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银人
2024-08-26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队伍走出大草原,经过一段不太长的沙漠,然后沿一条河流而行。
  这条河没有名称,因为它实在不像是一条河流,它有时宽达数十丈,有时变成蜿蜒细流,夹在岩石沙丘之间奔流着怪异至极。
  这天日落时,他们在草原搭建哈萨克包住宿了一夜,次日继续起程前进,途经罗布泊,林歌没有多停留,转向西北行进,不久进入大沙漠,一个懂得汉语的哈萨克武士吿诉林歌楼兰古址快到了。
  可是极目前瞩,沙漠上空旷荒凉,实在令人无法想象这沙漠上曾经有个国家建都于此。
  不过,沙漠上渐渐可以发现一些石器和土器的破片,显示地确曾有人居住。
  ——一千多年以前,一个建立在这沙漠上的楼兰国,由于屡受匈奴的侵袭威胁,他们决定向南迁移,而在迁移的时候,一来由于走得匆忙,二来怕在途中被匈奴截击,便将大批财宝埋藏起来,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他们没有机会取回埋藏的财宝,终使那批财宝长埋地下,失落于沙漠之中!
  这,是有历史可考的真事,绝对不是虚假的!
  林歌曾经仔细想过,断定那批财宝必然埋在楼兰古址的地下,可是难就难在:经过了一千多年,地形河川都有变动,正确的楼兰古址已找不到了。
  好在,寻宝并非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他只是希望藉此引诱出那个杀害葛天靖的凶手而已。
  他相信那个凶手在沙漠上已建立了一小撮势力,并且派有奸细潜伏在哈隆的部落里,此所以前天自己一离开部落就遇上那三十个蒙面人的围攻,因此这次他以发掘宝藏的姿态离开部落,忖度必能引诱那凶手现身。
  一路上,他都在注意有无人跟踪,但直到现在,却无任何发现。
  现在,楼兰古址快到了,而对方仍不见一点踪迹,这使得他有些心急和尴尬,因为他判断对方可能已知宝藏的所在地(葛天靖因此而被杀),那么在抵达楼兰古址之前如不能引诱对方现身,到了楼兰古址之后,自己就窘态毕露了。
  因为,对方知道宝藏地点而自己不知道,到达楼兰古址时,若不动手挖掘,便无法引诱对方现身,但若要动手挖掘,却不知宝藏的所在地,那岂不尴尬可笑?
  林歌因此渐渐觉得自己的“请君入瓮”之计并不高明,可是已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了。
  又走了一段路,那个懂得汉语的哈萨克武士(名叫卡森)又向他说道:“林大侠,前面三四里便是楼兰古址了。”
  林歌想了想,说道:“那么,大家先在此歇歇,等一会再走。”
  卡森道:“我们不累,不必歇息。”
  林歌道:“不,要歇息!”
  卡森只得传达林歌的命令,叫大家停下来歇息,当众人下了骆驼就地歇息时,林歌便在附近走动,他走上一处沙丘,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干涸的河床,乃信步走过去。
  干涸的河床上,有不少腐朽的木头,他觉得奇怪,便把卡森叫来问道:“这些木头是怎么来的?”
  林歌道:“不知道,也许是以前河床未干涸时,从上游冲下来的吧?”
  林歌道:“这些木头看起来是建造房子用的……”
  卡森道:“是的。”
  林歌伸手去扳动一根深埋地下的大木头,一面说道:“卡森,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回到楼兰古址来的目的?”
  林歌道:“知道。”
  林歌道:“说说看。”
  卡森道:“掘宝。”
  林歌笑道:“你认为真是掘宝?”
  卡森道:“是啊!”
  林歌摇摇头道:“不是,我们的目的只是想引诱那个杀害葛天靖的凶手现身…………”
  卡森听了大为失望道:“哦,是这样么?”
  林歌道:“不过,要是能够发现宝藏当然更好——你看这根木头埋得好深!”
  他试图拔出那根木头,却未能拔起,反将木头折断了。
  卡森道:“你拔它干么?”
