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人误认　将错就错

2025-01-09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尖东，午夜时份。
　　这是夜游人的高潮时刻。
　　马狮龙驾着汽车，从酒楼的地库驶出，沿着海傍，南国的初冬，并没有浓重的寒气。
　　刚与几位老朋友聚会，喝了两杯酒，马狮龙还觉得有点燠热。
　　海旁微风吹来，有说不出的畅快。
　　马狮龙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索性把车子泊在一根没有亮灯的灯柱下。
　　他下了车，倚着车头，看着恬静而仍有灯光的维多利亚海港。
　　岸上是漆黑一片，而远处海港，灯火摇曳，一股阑珊之意悠然而生。
　　马狮龙掏出香烟，擦亮了打火机。
　　一阵微风吹来，打火机熄了，再擦，又熄，第三次擦，才燃着了香烟。
　　他刚吸了一口，还没有吐出。
　　两旁蓦地闪出两条人影。
　　马狮龙并没有感到惊惶，只感到诧异。
　　两个人影行动迅速，一闪即至，他感到两胁被硬物顶着——冷冰冰的家伙。
　　马狮龙不单没有反抗，反而从容吸烟。
　　其中一人低声说：“请。”
　　马狮龙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辆大房车已驶来。
　　“请上车。”
　　马狮龙并没有什么表示。
　　左边的腰间一紧。
　　马狮龙心想：“既以大房车迎客，却又以手枪要胁，究竟要玩些什么花样？”
　　他把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把烟蒂弹向海中，然后缓缓到了车旁。
　　四周并没有人。
　　间中只有飞驰而过的车辆。
　　其中一人押了马狮龙上车，另一人却上了马狮龙的车子，随着大车而去。
　　车上的驾驶者，是一个穿制服的司机。
　　“开车！”
　　车子驶回尖东心脏地带，却在一处黑暗地方停下。
　　“下车！”
　　简单而有力的命令。
　　马狮龙有足够的能力反抗，不过，这时他的好奇心比反抗的心更大。
　　他依命令下车。
　　冰冷的家伙仍然顶着他的腰间。
　　那是一条黝黑的巷口。
　　进入巷口，马狮龙已无反抗的机会，因为巷内有点人影憧憧的感觉。
　　至少有四个人前来。
　　他们从旁护着。
　　那人押着马狮龙入了一个门口，看来是一间大厦的后门，这后门相当整洁。
　　门内灯光十分光亮。
　　那枪手的脸庞虽透着一股冷意，但脸皮口角却掀起一些笑意，说道：“先生，请。”
　　他指着一个门口，可是他并没有进去。
　　马狮龙只好进了那门口。
　　里面传来一阵音乐声。
　　另一度门在前，他推开了，内里漆黑一片。
　　马狮龙定了定神。
　　忽地，灯光灿烂，光亮得使人一时之间不能睁开眼睛。
　　他只嗅到一阵脂粉香气。
　　两个炽热的嘴唇正吻向他左右两颊。
　　“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一阵鼓掌之声。
　　马狮龙睁开了眼睛。
　　是一间相当大的房间，门是磨沙玻璃的。
　　房内有五个人，并不包括两个吻他的外国少女。
　　马狮龙心下嘀咕：“搅的是什么玩意？”
　　一个腹部微隆的中年人，衣着十分整齐，豪华之中极有品味，上前道：“白先生，生辰快乐。”
　　他并且递上一杯酒。
　　马狮龙接过，杯内泡沫缓缓升起，香槟，香纯的香槟，马狮龙举杯。
　　另外的四个人也上前，举杯齐说：“白先生，生辰快乐。”
　　马狮龙微微沾唇，说：“多谢，多谢。”
　　两个外国少女也向他举杯。
　　那中年人笑道：“奇怪吗？”
　　马狮龙点了点头。
　　“我们就是要让你过一个诧异的生辰。”
　　他们又举杯。
　　马狮龙举杯，心中果真充满了诧异，这一群究竟是什么人，玩的是什么花样？
　　他们分别坐下。
　　那两个外国少女退出，当她们打开门的时候，马狮龙已瞥见外面有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在走动。
　　他已可以肯定，这是一间著名的夜总会。
