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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开霸王宴
2025-04-12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晌午时分,客人陆续到达真容院了!
  首先到达的,是穷家帮帮主“打狗叟”强如龙!
  他是个年已古稀的老叫化,身材又高又瘦,穿一袭百补鹑衣,手扶一支九节竹棒,虽然一身皮包骨,步履却是沉稳无比。
  百步蛇魔含笑迎出,抱拳道:“强帮主,久违啦!”
  打狗叟强如龙抱拳还礼,淡淡一笑道:“君山一别,忽忽二十载,故人无恙,老叫化不胜欣慰之至!”
  百步蛇魔笑道:“时过境迁,但愿强帮主莫把以前的小小过节记在心里。”
  打狗叟强如龙道:“尊驾要老叫化忘掉敝帮三位长老的惨死,那除非把老叫化杀了!”
  百步蛇魔略现尴尬的笑道:“无论如何,今天请客的不是老夫,咱们暂时不谈私事,如何?”
  打狗叟强如龙点头道:“可以,尊驾目前处境尴尬,老叫化十分了解,你放心好了!”
  百步蛇魔听得出他话中带刺,心中虽甚恼火,却不敢发作坏了花皇大事,当下干笑一声拱手肃容道:“请进——老夫真想不到强帮主会第一个先到!”
  打狗叟强如龙大模大样的迈步入殿,一面笑道:“这何足奇怪?老叫化日常吃的是人家的残杯冷羹,鲜少有大鱼大肉可吃,听到有人请客,自然要立刻赶来了。”
  百步蛇魔道:“你是一帮之主,何愁没有东西吃?”
  打狗叟道:“一帮之主就不是叫化子么?”
  百步蛇魔道:“老夫还没见一过比你更瘦的叫化子,你应该多吃一些!”
  打狗叟道:“这恐怕办不到,老叫化虽然吃人家的残羹剩饭,却有拣食的毛病,你知道,有拣食毛病的人是永远胖不起来的,只有那些不分酸甜苦辣,有甚么吃甚么,看到甚么吃甚么的人才会发胖——就像你,你吃得愈来愈胖,真使老叫化羡慕死了!”
  他说到这里,住足左右张望,问道;“老叫化应该坐那个位置?”
  百步蛇魔引导他进入左排第七席上坐下,笑道:“客人大概都快到达,老夫必须去迎接来客,恕不奉陪了。”
  打狗叟问道:“你家主人何时出来见客?”
  他把“主人”两字说得特别重,百步蛇魔心中大恨,但仍陪笑道:“客人到齐后,花皇自会出来,强帮主请稍候片刻吧!”
  说毕,一揖而去。
  不久,又到了三位客人,他们是雄覇西方的‘十字堡主石轩明’、‘沙漠游侠甘露民’及‘牧野奇翁张乐’,这三人都是闻名已久的武林高手,他们被迎入殿后,因都认识打狗叟强如龙,便在他身旁入座,双方寒暄了一阵,牧野奇翁张乐看见百步蛇魔又出殿迎客去了,便向打狗叟低声问道:“强帮主,你知不知花太监此次请客的目的是甚么?”
  打狗叟摇头道:“不知道!”
  牧野奇翁道:“你是叫化头儿,帮中弟子遍布天下,有甚么事瞒得过你?”
  打狗叟道:“这次他瞒过了!”
  牧野奇翁惊讶道:“当真一点不知?”
  打狗叟道:“只知他在神女峰招考武士,大事网罗黑道人物,之后第一步行动便是发帖请我们到此,敬备菲酌,恭候大驾光临,如此而已!”
  牧野奇翁沉吟道:“看来绝非好事,不过老朽想不起曾于何时得罪过他……”
  打狗叟冷笑道:“今天的客人中,老叫化相信没有一人得罪过花太监,老实说,奇僧异俗酒怪色魔毒土司这五位顶尖人物,老叫化还只见过那位‘锱铢侠商九’呢!”
  十字堡主石轩明插口道:“是啊,在下对花太监此人,也只是久闻其名,见都不曾见过,谈甚么得罪呢!”
  牧野奇翁道:“但是他总不会无缘无故请我们来喝酒聊天吧?”
  打狗叟道:“不错,他请客一定有目的,而且诚如张兄所说绝非好事,说不定他对我们有所要求……”
  沙漠游侠甘露民微微一笑道:“如是要求我们承认他为天下第一,在下只好同意,因为他的武功是我们万难企及的!”
