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棺椁失遗体　白天见僵尸

2024-11-08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俄顷，棺盖被揭开了！
　　众人的视线随着棺盖的被揭开而投入棺中，刹那间人人面露惊愕！因为，棺中没有“大儒侠年南瀛”的遗体！
　　有的，只是当初放入棺中的冥币！
　　年书剑顿时面色苍白差点量死过去。
　　棺中无尸，虽是预料到的情况之一，但却是他最不愿见到的情况，因为按照一般尸变的传说，死人变成僵尸之后，夜间出去害人，天亮之前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而现在天已渐亮，僵尸何以还没回来？难道僵尸见此地人多，不敢回来？
　　不可能！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僵尸确是活人假扮的，他发现有这么多人在开棺，当然不敢回来了。
　　这时，众人因见棺中无尸，便一齐围近铜棺观看，一直未开口说话的百忍上人，忽以感叹的声调说道：“阿弥陀佛，观此情形，年大侠当真是伪死假扮僵尸不错的了！”
　　年书剑忍不住满腔悲痛道：“何以见得？”
　　百忍上人凝容道：“小施主请看，这棺中很干净，没有一点尸体腐烂污垢！”
　　年书剑道：“先父于太湖病故后，曾停棺七日，其间小可日夜守灵，可说寸步未离，后来运柩返乡的一路上，小可也未曾或离，若说先父伪死，那是万无可能之事！”
　　那五个跟随“武林三公”前来的武林人物中，一个灰衣老者忽然接口嘿嘿冷笑道：“你是他的儿子，这是你们父子的阴谋！”
　　年书剑转头望他，忍住愤怒问道：“老丈贵姓大名？”
　　灰衣老者道：“刘金堂，匪号『双笔镇江西』！”
　　年书剑道：“遇害者的师友？”
　　双笔镇江西刘金堂点头冷冷道：“死者的师父！”
　　年书剑道：“刘大侠认定此事是我们父子的阴谋，请问有何证据？”
　　双笔镇江西刘金堂冷冷一笑道：“事实倶在，还要甚么证据！”
　　年书剑道：“事实何在？”
　　双笔镇江西刘金堂道：“百忍上人已说明白了！”
　　年书剑转望百忍上人道：“上人认为棺中无尸体腐烂的污垢，即是先父伪死的明证么？”
　　百忍上人态度很温和，答道：“是的，小施主如不以为然，请回答老衲一个问题。”
　　年书剑道：“请说。”
　　百忍上人道：“人死之后，尤其是走了千里远路运棺回到此地之后，尸体会不会腐烂？”
　　年书剑答道；“一般都会，但也有例外。”
　　百忍上人道：“例外不谈。”
　　年书剑道：“岂可不谈？”,
　　百忍上人道：“此刻天已破晓，令尊如真变为僵尸，现在该回到此地了。”
　　年书剑道：“如被邪术所控制，便不会回来。”
　　百忍上人忽的轻笑一声道：“小施主这话不通，你说令尊病故之后，你始终未曾离开这口铜棺半步，既然如此，令尊若变为僵尸，是一种稀有的自然现象，并非被人作了祟，邪术只能驱使死人起立活动，却不能使尸体不烂。”
　　他微微一顿，继道：“所以，令尊绝非被人作了祟，他如真变为僵尸，此刻应已回到此处，躺回棺中了。”
　　年书剑道：“上人之意是：先父没被祟也没变为僵尸，因此除非伪死，棺中应有腐尸所留之污垢？”
　　百忍上人颔首道：“正是如此，即使有人将令尊的尸体盗走，棺中也会留下一些污垢，而小施主请看……”
　　他俯身拿起棺中的几片冥币，道：“这些冥币都很干净，没有染到一点尸水，足证令尊根本未死！”
　　年书剑道：“但如有人盗走先父遗体，假扮僵尸害人，他必会将此棺冲洗干净，以免留下破绽啊！”
　　百忍上人微笑道：“是的，但冥币何以不湿？”
