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诬杀妻　携子潜逃

2024-11-05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柳飞堤并没有追上。
　　他呆呆的站着。
　　金采儿追去，已失了金宇和刁难老人的踪影！
　　柳飞堤自言自语地道：“还是逃不过！”
　　金采儿已跑回来，顿足的道：“这老头——甚么逃不过？”
　　“我以为说了几句好话，可以逃过他的刁难！”
　　“原来你赞他是为了——”
　　柳飞堤脸色突变，身体飘晃着。
　　金采儿走近，扶着他，道：“怎么了？”
　　柳飞堤已全身无力，倒在金采儿怀里。
　　金采儿立刻把他扶着，平躺在地上，她掀起他的衣襟，只见柳飞堤的宽阔胸膛，印着七八个小小的掌印。
　　金采儿知道他受了伤，血脉受阻，立时为他推血过宫，一会，他才苏醒。
　　“怎么了？”金采儿问。
　　“没有甚么，我实在不及刁难老人！”
　　“怎么？我实在不明白！”
　　“我硬接他一招，在拼死中削去他鬓边白发，只希望挽回金宇的性命！”
　　“甚么，金宇的性命？”
　　“他明知他是我的命根子！”
　　“他会杀金宇？”
　　“天知道，他是一个无常的老人。”
　　“你的伤——”金采儿关心地问道。
　　“没有甚么，我想十天八天之后，便没有事了！”柳飞堤从怀中拿出了一些金创药，服了下去，然后，他盘膝打坐，调息运气。
　　金采儿一直躭在他的身旁。
　　她看着这位姐夫，姐姐真是没有选错人，他外表人材不凡，脸上是刚毅不屈的气概！
　　她明白她的姐姐，她自小便睥睨一切，在家中，她永远高高在上，她的话从来没有人敢违抗，甚至父亲！
　　因此，柳飞堤在十多年的生活中，所忍受的冤屈实在是可理解的，不过，他从没有哼半句。
　　看来，金宇出世之后，情形有比较好的改变。
　　金宇成为他们之间的一道桥梁。
　　而金风儿虽然刁蛮任性，但是有了儿子之后，她的人成熟了，母性也显现了出来。
　　九年来，一直总算平安无事。
　　不过，为甚么她会突然死去？
　　而且死于剑下！
　　柳飞堤忍无可忍？
　　要是忍不了，也忍了十多年！为甚么会如此？
　　假若是外人，那么，金风儿的仇家可多了！
　　她闯荡江湖的时候，外号是“金疯儿”，她是一个不依常理行事的人，只要她喜欢，总是任性而为！
　　江湖间潜龙伏虎极多，怎知那一个是她的仇家？
　　金采儿整晚没有睡，一直护在柳飞堤的身旁，也一直在胡思乱想。
　　柳飞堤在黎明之时，吐了几口瘀血。
　　金采儿有点担心。
　　柳飞堤道：“好了，瘀血既散，休息一两天之后，便再没有事的了。”
　　两天之后，柳飞堤果然回复了元气。
　　可惜的是——金采儿却是憔悴之极。


　　柳飞堤在附近的山坡找了一个山洞，让金采儿好好休息，免受寒风再度侵体。
　　日间，他出外打猎。
　　第四天，金采儿已渐恢复，她问：“找到宇儿吗？”
　　柳飞堤只稍稍摇头。
　　金采儿道：“不用担心，那刁难老头不会作贱自己的徒孙！”
　　“我害怕他果真要收起他来！”
　　“其实，你要带他往那里？”
　　柳飞堤脸色稍变，但立时又回复了原来的颜色。
　　“我没有目的，唯一的目的是避开二人！”
　　“你是指我父亲和……”
　　“洛无纵！”
　　“他会插手？”
　　“他是身不由己！”
　　“为甚么？”金采儿实在不明白。
　　“因为他曾受金家大恩，而金风儿的死，并不是自然的，因此，无论在公在私，他也要插手！”
　　“他认为你是凶手？”
　　“有谁不是如此想？”
　　“我不是……”金采儿坚决地道，并且偷偷地望了柳飞堤一眼。
　　他的眼睛也闪耀着一阵难以描绘的光芒。
　　“只因为你与我相处了好几天！”
　　“我有信心！”
　　“假若我真是谋杀了你姐姐……”
　　“不，我绝不相信！”
　　“我希望你爸爸，甚至洛无纵也是如此想！”
　　“洛无纵是一个怎样的人？”金采儿问。
　　“我不大清楚，但根据江湖传闻……他出自少林，是少林俗家弟子，据说他练的‘无相神功’已臻化境！”
