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敲诈使馆　索取巨款

2025-03-16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翌日一早，马狮龙仍未醒来。
　　陆建邦已在敲门，道：“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马狮龙惺忪地问：“甚么？”
　　他已推开了门，道：“假若要多得一些资料，一定要找一个人。”
　　“甚么人？”
　　“我整夜的想，高根是一个窃贼，他们的东西又这么高价，一定是有人要了，他才下手。”
　　马狮龙点了点头。
　　“譬如一架价值百万的扫描机，就算不用钱给你或我，也没有甚么用。”
　　“是的，最重要的是接赃的人。”
　　陆建邦道：“你认识城中的接赃人？”
　　马狮龙想了一想，道：“我去接触一下。”
　　陆建邦明白他是警方人员，接触这类人物是不大适宜的，不过，他是一个不能闲下来的人，他道：“你在那间日本公司有这么古怪的奇遇，我也要去看看。”
　　马狮龙道：“那田幸株式会社的确是间有问题的公司，不过，不要太急进，免得打草惊蛇。”
　　陆建邦点点头。
　　两人吃过了简单的早餐后，马狮龙驾车送了陆建邦到市区，自己却驶往东郊。
　　东郊地势较低而且近海，因此大部份时间都是雾霭氤氲，转过了弯弯曲曲的公路，马狮龙的车子驶进了一个小树林，然后那幢三层高的精致房子，便出现在眼前。
　　马狮龙把车子泊在树林之内，然后徒步往那房子。
　　房子是揉合了西班牙与中国古老大屋两种不同风格的建筑法而建成的。
　　马狮龙正想按门铃。
　　门已开了。
　　门后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白发、金丝眼镜、唐装衫裤、薄底鞋。
　　“马先生，是甚么风吹你来到寒舍？”
　　“我是来报讯的。”马狮龙故作神秘。
　　“报讯？马先生的口讯一定价值不菲，我可能付不起的。”
　　“詹先生，你付得起有余，我只希望你不要压价。”
　　这人名叫詹宝雅，外表是个正当商人，其实是一个专门买卖赃物的人。
　　他有一间投资公司，其实是一种掩饰。
　　他在黑白道上都非常吃得开。
　　江湖上的人给他一个外号，曰“魔术手”，不是因为他懂得玩魔术，而是说他做生意有一手。
　　所谓做生意，并不是一般的投资，而是接收赃物。
　　他擅于压价，一件偷来的东西，卖到他的手里，一定比市值低得多；而那件赃物到了他的手中，由他卖出去，却又一定卖得高价。
　　他玩弄价值的手法，非常人所能及，因此人们才给他“魔术手”这个外号。
　　其实他能压价，自有他的本领。
　　他永远付现金，而且一大堆旧银纸摆在你跟前，那个贼人一看到钞票，总抵受不住诱惑，心甘情愿的接受较低的价钱。
　　至于卖赃物，他也有一手。
　　近年来他风生水起，正是金银满屋，一个并不太在乎金钱的人，很难与他讨价还价，他永远不急于出售手中赃物，所谓“吊高来卖”。
　　他有眼光，又有本领，自然是成为行中的翘楚。
　　马狮龙熟悉他的背景，是因为以前所遇的案件中，直接与间接都有过接触，因此才知道这家伙的来龙去脉。
　　詹宝雅招呼马狮龙入内。
　　这房子是三层的，这地下的一层，是一个大厅。
　　厅内的摆设是古色古香的，那些沉厚结实的酸枝家具，给人一种安祥而怀旧的感觉。
　　仆人已奉上香茶。
　　詹宝雅道：“马先生，是不是你也有东西卖给我？”
　　这人倒也爽快，一开口便是生意经。
　　马狮龙也不转弯抹角，道：“一架超音波扫描器。”
　　“甚么？”
　　马狮龙看出他是故作镇定。
　　假若是平常人，一定不会察觉詹宝雅的反应，不过，马狮龙却能看到，因为他既知詹宝雅的为人，而且也是等门注意他的反应。（校注：“等门”是方言，文中意思是：等待。）
　　“甚么超音波扫描器，用来探测宝藏？”
　　“你当然知道那是甚么超音波扫描器。”
