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

2025-03-30  作者：摩云生  来源：摩云生作品集  点击：

　　正在这时候，院中又走出一人，同样是丰神俊朗，和前一少年所不同的是，满脸正气。忽然，他站住了，他闻到院中空气有异，倏一转身，只见后园西南，黑影一闪，他霍然大惊，忙飞身掠前。
　　掠转弯角处，微一顿身，向四周一瞥，只见距自己六、七步之远，有一小凉台，凉台中有一圆形石桌，石桌之后，竟蠕动着两条人影。
　　运目一望，立时面红心跳！
　　他已发现两人是谁？
　　不由勃然大怒，怒火高炽下，手已按至肩后长剑，忽尔，他冷静下来，暗骂一声：“两相情愿……与我何干，只是……天恨这么做，太对不起恩师了……”
　　衣衫撕裂声，微微的传来！
　　那少年一怔，暗忖：“既是两相情愿，何必这么急！”
　　忽然，凉亭中传来颤抖的娇呼声：“剑林……剑林……我……”
　　那少年全身一颤，暗道：“什么？是师父……”
　　他几乎认为自己眼睛错觉，再次运目急望，继又想及园中异样的香气，恍然大悟！
　　立时怒火沸腾，“跄踉”一声龙吟轻响，长剑豁然出手，一声怒叱：“好禽兽！”
　　身形如强矢离弩，飞扑上前！
　　叶天恨正在暗自得意，色心高沸之际，陡闻此喝，立时胆丧魂飞，再也顾不得一切，飞身掠起，往黑暗处，逃遁而去！
　　林海真飞身扑前，心顾“落霞夫人”，慌忙趋前一视，不觉骇了一口气，暗忖！
　　“幸好我来的及时，不然，‘师母’将遗憾终生……”
　　他们一直对“落霞夫人”称呼着“师母”，虽然，他们明白“落霞夫人”和“剑圣”于剑林的关系！
　　再次一望，林海真怔住了！
　　只见“落霞夫人”衣衫凌乱，破裂，多处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同时，她瞇着眼，双颊晕红……显然是……林海真明白，是那淡淡香气的影响！
　　林海真犹豫了半晌！
　　匆匆地走到院中池塘畔，不一会，他提着一小桶水，冲到“落霞夫人”脸上！
　　而他，为免“落霞夫人”难堪，匆匆地走了！
　　“落霞夫人”打了两个冷战，醒了过来！
　　她竟误解于剑林，一咬银牙奔到于剑林房中！
　　于剑林惊讶了！
　　向清美说到这里，再次停下！
　　舒京林顿然摇了摇头，道：“北魔，死得太便宜了！”
　　向清美不觉也感叹起来，叹息良久，继续又道：“落霞夫人受那迷魂香之毒，误会‘北魔’之所为，是‘剑圣’他老人家，唉！直至现在‘落霞夫人’——前三天峨嵋绝峰上，‘落霞夫人’才知这自己当时是中毒，误会……于剑林……他老人家为人正直，落霞夫人热情地投入他怀中，他克制自己，轻言安慰‘落霞夫人’。可是‘落霞夫人’却误会他冷淡……一怒之下，即刻回房，收拾衣物，远离了‘剑圣’他老人家……‘落霞夫人’临走，尚坚毅地对‘剑圣’吐露真情！这事，是那华车老人对林长柏说出的——”
　　舒京林道：“林长柏，华车老人……此老和‘北魔’是何关系？”
　　向清美幽幽一叹道：“这事恐怕你已明了，‘北魔’叶天恨自这事后，整日心惊肉跳，惟恐‘南圣’林海真泄露这件事的真相，而‘南圣’为顾及师门颜面，绝口不提此事！但‘北魔’依然放心不下……这时；林海真已出道江湖，候‘北魔’满师时，林海真已娶妻生子，不幸的是，林海真之妻已死……‘北魔’叶天恨一入江湖，以他的武功，不难名震天下，可是他却悄悄的找到自己的师兄，毫不讲理的挑战！第一次：他败在‘南圣’剑下。‘南圣’心地善良，不忍对师弟下毒手！‘北魔’竟回山，对‘剑圣’哭诉，下山后遭至惨败，他曾发誓对方未言其名……唉！那当然了，‘南圣’林海真怎会对自己师弟对名道姓呢？‘剑圣’于老前辈，一直受骗，第二次，第三次，‘北魔’还带了一个绿林魔星同来——那就是‘华车老人’。‘北魔’叶天恨数次骗得‘剑圣’于剑林之武功，终于战胜了‘南圣’……他残酷地杀了自己的师兄……叶天恨杀机一起，竟想杀‘南圣’林海真唯一的爱子，幸而那‘华车老人’在场，于心不忍，劝‘北魔’叶天恨留下活口！人到底是人！叶天恨眼对哭哭啼啼的婴儿，实不忍心下手，于是他交给‘华车老人’抚养……自此之后，叶天恨真正走入了邪道……‘剑圣’于剑林得‘南圣’林海真死的消息后，离山入江湖，找到了‘北魔’……‘北魔’竟用计陷害恩师之后，他更是放肆……正在这时！‘落霞夫人’出现过一次，‘落霞夫人’已多了一女！叶天恨对她的惧怕，一是‘落霞夫人’武功较其高，另一是，叶天恨认为‘落霞夫人’知道那一件丑事，恐其推想出自己是杀‘南圣’之人……”