　　“他年纪多大？”
　　“我没有见过他，不过，看来与我差不多！”
　　金采儿道：“我也听闻过，少林的‘无相神功’并非如此容易练成，看来，假若他的无相神功臻化境的话，他应该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
　　“从此可知，他更是一个不凡的人！”
　　“我仍不明白！”金采儿道。
　　“他聪明，努力，能人所不能！”
　　“以一个这样的人，会投身六扇门？”
　　柳飞堤道：“人的际遇是很难说的！听说他被一个捕头养大，而这个捕头武功平凡，终生不得志，甚至临死之前，也想做一个天下闻名的捕快！”
　　“他为了完成养父的遗志？”
　　“大概是如此。”
　　“那么他没有辜负养父的期望。”
　　这时，天色已渐黑。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并带来一声冷笑。
　　两人立时警觉。
　　远处的草丛中，似乎多了一个人。
　　“你们所收集的资料也算齐备！”那声音极为平和，平和得有如一位相熟的朋友。
　　柳飞堤手已按在剑锷。
　　这是他的习惯，每当有危险，他总是轻抚着剑锷。
　　“谁？”金采儿道。
　　“听口音，你应该是金风儿的妹妹！”
　　“洛无纵？”金采儿问。
　　并没有回答。
　　“该来的总要来！”柳飞堤叹了口气。
　　“说下去……”
　　“说甚么？”金采儿问。
　　“我的资料！”
　　无可怀疑，果然是洛无纵。
　　柳飞堤已回复了平静的语气：“他没有使养父失望，已成为了天下第一捕快！”
　　“不，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
　　“但事实如此！”柳飞堤语气仍是平淡如故。
　　洛无纵突然叹了口气，道：“柳先生，你实在是个高手！”
　　“我们仍没有交过手！”
　　洛无纵道：“你是个奉承的高手！”
　　柳飞堤没有说话，反而是金采儿忍耐不住，道：“他怎奉承你？”
　　“我明知是奉承，但也甘之如饴！我明白，这是人性的弱点！”
　　柳飞堤道：“阁下何尝不是？”
　　洛无纵笑道：“我何尝奉承过你？”
　　“在没有奉承中的奉承，才是真正的高手！”柳飞堤仍是静如潭水。
　　“人性有弱点，正常武功之中也有弱点！”
　　柳飞堤道：“人性的弱点可以置人于死地，武功中的弱点更是出奇的见效！”
　　洛无纵道：“看来我已失手一次？继续……”
　　柳飞堤道：“天下第一捕快并不能满足于他，他发觉这大地需要正义！”
　　“正义？需要是事实，但我并不知正义是否存在！”
　　“于是，你不断追寻！”
　　“对，我不断追寻，透过不同的案件追寻！”
　　柳飞堤道：“结果是……”
　　洛无纵又叹了口气，道：“结果是令人失望，我发现了太多不公平的事，正义似乎不存在！”
　　“你退缩了？”金采儿问。
　　“假如我退缩，我并不会千里而来！”
　　柳飞堤心弦一震。
　　“你希望在我身上发现正义？”
　　“希望如此！”
　　金采儿道：“两位说话高深，我不明白。”
　　两人同时纵声大笑。
　　柳飞堤道：“妹妹，他认为我是凶手！”
　　金采儿道：“凭甚么？”
　　柳飞堤道：“我当然不知道！”
　　“凭案情的资料！”
　　金采儿道：“我以为你凭直觉！”
　　洛无纵道：“我从来不会凭直觉普案！”
　　“因此你才成为天下第一名捕！”
　　洛无纵又笑了一会。
　　如果以人性弱点来说，洛无纵应该是第二次失败。
　　柳飞堤道：“那么你便来拘捕我？”
　　“我想这是无可避免！”
　　“你有这个信心？”
　　“有，信心是最重要的。”
　　柳飞堤冷笑一下，道：“你只想要一个交代！”
　　“我向谁交代？”
　　“向朝廷……向‘金身尊者’金世雄！”
　　洛无纵全身一震，道：“我只是找寻正义！”
　　“那么，我们的一拼，是无法避免的！”
　　洛无纵叹了口气，道：“今晚月色不错！”
　　草原上的天空，是异常高的，月亮挂在当中，似乎是一个远不可及的光晕。
　　“是的，今夜月色不错！”柳飞堤站了起来。
　　金采儿也紧紧的靠着。
