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25-05-08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在五台山畸岖的山路上，一辆独轮小车，正“吱咯吱咯”地响着，吃力地向前一寸又一寸地推进。天色阴沉沉的，又不是上香拜佛的日子。再说五台山上的寺院虽然多，但是这辆独轮小车所行走的地方，偏偏是一间寺院都没有的，因此异常荒凉寂静。使得那小车发出的“咯吱”声，也传得格外地远，和愿得格外地谲异与神秘。那时，正是下午时分，但因为天阴，所以显得黑沉沉的，看样子是山雨欲来，不但云雾缭绕，而且劲风习习。
那小车子越推越进到山里面，出路更是高低不平。照理说，独轮小车绝难在这种山路上行走，但是那个推车的青年人，却稳稳地推着，使车上那盘腿坐着的老妇人，虽在这样高低不平的路上，也可以合眼假寐。
那老妇人头上包着黑布，身上穿着黑布衫，一身都是黑色的，除了露在包头巾外面的头发，一根一根，银也似，与黑布相映，更愿得又亮又白。她面上鸡皮打皱，看年纪，怕不已有七十开外？
那推车的小伙子却还不过三十以下，浓眉大眼一望而知是一个老实人。此时，他不但一步一步，步履穏凝地在山路上走着，而且，心中也在翻腾地想着一些他再也猜不透的问题：
“自从进了五台山以来，妈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除了指点路程以外，就是闭着眼晴打瞌睡，为什么呢？看她毎一年，最有精神的便是五月份四月底一过，她就东打点，西准备，准备到五台山去。若是说拜庙的话，就近有得是庙宇，又何必巴巴地赶到还离家乡千里以外的五台山来呢？端午节，她就要动身了，毎次总是一清早，而且总是叫人推着独轮小车。”
他记得，他妈妈第一次出门，是叫大哥推车去的，但一个月后，是妈妈一个人回来的。再也没有听到大哥的音讯。妈也沉默着，连话都不说一句。直到去年，才又有了些生气。去年，是二哥推车的，一个月后，又是她一个人回来。
今年，轮到了自己。他继续地想着：“妈到五台山来作什么呢？既不是为了烧香拜佛，看样子也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但却每年要来一次？”
他曾和四弟商量过。一家四兄弟，老四人最聪明，但老四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怕是为了父亲的大仇。但是父亲是怎么死的，那老妇人又从来不曾和他们讲起过。四兄弟本领也学得差不多了，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四人联手，绝不致于落败，但老妇人却从来也不提起，以致老四虽然聪明，也只有暗暗揣想的份儿。
那青年人一面推车子，一面想着。车上的老妇人突然睁开眼晴来，威棱有力，但随即又闭上了眼，道：“向左拐弯！”青年人力贯双臂几平，连车带人举了起来，向左一拐。那山路更狭窄了。两面俱是插天的高峰，将天色遮得更是昏暗，走不多久，老妇人又叫他向左拐弯，这时，天上已飘下丝丝雨点来，山石经雨水湿润，更是滑泞难行，但在那青年人看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他仍是稳稳地推着车子，尽量使车上的老妇人坐得舒服。
又行不一会，迎面来了三个人。老妇人虽然合着眼，那三个人也还隔得老远，但她竟能知道，猛地睁开眼来，一见那三个人全是樵子打扮，知道是五台山中的山民，也就不以为意。她虽然不将那三个樵夫放在心上，但那三个樵夫却大为诧异。他们在山中长大，对山中路径，当然再熟悉也没有，一见小车子迎面推来，不禁交头接耳，讲了一会，待隔得近了，一个颔下已有一蓬花白覇髭的老者，向老妇人和青年人打量了几眼之后，道：“小哥，老汉敢问一句，小哥往何处去？”
那青年人一愣，道：“我也不知道啊！”三个樵子听了，一齐大笑起来，那年老的一个道：“走这条路前去，不消多久，便是绝路，除了隔着一道三丈多宽的山谷，可以望到秘魔崖之外，连兔子都没有一只，你们要上山拜佛，看来是走错路了。”
