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人误认　将错就错

2025-01-09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马狮龙看着这位躺在沙发上的黑衣女郎，一面吃晩饭。
　　他并没有为她敷上任何药物，因为他知道她有足够的内功，在几分钟之后，定会醒来。
　　果然，她已悠然苏醒。
　　她敏捷的坐了起来。
　　看着吃饭的马狮龙，一手摸着自己的脸庞，知道蒙面巾已去，自己已输得贴贴服服。
　　“小姐贵姓？”
　　她正想站起来。
　　“请坐！”马狮龙看着餐桌上的两柄手枪，一大一小，一支分明是那位女郎的，另外还有双刃。
　　那女郎当然也看到，只好依言坐下。
　　“马先生！”那女郎竟然招呼马狮龙。
　　马狮龙有点愕然。
　　“你认识我？”
　　她并没有答话，只看着厅内一个雕塑。
　　那是一个怪物雕塑，看去既有一匹像马，马旁有狮子，侧畔有龙萦绕。
　　意思岂不是马狮龙？
　　那是年前一位好朋友用他的名字雕成的。
　　马狮龙哑然失笑。
　　“我曾经听过你的名字！”
　　“小姐呢？”
　　“你有没有必要要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有必要，因为一个要杀你的人，你连仇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不是太笑话吗？”
　　“你叫我莎莉吧！”
　　“只有名字？”
　　“你说你只想知道我的名字，并没有说要连我的姓也要知道！”
　　一时之间，马狮龙竟哑口无言，他也不再为这小事作意气之争，她迟早也会报上姓氏。
　　“你是谁？谁派来的杀手？”
　　莎莉笑了一下：“我像个杀手？”
　　“不像，但你的确是个杀手。”
　　莎莉又是嫣然一笑，这笑意实在使人不愿再说“杀手”二字。
　　“你甚么时候躲在我车尾箱的？”
　　“当然是很早以前。”
　　“在车场内的打斗，你看到了？”
　　“当然看到！”
　　“那你为甚么不帮手？”
　　“那些浑蛋也配？”
　　马狮龙不知如何再问下去。
　　莎莉的举止已回复优雅，说：“你为甚么要冒充白先生？”
　　问题来了。
　　“我没有冒充白先生，根本没有！”
　　“我们是明白人……”
　　“是的，我并没有冒充白先生，其实是他们硬把我当作白先生！”
　　“那些浑蛋！”
　　马狮龙希望她能再提出多一些问题，希望从这些问题中，更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
　　莎莉并没有。
　　她站了起来，马狮龙也没有阻止。
　　“我要走了！”
　　马狮龙笑说：“说走便走？”
　　“当然，我会记着这一个人情，相信我们还有碰头的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我并非一个望人报答的人。”
　　“我知道，但山水有相逢！”
　　马狮龙明白她的意思。
　　莎莉转身便要离去。
　　马狮龙说：“我驾车送你出去？”
　　“不用，我自会找到车子。”她的语气是斩钉截铁，并没有女儿之态。
　　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人。
　　她向门口走去。
　　马狮龙说：“既然你去意已决……”
　　他用力拍着餐桌。
　　那双刃飞起。
　　莎莉回身接过双刃，身手既敏捷又好看。
　　“这手枪……我害怕失火。”
　　莎莉回转身来，走近餐桌，拿起手枪。
　　她一咬嘴唇。
　　马狮龙说：“这是子弹！”
　　莎莉满脸通红。
　　因为她一切行动，马狮龙完全是意料之内、掌握之中，连她临走想抢回的一些威风，也在他计算之内。
　　“多谢你！”她掩饰着说。
　　马狮龙并没有送她出去，也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正如她所说，他们一定会再碰头。
　　而且，她想说的已完全说了，其他她不想说的，迫她也没有用！


　　翌日，马狮龙又展开了另一次行动。
　　他先回办公室，拨了一个电话往许氏企业。
　　是秘书接听。
　　“我姓马，想见许先生！”
　　电话那边顿了一会，才接口：“我可以替你安排，是六月六日下午……”
　　“我想立即见！”
　　“那没有可能，因为……”
　　“你先听我说！”
　　对方似乎想放下电话。
　　“小姐，你如果放下电话，你会后悔！”
　　那秘书小姐迟疑着。
　　马狮龙续说：“我要见许先生，是因为要立刻交回一张职员证给他！”
　　“甚么职员证？”
　　“是许氏企业的高级护卫主任！”
　　这时，电话中断了，但并不是截断的。
　　另一个声音响起：“是马先生？”
　　“阁下是……”
　　“我姓许！”
