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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东方公武燕莫愁
2024-08-17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点击:

  大山雄姿,左有高崖流水,右有深谷幽林,一幢小楼,在谷中深处,雅淡闲逸地静静隐伏着。
  虽未黄昏,但谷内阳光已被山崖挡隔,显得更是静寂,宛似寂寂无息。
  一道炊烟,在小楼侧袅袅冒起,随着三两鸟语夹杂声中,淡淡地飘上高处。
  “黄河第一狂徒”赶了数百里路,来到这一座不知名的山谷,只因为忽然接到了一纸香笺。
  笺上只有寥寥数语,笔迹秀丽之余,却又略带娇慵芳菲气息。步浪飞只看了一眼,已是心头怦然乱跳,呼吸紧促。
  步浪飞,弹指笑傲十二楼,为报江南芳草画堂主人燕莫愁之血仇,曾独闯“东霸天楼”,凭掌中一柄“泪痕剑”,把残暴的“东楼天帝”寇少烈,斩杀于“东霸天楼”的兵器厅上。
  寇少烈死状极惨,他的脑袋一分为六,眼耳口鼻散乱地遍布四面八方。这便是寇少烈在无名坡因爱成恨掌毙燕大小姐要付出的代价。寇少烈是“十二天骄楼”东楼霸主,他的义父,更是天尊幕府的一代枭雄“中原天骄尊者”武赤飙。
  武赤飙雄霸江南,声威极盛。
  世之大枭雄,自有一股绝不寻常的气势,正是闲话一句,四方景从,轻轻顿足,震撼力量远达千里。
  步浪飞原本并不隶属任何帮会,直至不久之前,始给“逍遥六怪”强行“黄袍加身”,成为逍遥帮第一任帮主。
  他以一人之力,向“十二天骄楼”公然宣战,先后击杀寇少烈,卓盖天两大楼主,更与天尊门叛将“美梦仙子”结伴同行,不啻是在武赤飙的脸上打了几巴掌!步浪飞已深深地得罪了武门主!
  不少武林中人一致认为,“黄河第一狂徒”步浪飞正在自掘坟墓。但也有人认为,这才是“黄河第一狂徒”的真正本色。

×      ×      ×

  炊烟起处,狂徒驻足。
  一个熟悉的身影,看来还是和两年前的她毫无分别。
  当日,锦屛秋冷,她一身紫衣,心无旁鹜全情投入地在轻歌曼舞。
  她的脸有傲慢的美,她的美在舞姿中流泻出一室风姿绰约,她的歌声宛如千秋万世洗涤不去的浓情,悠悠地淫浸着芳草画堂中的四梁八柱。
  那真是难忘的一天。
  那天,小婢尔约给歩浪飞沏一壶好茶,狮峰龙井。
  尔约当年十六,也许已十七,一双凤眼,总是贪敛嘲弄别人的调皮神色,常把燕大小姐弄得啼笑皆非。
  尔约奉上香茶,献过糕点蜜饯,嘴里轻吟:“白云峰下两枪新。”这诗句出自苏东坡,是指茶树上芽头一吐,便立即被采制为上等的芽茶。
  在瓷杯内的龙井,色泽翠绿,香气清馨,映在杯中,一旗一枪亭立如生,果然是杭州极品。
  但在步浪飞眼中,只有燕莫愁。
  她在舞剑。
  人在剑花中,无论是一步、一转、一蹲、一欠身、还是一举手、一投足、种种妍态尽显登峰造极之美。
  当晩,画堂小阁,灯光淡淡。
  步浪飞紧拥燕大小姐,声音似在颤抖,又似在哆嗦:“莫愁!莫愁!今天你的舞姿,令我如痴如醉。”
  她的脸一阵酡红,虽在情郞怀中,心头却似有一层挥抹不去的阴影。
  “妾本丝罗,愿托乔木。”她含着泪,忽尔激动:“但你是个甚么样的人呢是了,你是个狂徒,一个令人从心底里慌乱起来的可恶狂徒。”她眼中似有无穷恐惧,但他能令她在这片刻之间麻醉。
  纠缠渐紧,她白嫩的肌肤一寸一寸地渐渐展露。
  秋意虽深,寒风却吹不进这小阁,在这小小的天地里,似在燃烧着点点篝火,纵使光线幽黯,仍使全身烫热。
  步浪飞从后抱她。
  “不要这样……”莫愁闪身要躲,但她在席上扭动,闪不了多远。
  她似是再也无处可逃。
  他似是尽量保持温柔,当然,再温柔也有逞强的一面。
  她已痴迷。
  他已狂热。
  她一脸羞意,忽然叫了一声:“你也来吧!”
  步浪飞愕住。莫愁为甚么忽然这样叫喊?这是甚么意思?
  他很快就明白过来。
  小阁中,一阵青翠身影闪动,同时带来浸浸然的少女幽香。
  “尔约?”
  “飞大哥,不错是我,我是尔约。”才只是短短两三句话,她已半裸着身子,一双凤眼带着三分狠劲瞄着步浪飞。
  他迷茫如在梦中。
  莫愁幽幽地说:“她虽是小婢,但无论甚么样的男子,都瞧不上眼,唯独对你,早早已是踌躇满志。”
  他还未知道该怎样处置,尔约已扑入他怀中,他更迷惘了,眼前一对俏可人儿,寸寸雪亮的肌肤,都是逼近眉睫。
  这已不关乎男女之间的爱爱恨恨,只是充满着鱼水之欢的醉人气息。
  尔约是青春少艾的美人儿,她在他颈下不断的在喘气,似是灵魂与肉体都在沸腾着。
  莫愁爱怜地:“你要的,我已给你弄来,是不是感到像神仙一般快活?”
  步浪飞听了,全身骨头酥得难以形容。
  莫愁却皱着眉,忽然把衣裳一件一件穿上。
  她的态度,忽然有了莫名其妙的转变。
  她把尔约再度推向步浪飞:“我有点不舒服,你俩继续吧!”
  步浪飞登时五内如焚:“莫愁,你生气了?”
  “尔约是我安排的,无论发生甚么事,都不是你俩的过错。”她拉开了门,飘然离去。
  尔约怔怔地瞧着他:“飞大哥!你还要……不要?”
  步浪飞的眼神早已迷蒙。

