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救娇儿　惹上是非

2024-11-05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入黑之后，洛无纵与柳飞堤便上马，出门去了。
　　以他们的估计，三更之前一定可以到达三岔谷口，当然，他们希望早一点到达，可以小心视察一下形势。
　　三岔谷口的第一个印象，是一个多风的谷口。
　　谷口的前面，是三条岔络，入谷之后，却是一个死谷，换句话说，这是一处有进无退之地。
　　柳飞堤倒是不担心，因为他早已有破釜沉舟之心——救不了孩儿，自己的命也豁出去的了！
　　洛无纵道：“柳兄，冷静一点！”
　　他们把马系在谷口。
　　然后，他们入了谷内，选了一个小山坡。
　　接近三更，四面寒风袭来，虫声扰攘。
　　三更了。
　　远处另一个小山岗，突然，亮了一点红火。
　　红色的火焰，十分诡异。
　　接着便是一阵桀傲的笑声，那一定是“发网难逃”邓鲨的笑声。
　　然后是另一阵叫声：“爸爸……”
　　柳飞堤听到了这声音，整个人似突然被刺似的，急叫起来：“孩儿……”
　　洛无纵轻按柳飞堤手臂，低声道：“不要上了他攻心的诡计！”
　　“柳飞堤……”另一个声音。
　　听来似是“吃里扒外”铁耙。
　　“柳飞堤，你害怕咱们，带来了什么人？”
　　洛无纵立即接口道：“在下姓洛，路过此地，既然柳兄与你们有一些梁子，也就……”
　　铁耙道：“闲话莫说，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所要的东西带来了？”
　　柳飞堤控制着自己的激动，道：“带来了！”
　　这时，那红色火焰变大，可以清清楚楚地照亮了大半个山谷。
　　火光之下，只见邓鲨仍手拿着那黝黑的发网，裹包着一些东西，看来柳名扬仍在网内。
　　铁耙道：“咱们一手交一手！”
　　邓鲨缓缓的行了上前。
　　柳飞堤也捧着一箱东西，向前行去。
　　“爸爸，爸爸……”
　　柳飞堤双手颤动着。
　　“孩子的小手被割去了……”他十分激动，不过，事到如此，气怒亦无补于事。
　　两人慢慢移到谷的中央。
　　柳飞堤放下了手中的大箱。
　　邓鲨也把网子打开，柳名扬一跃而出，只看见他那小小的脸孔，带着惊惧与喜悦。
　　柳飞堤特别注意他的手。
　　他的右手是用白布扎着，看他……
　　邓鲨突然把柳名扬一推，趁他扑向前，自己亦步亦趋的向着木箱而去。
　　柳飞堤俯身，抱起柳名扬，心下实在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柳名扬叫道：“爸爸……”
　　这声音实在使柳飞堤忍不住，猛然呜咽道：“孩子，你的手……”
　　“我的手……”
　　邓鲨已把箱子捧起，道：“下次再捉到这小子，我连其他三肢也砍了下来！”
　　好残忍的说话。
　　柳飞堤实在想抛下名扬，上前把这遗祸人间的邓鲨斩开八块。
　　铁耙叫道：“邓兄，走吧！”
　　邓鲨退后，而这时洛无纵已一跃而上，他的去势极为迅速，竟然是紧贴着邓鲨。
　　邓鲨早已有所预备，只见火光之下，有身影一动，便知有人出手。
　　他立刻凌空一跃。
　　洛无纵也是随着凌空一跃。
　　半空之中，洛无纵连出三招，硬生生的要抢回那木箱，邓鲨人在半空，也是不弱，接了洛无纵三招，从容向着铁耙之处落下。
　　洛无纵也同时落下。
　　脚还没有到地，身仍未稳，那虎虎生风的铁耙已迎头而下，洛无纵立时双手护头。
　　铁耙的这柄大铁耙，果是厉害之极。
　　洛无纵趁着来势，避开了铁耙的耙齿，把头一挫，双手已搭着铁耙的铁棒部份。
　　他双手运力，吆喝一声：“去！”
　　一股劲力，已从洛无纵双手传至铁耙。
　　铁耙使了这个铁耙用了大半生，从来没有人胆敢从他手里硬生生的夺去。
　　他知道这次遇到了一个劲敌。
　　他立时借势向前一推，并不以力敌洛无纵，他以为这劲力突然一放，洛无纵一定不稳。
　　那知洛无纵早已知有此一着。
　　趁着去势，并不是冲前，而是硬生生的把铁耙手中的大铁耙，夺了过来。
　　铁耙亦已被那股推拉曳力，震了开去。
　　洛无纵把铁耙圈了一圈，碰着地面一些硬石，擦出了一阵火花。
　　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是电光火石一刻。
