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5-03-30 作者：摩云生 来源：摩云生作品集 点击：
忽然，方蹬发现那肥胖商人唇皮嗡然自动，耳边突响起丝丝轻得不能轻地如蚊鸣般的语声：“小伙子，别太大意，你那块宝石，连剑算上，今夜值得十二条人命！”
方震几乎骇得跳了起来，面容刹时变得青白，他没有走眼，那肥胖商人不是普通商贾，当今之下，能以内功导话远传的，可说寥寥无几。
非但如此，方震听到那几句话，以“冷艳女”向梦霞那份功力竟茫然不觉。
但她发觉方震神色有异，关怀地问道：“震，可有什么不对没有……”
方震心忖：“我暂且别告诉她，免她受惊……”
遂脸上勉强露出笑容，轻声道：“没有什么！霞妹，我们走吧……”
话落，已起身站起，唤了店伙，结清酒菜帐后，两人信步下楼。
方震故意装成那付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冷艳女”向梦霞并肩前走。
穿过大街小巷，走过热闹的街道之后，已走到一些荒僻的巷弄，不久又回到那条热闹的大街。
“冷艳女”向梦霞这才含笑问道：“震哥！我们到那里去？……”
方震含笑回答道：“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只是随便走走罢了！”
心中却惊异地忖道：“那老头说是‘金陵珠宝店’，为何走遍大街小巷，并没有发觉，照说：那珠宝店以城为名，定是和那酒楼一样规模不会太小！”
心念一动，忽大步走至一位行人面前，礼貌地问道：“大叔！请问此间有一家珠宝店，叫做‘金陵’的在那里……”
那路人约莫四十上下，瘦长高额，留着一些稀薄的山羊胡，经方震一问，忽地，脸现惊奇之容，打量了方震数眼，一语不发。
方震不由大奇，再次问道：“大叔，若是不知道，那就算了。”
那留山羊胡的中年人，忽目光扫视到方震腰间的宝剑，不由微微一笑道：“客官……你还会武艺呀？”
方震见他话不对头，不由微愕，道：“大叔何必扯东扯西，不知道就算了——”
此刻“冷艳女”向梦霞已走到方震身侧，忙道：“震哥，别问了，我们自己来找吧？”
那留山羊胡的中年汉子，忽一拍脑袋，神态立改，刹时露出和悦之状，口中热情地说道：“客官！你不能怪我，你问我‘金陵珠宝店’我怎会不知，我非但知道，而且我还是‘金陵珠宝店’的帐房呢，方才失态，尚冀原谅，实在是我一时愕住了。”
方震不由大奇，奇问道：“你是说！你一时楞住了，你到底碰上什么事？”
那自称“金陵珠宝店”帐房，突一举手臂，指了指前方一间大门关得紧紧的房子说道：“那就是你所要找的‘金陵珠宝店’——”
方震随其所指望去，心中大异，原来那屋子非但关得紧紧，连个招牌都没有。
那“金陵号”之帐房，突地微微一笑道：“方才可出了件奇事——”
方震一闻话题不对，急问道：“什么怪事？”
那中年人似是甚为长舌，眉跳眼斗的说道：“平日我们的老板，从不让我们休息，今天倒是怪，一回来就叫我们回家休息，一放假就是五天，非但如此，还一直关照，五天之内，不准来——”
向梦霞娇声道：“对了，那家伙一定不是平常商人——”
那中年汉子一闻此言，脸色陡自一变，忙转过身形想走。
方震不由大急，手臂疾举，抓住了那账房的后领。
那中年汉口中急叫道：“大爷，我得回家呀……”
这一喧嚷，引起了不少路人的侧目，方震斗感心头一凛，心思一动，忙自怀中取出一锭约重五两的白银，在那汉子面前一晃轻声道：“大叔！别忙呀，这点算是给你老喝个两杯！”
那中年汉子，一见白银，顿时喜笑颜开，道：“谢了！大爷……”
方震忙问道：“那么那‘金陵号’的招牌怎地不见了。”
那汉子得了银子之后，答道：“说也奇怪，老板一回来，就叫我们把那招牌拆下来，又每人给几两银子，叫我们五天后回来——”
方震问毕，很快地松开了他后领，陡自一转身，在“冷艳女”向梦霞耳边轻声道：“霞妹，我们走——”
“冷艳女”向梦霞会意地点头。两人不敢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展开身法，只有缓步走近那关闭着的“金陵号”珠宝店。