那青年人此时已经停住不走，车上的老妇人有气没力地道：“东儿，别耽搁了，快走！”那三个樵夫一愣，另一个道：“老太太，咱们可是好意，这天眼看得下大雨，山中一个人也没有，再往前去，分明是绝路，又没有宿头，若是碰到了野狼怎么是好？”
老妇人笑了一下，那声音倒像是在哭了。吓了三个樵夫一大跳。只聴她道：“那倒不劳费心，野狼是不怕的。倒是三位快些赶路吧，天色晚了，不是玩儿的！”
三人又是一怔，古时民风淳仆，三人虽是碰了子钉子，仍想勤他们一勤，那年老的一个又道：“老太太——”谁知三个字才出口，那老妇人就怒道：“你们怎么地？各人自己走路不就完了？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说着，缓缓举起手臂来，抖了一抖，衣袖褪了下去，露出枯柴也似一段小臂，和鸟爪也似一双手来，顺手向身旁一株松树一抓。那株松树也有碗来粗细，被她手指抓过，彷佛利钩划过一般，顿时出现五道深约半寸的痕迹来，一阵风过处，“喀叉”一声，竟然折断，掉下山崖去了。那老妇人声色不动，道：“东儿，快赶路吧！”
青年人应声推起小车，“格吱”，“格吱”响声不绝，不一会就去远了。
那三个樵夫望着那松树断桩，半晌说不出话来，那年老的首先跪倒，叩了三个头，嘴里喃喃地道：“观音娘娘，小民不知是你化身游山，若有唐突，千万包涵！”那两人一聴，也相继脆倒，祝告一番，才下山走了。
那被称作“东儿”的青年，既知前面已是绝路，但他母亲（那个老妇人）却还命他向前推去，心中更是疑惑不已，几次想要启齿相问。但又素知母亲脾气，因此忍了下来，只是用心推车。
那心中疑惑老妇人去踪的，不止那推车青年一人。在距离五台山千里以外的湖北宜城县，一个名叫流水沟的小村中，也有一个年轻人在暗自思索。这个年轻人比推车的又小了两三岁，眉目间有几分相似，但是两只眼珠又大又亮，一望而知是个极为聪明伶俐的人，不像那推车青年那样的老实。
此时，他正在一个四面俱有丈许高的竹篱围住的一个园子中来回踱方步，一面嘴里喃喃地道：“一半个月后，妈该回来了。三哥不知道回不回来？妈到底是到哪里去了？大哥和二哥为什么又ー去不回？”
那院子后面，有一排三间茅屋，和普通乡村的房子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这三间茅屋，不但在村子的尽头，而且离开其他房屋很远，最近的也有三四丈远近，竹篱外面，还有一圈密密的竹林围着，若有人在竹林外面经过，不是细心寻找，再也不能知道竹林中还有人住着。
那少年人踱了一会，抬起头来，见天色已晚，便跑进屋去。不一刻手中提了一柄长剑，又回到院子中，一招一式地练将起来。看他练剑时，也像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在想着心中的事。一套剑法堪堪练完，到了最后一招时，原是手臂一振，用内劲将长剑向空掷出，令剑在空中划一个圈子，再伸手接住。照这少年的功力来说，这一招“原璧归赵”，早已练得纯熟，但那套剑法唤着“七索剑法”，最讲究心神合一。此时他因心中想不通，是以一剑丢起，竟然歪歪斜斜，毫无力道。少年像是自己也觉察到了，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怎么啦？老想它干什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三哥真的不回来，自己明年不是可以知道了么？”
因此心神一宁，两脚不丁不八，手臂一长，那剑自上而下，正要掉下，少年五指一收一放，准备接住之时，忽听“嗤”地一声，一溜金光，自竹篱外射来，“铮”地一下，不偏不倚，正好射在剑身上，那柄剑被击，向旁一歪，少年叫道：“好！”跨出一步，右手一伸，抓住剑柄，然后才身形一矮，陡地向旁滑出三尺，将那暗器抓在手中，喝道：“鼠辈偷窥，还不现身？”
一语甫毕，离外“格格”一声娇笑，道：“你才是鼠辈！”篱上已多了一个女子，衣袂迎风而飘，一头乌发，盘成了双髻。