  牧野奇翁道:“恐怕不是为了这个,如果他想登上‘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应该去找奇僧、异俗、酒怪、毒土司四人较量,只有打败他们四人才能算是天下第一。”
  十字堡主石轩明道:“对,所以他请客的目的绝非为了要我们承认他为天下第一。”
  牧野奇翁道:“然则,他的目的到底是甚么呢?”
  打狗叟笑道:“张兄何必多猜疑,等下就可明白了!”
  牧野奇翁凝容道:“貌在不猜,等到明白时,只怕来不及了。”
  打狗叟道:“死在花太监手下,倒也不是一桩遗憾之事!”
  牧野奇翁轻哼一声道:“是啊,你打狗叟死了,你那一群叫化子仍然可以讨饭过活,可是老朽却有一大群羊要饲养——咦,看那是谁来了!”
  来的是长白派掌门人雪姥姥池六娘和铁心神尼。
  后者是玉田大悲庵主,虽非一派掌门,武功名气却不在各派掌门人之下,而且庵中尼姑个个身怀绝技亦常行道武林,所以提起“大悲庵的尼姑”,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们是在醉娘子颜彩凤的引导下进入殿中的,颜彩凤把她们安排于右边的酒席上,自己就在她们旁边的座位坐下,跟她们闲聊起来。
  铁心神尼似乎很瞧不起颜彩凤,见她喋喋不休的说这说那,突然截口问道:“女施主,妳今天喝了酒没有?”
  醉娘子嫣然一笑道:“没有呀,不过奴家对庵主心仪已久,今番有幸相会,等了一定要好好敬庵主几杯!”
  铁心神尼冷冷道:“谢谢,贫尼不会喝酒!”
  醉娘子“格格”脆笑道:“庵主太客气了,古诗云:‘优游面世界,烂漫酒神仙’,可见喝酒是人生一大乐趣,庵主怎可不喝一些?”
  铁心神尼道:“贫尼只知酒能乱性,能断一切智慧种,尤其是酒入愁肠愁更愁,会使人迷失本性,做出许多可耻之事!”
  醉娘子峨眉一挺,笑道:“啊哟!庵主这话不会是在教训奴家吧?”
  铁心神尼道:“不敢说是教训,只能说是规劝,贫尼听说女施主不喝酒时,行为还算端正,所以愿意规劝女施主几句,希望女施主善为自律,回头是岸。”
  醉娘子含笑道:“多谢庵主教诲,人各有所好,奴家这一生没有酒是不行的了,即使死后沦入十八层地狱也在所不惜!”
  铁心神尼道:“那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女施主请去迎接客人,贫尼要和池掌门人谈谈!”
  醉娘子微微一笑,起身而去。
  这时,客人又到了五位,他们是少林掌门一心禅师、武当掌教灵清真人、崆峒派掌门人满天星斗武古雄、黄山派掌门人铁指穿肠楚天流、华山派掌门人剪云叟东方白;这五位掌门人似在极力保持其一派之尊的身分和尊严,对迎接他们的十二护法表现得很是和颜悦色,入座之后,除与在座诸人略作寒暄客套之外亦不多说话,似乎他们也知道今天的酒宴不是好吃的,但是未到万不得已时,他们不想得罪花太监,阔出有失身分之事。
  是以,场面看来十分和平,毫无肃杀之气。
  但是,不久之后,身为护法之一的笑面人妖米喜年(司空淳),却迎接到一位“脾气暴躁”的客人。
  说得正确一些,是碰上了一个仇人!
  这人是渔翁打扮的老人,年在七旬之上,头戴一顶箸笠,肩荷一支钓杆,乃东海渔翁是也,他来到真容院时,司空淳虽不知他是何许人,却知他必是前来赴宴的客人之一,故立即迎上去拱手肃容,笑道:“欢迎大驾光临,请!请!”
  东海渔翁陡地面色一变,却步瞋目喝问道:“嘿!你是‘笑面人妖米喜年’?”
  司空淳连连拱手陪笑道:“正是,老夫不走江湖已有十多年,尊驾真好眼力——”
  东海渔翁厉声道:“祢不认得我了?”
  司空淳心头一紧,忙又拱手笑道:“那里,那里,老夫怎会不认得你呢!”