方震走前了一步，轻轻一推那紧闭之门。
不料，那门竟是虚掩，方震不觉一凛，不由更提高警觉，引目望去，只见屋内极为宽大，两侧堆放着无数晶光闪烁的珠宝。
方震微向“冷艳女”向梦霞招呼一下，轻声道：“霞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闯。”
“冷艳女”向梦霞含笑颔首，随在方震身后走入。
方震掀开那悬挂着的布窗，缓慢的走入，一进那门帘，眼前景色，突然一变，只见一约莫半丈有余的长廓，两侧是一小型花园。
园内奇花异卉杂生，真是美观。
方震那有心情，欣赏这些名花异卉，但是，神情也为之清爽不少，不由暗自想到：“想来，那肥胖商人，倒是不俗……”
“冷艳女”向梦霞忽轻“嗯”一声，柔声细语道：“震哥……怎地！这么大一个院子会没有人……”忽然语声变得更轻。
“震哥……把剑拿出来吧，以防万一——”
方震如言拔出长剑，忽觉自己左手被一只柔软无比的纤手抓得紧紧，同时，方震也发觉向梦霞玉手，沁满了汗水。
他不觉一惊，心忖：“我当初认识她时，她是何等的威武，此刻，为何呈现这种紧张的神态——”
其实他那里想到，最近他的胆色较前不知增进多少，而“冷艳女”向梦霞被她自己的身世，弄得情绪无定随时在紧张着。
方才在酒楼之中，那肥胖商人注意她手中温玉时，她生像感觉到将有不祥的事件发生，一股阴影侵袭了她……
渐渐——他们已走尽了那不长不短的走廓。
方震突转身问道：“霞妹……妳还记得不，那一次我们第一次见面，‘洛阳神弓’梁少奇押运‘温玉’时，出现的武林人物，有那几个？”
“冷艳女”向梦霞一怔，她不明白方震在这时候怎会问起那些人。
她略一沉吟，已走到走廓的尽头站立。
向梦霞缓慢地说道：“有‘翠逸笛’屈日升、武当三友，以及‘七夕幽魂’端木林，还有‘河朔一怪’……还有‘寒霜仙子’……还有……”
话说到这里，方震又转入走廓尽处那小客厅中抬目一望。
眼前霍然放置着一张长方形桌子，桌子之后有一铜椅，椅上所坐着的一人，正是那肥胖商人。
“哈哈……”震梁撼壁摄人心神的笑声，发自那肥胖商人口中。
笑声未了，又闻他朗声喝道：“我说得不错……你们这对娃儿一定会来，但没有想到来得那么快——”
说着，人已站起，向梦霞注目一望，只见他已换了一身打扮，全身紧装，显得身手矫捷伶俐。
方震心中暗自打鼓：“十二条人命……这话怎讲？”
“冷艳女”向梦霞突地伸手入怀，拿出那块红光四射的“温玉”，身形晃处，掠前了一步，盈盈笑道：“老丈要不要买这块玉……若是老丈能将此玉之来历说出，我愿无条件奉送老丈——”
那肥胖老人蓦然一沉脸，喝道：“女娃儿，妳先站开，现在我对这块玉已经不感兴趣了，哈哈……”
忽又面对方震道：“来！来！小伙子！我现在所感兴趣的是你……哈哈！你可得听清楚！我所要的并不是那块宝石，而是连剑带宝石一起要……小伙子！我现在出价——”
方震勃然大怒，厉叱道：“哼！要我的剑，谈何容易——”
那肥胖汉子忽仰脸一阵大笑，道：“小伙子，别急呀！我这价钱你一定愿意接受的，哈哈……这代价可省掉你们不少时间——”
“冷艳女”向梦霞忽揷口道：“老丈！你说的代价是什么？”
那肥胖老人，双掌突地一扬，十指齐张，倏的，又缩回八指，口中朗笑道：“小伙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方震霍然大惊，脱口喊出：“你是谁？以十二条人命换这把剑——”
话尚未了，向梦霞突然脸泛喜色，大喊道：“老丈，你的意思是那十二个人……”
那肥胖老人仰脸一阵大笑，良久笑意一敛，道：“当然是你们所要找的人——”
“十二条命是那十二个人——”
向梦霞骇然自问道：“和我们有关的，也是我们所需要找的……”
“哈哈哈……”亮亢清越的长笑之后，那肥胖商人列嘴笑道：“小伙子，你那‘寒剑’到底出不出让？”
方震一轩剑眉，星目含光，疑惑地望他一眼，疑问道：“你知道这剑名，当知此剑的来历……你既知此剑之来历，难道你还想要不成……”
那肥胖商人哈哈一笑身形倏挺，看似肥胖的身躯，竟显得矫捷异常，身形转间，未见如何作势，已离座而起，显出了他一身不凡之功力。