少年一见她现身，手腕一抖，金莲子又射了过去，那女子纤腕一扬，也是一颗金莲子放出，两颗金莲子竟在空中相碰，一斋向上扬起，那女子足尖一点，身子凌空拔起，一伸手，两颗金莲子俱都为她捞去，然后才俏生生地在地上站定，笑道：“林南，一照面就使暗青子，就这样对待邻居么？”
少年一笑，道：“非得偷窥人家练剑，又以暗器偷袭，才算对待邻居之道么？”那女子一笑，道：“不知怎地，再也讲不过你！”少年道：“自己理亏，这个自然！”少女道：“别多说了，伯母回来了没有？”
少年眉头一皱道：“你还问呢，我要先问你才行，伯父号称武林通，家父夺命追魂七索剑林百新究竟是怎么死的，他知道不？”
那女子秀眉微蹙，道：“不用说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我们做了近五六年的邻居，竟不知道住在自己隔壁的便是七索剑林百新一家人。林南，这样说来，伯母莫非就是早年驰名江湖的女英雄，铁臂仙姑丁怡么？”
林南笑道：“自然不假。不过你千万别说了出去，家母脾气异常古怪，她自带了我们隐居在此，便曾再三告诫，道谁泄漏了行藏，即便是亲生儿子，也不饶过！”那女子闻言，伸了伸舌头，尚未答话，就听篱外一个苍老的语声接口道：“世兄放心，小女尚不是如此多嘴之人！”人随声到，丈许高的竹篱，一跃而过，乃是一个满颌花白须须的老头儿。
林南见了，立即一揖到地，道：“老伯千万莫如此称呼，折煞后辈了！”那老人呵呵一笑，道：“别多礼，说来惭愧，这些年来，竟不知与己为邻的，竟是武林中大大名有的人物，虎父无犬子，世兄定然身手不凡，对小女还要多加指教才好！”
林南心中一动，向那女子飘了一眼，四目交投，俱作了一个会心微笑。林南又道：“李老伯，非是后辈不遵母命，只因事情太古怪，李老伯早年与黑白两道上江湖人物俱有交往，出名的武林通，因此才请令媛前来一问，可知家父死因，谁知竟将老伯惊动！”
那女子听到一半，便已忍不住笑，等他讲完，不禁叫道：“林南，你文绉绉地怎么啦？”那老者一瞪眼，道：“人家多有礼，哪像你，野人似的。”
那女子一撅嘴，赌气不再出声，老者又对林南道：“世兄，此事实在是江湖上一个大谜。不是夸口，我李代行不知道的事，天下再无人知。”
林南似乎大感失望，道：“难道连一点蜘丝马迹倶无么？”遂将自己母亲，铁臂仙姑丁怡，自三年前，每年端午，便令一个儿子推车出门，两次皆是一人归来，如今三哥林东又去了，不知结果如何一事说了。待他讲完，天色已暗，李代行道：“世兄，我们进屋去坐，我尽将所知，告诉你如何？”
那小车子越推越进到山里面，出路更是高低不平。照理说，独轮小车绝难在这种山路上行走，但是那个推车的青年人，却稳稳地推着，使车上那盘腿坐着的老妇人，虽在这样高低不平的路上，也可以合眼假寐。
那老妇人头上包着黑布，身上穿着黑布衫，一身都是黑色的，除了露在包头巾外面的头发，一根一根，银也似，与黑布相映，更愿得又亮又白。她面上鸡皮打皱，看年纪，怕不已有七十开外？
那推车的小伙子却还不过三十以下，浓眉大眼一望而知是一个老实人。此时，他不但一步一步，步履穏凝地在山路上走着，而且，心中也在翻腾地想着一些他再也猜不透的问题：
“自从进了五台山以来，妈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除了指点路程以外，就是闭着眼晴打瞌睡，为什么呢？看她毎一年，最有精神的便是五月份四月底一过，她就东打点，西准备，准备到五台山去。若是说拜庙的话，就近有得是庙宇，又何必巴巴地赶到还离家乡千里以外的五台山来呢？端午节，她就要动身了，毎次总是一清早，而且总是叫人推着独轮小车。”
他记得，他妈妈第一次出门，是叫大哥推车去的，但一个月后，是妈妈一个人回来的。再也没有听到大哥的音讯。妈也沉默着，连话都不说一句。直到去年，才又有了些生气。去年，是二哥推车的，一个月后，又是她一个人回来。
今年，轮到了自己。他继续地想着：“妈到五台山来作什么呢？既不是为了烧香拜佛，看样子也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但却每年要来一次？”
