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空空部落风云
2025-06-22  作者:楞严阁主  来源:楞严阁主作品集  点击:

  一个夜不收说了一声“是”,刚刚退出,另一夜不收满头大汗,匆忙地进入会场。他向四周的僧道尼俗看了一眼,走到普性前面,立正不动,又不开腔。显然他已探得重要消息,但一看会场人多,顿时疑惑起来,不知白己应否秘密报告,还是当众宣布。普性明白那夜不收的意思,连忙离座,走到会场边缘,一边用手示意,于是他就跟随过去。那夜不收在普性的耳畔轻声报告。过了一会,夜不收退了出去。
  普性面色严肃,走回原位,道:“事情非常伤脑筋……庄寺的格佗巨佛已向魔营的乱神山大元投降了……”会场里全部僧尼进俗听了,个个吃了一惊。
  这时,法藏起来说活:“副座,这是你的过失。”
  普性道:“为什么?”
  法藏道:“当庄寺被包围时,你不派兵,反说该寺地近‘后西域’,又说什么般若巨佛早已派了大批高手前去助战,如令格伦巨佛向敌人投降,显而易见,后西域的般若巨佛并未派兵相助,否则他决不会投敌,这不是你的过失吗?”
  普性苦笑道:“堂堂后西域的教主——般若巨佛也投敌了……”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众人大惊失色,会场里顿时发出喧哗之声,议论纷纭,久久不绝。
  过了—会,普性击掌三下,沉痛地继续道:“不但如此,般若巨佛还率领后西域的大批高手,现已到达了双龙峡外,协助魔方蓄意要与我们作对……”
  法藏叹息一声,插嘴道:“一般人认为这也难怪,般若巨佛一直与我们的当家发生权力冲突,而他始终屈居下风,极不甘心,而这次他向魔方投降,其目的一定是要借重魔力,利用魔势打倒我们,夺回他的地位和权力……不过,我认为般若巨佛必非真心投降魔方,只要本寺派遣一位能说善辩的人,携带正式公文,暗中去见般若巨佛,说明归还他的权力,并恢复地位,这样一来,他必然欣喜,愿与奉寺合作,实行佛门一体,共同降妖伏魔,但不知这办法是否可行?”
  普性沉吟一下,道:“除此之外,目前倒也想不出别的计策……本寺不妨先派人去探听般若巨佛的口气,以便我们再了解情况,如属必要,立即另缮公文,给他一个保证……”
  普性说着,眼光向众僧瞟视一周,接下去道:“帕脱,你过来!”帕脱法师连忙起身,走到普性前面,合十立正,等候吩咐。普性把嘴巴凑近帕脱的耳边,轻声说话。帕脱连连点头,表示遵命。他们咬了一会耳朵之后,帕脱作礼,转身走出会场,肯定他是奉了普性的口谕,前往双龙峡,暗谒般若巨佛,去作说客了,这时,忽有一僧,惊慌地奔入会场,迳到普性前面,合十报告道:“小僧是本寺的仵作,刚才收殓那奸细的尸体时,发现他生前原来是个和尚。”
  普性惊道:“哦,何以见得?”
  仵作僧道:“此人戴了假发,套上了人皮假面具,化装非常巧妙,若非小僧仔细检查,几乎也给这死人瞒过了我活人。”
  普性道:“那死和尚是谁,你认识吗?”
  仵作僧道:“是个陌生的面孔。”
  普性回转头来,向宽成法师道:“你去看看,那死和尚是谁。”
  宽成立即应命,与仵作僧趋出会场。
  不久,宽成回来,报告道:“这厮新来本寺挂搭,不到一月,做个杂役,法名十戒。”
  普性哦了一声,问道:“是谁介绍他来的?”
  宽成道:“是德因大师荐进来的。”
  普性佛心发火,大怒道:“传德因!”
  宽成应命,立即奔跑出去,但过下片刻,又奔跑回来,合十报告道:“德因在十戒出事之后,诿称有要事出差,向厩房领取了一匹快马,匆忙地离开本寺,骋驰而去,显然他已畏罪潜逃了。”
  普性听了,恨恨不已,但眼前紧急的事实在太多,他已无暇追究,只得暂时罢了。
  法藏道:“毋庸置疑,德因必是通敌的内线,但除了他之外,本寺可能尚有别的内奸隐匿着,我们必须详细查明。”
  普性道:“不错……事不宜迟,先查所有在本寺挂锡的,再查其余可疑的僧侣……”他说到这里,就吩咐宽成去办理这件要事。
  另一方面,他又派遣白眉与法善备领僧兵二十名,把守本寺前后门户,除特殊身份外,严禁任何僧侣进出,直到会议结束为止。所谓特殊身份,是指夜不收以及负有使命的僧尼道俗而言。
  这时,普性面色十分难看,已经不像是个慈仁的巨佛,相反地,他开始咒骂般若巨佛的投敌行为。
  普性道:“般若毫无智慧,缺乏政治经验,竟然以高贵如佛者的身份,甘心与低微的妖魔精怪为伍,竟欲利用外来的力量,威胁我们就范,此可忍孰不可忍?这厮品格卑贱,不知羞耻,枉然博览经文,怎好为“后西域”的精神领袖?”