“稀世之宝，虽属不祥，但我这生平酷爱古物的人，是生来贪爱宝物，我凭什么不要，再说，这位姑娘又有温玉在身，若这两件相尅之宝，俱在我身，依我想：‘不祥’亦变之为‘吉详’哈哈……”
他说完之后，又是纵声狂笑，这一笑，竟是不自抑制，笑声越转越盛，越来越高，直似龙吟长啸。
方震骇然，望身侧“冷艳女”向梦霞，她也似乎感到烦燥，二人只觉笑声高亢，耳中嗡然之声，不绝于耳。
这笑声，竟能乱人情绪，四肢不快。
冷艳女向梦霞杏目陡睁，似是猛然里聆悟起一件寒心之事，一双又黑又大的眸子，睁得大大，在艳丽的娇靥上，泛起惊骇之色，一字一言地说道：“你是说十二条人命……”
她似缓和一下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十二……为什么不是十三呢？……你是不是说：当年十三名高手围攻‘雪山双杰’抢夺‘寒剑’的那些武林人……”
“哈哈哈……”清越而亢亮的长笑，打断了“冷艳女”向梦霞的话。
方震一听向梦霞话中含意，心中一凛，骇然忖道：“对了，梦霞曾和我讲过。”
寒剑之出现，引起了“雪山双杰”阎铁翰及秦蒙天之不睦，同时也引起了无数的武林人的贪婪之心，难道说：眼前这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会是武林健者，知道这件往事。”
在高亢的笑声中，方震心知眼前这肥胖商人，定是侠隐武林名宿之类人物，故心中一有疑念，问起话来，神态也不敢过份倨傲，遂谦和地问道：“请问前辈尊讳？”
“哈！哈……前辈二字委实不敢当，小伙子，我虽是略知武功，但可称尚未入流之无名之辈，哈！哈哈……我虽是不入流，但总觉得起上个外号，比较妥当，所以我和自己取了个外号，叫做‘金陵商隐’……哈哈……至于我姓什么呢？小伙子，你是不是想知道。”
金陵商隐展颜说了一大段，说到这里，陡然虎目一睁，眼光迸射冷芒，似电光般瞪了方震及“冷艳女”向梦霞一眼，似看观察方震及“冷艳女”向梦霞听到“金陵商隐”四字的反应。
方震神态如常，恭敬地唤了一声：“金陵商隐……晚辈久仰……”
而，“冷艳女”向梦霞神情显得微愕，似是沉思“金陵商隐”这一号人物。
自称“金蒙商隐”的肥胖老人神色微变，瞥了方震一眼，微愠道：“小伙子，别学上一套油嘴，既称久仰，可知老朽之名否——”
方震一怔，心中微思，道：“区区是否必须知道前辈大名——”
他心中已渐生怒意，故说起话来，神态微现倨傲，同时也仰起了头。
金陵商隐经其一说，堆满肥肉的圆脸上，刹时怒容满面，洪亮地说道：“好小子……”
忽然，他神情似是冷静了下来，语气转变得奇快，温和地展颜而笑，缓缓地一字一言地说道：“老夫自幼未出金陵城，故汝等不知我之外号……我虽是武林人，但一向不介入武林是非之中，现在，我之需要‘寒剑’，汝等自然不会允应我此无理之求……”
他朗声一笑后，又道：“老夫从不强人所难，你以一柄‘寒剑’，和我换取十二个你们所需要找的人！……这一点！依我想，可说是值得这把剑了。”
“冷艳女”向梦霞忽冷笑一声，道：“我们所要找的人哼！我连我自己要找的是谁，都不知道，你凭什么知道……”
“金陵商隐”若无其事，列嘴一笑道：“是呀！这位姑娘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强你们所难了！哈！哈……”
方震环睁星目，疑惑地望“金陵商隐”一眼，脑中回忆起一念：“寒剑当日日染血……那是‘玉琴罗刹’说的……”
…………
三人默然相对，良久无人发言。
蓦地里——
金陵商隐突双目急睁，眼中迸出如电光芒，说时迟，但是他身形一挺，快若一缕轻烟般，人影一晃而失。
变生仓促之下，方震及“冷艳女”向梦霞俱然色变大惊，疾抬双臂，提气护身，以防生变。
不料，“金陵商隐”身形并不转至方震及“冷艳女”向梦霞身前，身法快得无法形容，突至大门处，倏然而顿，举手虚空一扬。
顿时掀起一丝破空尖锐的丝丝风声。
方震脸色大变，心中略起畏惧，金陵商隐随意所显露的身法，俱可在武林人士心目中，称之为“骇世惊俗”。
说时迟，那时快——
