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卑作祟　公然挑衅

2025-01-09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马狮龙是个好奇的人，他并不甘心这样等待。
　　于是，他决定自己采取行动。
　　他要找出聂火生。
　　在大都市内，人海茫茫的世界里，想找一个人，并非是一件易事。
　　但假如懂得一些窍门，却也并非太难。
　　一个城市人，尤其是那些活跃的人，有两件东西是缺不了的。
　　一件是袋内的信用卡。
　　另一件是传呼机。
　　到银行去调查信用卡比较困难一点，因为那是牵涉到金钱，银行不会理会你是甚么身份的人，他们只会为客户保守秘密。
　　因此，调查传呼机是比较容易一点。
　　市面上的传呼机公司有百多间公司，如何着手？
　　聂火生是个隐蔽的人物，假如他是接受命令才行事的话，一定会找一间快捷而妥当的公司。
　　那当然是全城最大、收费最贵的那一间。
　　马狮龙便决定从这间开始。
　　现代的传呼服务台全是电脑化，一切记录都是自动的记录下来。
　　他先往那间传呼台的总写字楼。
　　接见他的是一位女公关主任。
　　“我是反毒组的！小姐贵姓？”他一边说，一边往口袋里掏出证件。
　　“小姓毛。”她似乎十分忙碌，一边回答马狮龙，一边还要整理文件。
　　她并没有细看马狮龙的所谓证件。
　　马狮龙道：“我想找一个姓聂的人！”
　　“姓聂的是个稀姓，很容易查到的！”她把文件再看一会，才道：“你等一下！”
　　毛小姐按了几下电脑的健盘，道：“聂甚么？”
　　“聂火生！”
　　“聂火生……对了，有这么一个人！”
　　“告诉我他的详细资料！”
　　毛小姐似乎有些犹豫。
　　马狮龙道：“我们怀疑他运毒！”
　　“好，我们有责任提供他的资料……他是以一间实业公司的名字作登记的。”
　　“甚么实业公司？”
　　“洛泽实业公司。”
　　“甚么性质的？”
　　“没有资料。”
　　“这位聂先生是做甚么工作的？”
　　“是那间公司的采购部经理！”
　　“采购部？他负责采购甚么？”马狮龙自言自语地道。
　　“没有资料！”
　　“请你告诉我他的住址及传呼机号码。”
　　毛小姐把这两项东西写在一张纸上，交给了马狮龙，马狮龙接过，多谢她一番后，离开了这间公司。
　　他走到街上一个电话亭，拨了一个电话给传呼台：“我想留言给机主。”
　　“请讲！”
　　“我姓马，今晚八时，在维多利餐厅等他谈生意。”
　　那位传呼台女士重覆了一次。
　　马狮龙放下了电话。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向属下查探一下那间洛泽实业公司的资料。
　　原来他自己这间公司，与洛泽实业公司也有一些交易，不过，他们并没有详细的资料，只知是一间规模颇大的公司，马狮龙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我想找采购部！”
　　电话搁了一会，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
　　“采购部！”
　　“我想找聂经理！”
　　“聂经理？我们整个部门也没有人姓聂的！”
　　“甚么？你们采购部的经理不是姓聂的吗？”
　　“不是，是姓马的！”
　　果然有古怪，聂火生所报的资料定是虚构的。
　　那女人正想放下电话。
　　马狮龙道：“小姐，我可能是弄错了，不过，请你告诉我，你们洛泽公司是做甚么生意的？”
　　“甚么生意也有！”
　　“例如呢？”
　　“主要是精密机械！”
　　“转口的？”
　　“有的是……对不起，我十分……”
　　“还有一个问题，谁是老板？”
　　那边并没有回答，却传来了笑声。
　　“洛泽实业公司的老板你也不知？”
　　那女人随着笑声，把电话放下了。