　　“啊！”马狮龙顿了一顿，才说：“你可赏面见我吗？”
　　“当然可以！”
　　“是不是在六月六日下午？”
　　“当然不是！而今，在许氏企业大楼！”
　　马狮龙放下了电话，然后把那张职员证和手枪，放在一个公文袋内。
　　他的车子直驶市区中心的许氏企业大楼。


　　黄金色的玻璃幕墙，高耸入云的大厦，市区中心的许氏企业大楼，具有慑人心弦的气派。
　　许氏企业大楼楼高五十八层，虽然不是全市最高的商业大厦，但也是数一数二的。
　　许氏的行政中心在三十八楼。
　　“三八”取其生发之意。
　　做生意的人都讲意头。
　　电梯在“三八”这个字之下停了下来，一把温柔的声音先用英文说了一遍“三十八楼”，再用本地话说一遍，实在使人忍不住赞叹一下许氏企业为人群服务的精神。
　　是的，许氏所经营的，从小至一枝铅笔，大至一部柯式卷筒印刷机也有，他们的服务，是无微不至的。
　　步出了电梯，马狮龙首先感觉到这层的保安较为严密，可是并没有那些挺胸突肚的人。
　　这是做生意的地方。
　　大堂的接待小姐看见了他，立即报以微笑，说：“先生，你找——”
　　“许先生，许多德先生！”
　　她迟疑了一下。
　　“我姓马！”
　　“啊，马先生，许先生等着阁下！请直入，然后向左，自然有人会带你到许先生的办公室！”
　　马狮龙依言，直入转左，果然是一个大办事处，有一位秘书小姐上前，柔声问：“马先生？”
　　马狮龙点了点头。
　　她带马狮龙直入一条长廊。
　　长廊尽处有一门，门上写着“总经理”。
　　“请进，许先生正等着阁下！”
　　马狮龙敲门，稍等一下。
　　“请进来！”
　　马狮龙推门而进。
　　好大的办公室！左边全都是古老的酸枝家具组合，而右边却是淡淡的西式组合。
　　两种极端的布置却没有什么冲激。
　　酸枝组合这一边并没有人，另一边，一张镶皮的大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人。
　　一个满脸笑意的人。
　　那人本已满脸笑意，再加上他习惯性的笑容，显得他有点虚伪，但并不太讨人憎厌。
　　“马先生，欢迎大驾光临！”
　　“许先生，多谢你的接见！”
　　“什么话，当你破获那用古董藏毒的大案之后，我一直就想见你，可惜并没有一个藉口，你知我不是一个喜欢锦上添花的人！”
　　马狮龙本已是一个口齿伶俐的人，但遇上了这一个惯与人周旋的人，他显得有点结结巴巴。
　　许多德站了起来，往一个酒柜处斟了两杯茶，递与马狮龙。
　　许多德说：“马先生，我在办公的时候，绝对不喝酒，请原谅！”
　　马狮龙道：“我也是！”
　　从这点看来，许多德实在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
　　马狮龙喝了一口茶。
　　许多德说：“马先生，你那么急要见我，是……”
　　好个狡猾的人！
　　“是送回一张贵公司的职员证！”马狮龙递上那张高拔留下的职员证。
　　许多德接过，看了一眼，说：“又是这个家伙，不知又闯了什么祸！”
　　“许先生，这是贵公司的高级护卫？”
　　“是，而且他是我一个世交的儿子，这人一向好勇斗狠，这次又做了什么事？”
　　马狮龙实在佩服这位许多德，他只是说一句话，便把这位高拔所犯的事，一一推卸下来，看来完全不关他的事，而且他为这人而感到羞愧。
　　“他要杀我！”
　　“杀你？他喝醉了酒？”
　　马狮龙被他气得七孔生烟！
　　“许先生，也许我们应该打开天窗说亮话！”
　　“好，我一向不喜欢转弯抹角！”
　　“这人率领一群手下，在停车场内向我偷袭，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误认我是一个姓白的人，而让我知道了一些秘密！”
　　许多德叹了口气，说：“这误会实在太大了！对了，马先生，你又知道了什么秘密？”
　　好个老奸巨猾，他并没有承认什么，却要使马狮龙透露心中所知。
　　马狮龙知道，对付这一种头脑周密而又善于词令的人，只有一种方法——把事情指向骨节眼上，越是兜圈，越是对这位老人家有利。
　　“二氯乙烷！”
　　许多德听了，脸上骤然变色。
　　不过，他回复笑脸的时间也同样快。
　　许多德说：“什么？是一些化学原料？”
　　“十八吨二氯乙烷！”
　　“十八吨？并不算是一个大数目！”
　　他并没有再望马狮龙，只向枱头的对讲机说：“丽萨，请找化工原料的卢经理！”
　　“好，许先生，你等一会。”
　　不一会，许多德桌上的一副终端机亮了。
　　荧光幕上出现了一个人。
　　马狮龙一眼望去，便认得他是夜总会中见过的一个，可是，他并不是为首的中年人。
　　“许先生，找我？”
　　“是的，我想问有关二氯乙烷的资料！”
　　“好，请问吧！”
　　“数量？”
　　“十八吨！”
　　“到港日期……”
　　“三日之后，即是二十日。”
　　“是本地使用的？”
　　“我并不太清楚，但买家却是本地人！”