  东海渔翁似是血液翻腾,脸上升起阵阵红光,激动而又愤怒地道:“那么,你还记得当年我说的那句话么?”
  司空淳那里知道他当年向笑面人妖米喜年说了一句甚么话,但这时却不能表示不知道,当下连连点头笑道:“记得!记得的!”
  东海渔翁道:“那好,你纳命来吧!”
  话声未了,举起钓杆一挥,杆上丝线飞卷而出,锋利无比的鱼钩,有如一点寒星,直奔司空淳的颈脖勾到。
  司空淳一闪避过,百步蛇魔忙来打圆场,说明今天是花皇请客,私人恩怨,日后有机会再解决不迟,一场小风波,才暂告平息,说好说歹将东海渔翁送入殿中后,百步蛇魔靠近司空淳身边,低声笑问道:“你是怎么跟滕太雄结仇的?”
  司空淳摇摇头道:“一言难尽,有时间再告诉你吧!”
  百步蛇魔轻笑道:“你我两人的仇家当真不少,那打狗叟等下也打算找老夫算账呢!”
  司空淳笑了笑道:“那敢情好,咱们已经好久没吃人血人心——啊,赫连兄,快看,又来了六位客人了!”
  百步蛇魔举目一望,道:“那是昆仑、峨嵋、终南、青城四派掌门人和孟氏双雄,咱们快上去迎接。”
  午时正,花皇发帖邀请的三十八位客人,都到齐了!
  三十八位贵宾分左右入席坐好,当中一排十七个座席还空着,那是花皇、四贵人及十二护法的座位。
  当四名喽啰抬着两大缸酒进入殿中之时,花皇率同四贵人进入殿上来了。
  不论花皇的为人是正是邪,人人都知道他是当今武林五位武功差世的武学宗师之一,除了奇僧异俗酒怪毒土司四人还能与他一争长短之外,就连向为武林泰斗的少林、武当两派掌教亦难望其项背;而自古以来,武林中虽然不乏真理和正义,但它同时也是个强存弱亡的世界,所以武功高强的人,他的“地位”也就随之而高,也就使人产生敬畏之心,是以看见他入殿,大家便纷纷起立致敬。
  “谢谢!谢谢!请坐!请坐……”
  他脸上挂着和气的笑靥,不停的向众人拱手,如果他身旁不是跟随着那四个“贵人”,谁也不敢相信他就是名震天下的大色魔!
  真的,此刻的花太监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点奸诈之色,那和善亲切的态度,就像是一位德行清高为天下人所崇敬的人。
  他向三十八位来自各地的武林名人拱了拱手,又趋前一一寒暄,然后才与四贵人入席坐下。
  十二护法亦随后入席,于是酒宴开始了,一行十多个喽啰,每人各端着一盘菜,鱼贯的走入大殿,然篇们开始为客人斟酒,酒是当众由酒缸里舀出的,气味芬芳,显属上好佳酿。
  花皇等到每一位宾客的面前都有了酒之后,便端起自己的一碗,起身含笑道:“诸位,老夫今天能够请得诸位掌门人及各方豪雄枉驾真容院,衷心至感荣幸,现在老夫以最恭敬的心情,先敬诸位一碗!”
  语至此,仰颈一飮而尽。
  他喝下这一碗酒,真正的用意是在告诉大家,酒中无毒,请放心飮用!
  不过,与座三十八人,对他这一敬的反应并不热烈,只因大家都知道他是武林中闻名已久的一位大奸雄,在未明白他请客的目的之前,多半无心畅飮,是以除了打狗叟等几个生性豪爽而且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跟着他干下一碗之外,余者均是沾唇即止。
  花皇自然看得出众人对自己深怀戒心,当下放下酒碗,接着笑道:“诸位一定知道,此番老夫邀请诸位到此,必非仅只为了酬酢,是的,老夫是有一件事情欲求诸位共襄盛举,但是这件事情,等下慢慢再谈不迟,现在老夫要先说明的一点是:摆在诸位面前的酒菜,诸位只管放心食用,老夫虽不敢以正人君子自居,但绝不会在酒菜中下毒,说得更垣白些,如果老夫要对诸位不利,老夫会摆明了动手,绝不会暗施鬼蜮伎俩的!”
  打狗叟起立大笑道:“哈哈,花前辈快人快语,令人激赏,老叫化敬你一碗!”
