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恩怨连续　报应循环

2024-11-05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杨枝本是一个世家子弟，家中极为富有，不过，他生性不好读书，喜欢练武。
　　他的父母当然不高兴，但他是独子，唯一的后继人，也只好顺他意思，请了一些武师回来，教他一些粗浅的功夫，以满足他的欲望。
　　学了几年，杨枝并没有多大进步，那时，他已十八岁，知道再在乡间，便永无机会学到上乘的武功，于是，他偷偷的在家里拿了一些财物，便要外出访寻名师。
　　访寻名师并非易事，杨枝一直没有这个机缘。
　　那日，他来到一处墟集，时间已是不早，大多数的市集商贩都散去。
　　杨枝在市集内漫无目的的走着。
　　忽然，他与一个人撞个满怀，杨枝一看，却是一个占卜的老者。
　　他手中的布牌“灵算子”也跌了在地上。
　　杨枝有点不好意思，为他拾起布牌。
　　老者看着杨枝，道：“公子心事满怀，寻亲不遇？”
　　杨枝道：“寻是寻，却不是寻亲不遇。”
　　老者道：“那我要替你占算一下——”老者就席地而坐，为他占算。
　　半晌，老者道：“公子想寻一位名师？”
　　好灵的“灵算子”。
　　杨枝道：“你怎知道？”
　　“那是山人占算——不过，我还是劝你回家——我看你福缘是有的，不过，早日回家，平安是福！”
　　杨枝本来并不相信这些占卜之言，但见他欲言又止，忍不住问：“究竟你想说甚么？”
　　灵算子道：“照我占卜观测，公子要面临一个人生重大转变。”
　　“甚么转变？”
　　“假若你得偿心愿，下半生却是荆棘满途；假若你不再寻寻觅觅，回老家去，那你可平凡过一生。”
　　“平凡渡一生，谁希罕？”
　　灵算子道：“那要看你如何看人生！“
　　杨枝道：“假若是你？”
　　“假若是我？我半生劳碌奔波，当然希望有一个安乐旳日子。”
　　杨枝道：“那你回家吧！我还是要去寻寻觅觅！”
　　灵算子道：“那么咱们后会有期。”
　　杨枝道：“喝杯酒吧！”
　　灵算子无可无不可。
　　于是两人便在一间小酒家中喝酒谈天。
　　酒过三巡，灵算子道：“公子，我只能占算到你正想找人，不过，你想找甚么人？”
　　“你自号灵算子，怎么占算不到？”
　　灵算子无言。
　　不过，杨枝也佩服他，因为他的占算也算灵验，知道他心中要寻人，于是，他便笑道：“我想找一个名师，一个武功卓绝的名师。”
　　灵算子道：“公子，以我推算，你家道十分好，为甚么要学武功？”
　　“那是人各有志。”
　　“说得好，那是人各有志。对了，你为何不找我师傅？你一定会心愿得偿。”
　　“我不想学占卜。”
　　“不，我师傅医卜星相，武功文学，样样皆能。”
　　杨枝听了，追问道：“你师傅是谁？”
　　灵算子道：“我师傅是个道人，名叫弹指道人，是青城派的弟子。”
　　“青城派？是在南方？”
　　灵算子道：“那算甚么？你已经在江湖多年，南下与北上，又有甚么关系？”
　　在这次偶然的相遇后，杨枝便真的南下，到青城山找弹指道人，他千辛万苦来到青城山，可是，弹指道人却刚巧骑鹤西归。
　　他的心里想：“难道我真的无缘学武功？”
　　正在十分沮丧之际，弹指道人的大弟子来招呼他。
　　弹指道人的大弟子正是金世雄。
　　金世雄对这位小兄弟也十分眷顾，于是，杨枝便留在青城派，向金世雄学习武功。
　　金世雄与杨枝年龄相差不大，志趣相投。杨枝本来要正式拜他为师，可是，金世雄却反对，因为他师傅死去不久，做弟子的不能收徒，更不能举行仪式。
　　因此，金世雄与杨枝的关系，可算是亦师亦友。
　　转眼是三年。
　　杨枝从金世雄处学到剑法，青城派剑法本已独树一帜，而杨枝对剑法有特殊的领悟，因此，他从金世雄处学来的虽不是上乘剑法，但他自己却也练到上乘的剑法。
　　金世雄本身，却在“金钟罩”、“铁布衫”等功夫浸淫，亦有重大成就。
　　那年，杨枝忽然有思家之念。
　　于是，他便拜别金世雄回乡，金世雄多年在青城山，虽已是半个道士，却也想看看这个花花世界。
　　两人便结伴下山。
　　在途中，两人游山玩水，十分快乐。
　　金世雄更加快乐，因为他太多时间住在青城山，所谓“多见树木、少见人伦”，而今看到这个花花世界，原来如此美丽迷人，倒是不会辜负此行。
　　本来，好友相聚，结伴同行，是人生快乐事，可是，却引出一段血海深仇。
　　他们一同回到杨枝的乡下。
　　杨枝离家七年，回到乡下，几乎一切都认不得，原来他的父亲长袖善舞，经营有术，已变得更为富有。
　　家中大屋，美仑美奂。
　　金世雄便留在杨枝家中住下。
　　有一天，是中秋佳节过后的几天，月亮还是光亮如镜，悬在半空。
　　两人在后院赏月畅饮。