  林歌道:“我觉得这是一间房子的柱子,我们来挖挖看好不好?”
  卡森道:“好,我叫他们过来。”
  他走上沙丘,向那十九个武士招招手,那十九个武士立即牵着骆驼走过来;当他们看见林歌在拔河床上的木头时,登时个个喜形于色,以为那就是宝蔵地点,便纷纷取出挖掘工具,上前挖了起来。
  林歌乃退开一旁,看着他们挖掘,心中暗笑道:“他们挖得这么起劲,等下若挖不出东西……”
  正在想的时候,忽然有人惊叫起来,他也前一看,发现地下有更多的柱子和芦苇草编筑成的围墙,虽然都已腐朽,却看得出它是一间房子不错!
  卡森兴奋地道:“是一间房子!”
  林歌道:“是楼兰时代的房子么?”
  卡森道:“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林歌道:“那么,继续挖看看,说不定真能挖出一些有价值的古物来呢!”
  果然,继续往下挖掘的结果,一间房子的轮阔已显现出来,然后厨具、水壶、抗炉及许多古物一件一件的出土。
  那些武士嘴里叽哩哇啦的交谈起来。
  林歌问遒:“他们在说什么?”
  卡森道:“他们说那是一间普通民房,不可能埋着大批宝藏。”
  林歌道:“你吿诉他们这是宝藏所在地?”
  卡森道:“没有。”
  林歌笑道:“那么,叫他们不要再挖了,万一挖出一个死人来——”
  一语未毕,那些武士又有人惊叫起来e
  林歌一怔道:“什么事?”
  卡森道:“林大侠说对了,他们挖到了一具棺木!”
  林歌大感惊奇,再趋前观看,果见一具棺木已然出土,他即命他们将棺木抬出,放在河床上,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笑道:“要不要揭开来看?”
  卡森道:“看看也好,说不定里面不是死人,而是金银珠宝呢!”
  歌使用剑撬开棺盖,那些武士一齐围上观看,人人情緖紧张激动,都希望棺中是财物而非死人。
  但大家失望了。
  棺盖一开,便见棺中躺着一具尸体,上面盖着一方护尸的罩单,从头到脚整个盖住。
  林歌苦笑道:“果然是一具尸体,不过尸体好像没有腐烂呢!”
  他伸手轻轻揭起罩单,不料罩单竟应手破碎成粉末,但更令众人惊奇的还在后头,当尸首呈现在众人眼前时,在场众人个个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尸体不是真人,而是一具银制的假人。
  是一具古代战士的塑像。
  林歌看出是一具塑像后,便将它抬起,让它直立在棺中,哈哈笑道:“真是歪打正着,这具银人少脱也有一千斤重呢!”
  众武士以为真的挖到了宝藏,高兴得雀跃欢呼不已。
  林歌向卡森问道:“卡森,你是本地人,看得出这具银人的年代么?”
  卡森道:“这是楼兰国留下来的不错!”
  林歌道:“但为什么把一具银人放在棺中?”
  卡森道:“我想当年楼兰国的居民在迁移时,因为这东西太重,搬运不方便,就把它放在棺中,埋在地下以避人耳目,你看是不是?。”
  林歌点点头道:“有道理,由此看来,楼兰国是个非常富裕的国家,咱们随便挖就挖出一个银人来,可见传言不虚了。”
  卡森道:“要不要再叫他们继续挖掘?”
  林歌道:“好的,再挖挖看。”
  于是,卡森下令继续挖掘,众人因已挖出一具银人,精神十分旺盛,当即卖力的挖掘起来。
  但是,挖掘了半天,却再也没有任何发现,林歌乃命众人停止挖掘,就地搭起哈萨克包,准备过夜。
  当众人在搭建哈萨克包时,他与卡森再仔细观赏银人,只见这具银人全副武装,头戴护面盔,上身穿铁叶型装的战袍,下身是及膝短裙,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左手拿着一面圆盾,完全是古代战士的打扮。
  “卡森,你当然知道有关楼兰国于南迁时留下大批财宝的传说,以前有人前来挖过么?”