　　“为甚么我会知道？”
　　“因为只有你才付得起这个价钱，而且只有你才懂得把这东西卖出去。”
　　“你太抬举我了，马先生。”
　　詹宝雅目光一转，他似乎有了新主意。
　　他叹了口气。
　　“有甚么不对？”
　　“高根近日出了事，我知道迟早会有人找上门的了，可是，我没想到是马先生你亲自来。”
　　“既然你那么坦白，不妨再坦白下去。”
　　“其实那只是一件十分普通的交易。”
　　“怎么普通法？”
　　“有人托我找一架这样的仪器，我知道有一位医生有，便通知一下高根，高根看过价值，合他胃口，他便动手，可惜是……”
　　“真是这么简单？”马狮龙语气较重。
　　“是的。”
　　“我有点不明白，听说这是城中唯一最先进的仪器，你有钱也买不到，若有医生要订货，也要等一至两年。”
　　“对，问题便是出现在这里。”
　　马狮龙仍然不明白。
　　詹宝雅续道：“我有另外一位医生朋友，他想立时有一部这样的机器，而且肯出价钱。”
　　“那医生是个傻子！”
　　“为甚么你会这么说？”
　　“因为他买入你的赃物，也不能放置在医务所内使用，因为那是独一无二的。”
　　“马先生，你错了。只有内行人才知那是独一无二的机器，病人是不知的。”
　　“因此他可放心放在医务所内使用？”
　　“是的，当然，还有他业内的手法。”
　　“人心不古。”
　　詹宝雅道：“马先生也说起道德来？”
　　这话语带双关。
　　马狮龙并不理会他，续问：“你老实对我说，那仪器市价若干？”
　　“去订货的话，要港币二百五十万元。”
　　“你卖出呢？”
　　詹宝雅没有答话。
　　马狮龙道：“高根的死，已引起轩然大波，假若你想惹麻烦的话，我也不能帮助你了。”
　　“那是商业秘密！”
　　“我明白，我却也是个喜欢发掘秘密的人。”
　　詹宝雅无奈地道：“他肯出三百万。”
　　“甚么？一架旧机器还比一架新的贵？”
　　“是的，因为那是独一无二，而且就算去订货，也要等一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时间便是金钱，还有，他有了这一架机器，他可以反击对手，多五十万元，肯定是化算的生意。”
　　“天下间很多事，的确并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是一加一那么简单，却并不一定等于二，可能等于三，也可能等于零。”
　　“那你给高根多少钱？”
　　詹宝雅更不想说，但看看马狮龙的目光，他知无法拖延，只道：“三成！”
　　“三成？就算是一成半，二百五十万的成半，也有三十多万元，高根是聪明人，他可以在他这行内，屹立至今，自然有他一手。”
　　“听说他是等着一笔钱用！”詹宝雅说了这话时，才发觉自己露了口风。
　　他向来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可是，在马狮龙的目光之下，他竟然有点把持不定。
　　也许这便是邪不能胜正。
　　“为了甚么？”马狮龙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人已死了，还说甚么？”
　　“就是因为他死了，才要再进一步追查下去，据我所知，他要这一笔钱，也与你有关。”
　　“没有，没有，我何必插手这么宠大的事件之中？”
　　这是詹宝雅第二次漏了口风。
　　马狮龙更紧迫地道：“说下去！”
　　“说来话长。”詹宝雅叹了口气，道：“我有一个外国朋友，有一天，他来到我这里，放下了一箱东西，要我好好的保管。”
　　“是个甚么朋友？”
　　“日本朋友。”
　　“那一箱是甚么？”
　　“我不知道，不过，一定是十分值钱的东西。”
　　“你白白的为他保管？”
　　“是朋友嘛！”
　　“那不是你的作风。”
　　“他愿意给我每天保管费一万元。”
　　“一万元？”
　　“是的，我立时拒绝。”
　　“拒绝？一万元一天也拒绝？”
　　“当然，我行走江湖这么久，当然明白天下间那有这么便宜的事。”