　　这当然是夜总会的贵宾房。
　　那中年人坐下，另外一人为各人斟酒。
　　中年人说道：“让我们说回生意。”
　　马狮龙点了点头。
　　“交货日期？”
　　一时之间，马狮龙摸不着头脑，更不知如何作答。
　　“白先生，有什么问题？”
　　马狮龙说：“你是指……”
　　“当然是指那十八吨的二氯乙烷溶剂。”
　　二氯乙烷溶剂？
　　马狮龙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好说：“我……我们自然是准期交货。”
　　“好极了，我已查过了船期，今日是十八日，后天是二十日，船便泊码头落货。”
　　马狮龙急忙接口：“我会亲自把货物入仓。”
　　众人似乎都十分高兴。
　　中年人又举杯，道：“这次我们合作愉快，下次我们还有更大的交易。”
　　马狮龙态度有些迟疑。
　　那中年人似乎明白，说道：“这个约会实在太诧异了，使白先生惊魂未定，来，我们轻松一下，妈妈生。”
　　马狮龙说：“慢着！”
　　外面已有人敲门。
　　中年人说：“妈妈，烦你一会再来。”
　　外面是一声刺耳的笑声。
　　马狮龙说：“我们的生意谈完，我不想在这些地方……”
　　那中年人似乎十分懂得人情事理，说：“白先生原来是一个君子。”
　　“我想先告退，并且多谢你们的生辰派对。”
　　那中年人笑道：“好，我们并不勉强。”
　　“我只想要回我的车子。”
　　“啊！”中年人笑了起来，说：“我的手下并没有吓惊你吧？”
　　马狮龙并没有什么表示。
　　另一人接口道：“白先生是个生意人，不是像我们这些冒险家。”
　　中年人道：“他们是奉我命而行，请原谅他们。”
　　马狮龙道：“也没有什么。”
　　中年人道：“通知他们！”
　　另一人拿起一个手提电话。
　　中年人道：“你的车子预备好了。”
　　“我想从正门出去。”
　　“当然，你从正门出去，侍者已把车子驶到门前，白先生，你不用打赏那司机，我们已为你付了贴士。”
　　“多谢，再见。”
　　“白先生，你真的不想轻松一下？”
　　马狮龙摇了摇头，推门出去。
　　他听到有两人说话。
　　“上次我见的白先生，似乎不是这样。”
　　“身形差不多，却喜欢左拥右抱。”
　　马狮龙急忙走入大堂。
　　大堂内音乐悠扬，有人翩翩起舞。
　　马狮龙不想再节外生枝，匆忙的来到大门外，从走廊到大门，都有很多花枝招展的小姐说：“多谢，老细。”
　　马狮龙急忙走到大门。
　　车子果然已在门外。
　　一个穿着制服的司机，奉上车匙。
　　马狮龙正想拿出一些钱，那司机道：“不用了。”
　　那几个人办事，果然十分周到。
　　可惜他们的手下却摆了这一个大大的乌龙。


　　梳洗过后，时间已是午夜三时。
　　马狮龙完全没有睡意。
　　很明显，这是一个误会，不过这并不是一个美丽的误会，而是……
　　马狮龙把整件事由头再想一遍。
　　他本想下车吸一口烟松弛一下神经，却一连被风吹熄了打火机三次。
　　对马狮龙来说，这只是一次意外，虽然，他用的打火机很少会被风吹熄。
　　不过，对那些人来说，那三次火机熄灭，却是一个暗号，否则，那些枪手也不会贸然而来。
　　那些枪手押他上车，有两个用意。
　　第一个是奉命吓他一跳。
　　第二其实也是一种耀武扬威。
　　他们并不是只有两个枪手，那黑巷内还有四五个之多，换句话说，这帮人来头不小。
　　来到夜总会，那些洋少女的热吻，只是一些搅笑玩意，一些洋人的无聊玩意。
　　到了关键的时刻。
　　那帮人称自己为“白先生”，显然是一个误会。
　　这个误会，显示出那为首的中年人并没有见过白先生，可能他们有过接触，但非见面的接触。
　　白先生应该是一个什么人？
　　这帮人又是在做什么生意？
　　另一个更重要的关键是那些货物——二氯乙烷溶剂。
　　一听便知道是化学物品，不过，那究竟是什么化学物品，显得对他们这么重要？
　　不分中外，而今最大的生意仍是毒品。
　　不过，这二氮乙烷似乎与毒品无关。
　　自从上次与一班毒贩周旋之后，他对毒品，尤其是洋人的毒品，已有一定的认识，二氯乙烷应该是与古柯碱无关。
　　十八吨的溶剂，数目也不算小。
　　当他要离开之时，事情似乎有些改变。
　　其中两人似乎发觉马狮龙并不是那白先生，不过他们只是怀疑，并没有行动。