　　马狮龙听了这话，才恍然而悟道：“洛泽公司的老板岂不便是洛泽？”
　　洛泽是城里最著名的富商，他是印度人，是城中活跃的印度商人。
　　在本港，印度并没有正式的领事馆，而洛泽便算是代表印度政府似的。
　　虽然他只是一个商人，但他的力量，的确可以代表印度，从这点可以知道，洛泽本身是个何等样人。
　　他属下的洛泽公司更不用说了。
　　他统办了印度所有的东西，从最小的印度咖喱香料至印度的人发，也有代理。
　　马狮龙自己也觉得奇怪，为甚么听到了洛泽实业公司的名字时，为甚么不会想起洛泽？
　　也许因为聂火生与洛泽全无关系！
　　聂火生是本地的江湖人，与印度人有何关系？
　　聂火生是个独行人，他怎会在一间印度商行工作？
　　这一切一切，都无法与洛泽公司有所关连，因此，他完全没有想过洛泽公司。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表面上是毫无联系的，但事实上，却是关系密切。
　　聂火生与洛泽公司、与洛泽这个印度人，有甚么特别的关系？
　　马狮龙的好奇心更浓。
　　马狮龙在写字间找到了洛泽公司更多的资料，一直忙到黄昏，他才离去。
　　他先去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
　　然后，他直往维多利餐厅。
　　这间维多利餐厅是城中十分著名的餐厅，但在黄昏以后，却没有中国人去。
　　那是因为这间餐厅是对着一个大坟场的。
　　中国人一向讲意头，日间还没有甚么，夜间要对着一大列坟墓喝酒吃东西，实在太倒胃口，因此，中国人很少出现。
　　但那些外国人却不计较这些，反而成为了他们交际的一个好地方。
　　马狮龙是故意约他到这个地方的。
　　一来还是著名的地方，二来是个僻静之所。
　　马狮龙到了维多利餐厅后，并没有进内。
　　他用一百块钱向一个侍者租了一套侍者衣服，然后，他站在门口一旁监视着。
　　他站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每一个进来的人，也可以看到餐厅内入座的客人。
　　餐厅内布置得并不华丽，却是充满了欧陆情调，几乎全是外藉人士，他们在柔和的音乐声中进餐，有些则起舞，有说不出的安详宁谧。
　　马狮龙一直小心监视着。
　　可是，从七时半开始，直到十时多，也没有一个中国人出现，更没有聂火生的踪影。
　　马狮龙心想：“他不会这么贸然而来的！”
　　他也感到自己有些天真，聂火生是个精明的人，怎会无端接到一个讯息便来。
　　马狮龙有点内急，便入了那间侍者专用的厕所。
　　他正在解手之时，却听到有人对话。
　　“陈仔，今天真幸运，无端赚了一百块！”
　　“甚么？这么容易，赢了甚么？”
　　“不是赢的，是那个傻佬用一百元租了我一套侍者衣服！”
　　“甚么？用一百块？”
　　“是的，白白赚了一百块！”
　　“我却赚了五百块！”
　　“怎赚的？”
　　“也是有人向我租了一套制服！”
　　马狮龙听到这里，几乎解手也终止了！
　　用五百块租一套侍者衣服的人，还会是谁？
　　他感到一阵寒意，他实在太小看这位聂火生了，他实在是一个高手，而且正监视着自己。
　　假若不是进来这地方解手，马狮龙还不知道自己一早便在别人监视之下，身处险境。
　　他立刻脱下了侍者的衣服。
　　他不敢再由正门出去，他不是害怕聂火生的直接攻击，而且害怕他的暗箭。
　　他从厨房混了出去。
　　来到后门，要经过一列古树，再从古老大树的另一边走，才可以找回自己的车子。
　　离这些大树不远处，便是一列坟墓。
　　夜空下，这些坟墓显得特别阴森。
　　但马狮龙并不害怕。
　　忽然，远处的坟头上，有一个黑影，是一个坐在墓碑上的人！
　　他是背向着马狮龙的。
　　那人身披一件大衣，膊头宽阔，可是聂火生？
　　马狮龙不敢妄动。
　　只见那人的头顶冒出了一些烟。
　　一个坐在墓碑上吸烟的人。
