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闹小赌档　为友报血仇

2025-04-04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一张桃心K，使黄大红的脸变得很可怕，他输了。
　　赌摊上的人，人人都是脸色一变。
　　这陌生人缓缓地数着那叠钞票。
　　“不多，只有九百一十块。”
　　黄大红的额上已在冒汗。
　　陌生人淡淡道：“你已输了。”
　　黄大红道：“我知……道。”
　　陌生人道：“请赔钱。”
　　黄大红道：“你还可继续赌下去。”
　　陌生人点点头：“我知道，但无论怎样，请先赔了这一注再说。”
　　“我赔，我赔，我一定赔！”
　　黄大红额上青筋已根根现起。
　　他从口袋裹抓，拚命的抓。
　　他抓出一叠钞票，都是小额钞票。
　　可是，只有三百多块。
　　黄大红吸了口气：“你且先收下。我派人送钱来。”
　　说着，转身向一个手下附耳说了几句说话。
　　那手下走了。
　　陌生人点了点钞票，耸肩道：“还欠一大半。”
　　黄大红道：“你先赌着，待会。”
　　“别忙，别忙，我都相信阁下，”陌生人淡淡道：“何况这只是小玩玩的，又何必太紧张？”
　　他的语气好像变了，变得比较温和起来。
　　黄大红脸上陪笑，心里却已恨得牙痒痒的。
　　“也罢，反正是小玩玩，我再赌一注吧。”
　　“欢迎，欢迎！”
　　黄大红尽量忍耐着，“这一注兄台怎様赌法？”
　　“还是廿一点。连本带利，跟你欠我的一并赌了。”
　　“一并赌了？”
　　“不错，是九百一十块再加九百一十块，合共也不外乎一千八百二十块而已，”陌生人微微一笑，“阁下不会嫌太少吧？”
　　黄大红忽然有个感觉。
　　自己是越来越往上升，升上了一座高高台越高，越危险，也越教他从心里冷出来。
　　他怎下得了这座高台？可是，现在他已没有退缩的余地。
　　除非马上散了这赌摊子——不！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倘若真的就此跨台，以后他怎配被人称为“黄、大、红！”
　　“好，我接受你这一注！”
　　人群中，又是傅来一阵惊叹之声。
　　这种场面，在黄雀巷来说，还是破题儿第一遭！盛事！
　　真个盛事！


　　除了黄大红和这个陌生人之外，没有任何人赌了。
　　一块、两块的赌注，在这时候未免是太丢人现眼。
　　不久，略嫌残旧的扑克牌已分好。
　　陌生人只有十三点。
　　“咲，洋人都说。十三不祥。”
　　他喃喃自语。
　　黄大红的声音有点干涸：“还要不要牌？”
　　“当然要。”
　　牌派到。
　　是一张三。
　　十六点。
　　仍然是“苦也苦也”的点数。
　　“还要不要？”
　　“不要吃，这一张留给阁下。”
　　这时候，庄家的牌也很不妙，那是一张九，还有一张六。
　　十五点。
　　十五点当然要牌。
　　“二！三！四！五！六！”
　　牌还未派，黄大红已在穷吼。
　　穷吼壮胆！
　　他小心翼翼的派出这张牌。
　　糟了！只有两点至六点才能譲他坐稔胜局。
　　但来的却是一张梅花七。
　　“妈的，又是二十二点！”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陌生人微微一笑，半晌忽然说：“够了。”
　　“够了？”
　　黄大红耳根发热，双目如狮，“这是甚么意思？”
　　“我是说。我已经赌够了，也赢够了，不赌了。”
　　“不赌？你赢了就不赌？”
　　黄大红的目光很可怕。
　　然而，他从心底里知道，自己是理亏的。绝对绝对理亏！但这时候，他再也不顾得甚么名誉、面子。
　　这赌摊子也赔不起这一注。
　　他要赖！非赖掉这笔赌帐不可！
　　但这陌生人却冷冷的说：“这笔帐，你是万万赖不掉的，赔钱来！”
　　“赔钱？你以为我是个瞎子？你是个赌棍！是个骗子！”
　　黄大红不顾一切，但求反咬对方一口，来遮掩自己的窘态，“你想骗倒黄雀巷的朋友们，还不会那么容易！”
　　“骗子？”
　　陌生人冷冷一笑：“牌是你们的，派牌的也是阁下，我拿的牌又不是好牌，正是十六十七，看见就喷饭，只不过你自己派给自己的牌太窝囊，穿了又穿，我才侥幸连胜两注而已，你若说我是骗子，恐怕连瞎子聋婆都不会相信。”
　　他这番说话，倒是冠冕堂皇、合情合理。
　　黄大红这一次真的下不了台。
　　既下不了台，唯有把心一横，索性来一套“拆台子”。
　　“操你娘！这小子准是鲤鱼跳上石滩找死！”
　　他一拍从底下拉出一把两尺尖刀！
　　赌客一看见这把刀，知道祸事来了，一哄而散。
　　只有黄大红和四个汉子，满脸杀气的围着这陌生人。
　　“小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罸酒！”
　　“那九百一十块，就算是用来为你买棺木好了！”
　　“跟他噜嗦什么，上！”
　　最先动手的并不是黄大红，而是赵跳腿。赵跳腿最大的本领就是他赵家祖传下来的“跳腿连环步”。
　　这是一套很特别的武功。
　　赵跳腿从十二岁开始，就已在两条腿上痛下苦功。
　　这几年来，不知多少好汉给他的“跳腿”踢得七荤八素，叫爹唤娘。
　　这时候，他也施展这套绝技。
　　他决定一下子就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踢个半死！
　　九百一十块是个很诱人的数目。
　　他若放倒了这小子，黄大红一定会赏一百几十块给自己。
　　为了一百几十块，赵跳腿连杀人的勾当都已干过几次！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他相信对方绝对避不开自己的左右连环跳腿。