　　连邓鲨也没有完全看得清楚，铁耙已经又向自己迎面拍来。
　　他绝不能放弃手中宝物。
　　当然他也不能让铁耙招呼在自己的身上。
　　他向下稍移，身体便像游鱼一般向前滑进两丈，洛无纵的铁耙又再扑身而来。
　　他不让邓鲨有喘息的机会。
　　可是，邓鲨却是个极为机灵的人，他并不再接洛无纵任何一招，猛然再滑，滑向谷口。
　　铁耙看到如此情形，亦明白邓鲨心意，宝物既得，又何必作意气之争。
　　他也跃向谷口。
　　柳飞堤抱着孩子，心下怆然，不过，再看看他被绷布扎着的右臂，一阵恶意，从心中升起。
　　他突然一窜，追着铁耙。
　　人如疾矢离弓，而手中已握剑一刺。
　　这一刺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刺着。
　　“卜”的一声，已刺入了铁耙的背后，不过，铁耙并没有倒下，反而再向前冲。
　　原来铁耙一动，见柳飞堤动，知道他不怀好意，于是足下发劲，比平时一跃之力，多了一倍。这一倍的冲力，离不开柳飞堤的剑，但幸好只受了一些皮外之伤。
　　这时，邓鲨已来至谷口。
　　铁耙见他手捧木箱，只顾逃离，看见自己铁耙被夺，完全没有回首协助之意，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他们四个剧盗，本是各行各素，只因为这趟镖实在是有大油水，一个人无法吞下，那才会合而来，而今眼看他似有一人独吞之势，怀疑之心更盛。
　　在这无可奈何之际，铁耙叫道：“邓兄救我！”
　　邓鲨那会再理会他。
　　其实他并没有独吞之意，只不过见宝物已在手，而且事前早已说过，得手之后，各自逃离。
　　他们早已预料柳飞堤会带人来，但千万也料不到，来的竟是一个生面人，而且武功如此了得。
　　他在谷口中已消失。
　　外面漆黑一片，洛无纵知道再追亦无用，手挥铁耙一招“回头是岸”，守着谷口。
　　铁耙见邓鲨消失，心中已有点害怕，来至谷口，却又被铁耙封路，正是进退维谷。
　　洛无纵在火光掩映之下，站在谷口，手持铁耙，就像一个伏虎罗汉一般。
　　铁耙也是一个惯见风浪的人，他临危不乱，回身双掌挺出，用了八成功力以上，掌风到处，连柳飞堤也要闪身回避一下。
　　趁这一刹，铁耙竟然抽身，一跃而起，扑回柳名扬所站之处。
　　这一招实在是事出突然。
　　他原来想再来一次，以柳名扬要胁，可是，他不再有如此如意的算盘。
　　因为洛无纵铁耙已至。
　　铁耙力贯全身，左摇右摆，竟然可以使出点穴大法，铁耙便呆在那里。
　　柳飞堤一剑刺下。
　　洛无纵道：“慢着……”
　　柳飞堤收剑，道：“杀这贼人？”
　　“不……咱们反以他为质！”
　　“那些贼人反而希望咱们杀了他，少一人分赃！”
　　“那也不怕，他不能为人质，但可以从他身上知悉其他贼人所在。”
　　洛无纵果然是个头脑清醒的捕头。
　　他们把铁耙用绳索缚好，并找了一大把树枝，让他躺在上面，由马匹拉着回去。
　　这三十里路程，铁耙经历了人生最痛苦的一刻——穴道未解，被马拉曳，皮肉之苦，实在难以形容。
　　天亮之时，他们回到了客栈。
　　柳飞堤一入门口，便已发觉不对，他叫道：“白兄，白兄！”
　　没有回应。
　　一入院子，两人更知事情不妙。
　　院子之内，那几辆镖车，已不翼而飞。白氏兄弟也不见了。
　　院子的地上，有些车辙痕迹，却并没有甚么打斗迹象，他们离去之后，这客栈又发生了甚么事？
　　“白兄，白兄！”
　　整间客栈并不大，杳无人迹。
　　他们几经辛苦，才发现老板昏迷在一列酒埕之后，老板并不是普通的昏迷，而是被重手点穴。
　　“发生了甚么事？”柳飞堤问。
　　“发生了甚么事？你们回来了，他们呢？”老板揉着酸软的胳膊。
　　洛无纵叹了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柳飞堤道：“幸好洛兄带了铁耙回来。”
　　“看来他也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柳飞堤抱着熟睡的柳名扬，他找了一个床铺，让他睡下，在放下之际，他忽然扯开了那白色绷布……
　　天，柳名扬的小手臂仍在那里。
　　柳飞堤高兴地叫道：“洛兄，洛兄，没有斩去！”
　　洛无纵不知发生了甚么事，奔了过来，只见柳飞堤握着柳名扬的小手，欢喜莫名。
　　“那些歹人还有点人性。”