　　“但你仍然接受下来。”
　　“他既动我以钱，也动我以情，是友情，而且说只放一个月，并放下了三十万元。”
　　“你推无可推，结果呢？”
　　“那位朋友暴毙了。”
　　“甚么？”马狮龙道：“那么你便是那箱东西的主人，又白白赚了三十万元。”
　　“天下间那有这么便宜的事？我那位朋友无端暴毙，定是为了这箱东西。”
　　“你看过那东西？”
　　“看过，只是一大瓶粉末。”
　　“有没有甚么说明？”
　　“没有……”他顿了一顿，才道：“即是一种放射性的矿物。”
　　“放射性的矿物？”马狮龙实在想不到，这次来找这位赃物大王，竟然有这么大的收获！
　　“带我去看看？”
　　“不行。”詹宝雅斩钉截铁的道。
　　“好，这事与高根有甚么关系？”
　　“我有了这箱东西，才知道是落入了一个死亡陷阱，可是，我有了一个救星。”
　　“高根？”
　　詹宝雅点点头，道：“一次闲谈中，他表示想做一次买卖，便要收山。”
　　“为甚么？”
　　“他想结婚和移民。”
　　“结婚移民？这种人也有如此想法？”
　　“有甚么不对，他也是个普通人。”
　　“好，与你的事有何关系？”
　　“他想一次过赚一笔钱。”
　　“多少？”
　　“要舒服的享受下半生，而且要移民。”
　　“一千万元？”
　　“他嫌美金也不够，因为他的未来妻子是个极贪慕虚荣的人，她要过的并不是富豪的生活。”
　　“那么是甚么生活？”
　　“公主的生活。”
　　天下间竟然有人会有如此想法！
　　“我便向他推荐，假若他能把我手上那箱东西卖出去，那么，他便可以实现他的梦想，他做王子，他的未来太太便是公主。”
　　“他接受？”
　　“当然，爱情是盲目的。”
　　“他打算把那箱东西卖到那里？”
　　“本来是美国的，但是，在他明查暗访之下，竟然找到那箱子的主人，而那主人愿意与他合作，一同把这箱东西卖出。”
　　“卖到那里？”
　　“日本政府。”
　　这些人的胆子真大，卖给日本政府，这算是甚么买卖，是勒索一个政府？
　　詹宝雅看着马狮龙，知道他并不相信，便道：“马先生，这事并非天方夜谈。”
　　“为甚么？”
　　“因为日本是一个世界上最特殊的国家。”
　　“怎样？”
　　“譬如，他们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却是一个全世界也限制他发展军事的国家。”
　　马狮龙点点头。
　　“日本科技先进，媲美美国，甚或已超越美国，只不过他在监视之下，无法更进一步，他们可以利用放射性矿物做更多的事情，有谁会知道？”
　　马狮龙也不得不承认。
　　詹宝雅又道：“日本政府的结构也是特殊，既是君主立宪制，又是民主政制，也是一个财阀专制……”
　　马狮龙已开始明白，道：“这东西卖给日本政府，在种种条件下，有成功的可能。”
　　“是的，那东西的价值并非表面的价值那么简单，如果成功，高根的确可以结婚兼移民，而且下半世不用愁，也可以实现他妻子的愿望，过一个公主般的生活。”
　　马狮龙问道：“那么，既有这大生意要做，为甚么他又要偷那超音波扫描机这小买卖？”
　　“做大生意的应酬与开支极多，他要先赚二三十万来作活动费。”
　　马狮龙至今才明白高根要偷那部仪器的原因。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那箱东西仍在你处？”
　　詹宝雅支吾地，并没有答复。
　　马狮龙道：“你仍然要卖那箱东西的？”
　　“这个当然……难道你想……”詹宝雅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马狮龙根本不会。
　　“我……我也想插手。”
　　詹宝雅呆了一阵，半晌才道：“马狮龙，我认识你这么久，如今才知道你也想做大生意……其实，这个世界有甚么道义好说，你不做自然有人做。”
　　“不要多说废话，与高根接触的那个日本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