  说着,端起酒碗,一口飮下。
  花皇与他干了一碗,便坐下招呼众人吃菜,他自己也举箸吃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东海渔翁见花皇一味跟着众人谈些不关痛获的事,心甚不耐,霍地站起说道:“花前辈刚才说有件事情要我们共襄盛举,现在就请明说如何?”
  花皇微微一笑道:“滕大侠号称‘渔翁’,老夫听说善钓者皆是有耐性之人,滕大侠何以如此急躁?”
  东海渔翁哈哈笑道:“老朽虽然号称‘渔翁’,但钓的都是人鱼,所以作风与钓鱼大不相同!”
  花皇点头笑了笑,缓缓起立道:“好吧,老夫现在就来说明邀讲诸位到此的目的……”
  百步蛇魔赫连飞、白发童子奚羽华、笑面人妖米喜年(司空淳)听到这里,随即悄悄退出酒席,由偏门走出,往后殿走来。
  司空淳真希望能在殿下多停留片刻,听听花皇到底要大家共襄何种盛举。但是花皇既然吩咐要在这个时候进入地下室将二帅父和陶时珍三人带出,而且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已然起身退出酒席,他自然无由再在殿上坐下去;当然,这只是他心中的一点好奇,无论如何,救出二师父和陶时珍主仆才是当务之急,所以虽未能听到花皇的讲话,他并不感失望;他跟在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的身后走向后殿,一面低声问道:“赫连兄,花皇有没有将锁匙交给你?”
  百步蛇魔点头道:“有的,在老夫身上!”
  司空淳道:“咱们可要小心一些,他个三人虽然带着手铐脚疗,可是还能动手打人呢!”
  百步蛇魔道:“不错,须得先制住他们的麻穴才可开锁。”
  白发童子笑道:“点了他们的麻穴后,老夫要好好折辱陶时珍一番!”
  司空淳笑问道:“奚兄打算如何折辱他?”
  白发童子道:“那天他怎样折辱老夫,今天老夫就如法泡制,此之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司空淳道:“好主意,可是你点了他的麻穴后,他就不能爬行了呀!”
  白发童子笑道:“没关系,老夫还可以撒一泡尿给他吃!”
  说话间三人已走入后殿,百步蛇魔伸手一按佛像肚脐,打开地道口,当先走下去。
  白发童子和司空淳随后进灭,下了地道石级,司空淳伸手拉动吊灯,使地道口恢复封闭,百步蛇魔听到地道口封闭之声,回头道:“等下就要带他们出来,何必多此一举?”
  司空淳道:“万一发生意外,这样不是更安全些么?”
  百步蛇魔一嗯,未再开口,举步向地道内走去,他对地道内的一切显然十分熟悉,走到第一道铁门前伸出食指,按下第一个按钮……
  铁门一道一道打开,司空淳随后一一将之封闭,当最后的一道铁门打开时,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没有立刻跨入地下室,虽然地下室内的九公和陶时珍主仆均被沉重的手铐和脚镣扣住,但是他们就像落入陷阱的猛虎,尽管无法脱困,余威仍仕,特别是看见九公和陶时珍脸上都挂着从容不迫的微笑,似乎他们已有成竹在胸时,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均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九公和陶时珍幷肩倚坐于墙壁下,神熊悠闲的笑望着站在门外的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看见他们呆立不动,九公突然哈哈笑道:“赫连飞,是时候了么?”
  百步蛇魔生硬的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们三人奉花皇之命,来请三位去殿上喝一杯水酒。”
  九公向站在他们身后的司空淳瞥了一眼,接着笑道:“那好啊!你快来替我老人家打开手铐脚镣吧!”
  百步蛇魔强笑道:“商老前辈莫说笑话,打开了手铐脚镣,我们三人不立刻完蛋才怪!”
  九公笑道:“不打开手铐脚镣,要我们如何出去喝酒呢?”
  百步蛇魔道:“花皇吩咐我们先点三位的麻穴,然后只打开三位的脚镣,将三位抱出去。”
  九公道:“既如此,你们还在等待甚么?”
  百步蛇魔道:“等待三位答应不乘机攻击我们三人!”
  九公道:“好,你们过来动手,我老人家若出手攻击你们,商九两字让你们倒写!”
  百步蛇魔转望酒怪陶时珍问道:“陶岛主呢?”
