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绝老叟

2024-01-2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要找大水溪这个地方，并不困难。
　　要找拼命老四这个人，也不困难。
　　大水溪就在马场东南半里外。
　　拼命老四果然就在大水溪下练箭。
　　箭靶距离并不算太远。
　　但拼命老四的箭法，却似乎并不太好，射了三箭，才有一箭射中靶子。


　　拼命老四是个身材高瘦，脸孔狭长的汉子。
　　他给人的印象，往往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
　　这个字就是“凶！”
　　他是一个十分凶悍的人，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可以拼出一股比豺狼野豹还更凶悍的狠劲。
　　虽然他的箭法欠佳，但拳头却很硬，刀子也很锋利。
　　要说服他这种人，无疑比驯伏一条野猪还更困难。
　　但朱雀并不打算说服他。
　　他只是打算来给这个人一个难忘的教训。


　　拼命老四已准备再射一箭。
　　但就在这时候，箭靶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很骄傲的少年人。
　　拼命老四本已瞄准箭靶。
　　但现在，他看不见箭靶，只是看见这个少年人在向他的箭术挑战。
　　拼命老四却大喝：“滚开。”
　　这少年哂然一笑：“箭靶太细小，以你的箭术，恐怕是很难命中，倒不如射在我身上试试。”
　　拼命老四冷冷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雀。”
　　“很好，我会为你立碑。”
　　接着，“崩”的一声，一箭射出。
　　朱雀急闪！
　　他闪得真快！


　　朱雀本来没有闪开这一箭的打算。
　　他打算把这支箭接下来，然后一折为二。
　　他已看过拼命老四的箭术。
　　对于这个人的箭术，他可说是视同儿戏。
　　但当箭射出的时候，他却不能不闪。
　　因为这一箭，并不是由拼命老四射出，而是从朱雀背后射过来的。
　　背后有人突施冷箭。
　　朱雀虽然还年轻，但却已是个世间罕见的高手。
　　凭这一箭的破空响声，他已经判断出，射出这一箭的人，必定是高手，所用的必是绝不等闲的强弓。
　　这一箭万万不能接。
　　既不能接，只好闪。
　　他总算闪开这一箭。
　　但接着，拼命老四也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更是大出朱雀意料之外。
　　假如说，从背后怒射过来的一箭厉害，那么拼命老四这一箭，更是厉害百倍。
　　它不但急劲、准确，而且还选择了最有利的时候才出手。
　　朱雀能闪开背后的一箭，已很不错。
　　但对于这一箭，竟然再也闪避不及。


　　这一箭，必中朱雀咽喉！
　　这是绝对致命的一箭！
　　但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一道乌光同时急射过来！
　　“叮！”
　　这要命的一箭，居然给这乌光一击而落！
　　拼命老四面色一变。
　　“谁？”他大喝！
　　一人淡淡笑道：“金四郎，你的手下大概可以现身了。”
　　拼命老四目光一亮。
　　朱雀也是为之一楞。
　　他们都看见了一个蓝衣人。
　　这人的衣着很随便，脸上的神态好像对世间上任何事物任何事情都绝不在乎。
　　他腰间有刀。
　　这柄刀也像是他这一个人的衣着一样，随随便便地斜挂在腰间。
　　对于衣着和刀，这蓝衣人都似乎毫不重视。
　　但其实，却绝对不然。
　　最少，他绝不会不穿衣服，也绝对不会把腰间这柄刀丢掉。
　　所以，换一个角度看来，也可以说衣服和刀，对于这个蓝衣人都同样重要。
　　拼命老四吸了口气，忽然说：“浪子，我们早知道你会来，但却没有料到，你和朱密使早已互通声气，一起到此……”
　　朱雀忽然沉下脸：“我不认识他！”
　　蓝衣人笑道：“我却知道你是谁！”
　　朱雀冷冷一笑：“你以为你刚才救了我性命，我就要感激你一辈子？”
　　蓝衣人仍然微笑着。
　　“那最好不过，你若心存感激，那么我反而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朱雀闭上嘴巴。
　　拼命老四瞧着蓝衣人，冷冷说道：“唐武宫与你联手，相信天下间已没有人能抗拒，唯独本门例外。”
　　朱雀忍不住问道：“你是属于哪一门派？”
　　拼命老四冷笑：“北圣门。”
　　朱雀道：“北圣门里有个金展冲，你就是他？”
　　拼命老四嘿嘿一笑：“不错，我就是金展冲，又叫金四郎。”
　　朱雀冷冷道：“你早已算准，我一定会来到这里？”
　　金四郎道：“我们早已知道你一定会去大山庄，也知道你一定会经过乐伯马场，也知道你一定会找到这里来，为乐伯出一口气。”
　　蓝衣人却叹了口气。
　　朱雀瞪着他，大声道：“你在叹什么气？你当我是一只猪？什么都不知道？”
　　蓝衣人道：“你知道些什么？你甚至连乐伯是个怎样的人，都不清楚。”
　　朱雀道：“他是个给人迫得走投无路的贩马商。”
　　蓝衣人道：“你以前认识乐伯？”
　　朱雀道：“当然。”
　　蓝衣人道：“那么，你现在这一次看见他，有没有发觉，他这个人有什么不同之处？”
　　朱雀道：“他苍老了，憔悴了。”
　　蓝衣人冷冷道：“他当然老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乐伯。”
　　朱雀脸色一变。
　　“他不是乐伯又是谁？”
　　“乐六绝！”蓝衣人的瞳孔忽然缩小，冷冷道：“北圣门长安分舵舵主，六绝老叟！他是乐伯的兄长，比乐伯大三岁，但相貌却最少有九分相似。”
　　朱雀道：“那么乐伯呢？”
　　蓝衣人道：“他的马已全部卖给北圣门，甚至连马场都已易手，他现在大概已到了广东。”
　　“他去广东干吗？”
　　“吃荔枝。”蓝衣人淡淡道：“日啖荔枝三百颗，这是他多年的心愿。”
　　“六绝老叟！”朱雀猛然大喝：“你在哪里！”
　　语音甫落，一人狂笑而来。
　　“好一个雪刀浪子，果然不同凡响，咱们兄弟的事，好像连头上有几根头发都瞒不过你。”
　　来者是老人。
　　他手里有强弓，腰间还有一壶利箭。
　　这老人正是刚才朱雀误认为是乐伯的六绝老叟。