　　假若他们行动？
　　马狮龙不敢想象。
　　然而，终有一天，他们会知道摆下了这一个大乌龙，或者是泄露了他们的行径，他们自会采取适当的行动。
　　对于这点，马狮龙并不害怕，反而希望他们早点采取行动，来一个澄清。
　　事情已告一段落，但马狮龙明白，其实那只是一个开始。
　　不知是一个好的开始，还是一个坏的开始？


　　翌日起床，马狮龙已有一个约略的侦查计划。
　　他是一个好奇的人，他不能忍受闷在葫芦里。
　　首先，当然是查一查二氯乙烷。
　　他回到自己的贸易公司内，向他的经理查德问，那经理也不知是什么，不过，他很快便查到一个答案。
　　那经理说：“二氯乙烷是一种工业溶剂，用途极广，如果简单来说，与清洁溶液的制造有极大的关系，不过在复杂方面来说，与很多药物有很重大的关连。”
　　中国的药物以天然植物为主，而外国的药物，却是一些化工成品，既与化工成品有关，溶剂当然不可少。
　　马狮龙得到这个答案，并没有什么头绪。
　　他明白做生意的人，只关心价钱是否合理、有没有顾客需要购买，至于货物的用途，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
　　假如要找出二氯乙烷的用途，应该请教一些化学专家，才会有具体的答案。
　　接着要查的，当然是那帮人。
　　马狮龙心目中有两个头绪。
　　第一个是那大房车的车牌。
　　他记得那车牌。
　　马狮龙明白，要查一个车牌容易，但要查到车主身份的话，那并非一件易事。
　　大城市中，个人的资料是一项机密，甚至政府人员要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除非是有特别的交情。
　　幸好在交通部，马狮龙也有一些特别的交情。
　　他打了电话之后，便立即驱车前去。
　　负责城市汽车资料的，在交通部中也算是一个重大的部门，资料虽多，幸好都储存在电脑内。
　　马狮龙找到了一个有交情的负责人，但也要一直等到中午才得到一份资料。
　　结果如下：
　　“车主：许多德
　　职业：商人
　　住址：半山植物道许庐……”
　　看到此处，马狮龙已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许多德是城中的大名人、大商家、大慈善家……还有很多“大”字的衔头。
　　他甚至是本地政府重要决策的咨询人之一。
　　换句话说，他在本地的影响力，是重要得难以想象。
　　要查这么一个全市也认识的人，并不容易。
　　马狮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亲自联络这位城市中的知名人物。
　　当然，他根本就不能接触到许多德。
　　甚至连一个约会时间也得不到，他的秘书说，他的约会已排至三个月之后，假若要安排见面，甚至是半年之后的事。
　　马狮龙感到十分没趣。
　　不过，要见这么重要的人物，并不能循正途之法，他会暂时忍耐着。
　　另一个线索，应该是在夜总会。
　　他记得那间贵宾房的号数。
　　黄昏时份，他来到了夜总会。
　　这个时刻当然并不是繁忙的时刻，不过，已有很多工作人员在打扫清洁。
　　马狮龙直入了账房。
　　他的打扮像一个干探，因此没有人阻拦他。
　　“我是……”马狮龙像要从袋里拿出证件。
　　那接待的人说：“查什么？”
　　马狮龙把手缩回，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道：“我想调查你们一位人客。”
　　那人似乎有些为难。
　　不过马狮龙并没有理会，续说：“昨晚二时至三时左右结账的，是贵宾房三十八号。”
　　“他们……”那人查了一会，说：“是用现金结账，共二万一千元正。”
　　“二万一千元，用现金？”马狮龙实在有点不相信。
　　那职员道：“很多人避免用信用卡，因为害怕……”
　　当然是害怕被人查。
　　马狮龙心下十分没趣，这帮人的手法也算周密，不过既然是害怕人查，必然在其内有阴私。
　　做了这么多事情，看来并没有结果，不单是没有结果，而且整件事的边缘也抓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