一声惨叫应“金陵商隐”虚空扬指而出。
刹时，大厅之内，俱被这凌厉而刺耳的惨呼震起的回音充满，令人不由自己，心起颤栗。
“冷艳女”向梦霞俏容猝变，凝目急望，但是“金陵商隐”当门而立，肥胖的身形。几乎塞住了门口，光见他脸堆微笑，笑哈哈地望着走廊小院外一颗大树。
“哈哈哈——”一阵朗笑后！
“朋友！下来吧，难道还要我伸过指头迫你不成。……”
方震好奇之心，被那声惨叫引起，身形微晃，趋近前，凝目往大树上探视。
大树上一阵“簌簌”乱响，倏自浓密枝叶内，飘下一条灰影。
冷艳女向梦霞一见来人，花容突变，急自双手掩口，几欲脱口惊呼而出！
方震脸色也自一变，他贷得那自大树上飘下，身形踉跄，飘晃不已的灰衣道人，面目有点熟悉。
正在沉思来人是谁之间，陡闻“金陵商隐”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原来是你，你的风声倒是快的……”
金陵商隐说到这，突然一顿，双目陡射冷芒，向门外疾快地一瞥，厉声道：“武当三友，素是焦孟不离，为何只有你一人前来。”
方震一闻此言，心中顿悟：“原来是武当三友之一，难怪面貌这般熟了……”
不觉间，他又想起了“洛阳神弓”桑少奇押运“温玉”遭抢的那一幕，心中愤然忖道：“当时向梦霞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凡是争夺‘温玉’者，必然是畏惧‘寒剑’，而且与当年‘雪山双杰’双双归隐，而起争执之事有关……”
一念至此！他又想起了自己名义上的师父秦蒙天，他忽然心中豪情万千……
“金陵商隐”又笑了，又开始问话了。
但方震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心中豪迈逸飞地自忖道：“秦蒙天虽未曾教我武艺，但究竟是我师父呀……我既然答允做他弟子，我就得以效弟子之劳……”
唔！我得追究，当年十三名高手围攻“雪山双杰”的，是那几位，然后我得侦探那十三人之目的何在，也得侦探师父受了他们什么害……以致“雪山双杰”双双归隐……
然后，我再往雪山见师父那该是多么好呀……”
他得意地自忖着，情不由己地。嘴角掠起一丝傲笑，于是他目光渐转凌厉，回望四下。
但见自树上飘下那灰衣道装之中年人，脸色惨白，显然已受了重伤。
金陵商隐展颜一笑，道：“好个无虚子，能经得起老夫一记天罡指，可谓不凡，哼！我问你‘武当三友’该是三个才对，怎地！只有你一个前来，莫非‘武当三友’已死尽，早已变作‘武当一友’不成……哈哈……”
那灰衣道装中年人，正是“武当三友”之首无虚子。
金陵商隐这一番话直气得无虚子浑身发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
金陵商隐诡异地一笑，突转身对身后之“冷艳女”向梦霞说道：“姑娘，若当真是‘武当三友’只剩下‘武当一友’的话，这位小哥儿的那柄剑，价值可得降低一点了……”
向梦霞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陵商隐神情得意地说道：
“十二条命得减少为十条了，哈……”
“闭嘴！”但见灰影一闪，无虚子似是经受不了这百般的凌辱，身形如矢地飞扑上前。
同一时间内，“冷艳女”向梦霞及方震同感心头大凛，血液沸腾，心中俱泛起一念！
“当年围攻‘雪山双杰’十三人之中有‘武当三友’……”
向梦霞骇然又忖：“难怪‘温玉’出现之日，‘武当三友’身为三大名派之一，竟出来抢夺……”
一时之间，向梦霞及方震之情绪激动异常，紧张万分。
这并非是他们眼前所显露的情状，使他们心情紧张，而是，可以在无虚子口中知道，当年“雪山双杰”争执“寒剑”一事的真象。
金陵商隐突一声朗笑，身形倏退，他肥胖若猪的身躯竟矫捷如鼠。
再一望，金陵商隐已含笑，飞出了大厅，竟窜到无虚子的身后。
无虚子如见鬼魔般，疾转身形，骇然地垂下双臂，口中颤抖地叫道：“你……你……你是‘金陵贾侠’古若归……古若归……”
“冷艳女”向梦霞一闻此言，心头大骇，忖道：“金陵贾侠古若归……原来就是他……”原来那自称“金陵商隐”的竟是昔年名震天下的“金陵贾侠”古若归。