　　小赵的腿的确很快。
　　其快如风！其快如电。
　　但这陌生人却像条鱼。他很灵活，甚至比水里的鱼儿还更灵活。赵跳腿每次以为必可踢中他，但却都给他轻易的闪开去。
　　赵跳腿终于踢中他了。
　　但这陌生人一点也不疼，疼的只是赵跳腿。
　　因为他的右足踝，撞在这人的拳头之上。
　　小赵的脚很坚硬。但这陌生人的拳头更硬。
　　假如说小赵的脚是石头，那么这人的脚就是一块铁。
　　一块连千斤大石都砸不开的铁。
　　小赵冷汗如雨，疼得咬紧了嘴唇。
　　他的两个弟兄，谭二和伍麻子睹状，互望一眼，突然双双飞扑过去。
　　这两人一个用小刀子，一个用铁棒。
　　谭二刺陌生人小腹。
　　伍麻子一棒就向对方的脑袋砸去。
　　两人下手都很凶。
　　他俩能够跟着黄大红，就是凭着这股凶悍的性子，打架、拚命，绝对不会皱一皱眉头。
　　这陌生人也没有皱眉头。
　　谭二刀刺出的时候，他的腰已像蛇儿般扭动。
　　刀子从他腰旁“嚓”声刺了过去。
　　另一条铁棒子又已落下。
　　陌生人陡地沉下身子，反手一抓，居然抓住了谭二的一条路臂，再向上一挺这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铁棒子落下的速度很快。
　　陌生人的动作也同样快。
　　“唷吔！”
　　一声惨呼，铁棒子打在谭二的左臂上。
　　伍麻子一呆。
　　怎会这样的？心念未已，一只拳头已重重打在他的胸膛上。
　　一拳！
　　“唷！”
　　两拳！
　　“唷！”
　　三拳！
　　“……”伍麻子连“唷”都“唷”不出来了，整个人就像个软鸭子般倒了下去。


　　黄大红怔住。
　　赵跳腿、谭二和伍麻子的身手怎样，他是很清楚的，等闲之辈，就算人数比他们多三、四倍也绝不是他们三人的敌手。
　　但现在，这个后生小子只是轻描淡写的，就把他们一个一个放倒！
　　他有个感觉。
　　自己这一手牌，不妙。
　　大概又是十五、十六点那一类。
　　再来一张“大牌”，那就呜呼哀哉，一穿百穿，连头都穿了。
　　该怎办？
　　逃？岂是办法？
　　打？能赢吗？
　　在这一瞬间，这个外貌看来凶巴巴的汉子，其实暗中已急得差不多要撒尿。


