“好,你进来看看。”
  他掏出钥匙,走去打开那间客栈,只让林歌和金糊涂进入,随即关上房门,阻止众人入内观看。
  房中的情形,显然没有变动,一切仍保持原来的样子。
  那个被奸杀的姑娘,果然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
  她,也果然是楼兰公主。
  她“大”字般的仰躺着,两眼暴瞪,脸上还挂着一片惊愕,但床上被褥并无零乱之象,显见死前没有过挣扎,是突然被杀死的。
  但是,全身无伤,胴体仍然完美如常。
  林歌一看就知她是被点中死穴而死的,神色不禁沉了下来。
  金糊涂低声问道:“是她?”
  林歌点点头。
  金糊涂道:“这么说,必是那家伙干的好事了!”
  林歌查看一遍,发现除了她的衣物之外,并无属于银人的东西,当即对金糊涂道:“咱们走吧!”
  两人出了客房,那掌柜的急急问道:“是不是?是不是你认识的姑娘?”
  林歌摇头道:“不是,我弄错了。”
  他移步向外走去,走到前面客栈,正好看见几个捕快走了进来,他等他们进入里面之后,便向另一个店小二问道:“请问,那姑娘和她父亲是怎么来的?步行还是乘车?”
  那店小二道:“你是谁?问这干么?”
  林歌道:“随便问问,我想他们父母若是步行,便表示他们是本地人,若是乘车——”
  店小二道:“不,他们不是本地人,那姑娘是关外来的,她父亲却是汉人。”
  林歌道:“哦,她父亲叫什么姓名?”
  店小二道:“林歌。”
  林歌一呆,又问道:“他们是乘车来的或是步行来的?”
  店小二道:“乘车来的。”
  林歌道:“那辆马车还在么?”
  店小二道:“还在。”
  林歌道:“你能带我去看看么?”
  店小二道:“它停在隔壁的马车场上,现在马车场上只停着那辆马车,你去一看就知道。”
  林歌便与金糊涂走出客栈,来到马车场上,只见场上有几匹马和一辆马车,两人上前一看,发现车中空无一物,金糊涂不禁苦笑道:“哼,那家伙真精明,这是他有计划的行动!”
  林歌再搜索车座下的箱子,也没找到什么,便说道:“看情形,他早已几车中的财宝藏在别处,没有带入城来。”
  金糊涂道:“他冒充你的姓名,存心嫁祸给你呢。”
  林歌微微冷笑一下道:“这算不了什么嫁祸,只是一种玩笑罢了。”
  金糊涂道:“只是个玩笑么?”
  林歌道:“不错,虽然他在客栈登记了我林歌的姓名,但彼此年龄相差太多,一旦官府找到我,客栈里的人会证明不是我,其次,我根本可以不理会这件事,所以我说这只是个玩笑。”他接着道:“走吧,咱们不必再在此城停留了。”
  两人走出马车场,跨上坐骑,向东城门驰去,不久出了东城门,金糊涂才问道:“他为什么要杀害楼兰公主?”
  林歌道:“我看是这样:第一,他根本不打算带楼兰公主回中原;第二:他认为带着她回中原是个累赘,容易被咱们发现;第三:楼兰公主不是个好女子,她情愿跟随他,必是打算伺机夺取那批财宝,她的野心可能为银人所测知,是银人先下手为强,乘与她颠弼倒凤之际,将她杀死。”
  金糊涂道:“这样一来,,咱们更难找到他了,是不是?”
  林歌道:“是的,很难。”
  金糊涂道:“那辆马车中并无财宝,可知他是在进入永昌前将它埋藏起来,现在他又杀了楼兰公主,今后他的行动不受任何限制了。”
  林歌道:“所以咱们不必再在城中停留了。”
  金糊涂问道:“你有何打算。”
  林歌道:“我的打算是:将葛大侠的遗骸带去交给他的女儿,然后回家去。”
  金糊涂道:“你认输了?”
  林歌道:“全无可资追寻的线索,你有什么好办法呢?”
  金糊涂道:“这个人坏透了,就这样罢手,太便宜他了。”
  林歌道:“咱们回到开封时,,可以慢慢打听,只要他贼星该败,总会叫咱们找到。”
  于是,他们一路东行,专程过返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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