方震几乎骇得跳了起来，面容刹时变得青白，他没有走眼，那肥胖商人不是普通商贾，当今之下，能以内功导话远传的，可说寥寥无几。
非但如此，方震听到那几句话，以“冷艳女”向梦霞那份功力竟茫然不觉。
但她发觉方震神色有异，关怀地问道：“震，可有什么不对没有……”
方震心忖：“我暂且别告诉她，免她受惊……”
遂脸上勉强露出笑容，轻声道：“没有什么！霞妹，我们走吧……”
话落，已起身站起，唤了店伙，结清酒菜帐后，两人信步下楼。
方震故意装成那付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冷艳女”向梦霞并肩前走。
穿过大街小巷，走过热闹的街道之后，已走到一些荒僻的巷弄，不久又回到那条热闹的大街。
“冷艳女”向梦霞这才含笑问道：“震哥！我们到那里去？……”
方震含笑回答道：“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只是随便走走罢了！”
心中却惊异地忖道：“那老头说是‘金陵珠宝店’，为何走遍大街小巷，并没有发觉，照说：那珠宝店以城为名，定是和那酒楼一样规模不会太小！”
心念一动，忽大步走至一位行人面前，礼貌地问道：“大叔！请问此间有一家珠宝店，叫做‘金陵’的在那里……”
那路人约莫四十上下，瘦长高额，留着一些稀薄的山羊胡，经方震一问，忽地，脸现惊奇之容，打量了方震数眼，一语不发。
方震不由大奇，再次问道：“大叔，若是不知道，那就算了。”
那留山羊胡的中年人，忽目光扫视到方震腰间的宝剑，不由微微一笑道：“客官……你还会武艺呀？”
方震见他话不对头，不由微愕，道：“大叔何必扯东扯西，不知道就算了——”
此刻“冷艳女”向梦霞已走到方震身侧，忙道：“震哥，别问了，我们自己来找吧？”
那留山羊胡的中年汉子，忽一拍脑袋，神态立改，刹时露出和悦之状，口中热情地说道：“客官！你不能怪我，你问我‘金陵珠宝店’我怎会不知，我非但知道，而且我还是‘金陵珠宝店’的帐房呢，方才失态，尚冀原谅，实在是我一时愕住了。”
方震不由大奇，奇问道：“你是说！你一时楞住了，你到底碰上什么事？”
那自称“金陵珠宝店”帐房，突一举手臂，指了指前方一间大门关得紧紧的房子说道：“那就是你所要找的‘金陵珠宝店’——”
方震随其所指望去，心中大异，原来那屋子非但关得紧紧，连个招牌都没有。
那“金陵号”之帐房，突地微微一笑道：“方才可出了件奇事——”
方震一闻话题不对，急问道：“什么怪事？”
那中年人似是甚为长舌，眉跳眼斗的说道：“平日我们的老板，从不让我们休息，今天倒是怪，一回来就叫我们回家休息，一放假就是五天，非但如此，还一直关照，五天之内，不准来——”
向梦霞娇声道：“对了，那家伙一定不是平常商人——”
那中年汉子一闻此言，脸色陡自一变，忙转过身形想走。
方震不由大急，手臂疾举，抓住了那账房的后领。
那中年汉口中急叫道：“大爷，我得回家呀……”
这一喧嚷，引起了不少路人的侧目，方震斗感心头一凛，心思一动，忙自怀中取出一锭约重五两的白银，在那汉子面前一晃轻声道：“大叔！别忙呀，这点算是给你老喝个两杯！”
那中年汉子，一见白银，顿时喜笑颜开，道：“谢了！大爷……”
方震忙问道：“那么那‘金陵号’的招牌怎地不见了。”
那汉子得了银子之后，答道：“说也奇怪，老板一回来，就叫我们把那招牌拆下来，又每人给几两银子，叫我们五天后回来——”
方震问毕，很快地松开了他后领，陡自一转身，在“冷艳女”向梦霞耳边轻声道：“霞妹，我们走——”
“冷艳女”向梦霞会意地点头。两人不敢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展开身法，只有缓步走近那关闭着的“金陵号”珠宝店。
方震走前了一步，轻轻一推那紧闭之门。
不料，那门竟是虚掩，方震不觉一凛，不由更提高警觉，引目望去，只见屋内极为宽大，两侧堆放着无数晶光闪烁的珠宝。
方震微向“冷艳女”向梦霞招呼一下，轻声道：“霞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闯。”