　　年书剑也拿起几片冥币来看，说道：“这些冥币只怕已非原来的冥币了。”
　　百忍上人道：“当初是谁把这些冥币放入棺中的？”
　　年书剑道：“小可。”
　　“谁买的？”
　　“家仆。”
　　“就是眼前这两个？”
　　“不，是以前在太湖服侍先父的一个老仆人，他叫年贵。”
　　“他现居何处？”
　　“不知道，小可于离开家乡之前，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将他遣走了。”
　　“这些冥币是在太湖买的？”
　　“是的。”
　　年书剑回答了这话之后，便将冥币收入怀中，打算有机会便往太湖査证。
　　百忍上人也觉得有澈査清楚之必要，当下转对片瓦老人和无边子说道：“派个人前往太湖査一査如何？”
　　无边子开口道：“此事延后为之，目前最重要的是寻找那僵尸。”
　　这位代表道教的最高人物，说起话来缓慢而冷静，没有一丝丝的火气。
　　百恶上人道：“僵尸如是活人扮的，他绝不会躲藏在这附近。”
　　无边子道：“不错，但仍应搜一搜，如未找到，更可证明他是活人。”
　　百忍上人点了点头，正要再开口的时候——
　　八卫士之一的“玉麒麟饶君平”突然举臂一指右方山坡，急声道：“看，那是甚么？”
　　众人神色一震，同时转头循着“玉麒麟饶君平”的手指方向望去。
　　天刚破晓，大地仍是一片昏黑，但是已可隐约看出二三十丈外的景物，众人定睛一望之下，立刻发现在二十几丈外的山坡上，站立着个人！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和服装，但大家都看出那是一个人不错！
　　刹那间，大家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虽然在场之人大都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但僵尸在人的观念中毕竟是可怕的鬼怪。但片瓦老人赵公鸿只呆了一瞬间，随即腾空纵起，疾如闪电朝那山坡上扑去！
　　百忍上人，无边子，六卫士及五个武林人物亦紧随于后跳过墓墙，朝那山坡上猛扑。
　　年书剑向二铁卫一挥手，叫道：“咱们也快去看看！”
　　说着，奔出墓门，跑上山坡。
　　他本来连走路都没力气，但现在却能跑，而且还跑得相当快！
　　年长寿和年长福怕他摔倒，疾忙追上各扶住他一臂，道：“老爷小心，别摔倒了。”
　　年书剑一脚高一脚低，又跑又跳，口中连声道：“快！快！我一定要看到那僵尸！”
　　一句话刚说完，他就往前栽去，原来右脚踢中一块石头了。
　　年长寿和年长福，适时拉住了他，没让他倒下去，年长寿道：“老爷，您别急嘛！”
　　年书剑哪能不急，他顾不得脚指的剧痛，继续向前狂奔，几次要跌倒都被二铁卫拉住，好不容易跑到僵尸出现的山坡上时---
　　片瓦老人等十四人已一个不见！
　　原先见到的那个可能是僵尸的人，也已不知去向了！
　　年书剑急得顿足，叫道：“你们看见了没有？”
　　年长寿道：“甚么？”
　　年书剑道：“他们呀！”
　　年长寿一指山岭道：“小的看见他们追上山去了。”
　　年书剑急问道：“那僵尸呢？”
　　年长寿摇头道：“没看清楚，想是逃上山去了，因此——”
　　年书剑拔步便往山上跑，大叫道：“快追！快追！”
　　二铁卫知道他绝无力气上山，连忙追上一步拉住他道：“老爷，您跑不动的，反正有他们十四人追上去，不怕那僵尸逃掉的，咱们还是回墓上等候吧。”
　　年书剑断然道：“不，我一定要追上去看个究竟——长福，你揹我！”
　　年长福听他语气坚决，就知劝不动，当下将他揹起，迈开健步飞登上去。
　　年长寿只好越前开道。
　　再往上飞登十来丈，便是一片密林，主仆三人进入林中，盲目的向前直追，但是追了好一程，不但没追上片瓦老人等十四人，连声音都没听到一点点！