　　“难道你想永远守着那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詹宝雅当然明白马狮龙所指，不过，他也知道马狮龙并非善男信女，他想了一下，只好道：“我可以使你接触那日本人，不过，我只是提供方法，至于其他细节，则要靠你自己。”
　　“力不到不为财。”马狮龙这么说，是想坚定詹宝雅的信心。
　　詹宝雅说了一个电话号码，马狮龙一听，便知道那是一个无线电话的号码。
　　“好，假若有进一步的消息，我会跟你联络。”
　　詹宝雅送了马狮龙出大门。
　　马狮龙一边驾车出市区，一边把詹宝雅的话重新考虑了一番。
　　这詹宝雅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他之所以提供这么多资料，并不是与马狮龙有交情，而是在“卸膊”。
　　他想利用马狮龙，否则，这个本是没有甚么表情的人，为何会接二连三的露出口风？
　　不过，马狮龙也是将计就计。
　　经过这一番谈话，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有一个较为清楚的概念。
　　循着这个概念查下去，应该有不少收获。
　　可以查的人也不少，例如高根那个未婚妻，那个极贪慕虚荣，要过“公主”生活的女人。
　　还有那个无线电话，接电话的会是一个怎样的人？一个江湖中的大阿哥？一个犯罪集团的小卒？
　　马狮龙决定先找那个“公主”，因为这“公主”是推动高根去做这件大买卖的原动力。
　　她一定有很大的魅力，也会知道其间不少秘密，甚至超过詹宝雅所知。
　　要找这个人并不难，虽然她一直没有露过脸。
　　马狮龙打了一个电话给陆建邦。
　　陆建邦道：“马先生，你赶快回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你说。”
　　“你说吧！”
　　“在电话不太方便。”
　　“好，你先替我找些资料，我想看看高根在拘留病房期间，探过他的人的名单。”
　　“好，你等一会……探过他的人并不多。”
　　“一个年轻的女人。”
　　“有，她曾经在一个晚上出现，这女人叫李姬，是住在半山区的。”
　　“李姬，有没有甚么资料？”
　　“没有，我们只是登记了探过高根的人的一般资料，没有再打探下去。”
　　一位住在半山区的女人。
　　陆建邦道：“你快回来，我在警局等你。”
　　马狮龙放下了电话，心想：“一个住在半山区的女人，与一个窃贼交往，其间当然有很多非常有趣的事发生。”
　　他把车子直驶往半山区。
　　那个地址并不容易找，马狮龙问了很多人，根本不知半山区上，竟然有这么一条路。
　　不过，他终于找到那个隐蔽的路口。
　　他把车子停在那隐蔽路口对面的一处荒地，然后步行上那斜坡。
　　走了一段路，才看见一间白色的屋子。
　　典型的英国式建筑物，精致之中略带严肃，前面是一片草坪，草坪上有一柄太阳伞，伞下有枱椅。
　　马狮龙按铃。
　　一会，一个白衫黑裤的女仆人出来开门，这样打扮的女仆人已极少。
　　从这仆人的衣着已知道这家的主人并非等闲之辈。
　　“我找李小姐。”
　　“请问先生贵姓？”
　　马狮龙递上了一张卡片，那是他贸易公司的卡片。
　　那女仆接过了卡片，然后转身入去。
　　再等了大约五分钟，那女仆再出来，道：“请跟我进来。”
　　走过了草坪，是屋子的大门。
　　维多利亚式的建筑，白墙，高大的门口。
　　走进屋里，便是大厅，天花板上挂有一盏极大的水晶灯，是那种宫殿式的水晶灯。
　　假如李姬小姐便是这屋的主人，那么，她当然有资格希望做一个“公主”。
　　因为她本身已是有接近“公主”的身份。
　　以高根这种身份的人，如何认识“公主”这一个高阶层的人物？马狮龙想着，站起来欣赏那墙上的名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