“冷艳女”向梦霞含笑颔首，随在方震身后走入。
方震掀开那悬挂着的布窗，缓慢的走入，一进那门帘，眼前景色，突然一变，只见一约莫半丈有余的长廓，两侧是一小型花园。
园内奇花异卉杂生，真是美观。
方震那有心情，欣赏这些名花异卉，但是，神情也为之清爽不少，不由暗自想到：“想来，那肥胖商人，倒是不俗……”
“冷艳女”向梦霞忽轻“嗯”一声，柔声细语道：“震哥……怎地！这么大一个院子会没有人……”忽然语声变得更轻。
“震哥……把剑拿出来吧，以防万一——”
方震如言拔出长剑，忽觉自己左手被一只柔软无比的纤手抓得紧紧，同时，方震也发觉向梦霞玉手，沁满了汗水。
他不觉一惊，心忖：“我当初认识她时，她是何等的威武，此刻，为何呈现这种紧张的神态——”
其实他那里想到，最近他的胆色较前不知增进多少，而“冷艳女”向梦霞被她自己的身世，弄得情绪无定随时在紧张着。
方才在酒楼之中，那肥胖商人注意她手中温玉时，她生像感觉到将有不祥的事件发生，一股阴影侵袭了她……
渐渐——他们已走尽了那不长不短的走廓。
方震突转身问道：“霞妹……妳还记得不，那一次我们第一次见面，‘洛阳神弓’梁少奇押运‘温玉’时，出现的武林人物，有那几个？”
“冷艳女”向梦霞一怔，她不明白方震在这时候怎会问起那些人。
她略一沉吟，已走到走廓的尽头站立。
向梦霞缓慢地说道：“有‘翠逸笛’屈日升、武当三友，以及‘七夕幽魂’端木林，还有‘河朔一怪’……还有‘寒霜仙子’……还有……”
话说到这里，方震又转入走廓尽处那小客厅中抬目一望。
眼前霍然放置着一张长方形桌子，桌子之后有一铜椅，椅上所坐着的一人，正是那肥胖商人。
“哈哈……”震梁撼壁摄人心神的笑声，发自那肥胖商人口中。
笑声未了，又闻他朗声喝道：“我说得不错……你们这对娃儿一定会来，但没有想到来得那么快——”
说着，人已站起，向梦霞注目一望，只见他已换了一身打扮，全身紧装，显得身手矫捷伶俐。
方震心中暗自打鼓：“十二条人命……这话怎讲？”
“冷艳女”向梦霞突地伸手入怀，拿出那块红光四射的“温玉”，身形晃处，掠前了一步，盈盈笑道：“老丈要不要买这块玉……若是老丈能将此玉之来历说出，我愿无条件奉送老丈——”
那肥胖老人蓦然一沉脸，喝道：“女娃儿，妳先站开，现在我对这块玉已经不感兴趣了，哈哈……”
忽又面对方震道：“来！来！小伙子！我现在所感兴趣的是你……哈哈！你可得听清楚！我所要的并不是那块宝石，而是连剑带宝石一起要……小伙子！我现在出价——”
方震勃然大怒，厉叱道：“哼！要我的剑，谈何容易——”
那肥胖汉子忽仰脸一阵大笑，道：“小伙子，别急呀！我这价钱你一定愿意接受的，哈哈……这代价可省掉你们不少时间——”
“冷艳女”向梦霞忽揷口道：“老丈！你说的代价是什么？”
那肥胖老人，双掌突地一扬，十指齐张，倏的，又缩回八指，口中朗笑道：“小伙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方震霍然大惊，脱口喊出：“你是谁？以十二条人命换这把剑——”
话尚未了，向梦霞突然脸泛喜色，大喊道：“老丈，你的意思是那十二个人……”
那肥胖老人仰脸一阵大笑，良久笑意一敛，道：“当然是你们所要找的人——”
“十二条命是那十二个人——”
向梦霞骇然自问道：“和我们有关的，也是我们所需要找的……”
“哈哈哈……”亮亢清越的长笑之后，那肥胖商人列嘴笑道：“小伙子，你那‘寒剑’到底出不出让？”
方震一轩剑眉，星目含光，疑惑地望他一眼，疑问道：“你知道这剑名，当知此剑的来历……你既知此剑之来历，难道你还想要不成……”
那肥胖商人哈哈一笑身形倏挺，看似肥胖的身躯，竟显得矫捷异常，身形转间，未见如何作势，已离座而起，显出了他一身不凡之功力。
“稀世之宝，虽属不祥，但我这生平酷爱古物的人，是生来贪爱宝物，我凭什么不要，再说，这位姑娘又有温玉在身，若这两件相尅之宝，俱在我身，依我想：‘不祥’亦变之为‘吉详’哈哈……”
他说完之后，又是纵声狂笑，这一笑，竟是不自抑制，笑声越转越盛，越来越高，直似龙吟长啸。