　　聂火生。
　　马狮龙犹豫着。
　　忽然，那人跳下石碑，但刚跳下来，却不见了他的影踪，他似乎消失在石碑之中。
　　一阵寒风吹来，马狮龙打了个寒噤！
　　他把上衣拉紧一点。
　　忽然，那人又从远处的石碑中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的慢慢走着。
　　那人移动时，肩膊并不是平衡的。
　　聂火生，一定是聂火生！
　　那分明是向他示威。
　　马狮龙不能再咽下这一口气，他走上前去，朗声道：“聂火生！”
　　“是你找我？”他回过头来，脸色祥和。
　　“是的，我们似乎注定要见一次面！”
　　“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
　　马狮龙再走上十来步，他已可以更清楚的看到聂火生的脸孔。
　　他的脸孔轮廓分明，是张英俊的脸孔。
　　“是你约我来这餐厅的？”
　　马狮龙点了点头。
　　“想不到我们竟要在这坟场上相见！”
　　聂火生似乎并不介意，道：“没有关系，你要谈的是甚么生意？”
　　马狮龙道：“你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我一向都是个童叟无欺的商人！”
　　“那么，古纯明与健仔的腿又如何？”
　　提到了跛腿，聂火生的脸上似乎浮起了一阵颇不自在的笑容，道：“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我一直也有参与这事，那我的腿呢？”
　　聂火生恨恨地道：“本来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不过你在每一次行动中，都没有把我的腿作为话题，总算有些口德，因此你能幸免！”
　　原来如此。
　　原来聂火生最恨别人提及他的跛腿。
　　古纯明那次因为火在心头，一时之间说要打断聂火生的另一条腿，才引起了他的仇恨。
　　相信健仔也不例外。
　　马狮龙因为一直都没有提及过聂火生的跛腿，因此他并没有受袭。
　　“聂先生，那些受害的女人呢？”
　　“哈哈……马狮龙，那算是公事，还是私事？”
　　“当然是公事！”
　　“你是警察？”
　　“不，但捉拿杀人凶手，谁也有责任！”
　　“好，好一个现代侠客！”
　　“我并不是甚么侠客，我只不过是尽一个市民的责任！”
　　“你要当个好市民，到台上去领奖？”
　　“聂火生，不要再说废话了！你既然承认杀死那些女人，那么……”
　　“我没有说过！”
　　聂火生的性格便是那么反反覆覆。
　　“我有足够的证据！”
　　“甚么证据？她们都是咎由自取的！”
　　“甚么咎由自取？”
　　“她们那么肥胖，但竟然相信自己还有这么大的魅力吸引我！”
　　“你说她们是自动送抱投怀？”
　　“这个当然！”
　　“那些玫瑰花呢？”
　　“她们配收我的花吗？”
　　聂火生似乎对猎取女性的心，有着极度的自信。
　　忽然，他脱下了大衣，小心地把那件名贵的大衣折叠在一个坟头之上。
　　一时之间，马狮龙也不知道他想弄些甚么玄虚。
　　“来吧！”
　　他摆出了一个姿势。
　　原来，他知道不能白白的摆脱马狮龙，也不想再接受任何的旁敲侧击，因此，他决定要好好的与马狮龙较量一下。
　　马狮龙对这个古怪的人也感到兴趣。
　　“为甚么要杀肥胖的女人？”
　　聂火生微微笑了，脸上露出神秘的颜色。
　　他忽然一跃而起。
　　马狮龙向后暴退。
　　聂火生虽然是个微跛的人，可是，他脚下的功夫并不弱，而且仍是非常灵活。
　　马狮龙并没有立刻还击，他要先看清楚他的来势。
　　聂火生再三迫近。
　　马狮龙并无惧意，见他连番咄咄迫人，他也采取守势，双掌递出。
　　聂火生被他连消带打的招式逼得返身退后，突然一个旋身，双腿有如火轮般扫过。
　　马狮龙闪过，却趁他身子仍未稳时猛扑向他。
