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救娇儿　惹上是非

2024-11-05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别了，柳剑门！
　　柳飞堤仍然背起竹篓，让金宇坐在里面，便上路去，他回过头来，金宇也回过头来。
　　来到柳剑门的时候，那是白雪纷飞的日子，而今却是春暖花开。
　　柳飞堤不愿再想那些日子，因此，他把门内一切事务办妥之后，便决定与金宇上路，回到南方的金家去。
　　金宇是金家的唯一血脉，他是应该承继他祖父金世雄和母亲金风儿的一切。
　　柳飞堤看着金宇，这天真活泼的孩子！
　　离开柳剑门之前，柳飞堤仍然要到坟前一看，那里葬有一双亦师亦友，却变成血海深仇的金世雄与杨枝，还有华俊仁与金采儿。
　　一坯黄土，多少仇恨，已埋其中！
　　金宇也望着坟头，他那天真无邪的眼睛，似乎也充满了愁绪。
　　柳飞堤望着金采儿的坟头，茫然叹息。
　　金宇轻声道：“爸……”
　　柳飞堤呆呆应道：“什么？”
　　“爸，咱们便要离开？”
　　柳飞堤感触道：“金宇，其实我不是你爸爸！”
　　“爸爸！”金宇仍然叫着。
　　柳飞堤有点感动，半晌道：“经这一番经历，咱们比父子还要亲！”
　　金宇笑了，他的笑使柳飞堤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柳飞堤道：“咱们以后便相依为命……不过，你叫金宇，我叫柳飞堤，走在路途上，并不太方便。”
　　柳飞堤想了一会，才道：“金宇，为了日后方便，你便跟回我姓，改名叫名扬——此后你便是我真正的儿子柳名扬！”
　　金宇点点头，道：“我叫柳名扬！”
　　柳飞堤望着四个坟头，默祷道：“愿你们在天有灵，保护金家与柳家的唯一血脉！”
　　柳飞堤打开了竹篓，道：“名扬，上路了！”
　　柳名扬走入竹篓之内，头颅突了出来，伸手向渐远的坟头告别。


　　南下往江南，郑州是必经之路。
　　郑州是个重镇，但离开郑州五十里外有一个小镇，名为泉壤，也是一个热闹的地方。
　　柳飞堤与柳名扬到达泉壤的时候，已近黄昏，他们一入镇内，人们都投以奇怪的目光。
　　一个江湖人，竟携着孩子上路，而且还让孩子坐在背后的竹篓，倒是十分有趣。
　　柳飞堤把柳名扬放了下来。
　　那时，大街之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街道两旁的商贩，纷纷避开，柳飞堤还以为是什么大官出巡，于是，也拉了柳名扬站在一旁。
　　来人却不是官兵，而是一队镖车。
　　五辆镖车一列而过，车上插着镖旗，镖旗上绣有一只麒麟。
　　麒麟镖局！
　　这是江南第一镖局，大镖头白玉麒与二镖头白玉麟是一双孖生兄弟，他俩合力经营麒麟镖局，已有廿多年，在中原一带，几乎无人不识。
　　白玉麒与白玉麟都是四十出头的汉子，骑着白马，在镖车两旁走着，精神抖擞，果是名不虚传。
　　柳名扬看着这队镖车走过，感到十分兴奋，这十多廿天，走在贫瘠的山路上，多见树木，少见人伦，来到泉壤，本已是十分高兴，而今见到镖车旗帜飘扬、马上精壮的趟子手，更是高兴莫名。
　　柳名扬见车队已过，向柳飞堤道：“爸爸，快跟着去看！”
　　柳飞堤久历江湖，知道保镖并不是那么风光的生涯，而且他们保的自然是贵重财物，不知有没有江湖大盗正在觊觎？假若接近他们，可能会惹来大祸。
　　不过，看着柳名扬兴奋的脸孔，他又舍不得扫了他的兴，道：“名扬，我们只看一看……”
　　柳名扬已没有再听下去，拉着柳飞堤，朝着车队而去，镖车转了一个弯，便停在平安客栈的前面。
　　泉壤镇并不大，这平安客栈便是最大的客栈。
　　那时已是日落西山。
　　柳飞堤道：“名扬，走吧，咱们也要找个歇宿之处！”
　　“好，就投平安客栈吧！”他说罢便奔向平安客栈，其实，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走近那些镖车细看。
　　柳飞堤当然不愿前去。
　　但柳名扬已走近客栈。
　　柳飞堤无法，也只好紧随着。
　　白玉麒与白玉麟两兄弟正与客栈的老板议论着投栈的事，其他的镖师、趟子手正把镖车安排入客栈的院子之内，十分忙碌。
　　柳名扬走近一辆镖车，忍不住抚摸了一下那下垂的镖旗，道：“好漂亮呀！”
　　一个粗鲁的趟子手却叫道：“走！”
　　柳名扬白了那人一眼。