方震骇然，望身侧“冷艳女”向梦霞，她也似乎感到烦燥，二人只觉笑声高亢，耳中嗡然之声，不绝于耳。
这笑声，竟能乱人情绪，四肢不快。
冷艳女向梦霞杏目陡睁，似是猛然里聆悟起一件寒心之事，一双又黑又大的眸子，睁得大大，在艳丽的娇靥上，泛起惊骇之色，一字一言地说道：“你是说十二条人命……”
她似缓和一下情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十二……为什么不是十三呢？……你是不是说：当年十三名高手围攻‘雪山双杰’抢夺‘寒剑’的那些武林人……”
“哈哈哈……”清越而亢亮的长笑，打断了“冷艳女”向梦霞的话。
方震一听向梦霞话中含意，心中一凛，骇然忖道：“对了，梦霞曾和我讲过。”
寒剑之出现，引起了“雪山双杰”阎铁翰及秦蒙天之不睦，同时也引起了无数的武林人的贪婪之心，难道说：眼前这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会是武林健者，知道这件往事。”
在高亢的笑声中，方震心知眼前这肥胖商人，定是侠隐武林名宿之类人物，故心中一有疑念，问起话来，神态也不敢过份倨傲，遂谦和地问道：“请问前辈尊讳？”
“哈！哈……前辈二字委实不敢当，小伙子，我虽是略知武功，但可称尚未入流之无名之辈，哈！哈哈……我虽是不入流，但总觉得起上个外号，比较妥当，所以我和自己取了个外号，叫做‘金陵商隐’……哈哈……至于我姓什么呢？小伙子，你是不是想知道。”
金陵商隐展颜说了一大段，说到这里，陡然虎目一睁，眼光迸射冷芒，似电光般瞪了方震及“冷艳女”向梦霞一眼，似看观察方震及“冷艳女”向梦霞听到“金陵商隐”四字的反应。
方震神态如常，恭敬地唤了一声：“金陵商隐……晚辈久仰……”
而，“冷艳女”向梦霞神情显得微愕，似是沉思“金陵商隐”这一号人物。
自称“金蒙商隐”的肥胖老人神色微变，瞥了方震一眼，微愠道：“小伙子，别学上一套油嘴，既称久仰，可知老朽之名否——”
方震一怔，心中微思，道：“区区是否必须知道前辈大名——”
他心中已渐生怒意，故说起话来，神态微现倨傲，同时也仰起了头。
金陵商隐经其一说，堆满肥肉的圆脸上，刹时怒容满面，洪亮地说道：“好小子……”
忽然，他神情似是冷静了下来，语气转变得奇快，温和地展颜而笑，缓缓地一字一言地说道：“老夫自幼未出金陵城，故汝等不知我之外号……我虽是武林人，但一向不介入武林是非之中，现在，我之需要‘寒剑’，汝等自然不会允应我此无理之求……”
他朗声一笑后，又道：“老夫从不强人所难，你以一柄‘寒剑’，和我换取十二个你们所需要找的人！……这一点！依我想，可说是值得这把剑了。”
“冷艳女”向梦霞忽冷笑一声，道：“我们所要找的人哼！我连我自己要找的是谁，都不知道，你凭什么知道……”
“金陵商隐”若无其事，列嘴一笑道：“是呀！这位姑娘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强你们所难了！哈！哈……”
方震环睁星目，疑惑地望“金陵商隐”一眼，脑中回忆起一念：“寒剑当日日染血……那是‘玉琴罗刹’说的……”
…………
三人默然相对，良久无人发言。
蓦地里——
金陵商隐突双目急睁，眼中迸出如电光芒，说时迟，但是他身形一挺，快若一缕轻烟般，人影一晃而失。
变生仓促之下，方震及“冷艳女”向梦霞俱然色变大惊，疾抬双臂，提气护身，以防生变。
不料，“金陵商隐”身形并不转至方震及“冷艳女”向梦霞身前，身法快得无法形容，突至大门处，倏然而顿，举手虚空一扬。
顿时掀起一丝破空尖锐的丝丝风声。
方震脸色大变，心中略起畏惧，金陵商隐随意所显露的身法，俱可在武林人士心目中，称之为“骇世惊俗”。
说时迟，那时快——
一声惨叫应“金陵商隐”虚空扬指而出。
刹时，大厅之内，俱被这凌厉而刺耳的惨呼震起的回音充满，令人不由自己，心起颤栗。
“冷艳女”向梦霞俏容猝变，凝目急望，但是“金陵商隐”当门而立，肥胖的身形。几乎塞住了门口，光见他脸堆微笑，笑哈哈地望着走廊小院外一颗大树。