　　舒京林忽问道：“落霞夫人之女是谁的？”
　　向清美道：“落霞夫人自离开‘剑圣’后，她感到伤心，不久之后，她碰上了一个杨姓书生，落霞夫人在危难之中救了那书生……同时她厌倦江湖，归隐深山！那姓杨的书生，非武林中人，但一见落霞夫人，惊为天人，更何况，落霞夫人有恩于他……这书生之胆量毅力，实出人意外，他痴心地行遍天下，寻找归隐的‘落霞夫人’……三年后，那书生，终于找到了落霞夫人……落霞夫人为这书生真情所动，终于和那书生结为夫妇，不及二年，生了杨青青……不幸的是……那书生经过那三年奔波，体质已自孱弱，一场大病下，死了……落霞夫人虽然下嫁那书生，但对于剑林一段情意始终未忘……”
　　“唔……还是说，华车老人及林长柏的遭遇吧！”
　　舒京林心中一凛，道：“华车老人……原来就是二十余年前，绿林中的魔星，难道他也遭受了‘北魔’叶天恨的毒害不成！”
　　向清美点了点头，道：“华车老人以往虽是罪孽如山，但他抚养着林长柏时，性情突然大变，他深悔自己以往的作为，苦心的教导林长柏……说也奇怪，‘北魔’叶天恨对林长柏亦是喜爱万分，日子一久，叶天恨更不忍对林长柏下毒手。正在这时候，落霞夫人突然出现了，这时候——正是‘南圣’林海真死讯传天下，‘剑圣’于剑林神秘失踪之消息，在震憾人心！落霞夫人自丈夫死后，神态大改，询问‘剑圣刀祖’之消息，语词冷酷激烈，这些使得‘北魔’叶天恨终日不安！落霞夫人当然问不出所以然！倒反而增加了‘北魔’的警惕性，‘北魔’苦思之下，想到活在这世上，只有一人知其秘密，那就是‘华车老人’，于是，他动了杀机！一场激斗下，‘华车老人’败了！不可避免的，‘北魔’欲杀‘华车老人’。唉……绿林道上威风八面的恶星，竟是如此珍惜自己的性命，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北魔’饶他一命，同时发誓不将这些事情告诉任何人！‘北魔’叶天恨凶残成性，他怎会放过‘华车老人’呢？……然而！他放过了，可是他有点害怕，提出一个残酷的条件。原来‘北魔’和‘华车老人’那一场激斗，发现‘华车老人’之武功，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几乎展施全力，才制服‘华车老人’。他生怕往后，‘华车老人’违誓，再制服他时，欲费手脚，故提出的条件是，欲想活命，自残双腿！‘华车老人’毫不犹豫，拔出剑，砍下双腿……”
　　“圣心”向清美长叹一声道：“这些是林长柏敍述的往事……”
　　舒京林剑眉一剔，疑道：“这不像‘华车老人’的个性呀……他绝不是这种‘贪生怕死’之辈，他能拔剑自断双腿，难道不能接受死亡，而愿残身忍辱偷生……”
　　“圣心”向清美忽然神色黯淡，幽幽道：“林长柏说到这里，已是痛哭无声，话不成音，再后，他还奋力地说：‘华车老人……他老人家幼年痛失双亲，自小便是到处流浪，更不知故乡何处，幼年常为人放牧，作书僮，干的全是最粗低之事，及长，他得一异人收留，学就一身超人绝艺……然而童年惨痛的回忆，使他偏激地投身黑道……唉……这样一个凶残的……不……不尊敬的人，他之苦苦哀求‘北魔’，忍辱偷生……完全为了我林长柏，为怕我遭北魔毒害……他屈膝忍辱……然而誓言限制了他，待我成年，他尚无法将我身世告我……然而……他在金陵城毁了自己的誓言，毁誓后的他，竟毫不反抗地，死在‘北魔’叶天恨的掌下。’”
　　舒京林听完这段话，肃然起敬，感慨不已的叹道：“草莽自有豪杰……”
　　忽然，他双手掩着脸，悲声道：“使我终生遗憾的是，我无法手刀仇人——‘北魔’……‘北魔’叶天恨，你死的太便宜了！”
　　无病的呻吟，痛哭的悲语，舒京林想起了往事！
　　“圣心倩女”向清美说完林长柏所述的往事后，时光如电般飞掠而过，不知不觉，日没西山——天渐渐的黑了！
　　往事——使舒京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脸色苍白，透着青光，时而发出痛苦的痉挛，他真想一“死”，来解脱自己，然而：他想到“圣心”向清美，自己爱子，他唯有接受这份“痛苦”——生存下去！
　　“起码，我待找回婴儿的尸体……”
　　向清美静静地望着舒京林，只能暗暗把泪水往肚内吞，她没有说话，她实在找不出适当的句子来安慰舒京林受创伤的心灵……
　　但她慢慢地站起来，扶起舒京林，慢慢的向前走！
　　终于，向清美忍不住的说话了！
　　“京林——天黑了！”
