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

2024-01-2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朱雀并不是在开玩笑。
　　但佟飞鹤也不是在开玩笑。
　　他居然真的闭上了眼睛，束手待毙。
　　这是一件怪事。
　　一件令人难以想象的怪事。
　　朱雀为什么要杀佟飞鹤？
　　佟飞鹤又为什么甘心被杀？
　　没有人能想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朱雀的匕首已蓄势待发。
　　当闪电般的一击发出后，佟飞鹤立刻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在程蛟、石飞鹰相继败阵之后，大山庄已没有任何人怀疑朱雀的武功。
　　当他们知道朱雀真正身份之后，更不敢对这个少年人加以轻视。
　　但他若真的杀了佟飞鹤，将来的情况会演变成怎样，实在是难以逆料。
　　飒！
　　朱雀的匕首终于击出。
　　其势子之快，果然有如流星，有如电闪。
　　但也在这同一刹那间，佟飞鹤忽然给人一脚踢了开去。


　　匕首快！
　　这一脚更快。
　　佟飞鹤没有死，并不是因为他能闪开这一击。
　　他没有看错。
　　就算他存心要闪避，存心要抵挡，但结果他必然一定会死在朱雀的手下。
　　这少年人的武功，和他的年纪是绝对不相衬的。
　　——那就像是昔年初出江湖的唐君武。


　　在这霎眼间，大山庄里每一个人的心跳，都加快了好几倍。
　　其中更有个小胖子，忍受不住当场昏厥过去。
　　他也许以为佟庄主已经死在朱雀的匕首之下。


　　朱雀一击未中，脸色不禁一变。
　　佟飞鹤本是瓮中之鳖，他要杀这位佟庄主，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无论佟飞鹤反抗与否，都是一样。
　　在朱雀的眼中！佟飞鹤早已是一个死人。
　　但到现在，他还没有死，只是挨了一脚。
　　这一脚当然不轻，否则也不会把佟飞鹤踢出老远。
　　但这一脚，却保住了这位佟庄主的性命。
　　刹那间，在场每个人的眼睛都为之一变。
　　因为他们都看见了一个鹑衣百结，手里捧着一个破钵头，背上背着一大堆包袱的老叫化。
　　一脚踢开佟飞鹤的，也就是这个老叫化。
　　人丛中已有人脱口叫了起来：“丐帮帮主。”


　　天下第一大帮，是丐帮。
　　丐帮的帮主，是从一袋弟子，一步一步地向上爬，终于成为了天下第一大帮首领的风流神丐郭笑山。
　　郭笑山在还没有加入丐帮之前，是奇人。
　　当他成为丐帮一袋弟子之后，便又是个奇丐。
　　到了现在，风流神丐郭笑山这七个字，已是一块响当当的金漆招牌，敢不卖账三分的人，实在还不多见。
　　佟飞鹤在江湖上，虽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和这位郭帮主相比，却还是有所不如的。
　　但若在平时，郭笑山这样子踢他一脚，势必引起极大风波。
　　这里毕竟是大山庄。
　　然而，此刻佟飞鹤虽然给他踢了一脚，却是没有人对他表示不满。
　　也许唯一不满的，就只有朱雀而已。