“哈哈哈——”一阵朗笑后！
“朋友！下来吧，难道还要我伸过指头迫你不成。……”
方震好奇之心，被那声惨叫引起，身形微晃，趋近前，凝目往大树上探视。
大树上一阵“簌簌”乱响，倏自浓密枝叶内，飘下一条灰影。
冷艳女向梦霞一见来人，花容突变，急自双手掩口，几欲脱口惊呼而出！
方震脸色也自一变，他贷得那自大树上飘下，身形踉跄，飘晃不已的灰衣道人，面目有点熟悉。
正在沉思来人是谁之间，陡闻“金陵商隐”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原来是你，你的风声倒是快的……”
金陵商隐说到这，突然一顿，双目陡射冷芒，向门外疾快地一瞥，厉声道：“武当三友，素是焦孟不离，为何只有你一人前来。”
方震一闻此言，心中顿悟：“原来是武当三友之一，难怪面貌这般熟了……”
不觉间，他又想起了“洛阳神弓”桑少奇押运“温玉”遭抢的那一幕，心中愤然忖道：“当时向梦霞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凡是争夺‘温玉’者，必然是畏惧‘寒剑’，而且与当年‘雪山双杰’双双归隐，而起争执之事有关……”
一念至此！他又想起了自己名义上的师父秦蒙天，他忽然心中豪情万千……
“金陵商隐”又笑了，又开始问话了。
但方震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心中豪迈逸飞地自忖道：“秦蒙天虽未曾教我武艺，但究竟是我师父呀……我既然答允做他弟子，我就得以效弟子之劳……”
唔！我得追究，当年十三名高手围攻“雪山双杰”的，是那几位，然后我得侦探那十三人之目的何在，也得侦探师父受了他们什么害……以致“雪山双杰”双双归隐……
然后，我再往雪山见师父那该是多么好呀……”
他得意地自忖着，情不由己地。嘴角掠起一丝傲笑，于是他目光渐转凌厉，回望四下。
但见自树上飘下那灰衣道装之中年人，脸色惨白，显然已受了重伤。
金陵商隐展颜一笑，道：“好个无虚子，能经得起老夫一记天罡指，可谓不凡，哼！我问你‘武当三友’该是三个才对，怎地！只有你一个前来，莫非‘武当三友’已死尽，早已变作‘武当一友’不成……哈哈……”
那灰衣道装中年人，正是“武当三友”之首无虚子。
金陵商隐这一番话直气得无虚子浑身发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
金陵商隐诡异地一笑，突转身对身后之“冷艳女”向梦霞说道：“姑娘，若当真是‘武当三友’只剩下‘武当一友’的话，这位小哥儿的那柄剑，价值可得降低一点了……”
向梦霞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陵商隐神情得意地说道：
“十二条命得减少为十条了，哈……”
“闭嘴！”但见灰影一闪，无虚子似是经受不了这百般的凌辱，身形如矢地飞扑上前。
同一时间内，“冷艳女”向梦霞及方震同感心头大凛，血液沸腾，心中俱泛起一念！
“当年围攻‘雪山双杰’十三人之中有‘武当三友’……”
向梦霞骇然又忖：“难怪‘温玉’出现之日，‘武当三友’身为三大名派之一，竟出来抢夺……”
一时之间，向梦霞及方震之情绪激动异常，紧张万分。
这并非是他们眼前所显露的情状，使他们心情紧张，而是，可以在无虚子口中知道，当年“雪山双杰”争执“寒剑”一事的真象。
金陵商隐突一声朗笑，身形倏退，他肥胖若猪的身躯竟矫捷如鼠。
再一望，金陵商隐已含笑，飞出了大厅，竟窜到无虚子的身后。
无虚子如见鬼魔般，疾转身形，骇然地垂下双臂，口中颤抖地叫道：“你……你……你是‘金陵贾侠’古若归……古若归……”
“冷艳女”向梦霞一闻此言，心头大骇，忖道：“金陵贾侠古若归……原来就是他……”原来那自称“金陵商隐”的竟是昔年名震天下的“金陵贾侠”古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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