  陶时珍淡淡一笑道:“老夫已有好几天没喝酒,嘴里快要淡出鸟来了,所以只要真有酒喝,老夫也愿意任你们摆布——真有酒可喝么?”
  百步蛇魔点头道:“有的!”
  陶时珍两眼一闭道:“那好,你们过来吧!”
  百步蛇魔回对司空淳说道:“米兄,陶岛主的仆人由你负责,老夫和奚兄——”
  司空淳不待他说完,点头答道:“好,两位请先动手,那姓笪的容易发落!”
  百步蛇魔于是向白发童子一使眼色,两人同时举步跨入地下室,分向九公和陶时珍走过去——不,他们才走入两步,脑后玉枕骨已同时挨了重重的一击,只听“砰!砰!”二响,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身子一软,登时一齐跌躺地上。
  九公哈哈大笑道:“好徒弟,你到现在还没露出马脚,真出为师意料之外!”
  司空淳蹲身伸手入百步蛇魔的怀中摸索,一面笑道:“二师父认为弟子的易容术不够高明?”
  九公笑道:“不,你的易容术十分高明,但是司空淳毕竟是司空淳啊!”
  司空淳没有再接腔,因为这时他已由百步蛇魔的身上搜出一支锁匙,他拿着锁匙跳到九公身边,很快便将九公的脚镣打开了。
  九公的脚镣“除,立畤跳了起来,急问道:“还有打开手铐的锁匙呢?”
  司空淳道:“在花太监身上。”
  说着,又跳去陶时珍和笪福身边,替他们主仆解除了脚镣。
  九公又问道:“外面现在是甚么情形?”
  司空淳道:“花太监邀请的三十八位贵宾此刻都在前殿酒席中,现在花太监正在说明邀请他们前来真容院的目的……”
  九公道:“他的目的是甚么?”
  司空淳道:“弟子没听到,不过一定是一桩令人难以接受之事,因为花太监已在殿外四周按下埋伏,准备将三十八人生擒下来。”
  九公皱了皱眉,抬抬手铐,苦笑道:“你打算这样带我们冲出去么?”
  司空淳道:“这样冲出去很难逃脱得了,弟子打算去把花太监诱进来,夺取他身上的锁匙!”
  九公眼睛一亮道:“就像对付这赫连飞和奚羽华一样么?”
  司空淳点头笑道:“是的!”
  九公大喜道:“好极了,你快去!”
  司空淳于是走去点了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的哑穴,将他们拖到室中最里面,然后才退出地下室,按钮降下铁门,拔步往外奔去。
  钻出地道口,来到前殿,只见殿上一片死静,三十八位贵宾仍坐在酒席上,有的面色铁青,有的面含冷笑,却没有一人开口说话,个个静坐不动,气氛十分肃杀诡谲!
  司空淳一看众人的神色,就知花太监的“要求”已触怒了众人,一场厮杀已然迫在眉睫,心想自己若能将花太监诱入地下室予以制服,或能有助于三十八人的逃脱,当下急急的向花太监的座位走去。
  那知就在此时,花皇突然起立,干笑一声道:“诸位对老夫的主张,意下如何?”
  “俺第一个反对!”
  大殿门口,人影一闪,二品武士神力无敌牛拔山突然跳入殿中,雷鸣也似的吼叫起来!
  花皇面色一变,怒喝道:“牛拔山,你说甚么?”
  牛拔山暴跳如雷地道:“俺不赞成你的主张!俺牛拔山杀人放火甚么坏事都干,就是不能干这件事!”
  打狗雯强如龙跳了起来,纵声大笑道:“哈哈哈!妙啊!花胜魁,连你的部下都反对你的主张,可见你的主张是如何的卑鄙解龊了!”
  花皇也万想不到第一个反对自己主张之人,竟是自己的”个部下,一时气得七窍生烟,抓起酒碗用力掷落殿地,厉声道:“仇护法下去宰了他!”
  万年松仇高应声跳出,向牛拔山走了过去,冷冷道:“牛拔山,老夫听说你和陶时珍的孙女打赌赌输了,她罚你装哑巴,如今你怎么开口说话了?”
  牛拔山大声道:“不错!俺牛拔山未得陶姑娘允许之前,本来不可开口说话,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俺宁可受尽天下人的讥笑,也要一吐为快!”