　　他们彷佛走入了另一个世界，静得可怕的世界！
　　在前开道的年长寿有些毛骨悚然，停步说：“追不上了，老爷，咱们还是回去吧。”
　　年书剑道：“不，再追一程看看！”
　　再追了一程，来到一处山岭，举目四望，所见尽是岩石树木，不见一个人影！
　　年书剑道：“奇怪，是不是追错了方向？”
　　年长寿道：“只怕是追错了。”
　　年书剑生长于仙霞岭，深知仙霞岭广达百里，若是追错了方向，再要找便如大海捞针，当下只得叹了口气道：“放我下来吧！”
　　年长福将他放下来。
　　年书剑忽然感到右脚指痛得要命，便颠行到一旁的树头上坐下，抱着右脚呼痛道：“好痛！我的脚怎么啦？哎呀……”
　　年长寿替他脱下了鞋子，发现他大脚指又红又肿，便道：“刚才老爷绊一跤，碰伤脚指头了，不过不要紧，过两天就会好的。”
　　年书剑恨恨地道：“我恨不得死了的好！”
　　年长寿一怔道：“怎么呢？”
　　年书剑道：“我若是个身体健康的人，现在一定已追上了那僵尸……”
　　他长叹一声，接着道：“我虽未缺手缺足，然却比一个残废的人更没用，活在这世上真没意思！”
　　年长福道：“咱们回五指山去吧？”
　　年书剑听了一呆道：“回去干么？”
　　年长福道：“老爷本来适适服服的定居五指山，如今为一个僵尸弄得焦头烂额实在冤枉，不如丢掉不管，回家的好。”
　　年书剑摇头道：“不成，此事关系我父亲的令誉，我非査明真相不可。”
　　年长福道：“老爷只怕没有时间侦查此事了。”
　　年书剑道：“怎么说？”
　　年长福道：“三公会已认定僵尸是老爷与老太爷弄的鬼，等下他们若抓到了那僵尸，老爷或可无事，否则他们可能会将老爷你囚禁起来。”
　　年书剑“嗯”了一声道：“不错，他们极可能这样做，今天我所见到的师伯，简直与以前所见到的师伯判若两人，他老人家似乎比百忍上人和无边子更坚信僵尸是我父亲伪死假扮的！”
　　年长福道：“他以前和老太爷相处不好么？”
　　年书剑道：“正好相反，两人亲如手足，从未有过不愉快。”
　　年长福道：“既然如此，他为何一点也不肯袒护老爷你呢？”
　　年书剑道：“想是他老人家怕落人家口实，故意表现出铁面无私的态度……”
　　年长福道：“但这太不公平了呀！”
　　年书剑苦笑道：“没有办法，如果我是他，我也许会采取这种态度的。”
　　年长寿接口道：“老爷，依小的看，老太爷绝不会变为僵尸害人，想是老太爷生前的仇家干的勾当，老爷不妨回想一下，老太爷生前有哪几个仇家？”
　　年书剑道：“先父在世时，从不向我提起与人结仇之事，我也从来不问他，因此他到底与哪些人结仇，我也不清楚。”
　　年长福道：“老爷，趁他们追赶那强尸，咱们赶快离开此地吧？”
　　年书剑道：“你要我逃？”
　　年长福道：“是啊，老爷以前教过我们兄弟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年书剑严肃的截口道：“不，我如果逃了，便等于畏罪逃亡，这样跳到海里也洗不清了。”
　　年长福道：“但不逃的话，他们要拿老爷你治罪呀！”
　　年书剑道：“我不怕，除非他们捕获那僵尸，证实那僵尸碓是我父亲伪死假扮的，否则他们无法治我的罪。”
　　说到这里，扶着树身站起道：“长寿，你来揹我，咱们回墓地去吧。”
　　年长寿不敢违拗，当下将他揹起，改由年长福开道，主仆三人，循原路走下山岭。
　　走了一程，下到一处山沟，在前开道的年长福忽似有所发现，振臂一指前面，大叫道：“看，他在那边！”
　　身形一腾，向前疾飞过去。
　　年书剑和年长寿听到他叫嚷，抬头急看，却无所见，但年长寿知道弟弟必是发现了那僵尸，当即拔步跟着飞奔上去。
　　前面不远处，是一座小山头，其上有着几十株老松树，年长福正向那小山头赶去，一面飞奔一面又大叫道：“僵尸在那树下！僵尸在那树下！”