他曾和四弟商量过。一家四兄弟，老四人最聪明，但老四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怕是为了父亲的大仇。但是父亲是怎么死的，那老妇人又从来不曾和他们讲起过。四兄弟本领也学得差不多了，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四人联手，绝不致于落败，但老妇人却从来也不提起，以致老四虽然聪明，也只有暗暗揣想的份儿。
那青年人一面推车子，一面想着。车上的老妇人突然睁开眼晴来，威棱有力，但随即又闭上了眼，道：“向左拐弯！”青年人力贯双臂几平，连车带人举了起来，向左一拐。那山路更狭窄了。两面俱是插天的高峰，将天色遮得更是昏暗，走不多久，老妇人又叫他向左拐弯，这时，天上已飘下丝丝雨点来，山石经雨水湿润，更是滑泞难行，但在那青年人看来，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他仍是稳稳地推着车子，尽量使车上的老妇人坐得舒服。
又行不一会，迎面来了三个人。老妇人虽然合着眼，那三个人也还隔得老远，但她竟能知道，猛地睁开眼来，一见那三个人全是樵子打扮，知道是五台山中的山民，也就不以为意。她虽然不将那三个樵夫放在心上，但那三个樵夫却大为诧异。他们在山中长大，对山中路径，当然再熟悉也没有，一见小车子迎面推来，不禁交头接耳，讲了一会，待隔得近了，一个颔下已有一蓬花白覇髭的老者，向老妇人和青年人打量了几眼之后，道：“小哥，老汉敢问一句，小哥往何处去？”
那青年人一愣，道：“我也不知道啊！”三个樵子听了，一齐大笑起来，那年老的一个道：“走这条路前去，不消多久，便是绝路，除了隔着一道三丈多宽的山谷，可以望到秘魔崖之外，连兔子都没有一只，你们要上山拜佛，看来是走错路了。”
那青年人此时已经停住不走，车上的老妇人有气没力地道：“东儿，别耽搁了，快走！”那三个樵夫一愣，另一个道：“老太太，咱们可是好意，这天眼看得下大雨，山中一个人也没有，再往前去，分明是绝路，又没有宿头，若是碰到了野狼怎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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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樵夫望着那松树断桩，半晌说不出话来，那年老的首先跪倒，叩了三个头，嘴里喃喃地道：“观音娘娘，小民不知是你化身游山，若有唐突，千万包涵！”那两人一聴，也相继脆倒，祝告一番，才下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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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心中疑惑老妇人去踪的，不止那推车青年一人。在距离五台山千里以外的湖北宜城县，一个名叫流水沟的小村中，也有一个年轻人在暗自思索。这个年轻人比推车的又小了两三岁，眉目间有几分相似，但是两只眼珠又大又亮，一望而知是个极为聪明伶俐的人，不像那推车青年那样的老实。
此时，他正在一个四面俱有丈许高的竹篱围住的一个园子中来回踱方步，一面嘴里喃喃地道：“一半个月后，妈该回来了。三哥不知道回不回来？妈到底是到哪里去了？大哥和二哥为什么又ー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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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人踱了一会，抬起头来，见天色已晚，便跑进屋去。不一刻手中提了一柄长剑，又回到院子中，一招一式地练将起来。