  万年松嘿嘿冷笑道:“好,但是今早花皇曾说如有人反对他将进行之事,可以退出,你为甚么不退出呢?”
  牛拔山道:“俺只道他要进行的大不了是杀人放火的勾当,谁想到他要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万年松仇高阴恻恻地道:“现在你反对花皇的主张,可知会遭受到何种处罚么?”
  牛拔山昂然道:“大不了一死,你动手吧!”
  万年松仇高说了声:“好!”欺身直进,探掌向牛拔山胸口抓去。
  他是个矮子,身高只有牛拔山的一半,可是谁都知道牛拔山绝非其敌,不出十招,牛拔山必将横尸殿上!
  牛拔山是个粗人,虽知自己一定打不过护法级的人物,却不肯束手待毙,一见对方掌到,闪身错开一步,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来得好!”醋钵大的拳头疾吐,反向对方腹部击出。
  拳风飒然,力道之雄浑,确然不愧“神力无厂”之誉!
  可是,万年松仇高对牛拔山击到的一拳竟似视若无物,非但不避,反将自己的肚皮往上一挺,迎上了他的拳头,只听“噗!”的一声,万年松的肚皮下凹三、四寸。而再隆起时,牛拔山却被震退了四五步。
  万年松有意当众卖弄本事,并不乘势追击,站着嘻嘻一笑道:“怎么样?”
  牛拔山眨眨眼道:“不错,你很厉害!”
  万年松笑道:“那还不乖乖受死么?”
  牛拔山道:“你让俺再打一拳如何?”
  万年松道:“要是打不倒老夫呢?”
  牛拔山道:“俺任凭处置便了!”
  万年松点头道:“好,你打吧!”
  牛拔山深深吸了口气,提拳蓄势,然后吐气开声,又一拳对准对方腹部击去。
  但是眼看拳头距离万年松的肚皮只有两寸,忽见他化拳为掌,五指一张一沉,抓向万年松的胯下!
  万年松大惊失色,怪叫一声,身形倏地倒纵而起,同时双脚连环踢出。
  他快了一步!
  牛拔山一抓未中,反被踢中下巴,“砰!”然一响,仰身跌了下去。
  万年松身形落处,一脚踩上牛拔山胸膛,由怀中抽出一柄短剑,悍笑道:“小子,老夫听说你性情憨直,从不阴手杀人,今天怎么也刁钻起来啦!”
  牛拔山闭目未答,他的下颚骨已被踢碎,鲜血由嘴里流出,无力开口说话了。
  万年松嘿嘿冷笑着,目光充满挑衅的左右瞟视众人一眼,手中短剑慢慢点上牛拔山的心口——
  花皇厉喝道:“杀!”
  “住手!”
  一声喝叱,接着是“乒乓晔啦”之声大作,三张酒席被人一脚踢翻,打狗叟强如龙、东海渔翁滕太雄及铁心神尼同时电扑而出。
  最先扑到的是打狗叟和铁心神尼,但是救下牛拔山一条命的却是东海渔翁,他人未扑到,钓杆业已挥出,那拖着钓丝的钓钩,发出“咻!”的一声呼啸,一下便钩住了万年松的右手袖子,拉住了他即将刺下的一剑!
  万年松早就料到有人会出手抢救,他暗中蓄力以待,准备给出手抢救牛拔山的人一个致命的打击,可是他忘了把东海渔翁计算在内,没有想到东海渔翁的钓杆是救人的最佳武器,以致结果不但杀人未成,自己反而陷入险境。
  就在他的右袖被东海渔翁的钓钩拉住之际,打狗叟和铁心神尼也已扑到他身边,前者打狗棒挟着凌厉无比的劲道扫向他踩在牛拔山胸上的右脚,后者一挥拂尘,打向他的面门。
  好个万年松仇高,身手果然高强,只见他右手一挣,破袖挣脱了钓钩,身形一旋一挫,左掌猛抬,格挡铁心神尼打到的拂尘,右手短剑一式“回龙点珠”,迎斩打狗叟的打狗棒,以一敌二,居然破解得十分美妙!
  打狗叟目的只在抢救牛拔山,见万年松的右脚缩开,他是一帮之主,不愿与铁心神尼联手攻打敌人,当下打狗棒倏撤,避开万年松发到的一剑,再于次瞬之间,吐出打狗棒将牛拔山挑了起来,探掌抓住牛拔山倒纵寻丈,大笑道:“万年松,别怪老叫化出手救人,老叫化一生最佩服的就是有血性的男儿,所以不愿看见这个牛拔山被杀!”