　　“是那位白先生？”
　　“是的。”
　　“二氯乙烷是否一个大秘密？”
　　“大秘密？什么大秘密？二氯乙烷是一种溶剂，是工业用的溶剂！”
　　“用途呢？”
　　“有百多种用途，例如制药、制化妆品、制日常的清洁剂……”
　　“好了，你见过这位先生吗？”
　　室内墙角一个摄影机，正指向马狮龙。
　　荧幕上的卢经理似乎是看到了马狮龙。
　　“啊，这位先生，对了，那天晚上，我们还以为他是白先生，因而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什么？你是做生意的，开什么玩笑？”许多德的声音有点严厉。
　　“是的，对不起，许先生，不过，有时我们与客人的关系，也要……”
　　“这点我明白。”
　　“许先生，我想亲自向这位白……不，这位……”
　　“是马先生，马狮龙先生！”
　　“是马狮龙先生？人人称他为现代侠客的马狮龙先生？我一向仰慕他，许先生，我想亲身自来向他道歉！”
　　“好！”
　　荧幕熄了。
　　许多德向马狮龙微笑，说：“现代企业的管理真不易，我手下这位卢经理——”
　　马狮龙说：“许先生管理下的企业，果然是一流！”
　　许多德仍然微笑。
　　有人敲门。
　　“进来！”
　　进来的便是那位卢经理。
　　他招呼了许多德之后，便伸着手，一直走向马狮龙，说：“马先生，实在对不起！”
　　马狮龙只好伸手与他握着。
　　“马先生，那天晚上我们有点过份，请你原谅！”
　　马狮龙说：“那是一个玩笑？那么，二氯乙烷呢？”他一直视这东西为一张皇牌。
　　卢经理笑道：“许先生，为了郑重向马先生道歉，并且使马先生心中疑虑尽消，我想向他泄露公司一些生意上的机密，可以吗？”
　　许多德说：“你要自负后果！”这话既似说笑，也似认真。
　　卢经理把手中一个档案夹打开，说：“马先生，这是本地白氏公司向我们订购的十八吨二氯乙烷的货单，请你过目一下！”
　　马狮龙接过那档案夹。
　　“白氏公司是一间普通的公司，与我们交易也不算多，里面有订货的合约和一切资料！”
　　马狮龙不好意思详细的看，因为这究竟是人家公司的一些生意秘密。不过，应该要记的东西，已完全在马狮龙的脑袋之内。
　　他把档案夹交还给卢经理。
　　“没有其他问题了？”这句话几乎是许多德与卢经理一齐说出。
　　马狮龙说：“原来是这么简单，实在是一场误会！”
　　卢经理站了起来，又伸出手，十分郑重的说：“我要再次向你道歉……或者，马先生有空的时候，我们畅饮一杯，表示深切的歉意！”
　　马狮龙说：“卢经理太客气了！”
　　许多德说：“老卢，以后做事要醒目一点，并不是人人也可以开玩笑的，幸好马先生为人大方！”
　　卢经理说：“是的，许先生，还有什么事需要我？”
　　许多德没有表示，反而望着马狮龙。
　　马狮龙说：“太麻烦你了！”
　　卢经理微微点头，转向许多德，说：“我回去工作，有事请随时叫我！”
　　卢经理离开了办公室。
　　马狮龙看着许多德。
　　许多德并不以为意，道：“现代年轻人办事，有他们的一套！”他顿了一顿，又说：“马先生，还有什么事我可以为你效劳？”
　　那分明是逐客之令。
　　马狮龙也站了起来，说：“许先生，多谢你的接见，而今我疑虑尽清——假如有不清的话，也不会与许氏企业有关的了！”
　　这话中有弦外之音。
　　许多德仍然是满脸微笑，毫不动容。
　　这完全是一幕早已预排的戏，许多德把一切事都推得干干净净，甚至连卢经理也没有什么责任。
　　他们把一切事情抖开，似乎什么秘密也没有。
　　马狮龙当然明白，不过总有一天，这件事的真相一定要重新抖开，希望其中不要牵涉犯罪！
　　许多德也站了起来。
　　他要亲自送客。
　　马狮龙伸出手来，与他握着。
　　幸好这一握，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许多德办公桌上，竟放有一张照片，而相中人竟是那天晚上从车尾箱跳出来的蒙面女郎！
　　莎莉！
　　怪不得她不愿透露自己的姓氏，原来是许莎莉！
　　马狮龙迟疑了一下，许多德立时发觉，他也望着桌上的照片，笑说：“那是我刚从外国回来的女儿！”
　　许莎莉，的确是许多德的女儿。
　　许多德似乎并不知道他女儿的行踪，更不知道她曾与马狮龙有过接触。
　　那么，许莎莉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什么角式？
　　这件事，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之内。
　　这次的收获可算不多，也不算少。
　　损失最大的，是以为可以指责到许多德或者他的手下，如今反而给他们一个很好的辩白机会，而且让他们推得一乾二净！
　　那算是一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