　　“柳兄，你的伤势已完全康复？”
　　柳飞堤并没有答话。
　　“看来，你应该还要休息一两天！”
　　柳飞堤抚摸着剑锷。
　　“不用了，我一向喜欢凡事速战速决！”
　　洛无纵道：“我看这不像你的性格。”
　　“我的性格？”
　　“你可以忍受十多年的……”
　　洛无纵已站在柳飞堤的前面。
　　柳飞堤仍然轻抚剑锷，道：“妹妹，你站在一旁！”
　　洛无纵在月色之下，神威凛凛，气度慑人。
　　果然是天下第一名捕！
　　“领教阁下的‘无相神功’……”
　　剑已出鞘，寒气迫人。
　　洛无纵作了一个起手式，一个十分尊重对方的起手式，他并没有武器在手。
　　柳飞堤明白，他的双手便是他的武器。
　　剑出，一刺，平凡的一刺……
　　洛无纵双手一变，“无我无相，无相无我”。
　　金采儿不由自主的退开。
　　柳飞堤只感到剑已刺入，刺入一道气墙，气墙十分坚韧，剑无法破。
　　“无相神功”实在是一种上乘的武功，那种无形的气旋，使对方无所适从。
　　柳飞堤扬起一阵剑光。
　　洛无纵双手仍然缓慢的移动。
　　这实在是难以形容的恶斗。
　　金采儿是口呆目瞪的站着，她感到劲风扑面，阵寒阵热，极为不舒服。
　　这时，柳飞堤随着剑气跃起。
　　洛无纵也跃起，他的双袖已成一双铁棒似的，剑招刺下，双袖把剑气化去。
　　那时是“嘶嘶”之声不绝。
　　“嘶嘶”是柳飞堤的剑气。
　　“嘶嘶”是洛无纵的无相神功的罡风。
　　忽地，两人同时跃开。
　　“佩服！”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这两个字。
　　柳飞堤剑已回鞘，额上汗水涔涔而下。
　　洛无纵双手垂下，胸口不停的鼓动。
　　没有人知道是谁胜谁负！
　　只有他们自己心知……
　　柳飞堤庆幸对手没有再进一招，否则自己立时会瘫痪在洛无纵的无相神功下。
　　洛无纵也庆幸，庆幸他的剑招没有多刺一寸，只要一寸，他的胸口已多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金采儿窜上一步，要扶柳飞堤。
　　洛无纵因运功过度，感觉有点模糊，但仍是十分尖锐，他只感到有人窜前，立时双掌翻起……
　　拍下……
　　金采儿感到劲力刺骨，但她并没有闪避！
　　洛无纵掌力拍下。
　　突然间，他知道那并非柳飞堤……
　　他立时回掌，暴退！
　　这突如其来的一变，使洛无纵血气急涌，脸色转白，白而青，青而白。
　　月色之下，煞是怕人。
　　过了一会，洛无纵才回复过来，道：“金采儿，我不明白，为甚么你要替他受一掌？”
　　“因为我相信他是无辜！”
　　“你也因为找寻正义？”
　　“我不懂甚么是正义……我只知道，而且相信，他并不是杀我姐姐的凶手！”
　　洛无纵叹了口气：“我还有甚么话可说？”
　　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道：“柳先生，我们这一战仍未分胜负，不过，在这案子里，我已完全失败！”
　　“彻底失败？”柳飞堤说话也显得虚弱。
　　“是的，你不是凶手！”
　　“为甚么？”
　　“因为有人肯为了你而死，而且是死者的妹妹，我还有甚么话可说？”
　　“那你放弃一切？”
　　“不，我仍然着重资料证据！”
　　“悉随尊便！”柳飞堤脸露一丝光芒。
　　洛无纵已转身而去，五步之后，又再转身，道：“柳先生，我希望下一次的决战，并非为案子而战！”
　　“那为何事？”
　　“为引证一下咱们之间的武功而战！”
　　“好！”
　　洛无纵再没有回头，消失在草丛之内。
　　柳飞堤看不到洛无纵，缓缓舒了一口气，身体像个泄气的皮球，默然堕下。
　　金采儿一急忙把他扶起。
　　柳飞堤在她耳边，有气无力地道：“多谢妹妹！”
　　“谢我甚么？”
　　“假若不是你冲前，我的后果不堪设想！”
　　“为甚么？”
　　“那因为你，胜过千言万语的辩驳！”
　　柳飞堤已完全无力，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