　　距离并不太远，越过山沟，再往上飞登十来丈，便到小山头。
　　年长福在林前住足，摆头左右张望，惊诧道：“咦，怎么一下不见啦？”
　　年长寿揹着年书剑随后赶到，年书剑急问道：“你看见他站在哪里？”
　　年长福一指跟前的一株老松树下道：“我明明看见他站在这里，谁知一转眼不见了！”
　　年书剑道：“快搜！”
　　年长福迟疑了一下，随即拔出腰上佩剑，仗剑举步进入树林。
　　年长寿揹着年书剑随后进入。
　　这是一座宽仅二十来丈的小山头，生长在上面的十几株老松，每一株都有数人合抱之大，树桠如龙纠缠，自树上垂下的树须密如垂帘，蔚成一种奇观，苍劲中透着一股神灵之气。
　　年长福挥剑而进，领着背负年书剑的年长寿在林中搜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他不禁面浮狐疑道：“奇怪，莫非是小的眼花了？”
　　年书剑问道：“你看见的是什么模样的人？”
　　年长福道：“那人年约六十岁，身材比小的高些，眉目好像很端正，只是脸色白了些，颔下有一撮山羊须子，衣服很整齐……”
　　年书剑道：“什么颜色的衣服？”
　　年长福道：“蓝色的。”
　　年书剑心头“通！”的一跳，再问道：“是不是蓝底统花的长袍？”
　　年长福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年书剑神情严肃地道：“那么，你见到的那人，是先父不错了！”
　　年长福浑身一阵毛骨悚然，吐出窒息的音调道：“他……真的变成了僵尸？”
　　年书剑道：“我现在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长寿，放我下来！”
　　年长寿将他放下，不安的问道：“老爷，你要干什么？”
　　年书剑道：“不干什么，咱们再详细的搜一搜，我想除非那真是僵尸，否则必有蛛丝马迹可寻。”
　　于是，主仆三人又开始在树林中搜索起来。
　　很仔细的搜视每一株老松树和每一寸林地之后，仍然毫无所得，年长福感到浑身不自在，又开口道：“老爷，小的有一种感觉……”
　　年书剑问道：“什么？”
　　年长福道：“小的所见到之人，必是僵尸无疑，如果是活人，行动绝不会这样快，一转眼就不见了。”
　　年书剑道：“但现在天已大亮，那僵尸难道不怕阳光么？”
　　年长福摇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懂了。”
　　年书剑叹了口气，正要再说话之际，身边的年长寿忽然发抖起来，以手轻碰年书剑，低声道：“老爷，看看右方。”
　　年书剑转头向右方望去，登时全身发寒，惊呆了。
　　就在十丈外！
　　就在十丈外的一株老松树下！那人静静的立在那里，一对绿惨惨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年书剑主仆三人！
　　他的相貌与服装，就如年长福所形容的一般！
　　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比年书剑看得更真切，他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正是自己父亲！
　　正是“大儒侠年南瀛”！
　　任何人只要看上他一眼，就都知道那不是一个活人，因为除了那一对绿惨惨的眼睛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肉是有生气的？全身上下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