  铁心神尼一见打狗叟救下了牛拔山,也无意再和万年松打下去,顿足飘退俛首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尼是出家人,不能见死不救,仇施主请原谅!”
  语毕,转回座椅坐下。
  武林中,人人都知道铁心神尼是个嫉恶如仇而又最爱管闲事的尼姑,所以她这次出手抢救牛拔山,并不使人感到意外,使人感到意外倒是她对万年松态度之客气,这可说是她一生对付恶人绝无仅有的一次!
  她忌惮万年松仇高的能耐么?
  不,她忌惮的是花皇,因为花皇的武功实在太高强了,她知道自己万万不是花皇之敌,所以在未到无可避免的地步之前,她不想把事情阔大。
  花皇的脸色十分难看,他阴森森注视了她和打狗叟、东海渔翁好一阵,突然奸笑一声道:“强帮主,你也反对老夫的主张么?”
  打狗叟放下牛拔山,点头答道:“不错,老叫化人穷志不穷,性命可以不要,气节不能不保!”
  花皇冷“哼”一声,转望东海演翁滕太雄问题:“滕大侠之意如何?”
  东海渔翁“呸!”的吐下一口唾沫,沉声冷笑道:“你别做梦,要老朽的头颅容易,要老朽点头难!”
  花皇强按怒火,再转望铁心神尼问道:“神尼呢?”
  铁心神尼垂目冷冷道:“贫尼奉劝花施主勿做丧心病狂之事,写来世修点福!”
  花皇陡地仰头狂笑,边笑边道:“好!好!老夫也知道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人士必不肯赞同老夫的主张,但是老夫——”
  司空淳忖度他讲完话后,可能就要下令围擒众人,故立即趋近他身边低声道:“启禀花皇,大事不好了!”
  花皇话锋一顿,双目精光暴射,眉头皱了皱,传音问道:“怎么回事?”
  司空淳也以传音答道:“赫连护法和奚护法在动手欲点商、陶两人的麻穴时,失手反被打伤了!”
  花皇面色微变,又传音问道:“如今人呢?”
  司空淳道:“在地下室中。”
  花皇怒道:“又被他们擒住了?”
  司空淳道:“是的,属下一看情势危急,为恐他们夺得锁匙打开脚镣冲出来,故立即退出地下室,降下铁门。”
  花皇脸色变了又变,含怒道:“真是笨得可以,他们带着手铐脚镣,居然还会被他们打伤——那支锁匙是落入他们手里了?”
  司空淳道:“是的,好在他们还带着手铐,而且他们也不懂启开铁门之法”
  花皇打岔道:“不,他们会胁迫赫连护法说出来的!”
  司空淳故作惊慌道:“既如此,花皇最好赶快前往阻拦—否则一旦被他们冲出,事情就不妙了。”
  花皇道:“老夫现在怎能离开?”,
  司空淳道:“花皇可以暂缓发动围攻,等解决了商、陶两人,再来对付这些人。”
  花皇道:“不行,老夫一离开,这些人准会跑掉!”
  传音至此,随即转对身旁的路贵人和紫衣贵人传音吩咐了几句话。
  路贵人和紫衣贵人听了立刻离席而起,前者向司空淳一挥纤手道:“走!”
  司空淳一心只希望能将花皇诱入地下室,因为打开手铐的锁匙就在他身上,现在见他派出路贵人和紫衣贵人,心中很是失望,不过事情发展至此,已是骑虎难下,当下只得随着路贵人和紫衣贵人走出大殿,再往后殿而来。
  步出前殿,只听殿上的花皇向众人说道:“诸位,有三位高人在老夫这真容院中做客,适才据报他们不大安分,故老夫打算把他们请出来和诸位见见面……”
  底下又说了些甚么,司空淳已听不清楚了,他随着路贵人和紫衣贵人急匆匆来到后殿,心中乱到了极点,因为他必须再动手制服这两个贵人,这虽然不是甚么困难之事,但是问题在于:当花皇获悉二贵人也被商、陶两人“留下”之时,他对自己会毫无怀疑么?