　　舒京林猛地一震，继而心中一酸，答道：“是的——天黑了……天黑了！”
　　声音极轻，几乎连他自己都无法听到。
　　向清美心中凄然，舒京林这句话中毫无涵意，但可由他语声、表情，表露出那份悲凄，她忍不住地轻声呜咽，泛然叫道：“京林，京林！”
　　她哭声更大了！
　　舒京林陡闻哭声，如中旱雷，如从噩梦中醒转，忙道：“清美，妳为什么哭？”
　　向清美猛然惊觉自己失常，心想：“我这付情景，岂不增加他悲恸……我得安慰他，使他忘记往事……”
　　遂强自忍着泪水，娇躯缓缓向舒京林身上靠近……
　　舒京林不觉将她搂得紧紧，伸手轻轻抚着她乌黑盈人的垂发，低声道：“清美……不要离开我，让我们永远在一起，我要为人们做一些事……使得我生命活得有价值，有意义……”
　　向清美慢慢地点点头，柔声道：“对……就当我们是初离家园，闯江湖，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说到最后，秀眉剔起，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豪情气慨……
　　舒京林缓缓地笑了，心中泛起无数的思潮……
　　“那已是我向往的生活！”
　　记得孩堤时，自己刚识字，他就懂得读“史记”，里面所记载的游侠们，那种一诺千金，虽死不顾的豪情胜慨，正是他童年时的梦想，及长后的志向！
　　他忽然觉得自己渺小！
　　“以后，我只知为我自己的‘恨’，自己的‘仇’操劳……我为何不作一些有益他人之事，我为何一直沉溺在‘仇’‘恨’之路……”
　　唇角浮现出微笑，明如朗星的双眸，充满了坚毅之色，他仿佛找到自己立身的方针，领略了该有的人生观……他微笑着，微笑着……
　　之后，仰天一声长啸！
　　啸声中有说不出的豪迈之情，岑寂的夜空，回音四起！
　　“圣心”向清美依偎在舒京林怀中，激动的热泪盈眶，她不知舒京林心中想的什么？
　　但她看到舒京林意采飞扬的神色，豪迈的啸声，她放下了心……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有不少地方出现过一对丰神俊朗策马并驰的男女！
　　马蹄过处，侠义之风，随风自起！
　　“南丑”“圣心”之名，更盛了！
　　甚至于有人替“南丑”舒京林改号，改“南圣”……人们敬仰着他，爱慕着他，更是注目着他。
　　现在，他们又到了草长莺飞的江南，踏入了山明水秀的杭州！
　　舒京林心情愉快，兴冲冲地弃马购舟，欲游西湖！
　　两人谈笑生风，放舟湖上，缓缓游赏西湖十景！
　　湖上风光正盛，游人甚多。
　　著名的曲院花港，那风亭水榭，园荷垂柳，使得舒京林、向清美暂忘一切的烦恼，停留在如花如湖的欢笑时光中。
　　花港的湖水，清澈见底，游鱼在荷叶下往来，历历可数！
　　湖风挟带荷香，吹拂乱了向清美鬓边的秀发，向清美浑然地抬手轻轻掠好，暗自想道：“这些游鱼多么快乐，多么自在，快乐自在的毫不牵强，而我们表面虽是快乐自在……但无法像牠们这些鱼般的快乐，我们像失去了什么？和欠缺了什么？使得我们快乐之中，微感空虚……”
　　两人相互依偎着，倚舷外眺！
　　此刻舟已行至湖中，前方有座湖亭，三面临水，外面栏杆围住的两株大树，四、五游人在树下靠着栏杆，正在指点南景，谈笑不息！
　　这湖亭乃是西湖十景中的“平湖秋月”，若是清秋晚上，在亭上凭栏眺望，冰魄悬空，千顷一碧，直使人恍疑置身于广寒宫殿。
　　两人被四下景色迷醉，心情一片平静！
　　忽然那树下栏杆旁的四个衣著武生打扮的游人，对两人微微一笑！
　　舒京林微微一怔，但觉四人皆有点脸熟，但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向清美见状，忙含笑作答，偏脸对舒京林低声道：“京林……他们是‘百剑会’的……你怎地不打招呼？”
　　舒京林恍然悟起，这四人是在“金陵”城中见过，正是投身入自己“百剑会”之高手！
　　遂含笑颔首，忽又见湖上一只小舟，飞桨而来，夕阳斜瞧之下，破水划至。
　　船头上坐着一位姑娘，长垂的秀发，以及软薄的罗衣，迎风飘扬。
　　忽见她冲着舒京林妩媚而娇柔地一笑！
　　舒京林心中微奇，定睛望去，那少女竟是“百剑会”中除了“落霞夫人”母女、“圣心”向清美外，惟有的四个女性耍剑名手，其中最为年青，最为美貌的“落英剑”邵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