  “有的,常常有人去楼兰古址挖掘,但都没挖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有没有人挖出像这样的银制战士?”
  “没有。”
  “你说楼兰古址距此只有三四里?”
  “是的。”
  “那么,那个你们认定的楼兰古址,只伯不是正确的楼兰古址,沙漠上的地形和河川因年久而发生变动,使得真正的楼兰古址被埋没了。”
  “哦。”
  “也许此处才是真正的楼兰古址呢!”
  “林大侠打算怎么办?”
  “明天咱们继续在这一带挖掘,说不定运气一来,叫咱们挖着宝藏。”
  “好啊!”
  “现在,咱们把这具银人抬入哈萨克包里去吧。”
  他们合力将银人抬入一座已搭建好的包内,不久大家便在河床上安顿下来。
  日落,月起,这一个晚上没有强风,沙漠上显得格外的宁静幽美,众武士吃过干粮后,便在营地上生火,大家坐在火堆旁边,有的喝酒—有的玩乐器,直到深夜才就寝。
  一夜,无事而过。
  翌晨,林歌率领卡森等二十个战士继续在附近河床上挖掘,结果又挖出了一间房子和许多器具,但没有一样是值钱的东西。
  午后不久,一群游牧的哈萨克人从营地经过,发现他们在挖掘河床,便过来观看,林歌指示卡森带他们入包看那具银人,卡森不解,问道:“为什么要让他们看银人?”
  林歌微笑道:“这样才能把消息传扬出去啊!”
  卡森道:“林大侠的意思是要让大家知道咱们挖着了宝藏,以便引诱那凶手现身?”
  林歌道:“不错!”
  于是,卡森便带那群游牧者入包去看银人,那群游牧者看过之后,带着惊奇与羡慕的心情离去了。林歌看看日已偏西,又下令停止挖掘,提早歇息,众武士劳累了两天,也都很疲倦,故晚间没有任何活动,除轮值守卫的两个武士之外,其余都提早睡觉……
  午夜时分。
  蓦地里,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沉静的深夜。
  听声音,分明是有人被杀!
  林歌从梦中惊醒,立即仗剑冲出,所有在睡梦中的武士亦闻声惊醒,纷纷从包内赶出,由于不知惨叫声来自何处,一时乱成一团,一会后,才听卡森在营地左边大叫道:“林大侠!林大侠!快到这边来!”
  林歌循声赶过去,只见最左边的一座哈萨克包的外面倒卧着一人,鲜血正从其胸前涌出。
  这人,是轮值守卫的武士。
  林歌一看他的左胸口有个伤口,是被刀剑刺中的,心中一惊,急忙趋至他身边问道:“快说,是谁杀你?”
  那武士张开口,困难的吐出几个字,就一歪头,气绝了。
  林歌呆了呆,转对卡森问道:“他说什么?”
  卡森的面上现出一片难以置信的骇异表情,答道:“他说银人!”
  林歌一怔道:“银人,银人怎样?”
  卡森惊声道:“他说银人杀了他!”
  林歌又是一怔道:“你有没有听错?银人怎么会杀了他?”
  卡森肯定地道:“没错,他说银人杀了他!”
  林歌身形一长,向那座放置银人的哈萨克包掠了过去。众武士也跟着他进入那座哈萨克包,一看银人仍站立在里面,并未被窃走,但是再定睛细视之下,均不禁惊叫起来。
  原来,银人的剑尖上染着血。
  那种情形,就好像“他”真的用剑杀死了那个武士,以致剑上染血。
  银人,当真会杀人?
  但是,“他”是一具用银铸制的,没有生命的塑像,怎么会杀人呢?
  众人惊疑的面面相觑,呆若木鸡,好像见了鬼怪,背脊阵阵发凉。
  过了好半晌,林歌才吐出一口气,摇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卡森面带恐惧道:“可是,他的剑上有血啊!”
  林歌沉声道:“这是骗人的把戏!必是有人扮成银人模样潜入咱们营地,杀死了那武士,然后把一些血涂抹在银人的剑上!卡森,传令分头追敌!”