　　趟子手又叫道：“快走！”
　　柳飞堤也急忙跑上，道：“对不起，这位大哥，小孩子不懂事……”
　　他一手拉了柳名扬，道：“咱们还是先吃一些东西，再找过另一间客栈投宿吧。”柳名扬看着那辆镖车，有些不愿离去，不过，他听到父亲说先去吃些东西，并不是立即离去，于是，他奔向院子的右面，是一间客栈附设的小酒家。
　　坐在酒家之内，仍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几辆已停泊好的镖车和忙碌的镖师。
　　其实，柳飞堤也不想在这小酒家内吃饭，不过，柳名扬既然一番兴致要看镖车，那便由他。
　　他一踏入小酒家，便看见两个人。
　　那两人正在对饮。
　　外面看来，他俩都是过路的江湖人，不过，这两人虽无说话，但却露出一种威严。
　　并不是普通的威严，而是有一种首领的威严。
　　他们似乎刚刚争论完一件事，并没有得到结果，而今两人借酒掩饰着，各思妙计。
　　另外一角，也有两个人，他们都是脸白无须，谈吐举止极为斯文，他们正浅斟低酌。
　　他俩并无兵刃在旁，而且身穿读书人的长袍，不过，柳飞堤却有一种感觉，他们也蕴含着一种气度，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度。
　　小酒家之中，其余的人，都是一些行旅商贾。
　　柳名扬已坐在沿窗的位置，并翘首望着镖车。
　　柳飞堤知道，江湖是是非之地，他不想再淌任何浑水，镖车、趟子手、江湖人，这意味着什么？
　　“爸……快来看，一共是二十个……箱子！”柳名扬叫道。
　　柳飞堤走近，坐下，示意他安静下来。
　　柳名扬似不明白，道：“这些箱子载着什么？”
　　“名扬，坐下！”
　　柳名扬坐下，脸上有些不快之色。
　　“名扬，出外要守礼，否则人人也笑你！”
　　他的小眼睛环视了小酒家一会，轻声道：“没有人理会咱们，爸，箱子里载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柳飞堤敷衍着。
　　柳名扬突然大声道：“是金银珠宝！”
　　这说话是突如其来的，而且声线提高，惹得在场的食客都静了下来。
　　柳名扬望着柳飞堤，慢慢地伸出舌头。
　　“你可喜欢金银珠宝？”那是进口处传来的声音，说话的正是麒麟镖局的总镖头白玉麒。
　　柳名扬看着他，有些胆怯，不过，看着这威武的镖头，他又似乎不欲表示自己的胆怯，便道：“喜欢，我喜欢金银珠宝。”
　　白玉麒道：“孩子，回家多读书，可知书中自有黄金屋？”
　　柳名扬并不明白。
　　白玉麒续道：“你可知道金银珠宝不会白得？”他说罢此语，环视四周，目光在那枱举止粗鲁的人身上停了一会，也在那对书生处搁了片刻。
　　柳飞堤对柳名扬道：“快谢过伯伯的教训。”
　　柳名扬道：“多谢伯伯！”
　　白玉麒走近，轻抚柳名扬的小髻道：“好趣致的孩子！”他并且看了柳飞堤一眼。
　　他的眼光落在他腰间的剑，道：“使剑的？”
　　柳飞堤笑道：“恕在下班门弄斧，只是用作行旅防身，说不上什么使剑！”
　　柳名扬见他们说话，胆子又壮了起来。
　　“伯伯也是使剑的？”
　　白玉麒手抚腰间兵刃，道：“这不是剑！”
　　“是什么？”
　　“这叫‘金麒锏’！舍弟使的是‘银麒锏’！”
　　柳名扬看着那金色的金麒锏，脸上露出钦羡的神色。
　　那边已有人叫道：“总镖头！”
　　又有另一人叫道：“大哥！”这人当然是白玉麒的弟弟白玉麟。
　　白玉麒回身，仍道：“好趣致的孩子！”
　　柳飞堤陪笑。
　　白玉麒脸孔友善，说话也友善，不过，他刚才与孩子说的几句话，其实包含深意。
　　他是故意警告在场的人。
　　尤其是左面一对武人，右面另一对文人。
　　他两兄弟使的一双“金银麒麟锏”，早已名震江湖，不知多少绿林豪杰，丧在他们锏下。
　　柳飞堤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他匆匆的吃完了饭，便携着柳名扬离去，他实在不想再逗留下去。
　　可是，那时已天黑，店小二告诉他，附近并无其他客栈，他只好要了一个小小的客房。
　　洗脸之后，柳飞堤便对柳名扬道：“名扬，在路上不要顽皮多事！”
　　“我没有顽皮多事。”
　　“那些镖车、金银珠宝是大人的事，以后别在大庭广众说，也不要插口。”
　　“我只是……”
　　柳名扬有着她母亲遗下的血统，幸好在柳飞堤的照顾下，才不会太任性。
　　“名扬，你听爸爸的话？”