　　朱雀的眼睛已变得像是两颗荔枝。
　　闪闪生光的荔枝。
　　他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个老叫化：“你就是丐帮帮主风流神丐郭笑山？”
　　老叫化微微一笑：“你看我这个老叫化像不像郭笑山？”
　　朱雀道：“哼！我看你什么都不像，只像个老混蛋，一个专踢别人屁股的老混蛋。”
　　老叫化大笑。
　　“说得一点也不错，风流神丐郭笑山本来就是一个老混蛋，而且越老越混蛋，简直混蛋得很不像话。”
　　每个人都是一楞。
　　朱雀却笑了起来：“佩服，佩服。”
　　郭笑山一笑：“朱密使，你佩服些什么？”
　　“知耻近乎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一个人能有勇气承认自己是个老混蛋，这已很了不起，值得鼓掌，值得佩服。”朱雀越说越兴奋，说到这里不断鼓掌。
　　这还罢了，他接着又说：“这时候，不鼓掌说句佩服的人，也是混蛋之又混蛋的混蛋。”
　　此言一出，众人又不禁个个都面露怒容。
　　没有人说“佩服”。
　　也没有人鼓掌。
　　也正唯如此，每一个人都被朱雀臭骂了一顿。
　　只有郭笑山，一点也不生气。
　　“不错，你说得真对，我这个老混蛋，最欣赏的就是你这个小混蛋，所谓知耻近乎勇，老叫化相信你一定不会否认自己是个小混蛋吧？”
　　朱雀一呆。
　　就在他这一呆的时候，郭笑山又已大笑道：“了不起，既不否认，那就是承认，值得佩服，值得鼓掌。”
　　说着，他也用力地鼓掌起来。
　　然后，他又说：“我这个老混蛋若能有一个像你这么混蛋的小混蛋做儿子，那么休说做混蛋，就是做乌龟野狗，也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你这个小混蛋一定要乖乖地跟着老子，别胡乱开罪别人，懂不懂？”
　　朱雀叹了口气。
　　“我现在总算真的佩服你了，可是，你为什么要踢佟庄主一脚？”
　　郭笑山淡淡一笑，道：“第一个原因，是不想他白白死在你的匕首之下。”
　　“还有别的原因吗？”
　　“当然有，”郭笑山的脸色忽然一沉，冷冷地盯着佟飞鹤：“他现在还年轻，还没有八十岁，但却居然不想活了，束手待毙之人，也是本帮主最看不顺眼的人，他若不是本帮主相识四十多年的老朋友，恐怕刚才我不但踢他一脚，还要补上一棒，把他送到西天去。”
　　佟飞鹤神色木然。
　　郭笑山忽然走上前，几乎把他整个人揪起。
　　“老佟，你是怎么啦？活得不耐烦？想一死了之？但你犯了什么错？竟然要以死赎罪？你说，你说。”
　　佟飞鹤的脸色，已经变得和死人一样难看。
　　他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但他只是叹气，却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郭笑山“哼”的一声，吼叫道：“我知道，你的宝贝儿子已加盟北圣门，但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此言一出，众皆相顾骇然。
　　佟飞鹤只有一个儿子，叫佟翔天。
　　佟翔天在两年前离开了大山庄，但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现在，郭笑山却说佟翔天加盟北圣门，这实在是一个震人心弦的消息。
　　在五年前，江湖中又有传言，昔年在长白山称雄一时的北圣门，已死灰复燃，而且势力南移，直入中土。
　　但这毕竟只是传言。
　　谁也没有见过北圣门的人，又再在江湖上出现。
　　但此刻郭笑山却说：佟翔天已加盟北圣门。
　　这是什么说话？
　　是真的？还是开玩笑？
　　但是，当他们看见佟飞鹤的神态，就已经知道郭笑山说的，是个千真万确的事实。
　　佟飞鹤似已整个人都崩溃下来。
　　“佟某教子无方，生下了一个与贼匪为伍的孽畜，难道这还不该死？”
　　朱雀冷笑道：“说得真好听，好像你那宝贝儿子加盟北圣门，你是毫不知情一样。”
　　郭笑山盯着他，忽然厉声道：“小混蛋，再咄咄逼人，休怪老叫化不客气。”
　　朱雀冷冷地说道：“佟家父子，都是北圣门中人，你还要给他们加以庇护，恐怕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佟飞鹤面色煞白。
　　郭笑山“呸”的一声戟指骂朱雀：“枉你是什么银令密使，居然含血喷人。”
　　朱雀道：“难道佟飞鹤敢否认，自己不是北圣门第九分舵的舵主？”
　　郭笑山沉声道：“北圣门第九分舵，设在何处？”
　　“开封府。”
　　“没弄错吧？”
　　“错不了。”
　　“你已查得很清楚，开封府分舵的舵主，就是这位佟庄主？”
　　“正是。”
　　“嘿嘿！这倒有趣，”郭关山冷冷道：“十天之前，老叫化子却听人说过，北圣门在开封府的分舵舵主，并不姓佟，而是姓郝。”
　　“什么？姓郝？”朱雀笑了起来：“这大概是你太容易相信别人的说话了，佟飞鹤就是北圣门第九分舵舵主，又怎会弄出一个姓郝的？”
　　郭笑山冷冷道：“你可知道，说这句话的人是谁？”
　　朱雀淡淡一笑道：“无论这人是谁，都绝对不会把我吓一跳。”
　　“那么你不妨听着。”
　　“在下已洗耳恭听。”
　　朱雀很有信心，无论郭笑山说出的名字是谁，他都绝不会吓一跳。
　　但世事难料，郭笑山只是说出了三个字，朱雀居然就给他吓了一大跳。
　　因为，郭笑山说出的名字是：“唐祖师！”


　　查出开封府第九分舵舵主是姓郝的人，竟然是唐武宫的主人——唐祖师！
　　唐祖师，也就是唐君武！
　　天下间人人尊敬的唐君武！
　　而且，他也就是朱雀又敬又畏的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