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邪归正

2024-01-2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蓝砍在北圣门第九分舵中，地位仅次于舵主郝钧夫。
　　至于红裙娘子，她虽然是北圣门中人，但却是并不隶属于第九分舵，而是直接由北圣门总坛调派到开封府的。
　　她负的任务，是协助郝钧夫，巩固他在开封府的地位和实力。
　　红裙娘子干得很出色。
　　她甚至兵不血刃，就把唐武宫的风流密使万无忧除去。
　　其实万无忧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
　　但贪花好色，却是他的致命伤。
　　对于万无忧，蓝砍一直恨之切骨。
　　因为蓝砍最喜爱的一个女人，现已成为万无忧的妾侍。
　　他常在自怨自艾。
　　“老天太不公平，俺连一个老婆也没有，但别人却像是唐伯虎一般，三妻四妾，还要到处拈花惹草。”
　　他在吃醋。
　　他甚至快要给醋淹死了。


　　蓝砍没有被醋淹死，但风流密使万无忧却死在红裙娘子的裙下。
　　万无忧绝不会是任何一个女人的“裙下不二之臣”。
　　他一死，蓝砍很高兴。
　　他开怀畅饮，祝贺一番。
　　他实在是愉快极了。
　　现在，在飞泉轩里，他代替了红裙娘子的任务。


　　从西域白马城运到开封的香麦小酒，你说该多珍贵？但蓝砍却像是牛喝水般，一口气就喝掉了三坛。
　　酒很香。
　　但他忽然在酒香之余，嗅到了一阵又臭又腥的气味。
　　蓝砍放下已差不多已空空如也的酒坛。
　　他马上看见一只手掌。
　　阴来来的手掌。


　　无论是谁，无论他的胆子有多大，倘若忽然间看见阴来来，都一定会吃一惊。
　　纵使只是看见她的手掌，也是一样。
　　她的模样固然可怕。
　　她的一双手掌，更是代表着邪恶和死亡。
　　蓝砍胆子不算细小，但仍然给这只突如其来的手掌吓了一跳。
　　他想避开这只手掌。
　　但他避不开。
　　这手掌就像是经过鬼神的诅咒，紧缠着蓝砍。
　　蓝砍在惊怒中，忽然摸出一把利斧。
　　飒！
　　他挥斧，要把这只可恶的手掌砍下。
　　可是，这一次他的九式斧法不灵了。
　　他的斧头刚劈出，这只又腥又臭的手掌已捏在他的右腕上。
　　勒！一阵可怕的折骨声响起，蓝砍的斧头掉在地上，他的右手也从此被废。
　　蓝砍神色大变。
　　他刚才所喝的酒，现在都已化为冰冷的汗水。
　　他额上满是冷汗。
　　他全身都是冷汗。
　　“你……你就是阴来来？……”
　　“你看我像不像阴来来？”
　　“你一定是阴来来……一定是……”
　　“你叫蓝砍？”
　　“是的。”
　　“听说管一管是你的老朋友。”
　　“是的。”
　　“你的老朋友，就是死在我手下的，你现在是不是很想为他报仇？”
　　“不，绝不，绝不。”蓝砍已斗志全消。
　　阴来来冷冷一笑：“我今日的心情很恶劣，只要有人在我面前说半句假话，就会动手杀人。”
　　蓝砍面如土色。
　　“我不说假话，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绝对不假。”
　　阴来来皮笑肉不笑，忽然拉动着嘴唇下的铜环：“郝钧夫在哪里？”
　　蓝砍眼色一变，似在迟疑着。
　　阴来来发出一声狞笑：“你还有几只手掌？”
　　蓝砍吃了一惊，忙道：“郝舵主在神鹰谷。”
　　阴来来盯着他：“是不是昔年神鹰七友的神鹰谷？”
　　蓝砍连忙点头：“正是那里。”
　　阴来来冷冷道：“你若敢骗我，你这颗脑袋迟早不保。”
　　蓝砍道：“岂敢，岂敢。”
　　阴来来的眼角在跳动。
　　她目中的仇恨和杀气更浓。