看他练剑时，也像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在想着心中的事。一套剑法堪堪练完，到了最后一招时，原是手臂一振，用内劲将长剑向空掷出，令剑在空中划一个圈子，再伸手接住。照这少年的功力来说，这一招“原璧归赵”，早已练得纯熟，但那套剑法唤着“七索剑法”，最讲究心神合一。此时他因心中想不通，是以一剑丢起，竟然歪歪斜斜，毫无力道。少年像是自己也觉察到了，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怎么啦？老想它干什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三哥真的不回来，自己明年不是可以知道了么？”
因此心神一宁，两脚不丁不八，手臂一长，那剑自上而下，正要掉下，少年五指一收一放，准备接住之时，忽听“嗤”地一声，一溜金光，自竹篱外射来，“铮”地一下，不偏不倚，正好射在剑身上，那柄剑被击，向旁一歪，少年叫道：“好！”跨出一步，右手一伸，抓住剑柄，然后才身形一矮，陡地向旁滑出三尺，将那暗器抓在手中，喝道：“鼠辈偷窥，还不现身？”
一语甫毕，离外“格格”一声娇笑，道：“你才是鼠辈！”篱上已多了一个女子，衣袂迎风而飘，一头乌发，盘成了双髻。
少年一见她现身，手腕一抖，金莲子又射了过去，那女子纤腕一扬，也是一颗金莲子放出，两颗金莲子竟在空中相碰，一斋向上扬起，那女子足尖一点，身子凌空拔起，一伸手，两颗金莲子俱都为她捞去，然后才俏生生地在地上站定，笑道：“林南，一照面就使暗青子，就这样对待邻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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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秀眉微蹙，道：“不用说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我们做了近五六年的邻居，竟不知道住在自己隔壁的便是七索剑林百新一家人。林南，这样说来，伯母莫非就是早年驰名江湖的女英雄，铁臂仙姑丁怡么？”
林南笑道：“自然不假。不过你千万别说了出去，家母脾气异常古怪，她自带了我们隐居在此，便曾再三告诫，道谁泄漏了行藏，即便是亲生儿子，也不饶过！”那女子闻言，伸了伸舌头，尚未答话，就听篱外一个苍老的语声接口道：“世兄放心，小女尚不是如此多嘴之人！”人随声到，丈许高的竹篱，一跃而过，乃是一个满颌花白须须的老头儿。
林南见了，立即一揖到地，道：“老伯千万莫如此称呼，折煞后辈了！”那老人呵呵一笑，道：“别多礼，说来惭愧，这些年来，竟不知与己为邻的，竟是武林中大大名有的人物，虎父无犬子，世兄定然身手不凡，对小女还要多加指教才好！”
林南心中一动，向那女子飘了一眼，四目交投，俱作了一个会心微笑。林南又道：“李老伯，非是后辈不遵母命，只因事情太古怪，李老伯早年与黑白两道上江湖人物俱有交往，出名的武林通，因此才请令媛前来一问，可知家父死因，谁知竟将老伯惊动！”
那女子听到一半，便已忍不住笑，等他讲完，不禁叫道：“林南，你文绉绉地怎么啦？”那老者一瞪眼，道：“人家多有礼，哪像你，野人似的。”
那女子一撅嘴，赌气不再出声，老者又对林南道：“世兄，此事实在是江湖上一个大谜。不是夸口，我李代行不知道的事，天下再无人知。”
林南似乎大感失望，道：“难道连一点蜘丝马迹倶无么？”遂将自己母亲，铁臂仙姑丁怡，自三年前，每年端午，便令一个儿子推车出门，两次皆是一人归来，如今三哥林东又去了，不知结果如何一事说了。待他讲完，天色已暗，李代行道：“世兄，我们进屋去坐，我尽将所知，告诉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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