　　聂火生显然是个能征惯战的家伙，他临危不乱，从一个墓地滚向另一个墓地。
　　他知道今晚遇到了一个敌手，他不再起来，只伏在墓碑之间。
　　一时之间，马狮龙看不见聂火生的影子，他不敢贸然的窜前。
　　他等待着，只要聂火生一出现，他便立刻采取一个杀着，一个无从抵挡的杀着。
　　可是，他并不露脸。
　　马狮龙站起，因为再僵持下去，肯定是自己较为吃亏，因为自己在明，而聂火生则在暗。
　　忽然，他心生一计。
　　聂火生是个极度骄傲的人，并且自大非常，这种心理，其实也是由于他的自卑。
　　他最怕别人提及他的跛腿。
　　只要一提到他的跛腿，那便好像刺着他的要害。
　　马狮龙叫道：“跛子，快出来！”
　　聂火生听了，果然是七窍生烟。
　　他从一块离马狮龙不远之处的石碑中站起，马狮龙当然不会放过这一刹那间的难得机会。
　　他窜身跃向那石碑。
　　一拳击出。
　　马狮龙却突然感到一阵寒气，寒气来自聂火生那方，他马上收住了拳势。
　　可是，聂火生再从石碑跃出。
　　一柄闪亮的刀在半空劈下。
　　原来寒气来自这刀子！
　　聂火生就像一只大鹏般扑下，手中的刀直刺向马狮龙的心窝。
　　马狮龙一连翻了五个觔斗，一直跃过了十个墓碑以上，但聂火生的刀却是如影随形。
　　马狮龙突然一声狂啸，以狂龙般的“狂龙爪手”迫向聂火生的白刃。
　　本来白刃并不会怕双手的。
　　可是，马狮龙的“狂龙爪手”实在厉害，擒拿手却带有极度的攻击能力，聂火生几乎被他夺去刀子。
　　可是，聂火生也不是弱者。
　　他轻巧的避过了马狮龙的爪手，却仍有余暇一连向马狮龙心窝处再插几刀。
　　这一连串的动作极快。
　　夜里的坟场本已是极度阴森可怖，加上这两个在墓碑间跳跃的黑影，气氛实在怕人。
　　聂火生也呼啸了一声。
　　马狮龙趁着这一个空隙，右腿突然踢出。
　　他看准了聂火生拿刀的手腕。
　　“去！”他大叫一声。
　　聂火生的手腕似乎遭到雷殛似的，手指一软，刀子已像箭般飞离。
　　没有了刀子，聂火生当然不能再占上风。
　　马狮龙从容的站了起来。
　　聂火生却有点老羞成怒，他又再扑上，一连使出了几招，这几招都是豁出性命的打法。
　　马狮龙并不会以性命与他相搏，于是一连退开几步。
　　聂火生再跃起来，竟然用他的跛腿向马狮龙攻击起来，那是全不合理的攻法！
　　马狮龙心知有异。
　　不过，他既然如此攻来，马狮龙只好硬接。
　　他的跛腿仍然有强力的攻势。
　　马狮龙突然一掌劈下！
　　这一掌，用了八成真力。
　　“格”的一声，马狮龙的手似劈在一块钢铁之上，痛入心脾！
　　聂火生哈哈地笑，然后再以右腿，一脚踢向马狮龙的左面太阳穴。
　　马狮龙感到一阵晕眩，可是在这一刹间，他是不能晕去的，否则再没有醒来的机会。
　　他在倒下之际，仍然奋力地向他足踝之处再劈一掌。
　　马狮龙伏在地上喘息。
　　聂火生也似隐没在墓碑之内。
　　当马狮龙晕眩感觉过去之后，才知道自己上了聂火生的当。
　　聂火生的跛腿其实是一只假腿——用钢铁做的假腿。
　　这微跛的男人，竟是个独腿的人！
　　为甚么他却故意做成微跛？
　　马狮龙伏在草地上等了很久，聂火生仍然没有起来，看来他是受了伤。
　　马狮龙又故技重施，叫道：“跛子！”
　　没有反应。
　　他又再多叫了几声。
　　仍然没有反应。
　　不一会，他听到远处有一阵电单车的声音。
　　马狮龙顿足，自言自语道：“竟让他逃去！”
　　是的，聂火生是个聪明人，打不胜的，便要逃走，这是打架最重要的金科玉律！
　　马狮龙站了起来，拍去身上的小草，也抹去脸上一些露水，他感到十分疲倦。
　　今夜并没有甚么收获，不过他已明白，聂火生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家伙。
　　对于马狮龙来说，却是一个更大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