×      ×      ×

  翌日,他不辞而别。
  不管昨夜是否“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他原本就决定要在清晨离开。而且,都是决定了要——不辞而别。
  他害怕“伤别离”。反正都要走,便是再痴缠一时三刻,又还能怎样?
  他知道,在遥远的高崖上,有一个极可怕的对手,正在等候自己,前往赴约。
  那将会是一场双方都没有把握足以言胜的生死决战!
  步浪飞不愿意让她担心。要是他能够保持着这个秘密,那是最好不过的。但她早已知道。
  甚至最少有一半以上的武林中人,都知道“黄河第一狂徒”步浪飞,将会跟将帅盟大将军府主人东方公武决一死战!
  东方公武不是等闲之辈,他是将帅盟三大统帅之一的大将军!面对着一个武功如此惊人的对手,又有谁能保证自己可以活着回来?
  步浪飞并不怕死。但他害怕面对“别离”的感觉,更尤其是和自己分别的,是江南芳草画堂的主人燕莫愁。
  那一天清晨,他独自踏上征途,再不回顾。
  然而,世情难料,造物弄人。
  东方公武之战,并没有如期举行。
  原因是东方公武忽然害了一场大病。
  他是真病,并非伪作。
  于是,步浪飞把决战取消,回到江南。
  但只是一别半月,燕莫愁的死讯,忽然从无名坡传至。
  她死于寇少烈掌下!死状极惨。她的花容月貌,在无情掌力之下,变作骇人地血肉模糊。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虽则时光荏苒,每夜思念莫愁,他仍在心中不住的在淌血。
  乃至费相思为无名氏重创,步浪飞朝夕为她担忧之际,忽然有人送上一封香笺。
  笺上寥寥数语:“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一看这秀丽笔迹,再念这几句他曾与莫愁在雨夜下诵吟之句,他不禁双手发抖。
  他似已回到芳草画堂之中,还是停留在那一个永远难忘的雨夜。
  细雨温柔,她曾在他耳边说道:“君如远去,贱妾何聊生。”
  幽幽语声,曾几何时已化作天南地北,沧海桑田般遥不可及,变化万千。
  把送笺人留住,千方百计套问,知道了这个地方,连片刻也等不了,匆匆赶路,马不停蹄。
  直至山区小道,马匹无法行走,步浪飞徒步登山,一口真气死命豁上,也不顾得重伤初愈,到了小楼,目睹了她,仍是那熟悉身影,都是那一身令人目眩的紫衣……
  “莫愁!”
  他心里很疼,他的疼是复杂的,既因为当年的爱与恨,也因为这一阵急剧的登山赶路。
  惶惶惑惑,战战兢兢。他不但心里在疼,也心里在怕。他怕的是眼前人根本就不是莫愁。
  她轻轻回眸,盈盈转身。就是这一回顾,使他的思緖在忽尔之间,飘至九霄云外。这种感觉既非如梦初醒,也不是旧梦重温,却是有如一根扳得极紧极尽的弦,只在顷刻俄之间就要断掉。
  她在为他煮饭,烧菜。
  她在灶头上,釜锅之间指指点点:“饭是用自耕米煮的,米身尖长,烧一条公鲤,灼一撮鲜虾,麻婆豆腐,青菜牛肉,还清炖了一只老母鸡。”