　　陌生人忽然轻轻地把帽子抬高。
　　黄大红瞧着他。
　　“噫，”他忽然发出这一下莫名其妙的叫声。
　　这张脸，又好像不太陌生。
　　“你，不，尊驾是谁？”
　　陌生人不答及问：“你就是姜富？”
　　“不错，我是黄大红姜富！”
　　他直认不讳。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面熟？”
　　“是……是的，但在记忆中，又好像根本没有见过尊驾。”
　　陌生人冷冷一笑。
　　“你是曾经见过我的样子，但却从未见过我这个人！”
　　“怎会这样？你的说话我不懂，”黄大红竭力的在思索，想了很久，忽然失声道：“对，我见过你的样子，但却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一帧照片……”
　　说到这裹，他的脸色又忽然变了，好像在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陌生人冷笑：“不错，你是看过一张我的照片，照片上除了我之外，还有黎世豪！”
　　黄大红吸了口气。
　　“你……你是来寻仇的！”
　　陌生人点点头：“对了，我是来寻仇的。”
　　黄大红勃然道：“他是该死的！他欠钱不还！”
　　陌生人冷冷道：“欠你多少？”
　　“五百五十八块！”
　　“但他只借了三十五块，这笔帐他早已还了，而且还多付了两倍以上。”
　　“那只是利息！”
　　“还来还去，还是还不清，借了三十五块，多还了两倍，还要欠你五百五十八块？”
　　“这是规矩？”
　　“这是谁订下来的规矩？”
　　“我！”
　　“所以，你杀了黎世豪？”
　　“他不独不愿再还钱，还打伤了我的一个弟兄！”
　　“我只是问，是不是你亲手杀了他？”
　　陌生人的声音更冷厉。黄大红一咬牙，冷冷道：“是又怎样？我杀了他，在他身上只找到一块大洋，还有那张已发黄的烂照片！”
　　“照片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还有一个是我。”
　　“你是谁？”
　　“野马。”
　　“野马？你就是野马？”
　　黄大红的脸孔刷地变得一片苍白。
　　“是的。”
　　这陌生人说。
　　他逐步迫近了黄大红。
　　“我曾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来到这条黄雀巷，把你一拳打死！”
　　黄大红知道这一次躲不了。
　　幸好，自己的手里还有刀。
　　他的刀法，当然不是谭二之流所能比得上的。
　　最少，他自己认为如此，否则，他也不配在这三条巷子里称王。
　　他突然吼叫：“我也曾发誓，黎世豪欠我这笔帐，一定要向照片上那人追讨，你现在来的正是时候！”
　　他曾否发誓如此，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但这无疑是自壮声威的一种办法。
　　他终于紧握手里的刀，宛如饿虎般向野马扑了过去。
　　刀锋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黄大红的身子刚跃起，这把刀就已对准了野马的咽喉。
　　他的动作凶悍而矫捷，实在是一个可怕的杀人者。
　　他已绝对不容许对方活下去。
　　他一出手，就是毒辣的杀着。
　　一刀！两刀！三刀！
　　每一刀都是杀人的致命绝招。
　　每一招都是凶险绝伦的杀着。
　　这几年来，他身经百战，打架和杀人的经验都已很丰富。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混了多年，还是呆在黄雀巷里，实在是时运不济。
　　像他这种人，最少也该和易四哥、齐伯天那些江湖好手平起平坐。
　　易四哥和齐伯天，早都已混出了名堂了。
　　前者是“皇牌保镳”。
　　后者是“武诸葛”。
　　同在这个城市第一号大亨麾下手握大权，威风八面……但黄大红呢？他现在还是“独当一面，大杀三巷”而已。
　　而且，还得要易四哥点点头，否则，恐怕连这小小的赌摊子也未必保得住！每每想到这裹，黄大红就有“英雄落泊”之感。
　　但现在，他已无暇“胡思乱想，感怀身世。”
　　他必须先解决了这个叫野马的小子。
　　他一定要杀了他！


　　三刀击出后，黄大红的信心增强了一半。这手牌不是十五、十六紫，而是二十。这小子也许比赵跳腿、谭二和伍麻子稍强，但又怎能和自己相比？尤其是最称心如意的一把刀，正在自己手上。
　　野马！
　　你这次输定了。


　　就在这时候，一团黑影闪电般击向黄大红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