　　柳名扬点点头。
　　“今晚外面发生什么事，你千万不要出去，更不可偷看热闹。”
　　“今晚有热闹事发生？”柳名扬天真的望着父亲。
　　柳飞堤被他的说话弄得啼笑皆非。
　　他知道柳名扬实在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聪明若不是用在正途，那么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实在要好好管教这孩子。
　　一日劳顿，柳名扬也十分疲倦的睡着了，柳飞堤只望今夜快些过去，明天大清早便上路。
　　可是，他刚入睡了片刻，外面便传来吆喝的声音，接着是刀剑碰撞的声响。
　　不希望发生的事，果然发生了。
　　柳飞堤走近窗前，只见院子里有人在拼斗。
　　他不想出去，那些江湖人乘夜劫镖的事，自有镖师们护镖，店主也会召官兵来。
　　他回身走回床上。
　　可是，却不见了柳名扬。
　　他本是好端端的躺在床上，为什么竟然不见了？
　　他心中一急，便夺门而出。
　　外面的情形已是十分混乱。
　　院子里十个趟子手护着镖车，白玉麒与白玉麟正在与一干人等周旋。
　　柳飞堤并没有兴趣看他们的打斗，他只想立刻找回柳名扬，可是，走廊四周，都没有他的踪影。
　　他只好沿着走廊找。
　　忽然，有人大喝一声，道：“还有一个！”
　　大刀已随声劈下。
　　柳飞堤无法不避开，不期然的抽剑。
　　另外一些喽啰模样的人亦向柳飞堤攻去。
　　柳飞堤大怒，剑出如电闪，三个应声倒地，他走出院子，搜索柳名扬的下落。
　　院子中央，白玉麒与白玉麟相对背立，一双“金银麒麟锏”，在火光之中，金银闪烁。
　　围着他俩的是四个人。
　　正是小酒家内的两枱人客。
　　柳飞堤觉得奇怪，那一双粗鲁的武人劫镖，是意料中的事，但那双斯文的文人，也是劫镖的。
　　人真不可貌相！
　　那双粗鲁武人使的是沉重兵器，一个使的是大铁耙，另一个使的却是一双大斧头。
　　另外两个斯文的，却也使斯文的武器，一个使一双判官笔，另外一个使的好像一张网。
　　这些兵器好生稔熟。
　　柳飞堤久未闯江湖，当然不知道这四人是当今四大剧盗——渔樵耕读！
　　使网的一个，便是四剧盗中的“渔”，他本是渔夫，早年在长江一带，独来独往的劫船，不知为什么，他竟上岸与三人结合，在陆上做买卖。
　　他本名邓鲨，外号“发网难逃”，原来他手中的网，是用人发织成，十分坚韧，束成一束，用作软兵器，但一窥准机会，发网一撒，很少人可以逃过。
　　使大斧头的正是“樵”，他原来也是个樵夫，侍母至孝，每日上山斩柴，供奉寡母，可是，他母亲死后，性情大变，竟结寨行劫商旅。
　　这个樵夫，有个好名字，叫布朗臣，外号叫“斧尽金来”，他天生神力，一斧劈下，千年巨木，也应声而裂开，他双斧厉害，只要舞起，双斧劈尽，那些商旅，那个还不献上金来？
　　那个耕田佬模样的人，正把大铁耙一锄而下，白氏兄弟同声一喝，双锅齐飞，登时是一声闷响，绽出了无数的火星：
　　这耕田佬，名字便是铁耙，外号“吃里扒外”，是个心术极为不正的人，本来，做贼的已是心术不正，可是，他是心术极坏的人，无论黑白两道的人，都认为他是个避之则吉的人，却不知如何又与这三人混上。
　　使判官笔的一人，外表却极为秀气，本是一个进士，多次上京，仍是名落孙山，于是一怒之下，丢了毛笔，使上判官笔，他学艺日浅，但进步却神速，一双判官笔，使得出神入化，认穴之准，非常惊人。
　　这秀气的读书人，名叫陆秀夫，外号“一笔勾销”，他本也是一个独来独往的强盗，不知为了什么，竟然联同了其他三人，合作劫镖。
　　柳飞堤看着四人，猛攻白氏兄弟二人。
　　白氏兄弟的“金银麒麟锏”自是不弱，他们自小便从父亲处学这双锏，白家锏法传到他们两兄弟，又有另一番风采。
　　他们手中四支金银锏，已是心意相通。
　　白玉麟迎着“吃里扒外”铁耙的猛力锄下，只是一个虚招，当铁耙锄下如雷，白玉麒已会意，一双银锏从左右横入，直取铁耙的腰间。
　　铁耙只感到腰部寒气迫来，招式立时一变，改为一招“横扫千军”，两人立时跃开。
　　“斧尽金来”的一双大斧，一招“力劈华山”，眼看便要把白氏兄弟二劈为四。
　　白氏兄弟同时侧身，避开了如狼似虎的双斧，双锏又出，金色银色互相交替，杀开布朗臣，直插他腋下，布朗臣身体粗壮，肌肉贲突，却也机灵。
　　趁势双斧一收，意未尽而招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