  花皇一旦心生疑窦,自己的奇击就不一定能奏効了,那一来……
  “米护法,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路贵人的发问,打断了他的思维,他连忙恭声答道:“赫连护法和奚护法太大意了,他们两位以为商、陶二老贼带着手铐和脚镣,无论如何无法再动手,那知情形大谬不然……”
  他描述完了捏造的经过情形,三人已进入地道,走过了第六道铁门。
  紫衣贵人道:“香姊,他们三人一定已经除掉了脚镣,咱们要想点倒他们,只怕不容易呢!”路贵人道:“试试看,他们还带着手铐,身手施展不开,大概不难对付。”
  紫衣贵人道:“他们如果威胁要杀害赫连飞两人,那可怎么办?”
  路贵人道:“不会的,他们都是武学大宗师,心性骄傲得紧,拿话来激激他们,他们就会跳起来动手的。”
  紫衣贵人笑道:“不错,香姊打算对付哪一个?”
  路贵人道:“我对付陶爵珍,妳对付商九,米护法对付笪福,谁先得手,就再转而帮助别人!”
  紫衣贵人道:“香姊最得花皇宠爱,得了花皇不少秘技,小妹猜想最先得手的一定是香姊啦!”
  路贵人啐了她一口,笑道:“去妳的,花皇从来也没有单独传我武功,妳瞎说甚么!”
  两人一边谈笑一边走入,竟似不把商九和陶时珍放在心上!
  司空淳还没见识过她们的身手,但是他知道她们的武功一定较百步蛇魔等人要强出许多,且定能够制服得了带着手铐的二师父和陶时珍,否则花皇绝不敢只派她们两人下来,故心中甚为紧张,暗忖道:“但愿老天帮忙,等下我若不能得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不久来到了第九道铁门之前,路贵人侧耳凝听一阵,听不出地下室中有任何声响,便回头向紫衣贵人和司空淳传音说道:“小心,他们可能躱在门边伺机狙击,铁门升起时,不要立刻冲进去!”
  紫衣贵人和司空淳点点头,表示理会,路贵人于是伸指按下按钮,看见铁门已在慢慢上升,连忙后退了两步,亮掌护胸,准备应付商九和陶时珍的攻击。
  但是铁门上升一半时,她已看见商九、陶时珍和老仆笪福幷排倚坐于对面的墙壁下,故立即垂下左掌脆笑道:“三位好悠闲啊!”
  商九、陶时珍等三人一见来的是两个贵人,神色均不禁一呆,九公接着转对身边的陶时珍讶笑道:“陶兄,花胜魁愈来愈妙了,居然命两个骚狐狸来侍候我们,哈哈哈……”
  陶时珍淡淡一笑道:“哼,老夫对女人不感兴趣!”
  九公笑道:“床榻上的事,我老人家也不感兴趣,不过她们若是来给我们搥背捏脚的,我老人家倒愿享受享受!”
  陶时珍转望宣福道:“笪福,问问她们是来干甚么的,如果是来给我们搥背捏脚的,就叫她们进来便了!”
  答福一笑,抬目注望路贵人道:“听到没有?我家老爷说妳们若是来搥背捏脚的,就请进来吧!”
  路贵人冷冷一笑道:“奴家两人正是来给你们三人搥背捏脚的,只是奴家两人的手法与一般人大不相同,希望你们挨了不要鬼叫才好!”
  九公哈哈笑道:“不会!不会!我老人家的骨头很硬,不管是甚么手法,都经受得起——妳们快进来吧!”
  路贵人见他们一副好整以暇之态,不禁有些狐疑起来,不肯轻遽发难,闪动美目观察着整个地下室里的情形,看见百步蛇魔和白发童子静卧地上,全身均无伤痕,便回对司空淳问道:“米护法,你说他们被打伤,伤在何处?”
  司空淳一指头部道:“两位护法被他们用手铐打中头部……”
  路贵人再问道:“是不是被打死了?”
  司空淳摇头道:“这个属下不清楚。”
  路贵人回转螓首,目注九公问道:“你们把他们两人打死了?”
  九公笑道:“没有,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戒杀之心,我老人家不杀人!”
  路贵人笑道:“很好,现在奴家要动手了,希望你们不要反抗,须知反抗是无益的,你们是名震天下的高人,若在抗拒中被奴家制服,那会使你们丢丑的!”
  九公连连点头笑道:“是!是!我老人家绝不反抗,妳只管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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