　　杨枝首先不支酒力，醉倒在桌上。
　　金世雄不知为了甚么，一时之间，感怀身世，又喝了大量的酒，有一个下人，对他发了一句微言，使他精神大受刺激。
　　金世雄出生贫苦人家，自小便被抛弃，放在青城山长大，廿多年来，那有甚么生活享受？不过，随着杨枝回来，在路途上，倒也大开眼界。
　　而这次在杨枝家中住下，见他家中婢仆如云，而他父亲富甲一方，心中有些嫉妒。
　　这晚，他喝了很多酒，而杨枝又先醉倒，没有人听他倾诉，更加上下人的说话，使他异常烦燥。
　　忽然，他从后园走入大厅。
　　大厅之内，杨枝的几个姐妹正在说话嬉戏，却见金世雄满脸酒气，行动蹒跚，都吓了一跳。
　　一个婢女叫道：“你想怎样？”
　　这一句话，使金世雄更受刺激，大叫道：“我要怎样便怎样！”
　　他扑入大厅之中。
　　其中一人，无意推下一枝蜡烛，立时，火舌飞扬，烧着了大厅中的窗帘帷幔。
　　一时之间，火光熊熊，人们各自尖叫奔逃。
　　金世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走出大厅，仰头望月。
　　那银盘似的月亮，似乎向他发出沉默的嘲笑。
　　有人突然拍他一下肩膊，他身心受惊，以为有人袭击他，反身一掌击出。
　　他回过头来，大吃一惊。
　　原来，那拍他肩膊的却是杨枝的父亲，这位世伯年纪不少，而且身体肥胖，一拍之下，已是半条人命。
　　其实，杨枝的父亲本想叫他帮助救火。
　　他想不到，金世雄受了月光的刺激。
　　杨枝的父亲躺在地上，头部喷血。
　　杨枝的母亲也奔了出来，看见这个情形，直觉地道：“你杀人！”
　　这“杀人”二字，似乎更撩起他的兽性。
　　杨伯母大叫：“来人，来人，你……你杀死老爷！”
　　她的尖叫声，却被四处的人声淹没，于是，她越叫越大声，吓得金世雄不知如何是好，杨伯母见无人来帮忙，转身大叫大嚷，向内厅奔去。
　　金世雄心中一急，追向杨伯母。
　　这一追却使杨伯母仆在地上，刚巧有一条着火的门楣，跌在她的后脑上，而杨伯母也便这样无端西归。
　　那时，杨家大宅到处火光熊熊。
　　看着火光，金世雄反而有说不出的愉悦，他忍不住向着火光，哈哈大笑。
　　恰巧这时，杨枝从后园奔了出来，他已知道父母被害，而今又见到金世雄哈哈大笑，看到这种情形，就算是小孩子也知道发生了甚么！
　　杨枝道：“你这狗肺狼心的家伙！”
　　金世雄道：“我……我……”
　　“我有那一点对你不住？你要杀我父母夺我家财？金世雄你有没有人性？”
　　金世雄想解释，可是，这又从何解释？
　　“你夺我家财……”这几个字在金世雄的脑中盘旋，忽然，他起了一股恶念。
　　只要杨枝也死了，这一切也是我的了。
　　他的兽性突然升起——
　　他已成为了一只狂兽，全无人性的狂兽。
　　杨枝又已扑过来了。
　　金世雄双掌挺出，他的“金钟罩”功夫已练至上乘境地，掌力也有断碑碎石之功。
　　更何况他已是兽性大发。
　　杨枝一闪，金世雄双掌便拍在他大腿之上，他感到痛入心脾，更破口大骂：“你这畜牲……”
　　金世雄听了这话，那种潜藏的兽性更盛，便要上前，要杀死他才觉舒服。
　　而且，杀死了他，杨家偌大的家业，便是自己的了，他已不顾一切，再施杀手。
　　杨枝双腿已伤，不能逃走，坐在地上，一连接他四掌，只感到五内如焚。
　　金世雄只要再下一掌，杨枝是必死无疑。
　　不过，他的人性似乎又回来了，他实在无法再下一掌，他呆呆的站着。
　　忽然，一个老妇人奔了出来，看见杨枝躺在地上，竟然一手抱起他，奔了出去。
　　那妇人年纪本已老迈，不知如何，竟有这样大的气力，抱走了杨枝，原来这人是杨枝的奶妈，自小把他养大，早已视作亲儿一般，在这危急之际，便救了杨枝一命，当她把杨枝江至安全之地，便力竭而死。
　　杨枝身心受创，倒在一棵杨柳树下。
　　他本想一死了之，不过，双腿无力，无法自尽，后来，他得到一个路人相救，身体创伤医好，但双腿却永无法复原。
　　杨枝是个极为有毅力的人。
　　他求死之意过后，报仇之意便取而代之。
　　不过，以一个行动不便之人，如何能报仇？加上金世雄在大火之后，已占据了杨家一切财产，已成了那地方一个富户。
　　金世雄恶行昭彰，不过，他倒懂得善后，为乡人做了很多善事，修桥整路，赠医施药，渐渐，人们忘记了一切，更尊他为大善人。
　　可怜的杨枝，无端惹祸，几乎连命也保不了，后来，他辗转往北方去，创了“柳剑门”，自己亦改名为柳存仁，他把青城派的剑法，加以改良，自成一派。
　　他以“柳剑”为名，那是因为他倒在一棵柳树之下，而为了怕被金世雄的追杀，索性连姓名也改了。
　　转眼几十年，杨枝面貌已全改变，因此金世雄见到柳存仁之时，完全不知道那是杨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