　　雪刀浪子！
　　直到这时候，朱雀总算知道雪刀浪子龙城璧是个怎样的人。
　　龙城璧曾向他提出警告。
　　但他置若罔闻。
　　若不是龙城璧及时出现，他恐怕已死在金四郎和六绝老叟的手下。
　　大水溪下，杀气弥漫。
　　朱雀实在憋不住这口气。
　　蓦地，一个灰袍老道，骑着一匹白马，狂冲而来。
　　朱雀眼睛一亮。
　　“顾影道长！”他忍不住脱口叫了出来。


　　朱雀没有看错，来的确是点苍掌门顾影道长。
　　这里距离点苍山，最少有八百里之遥，这掌门人竟然会在这里出现，可见绝不寻常。
　　白马疾驰而来，在箭靶侧始停下。
　　顾影道长就任掌门，是近几个月前的事。
　　他在点苍派，一直都很少理事，江湖上认识他的人，也是甚少。
　　他忽然成为一派掌门，在江湖一般人的眼中看来，可说是一个意外。
　　但点苍派的事，外人知之甚少，也没有人会去追究原因。
　　龙城璧也认识顾影道长。
　　那时候，这位顾影道长，还未成为点苍派掌门。
　　一别年余，顾影道长是个很具威仪的人，但龙城璧却一直对他没有太大的好感。
　　要解释原因，也许只能套用“虽无过犯，面目可憎”这八个字而已。
　　现在，朱雀对顾影道长，也是极感不满。
　　他制造谎言，要引起自己和大山庄冲突。
　　这算是什么居心？
　　他冷冷地盯着顾影道长。
　　顾影道长也用同样的目光，瞧着这位年轻的朱密使。
　　六绝老叟忽然大喝：“还呆什么鸟？一起上！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干掉。”
　　一声呼喝，大水溪前，忽然悄悄出现了三十六个黑衣汉子。
　　龙城璧淡淡一笑：“好热闹。”
　　朱雀瞧着他，忽然问他道：“你怕不怕？”
　　龙城璧悠然道：“我也好想问你这么一句说话。”
　　朱雀大笑。
　　“就凭这些乌合之众，就想对付朱少爷，他们也未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笑声未已，一支长枪已向他迎面刺了过来。
　　朱雀纵身，闪开这一枪。
　　他身形迅速，出手更是快绝。
　　叭！
　　这黑衣汉子一枪刺空，正欲变招，朱雀已在他背后拍了一掌。
　　六绝老叟又在大喝：“用锁喉枪，地堂刀对付这小子。”
　　立刻就有三杆长枪、四把快刀急攻过去。
　　朱雀冷笑，脸上笼罩着一种骇人的杀气。
　　顾影道长忽然一声长啸，拔剑飞跃而来。
　　剑出如电，急罩朱雀。
　　就在这一刹那间，朱雀已把围上来的七个黑衣汉子逼退。
　　但顾影道长这一剑，却已刺向了朱雀的背心。
　　朱雀猛然挥动匕首，同时厉声叫道：“顾影道长，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顾影道长一言不发，手中长剑，彷彿已织成了一张巨网。
　　朱雀似已无法逃出网外。
　　但他的身子，却还是那么矫捷。
　　顾影道长虽然剑快如电闪，但朱雀却仍有反击之力。
　　剑越快，反击之力也是越强。
　　倏地，那边厢金四郎发出一声嘶叫。
　　绝命的嘶叫，最后的哀嚎。
　　龙城璧已和他战了三十余招，最后终于把金四郎一刀刺穿了胸膛。
　　六绝老人面色骤变。
　　“金四郎。”他大叫。
　　原来金四郎，是六绝老人的同门师弟，只是江湖中人，知之者并不多而已。
　　龙城璧杀了金四郎，六绝老人怒不可遏。
　　这本是一个诱杀朱雀的陷阱，倘若把朱雀的首级带回总部，这可是一件莫大的功劳。
　　但朱雀的脑袋还没有被砍下来，金四郎却已死在别人的刀下。
　　六绝老人狂冲过去，他要跟龙城璧拼命。
　　龙城璧冷冷道：“你若一定要为金四郎报仇，现在就该马上离开这里，去找北圣门主，然后再向在下兴问罪之师！”
　　六绝老人怒道：“杀鸡焉用牛刀，简直是笑话。”
　　他已蓄势待发。
　　但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鼓钹敲击之声。
　　这声音虽然并不响亮，但是却清晰可闻。
　　六绝老人脸色一变，突然大叫：“咱们暂且退下去。”
　　朱雀大喝道：“老混蛋，想走可不容易。”
　　但六绝老人已远远离去。
　　龙城璧没有追赶。
　　而顾影道长，也在这时候摆脱朱雀的纠缠，弃马而逃。


　　局势演变到这里，已是异常的凶险。
　　龙城璧从来都没有认为这件事是很简单。
　　这时候，他更加觉得事情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朱雀恨得牙痒痒的。
　　“老混蛋！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朱少爷和雪刀浪子的厉害！”
　　龙城璧忍不住笑了。
　　朱雀看了他一眼，忽然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