　　柳名扬已醒了过来，见爸爸高兴的脸孔，也笑道：“他们想割我的手！”
　　“为甚么没有割下？”
　　“我说如果把小手割下，换到宝物之后，爸爸也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怎样？”
　　“他们商量了一会，外面那位叔叔说，何必再惹一个仇人，于是，他们便不割了。”
　　柳名扬人虽小，计智却大，口才也不错，否则，这几个恶人，割他的小手臂，比打一个喷嚏还易。
　　“那么那手臂……”
　　“外面那叔叔，到野坟割了一只回来。”
　　柳飞堤本来对这铁耙极为反感，但听了柳名扬的话，倒也觉得此人不太坏。
　　柳飞堤道：“你再睡一会，我去问问那人。”
　　一柳名扬经过此事之后，似乎是听话了许多。
　　柳飞堤与洛无纵出了大厅。
　　铁耙仍然直挺挺的被扎在地上。
　　洛无纵为他解开了穴道。
　　铁耙醒了过来，呻吟不已。
　　柳飞堤道：“铁耙，你外号叫‘吃里扒外’，而今正是应验了，你被人吃里扒外了！”
　　铁耙并不作声。
　　洛无纵道：“你亲眼看到邓鲨不顾而去，而今，这里被劫一空，你两个伙伴盘满钵满，而你……”
　　铁耙笑了几声。
　　“你不信？”
　　铁耙望出院子，果然看不到镖车，也见不到白氏兄弟，知道事情不妙。
　　“信不信由你！”洛无纵道。
　　“他们往那里去了？”
　　铁耙并没有出声。
　　洛无纵笑道：“我看过无数硬汉，”顿了一顿，转向柳飞堤道：“柳兄，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让硬汉开口。”
　　柳飞堤道：“当然相信。”
　　铁耙心中却大不以为然，想道：“人在你们手中，你们要怎样就怎样。”
　　洛无纵道：“咱们各自洗澡休息——不过，你洗澡完毕，不要把水倒去。”
　　铁耙想道：“灌我喝洗澡水？”
　　两人各自到房中浸浴。
　　大半晚的疲累，总算恢复。
　　洛无纵拉了铁耙起来，脸露微笑，道：“铁耙，先告诉我们，邓鲨会到那里？”
　　“我不知道！”
　　洛无纵道：“柳兄，你到厨房，找一大包盐来。”
　　柳飞堤不知他是何用意，但也依言。
　　洛无纵接过那一大包盐，倒在木桶的浴水内，然后道：“铁耙，你的伤口痛吗？”
　　这一问倒把铁耙提醒了。
　　洛无纵道：“尝过伤口浸盐水的滋味吗？”
　　这滋味总可以想象。
　　不过，铁耙依然口硬。
　　洛无纵仍笑道：“想试一下？”
　　他把铁耙一拉而起，已放入了浴盆盐水之中。
　　铁耙狂叫：“救命！”
　　洛无纵又一手把铁耙拉了起来，没有说话。
　　铁耙像一只无端跌在水坑里的鸡一般，口中呻吟着，又似在诅咒着。
　　洛无纵候了一会，见他仍无甚么反应，又用力把他一推。
　　铁耙突然叫道：“好了，我说！”
　　洛无纵不只是一个神捕，而且是一个迫供专家，他无可无不可的说道：“说吧！”
　　铁耙道：“咱们是躲在三岔谷口外十里，一间荒废的古屋之丙。”
　　“你们同意夺宝之后再会聚于古屋？”
　　“是的。”
　　“那么另外两个呢？”柳飞堤道。
　　“他们也先回古屋。”
　　洛无纵道：“然后呢？”
　　铁耙有点犹豫，道：“咱们还没有决定……”
　　洛无纵道：“何必受这些皮肉之苦。”他一手又把铁耙推进了木桶之内。
　　铁耙又在水中挣扎了好一会，叫道：“我说！”
　　洛无纵又把他从水中拉起来，问道：“然后……”
　　“然后我们回乡祭祖。”
　　“甚么？回乡祭祖？”
　　“是的，这‘异蕊盈枝’使邓鲨的堂兄家人得到灭门之祸，因此……”
　　洛无纵道：“之后，这宝物如仍在你们手中，你们如何处理？”
　　铁耙似乎极不愿透露。
　　洛无纵道：“其实，我问你这事亦是多余，因为邓鲨在我们手中抢去的，只是一个木箱！”
　　铁耙道：“那么他……”
　　柳飞堤道：“不过，你们另外两位好帮手，却劫走了白氏兄弟，他们才是真正发了财！”
　　铁耙道：“他们定会来救我！”
　　“你有把握？这宝物如果卖了出去，千万两黄金分作三份好，还是分作四份好？”
　　铁耙道：“他们不会这样没有义气。”
　　“义气，义气值钱吗？”
　　铁耙没有再作声，因为他也在怀疑，义气值钱吗？也许自己落在这两人手中，正合他们心意。
　　洛无纵道：“那要看看运气！看看邓鲨会否来。”
　　铁耙听了，心中又添了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