  都是他最喜欢吃的菜。
  步浪飞叹喟一声:“怎么到今日才肯哄我?”
  稍顿,又道:“无名坡惨遭毒手的是谁?”
  燕莫愁把沾了菜汁的手在他脸上擦,擦出来的不是污渍,是无限的怜爱,说不尽的亲切温柔。
  但她的声音,却像是给一把利刃绞出来的。
  她回忆两年前无名坡一役:“寇少烈咄咄逼人,当晩夜雾浓浓,他也有七八分酒意,结果……是我害了尔约。”步浪飞方始恍然。
  他一直都在奇怪,何以连尔约也在惨案发生之后销声匿迹?如今真相大白,思之不禁为之恻然。
  “尔约护主情切,很是难得。”
  燕莫愁把他迎入厅中,厅虽细小,却是几明窗净,更有紫檀桌椅,云石香案。
  步浪飞看着一座鼎,不禁赞叹:“这是浮生镶金玉鼎,出自鬼斧山庄‘立地大仙’程七爷之手,好!”
  莫愁端上饭菜,斟了一壶好酒,弄得一室皆香。
  真如梦中。
  他赶了几百里路,也真的饿透了,在莫愁陪伴下,他甚么都吃,甚么都喝,甚么都愿意做。
  外面忽然淅沥淅沥地下起雨来。
  她在窗前望雨,望得有点痴呆,忽尔之间,眼泪有如断线珍珠簌簌淌下。
  他一瞥之下,匆匆放下酒碗。
  “都是我不好,总是把你丢下。”
  “一别两年,怎不问我到了甚么地方?”
  “你喜欢说,我就算听你说十年,一百年,都愿意在你身边洗耳恭听。”
  她叹了口气,忽然梦呓般低吟:“一阵挫花雨,高低飞落红;榆钱空万叠,买不住春风。”
  “乱世干戈,豪雄并起。我师父一半是君子,一半是狂徒,但我只学了师父的一半。”
  “可惜不是君子的那一半!”莫愁笑了,笑意令她面颊轻轻抖动,一颗泪珠,圆圆的滚落,说不出地亮丽晶莹。
  步浪飞凑上前,把这颗泪珠用唇轻轻含住。
  她的呼吸一阵急速。
  她的婉约风情,来自本身与众不同独特气质,难怪当年的寇少烈,对她如痴如醉。
  他感受着她粉颈上的光滑温润,忍不住在她耳畔叫唤:“我是狂徒,你是心里有数的。”
  “你是个坏狂徒!”她嘀咕着,把他推开。
  但她这一推,只是把他推开半尺,他立刻卷土重来,一只右手滑入她衣衫中。
  她摇摇头:“守一守规矩好吗?”
  他也摇摇头:“你给我喝的酒,好像放了药!”
  “胡说。”她笑骂。
  他正在拉开她的衣襟,她的胸脯倏然地跳跃出来。
  她的感觉,似乎有些模模糊糊,她微微地弯着身子,心跳加速。
  她想稳守最后的堡垒,但她的意志力太脆弱,也许,她根本就渴望着可以把自己放纵起来。
  两人沉浸在欲海中,欢愉如浪,一卷紧接一卷,这是另一种飨宴,说不出的美妙醉人。
  她的睫毛,长长地覆盖着眼帘,鼻梁挺直而充满秀气。
  他再三吻她的脸,他的连续良久的狂暴终于在一阵低吼声之后,渐渐停顿下来。
  她挨靠在他胸膛上。
  他把她揽在臂弯中,令她感受到男人的雄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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