　　阴来来走了。
　　她没有杀蓝砍。
　　但当她离去后，蓝砍又遇上了另一个煞星。
　　这是一个男人，一个肚皮像大酒坛，而手里也捧着一个大酒坛的大胖子。


　　蓝砍一向怕胖。
　　他也很怕看见胖子。
　　他认为太肥胖既不好看，也不可能会练成一手好武功。
　　管一管虽然肥胖，但和眼前出现的这个大胖子相比，可说是小巫见大巫。
　　蓝砍断了一手，心情欠佳，他没有去理会这人。
　　但这人却像是一道阔墙，拦住了他的去路。
　　蓝砍的脸色本来就很不好看，现在给人一拦，更不好看。
　　他忍不住怒吼道：“你滚开。”
　　大胖子淡淡一笑：“你的火气太大，可惜武功却属于第八流。”
　　蓝砍的脸色又再变了。
　　他忽然冷静下来，冷冷地打量着这个大胖子。
　　“老兄，你是来找岔子的？”
　　“两样都错，”大胖子悠然道：“第一，老子并不是你的老兄，第二，老子并不是来找岔子，而是来打落水狗！”
　　蓝砍怒道：“谁是落水狗？”
　　大胖子道：“阁下是不折不扣的落水狗，你不但一身又湿又冷，而且连狗腿都断了一只，唉，真是可怜。”
　　蓝砍吸了口气。
　　“好胖子，你找死。”
　　“找死”二字甫出口，他已用剩下来的一只手，一拳重击在这胖子的胸膛上。
　　这一拳，他已用了七成真力。
　　蓬！
　　好响亮。
　　但更响亮的却是这个大胖子的笑声。
　　“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你是不是在替老子搔痒？”
　　蓝砍的冷汗又再向下滴。
　　这是什么日子，居然接二连三遇上这些可恶的瘟神？
　　一拳未奏肤功，蓝砍已知道再缠下去，绝难讨好。
　　飞泉轩本是北圣门的地方，这里本有不少北圣门的好手混在人丛里。
　　但直到现在，蓝砍才发觉，那些身经百战的杀人好手，竟然连一个都不见了。
　　“你……你是谁？”
　　“老子是个醉鬼。”
　　听见“醉鬼”这两个字，再看看这胖得惊人的大胖子，蓝砍忽然失声叫道：“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
　　大胖子微微一笑，说道：“不错，老子正是唐竹权，你的武功虽然不行，但一双眼睛还没有完全瞎掉。”
　　蓝砍神色骇然。
　　只听得唐竹权又缓缓接道：“你的伙伴不是怕了老子，而是怕了另一个人，所以不等阁下的指示，就已纷纷溜得一个不剩。”
　　蓝砍目光一转，落在一个青袍公子的身上。
　　这青袍公子气定神闲地坐在一副座头上，脸上的神态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但又好像笼罩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机。
　　他手里有剑。
　　剑是凡品。
　　剑鞘也是凡品。
　　但这人的气度却绝不寻常，也只有第一流的高手才会拥有他那股坚定的自信。
　　蓝砍并不认识这人，但却已猜出他是谁。
　　“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青袍公子微笑着说道：“在下正是卫某。”
　　蓝砍咽了口唾沫：“你们要怎样？”
　　唐竹权喝道：“郝钧夫在哪里？”
　　蓝砍神色一凛，道：“你们也要找郝舵主？”
　　唐竹权又问道：“刚才那丑怪婆娘是谁？”
　　蓝砍道：“不知道。”
　　唐竹权冷冷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的脾气，一向不太好。”
　　蓝砍吸一口气，终于说：“她叫阴来来。”
　　“什么？”唐竹权脸色一变：“她就是昔年威震江湖，中原双绝之一的阴来来吗？”
　　蓝砍点点头：“如假包换。”
　　唐竹权怒道：“什么如假包换？你又不是在卖膏药。”
　　蓝砍平时的威风和气焰早已被挫得一干二净，这时候再也不敢多说半句话。
　　卫空空走了过来，沉声道：“刚才你对阴来来说，郝钧夫在神鹰谷，这话是不是真的？”
　　蓝砍道：“绝对不假。”
　　卫空空冷笑，长剑突然出鞘。
　　唐竹权淡淡道：“卫老弟的砍脑袋剑法，天下无双，你是不是想领教两手？”
　　蓝砍脸色铁青：“你们要剐要杀，我又还能怎样？”
　　卫空空道：“神鹰谷是否已布下陷阱，等待阴来来跳进去？”
　　蓝砍道：“这个我怎知道？”
　　唐竹权冷冷一笑：“不知如何，老子一看见你这种人，就会浑身的不舒服。”
　　蓝砍昂首怒道：“我承认有些害怕面对死亡，但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若太过份，蓝某宁愿死在你们的手下！”
　　卫空空沉思片刻，忽然对唐竹权说：“看情况，他说的是实话。”
　　蓝砍道：“本来就是实话。”
　　卫空空道：“好，咱们就相信你这一次，滚！”
　　但蓝砍没有走。
　　他忽然仰天长笑：“我还能滚到什么地方，倒不如死在这里更加干脆。”
　　语毕，突然向前狂冲，以头碰壁。
　　一碰，血流如注。
　　再碰，脚步已站不稳。
　　他咬紧牙关，还要再碰一次。
　　这一碰的力道更凶猛，他果然真的具有求死决心。
　　但这一次，他的头颅并不是碰在墙上，而是碰在一块又肥又厚的手掌上。
　　是唐竹权救了他一命。
　　“老弟，蝼蚁尚且贪生，你这又何苦呢？”
　　蓝砍凄然一笑，说道：“俺武功不如人，走的又是邪途，而且又已断折一手，留在世间，又有何用？”
　　唐竹权叹息一声。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已知此路不通，何妨及早回头，重登彼岸？”
　　蓝砍忽然掩面痛哭。
　　“俺不是人，俺知道错了。”
　　他哭得很伤心，就像个小孩子。
　　唐竹权轻抚其背，缓缓道：“北圣门是个邪教组织，你若决心脱离，那是一件上上大吉之事，你还年轻，何愁他日不成大器？”
　　他这些是衷心说话。
　　蓝砍终于止住了哭声。
　　他忽然挺起胸膛，大声说：“唐大少爷说得对，从现在开始，俺决定洗心革面，不再与魑魅魍魉为伍。”
　　蓝砍现在所说的，也全是衷心说话。
　　谁说人不会变。
　　人会变坏，但也会变好。从歧途走入正途，蓝砍就是其中一例。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蓝砍经此挫折，日后果然洗心革面，改邪归正，并成为一代名侠，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