  众武士觉得林歌的推测有理,当即各自转回包内,取了武器,跃上骆驼,分向四面八方追去。
  林歌和卡森留下未定,提防敌人乘机窃走银人及破坏营地。
  卡森道:“林大侠,你猜是谁干的?”
  林歌道:“八成是那个杀害葛天靖的凶手。”
  卡森道:“可是,他怎知咱们挖了一具银人?”
  林歌道:“你忘了,昨天有一批游牧者来到此处,那批游牧者说不定就是凶手本人及其部下。”
  卡森恍然道;“不错,不错,但他扮作银人来此杀人,目的是什么?”
  林歌道:“目的可能有二,一是他可能认为咱们真挖着了宝藏,是以前来阻扰;一是企图窃走银人,但因银人太重,故未得手。”
  卡森点点头道:“若是如此,今后他一定还会再来,咱们可要随时提防。”
  林歌道:“当然,我正要他来!”当下,他和卡森在营地四周巡视了一遍,然后挖了一个坑,将被杀害的武士埋葬起来。不久,十八个武士已陆续转回河床的营地,都说没有见到敌人。
  林歌道:“这一段河床不太长,四面均是辽阔的沙漠,对方在来去之时,不论是乘骑或徒步,都一定会留下足迹,你问问他们有没有发现足迹。”
  卡森便向众武士询问,然后回对林歌道:“没有,他们一直追出十几里路,都没发现足迹。”
  林歌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有没有仔细找过?”
  卡森道:“林大侠,他们是哈隆手下的精锐,在沙漠上的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要是沙漠上留有足迹,绝对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林歌道:“这么说,来人是从空中飞来,又从空中飞去了?”卡森无言以对。
  林歌冷笑道:“我吿诉你,卡森,如果来人真的没留下一点足迹,这只有一种解释,即是来人轻功十分高明,已到了登萍渡水踏雪无痕的地步!”
  卡森便把他的看法转吿众武士,但众武士不大相信,林歌知道他们不信自己的看法后,哈哈笑道:“既是如此,我施展一下轻功给大家看看!”
  说毕,身形一旋,似一朵轻云瓢起空中,掠向附近的沙丘,脚似蜻蜓点水从沙丘上跑过,再转回营地上,前后不过眨眼工夫而已。
  众武士看得惊奇不置,不禁喝彩起来。
  林歌道:“卡森,你带他们去沙丘上看看我有没有在沙漠上留下足迹。”
  卡森便带领众武士沿林歌飞奔的路线看了一遍,果然没发现一个足迹,对林歌更加敬服,因而相信林歌的看法了。
  林歌道:“好,大家都回去睡觉,明天再说!”

×      ×      ×

  经过一夜思索,林歌决定继续留在河床挖掘。
  理由有二:第一,既然能在河床上挖出一具银人,就有可能再挖出别的有价值的东西;第二,凶手既在此地出现杀人,就表示此次的挖掘对凶手已构成某种威胁,因此只要继续挖掘,凶手必会再现。是故,当第二个早晨来临时,林歌将自己的决定吿诉卡森,并叫他取来几个袋子,满满的装上石头,堆放在营地上。
  卡森问道:“这是干什么?”
  林歌笑道:“让凶手以为咱们挖掘出不少财宝!”
  卡森明白了,笑道:“好主意!”
  于是,他指挥十八个武士继续在河床上挖掘,居然又挖出一间深埋地下的房子和许多器具……这天下午,又有一批游牧者经过营地,由卡森引导他们观看挖掘的情形,游牧者要求卡森打开那几个装得满满的袋子,要看袋中财宝,卡森没有答应,推说哈隆吩咐不准给人看的。林歌在一旁观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因为他也看不出他们究竟是真正的游牧者或是凶手本人汲其部下。
  他等游牧者离开营地之后,即下令停止挖掘,叫大家提早休息,养精蓄锐,以便应付夜来可能发生的突变。
  入夜之后,他做了一番安排布置,准备擒捕来犯的敌人。
  结果,一夜到天亮,没有发现一点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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