  普性俨然领导者的身份,破口大骂般若,把后者说得像个卑鄙小人,一屁不值,他这种抬高自己,压低别人的论凋,显然是另有企图的。
  三清和尚对于普性攻击般若,似乎听不入耳,认为目前局势紧张,他不应因教内恩仇而先讲般若坏话,反将降抵抗外敌的要务放在后面。于是他站起身来,道:“我三清和尚队为般若巨佛的事不妨等到帕脱大师回来,有了具体报告之后再说,现在还不是对他下结论的时候。如今魔兵近在咫尺,而他们的后备补充部队也已陆续开到,在双龙峡外耀武扬威,副座所依靠的只不过是一座八部天龙大阵而已,但这天龙阵究竟具有多少威力,坚强到何种程度,除了你和贵寺的当家——玉版大师之外,我们对它丝毫不知。刚才普仁大师和梅木道友也问起这阵的可靠性,你却守口如瓶,故作神秘,一切使我们好像蒙在鼓里,谁知道你的胡芦里卖些什么药?不过,依我三清和尚看来,阵图是固定的东西,人是活动的,以活动的人占统辖这座固定的阵图,充其量也只能作为练兵或许有余,但若要依靠它战斗取胜必然不足,试问占往今来,有几个人用兵是以固定的阵图取得胜利呢?所以,我想:你所依赖的赫连真可能是个愚夫。而那阵主——隐名异人也许是个狂徒……我劝你——普性副座再仔细想一想:
  他们是否会骗你上当?如果你现在发觉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应立即改变方针,时间还来得及,但不要等到那座八部天龙大阵被敌人打败了,使你损兵折将,一败涂地,到了那时,你即使抱头痛哭,或者悔不听我三清和尚之言,就太迟了。我主张实事求是,说活不避嫌疑,也不怕得罪人,并目心有所思,犹如骨鲠在喉,不吐不欢,当然讲出我讲.但听不听由你。”
  普性见到三清和尚针对自己发挥了长篇大论的意见,只得耐心静听,但面色瞬息数变,暗想道:“这厮讲话刺耳,用意善良。”
  三清和尚与普性虽同在佛门为僧,但前者并不直接属本教系统,所以后者不敢摆出副教主的架子。而与之辩驳,或加以斥责,同时,又明白火寺正在患难之际,急需外握力量,使他更不敢得罪三清和尚。
  普性也是厉害角色,当然懂得如何稳定局面,所以当他听完了三清和尚的话,连忙起身合十,陪笑道:“三清道友,你说得有理,使我茅塞顿开。此刻我准备面对现实,必须要重新考虑现状……不过,暂时撇开八部天龙大阵不谈,先讲本寺的防御力量。我们有许多势力雄厚的‘少数民族’支持,作为前驱,大批潜力根深蒂固的贵族拥护,作为后盾,神通广大的僧兵拱卫,作为中坚堡垒,再加上你们各位朋友前来出力助拳……”
  普性说到这里,目光移向客卿席上所有的道友注视了一下,接着道:“此外,在必要时,天竺部落内不计其数的佛教徒也肯为我们作战。只要大家同心协力,联手抗敌,就不怕魔兵来摧毁我们有传统性的权威,所以天命所在,佛法无边,妖魔精怪其奈我何!”
  三清和尚听了,点头道:“以僧众本身作为中坚堡垒,真所谓实事求是,但不知那批少数民族,贵族,以及天竺部落的佛教徒是由谁前去联系,可否见告?”
  普性道:“本教区的少数民族与贵族,我们素有联系,只要本座登高一呼,他们立即响应。至于天竺部落的佛教徒,那就要仰仗本寺当家——玉版大师的大力了……我们在数日前就想要求别的部落援助,可是一部分贵族并不赞成,因此打消了这个念头。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妨旧事重提,但必须由本寺当家作出坚决的主张,说服贵族,这事才能顺利进行……”
  普性说话到此,停顿一下,目光转向玉版大师,表示征求意见。
  在这样的情况下,玉版大师只得启嘴道:“本座原来也有邀请外援之意,但本城在当时的局势还没有像现在那样紧急,因此,贵族方面认为时机未到,不必小题大做,这是未可厚非的……目前情况逆转,趋势越来越坏,这是出人意表的发展,而我们就不得不再与贵族商量,是否应请他们改变初衷,立即要求邻邦援助?”
  他一边说,一边把眼光移向贵族席上的代表,暗察他们反应如何。
  这时,贵族座位上的六个代表——木扎、彭克、赫伯、古克格、摩公、呼德——正在摇头晃脑,窃窃私议,不知他们讨论什么,但推想起来,他们互相私议,必与普性和玉版大师的话有关。
  果然不错,他们确是讨论邀请邻邦援助的问题。
  过了一会,摩公站起身来,有礼貌地鞠躬,举手作势,向会场里的僧尼道俗说了一声“吉祥如意”,开始发言“本人代表贵族,说几句话……“我们只要保持原有的财物,土地,庄园,牲畜和草原,其他的事情都不在乎。关于打仗。我们不懂。只要不损害我们的利益,你们请谁来帮忙,都无所谓,否则,我们是要反对的。”他说完话,又鞠了一躬,然后坐下。
  别的贵族代表立即拍手,表示摩公所讲的话,反映了他们全体的意见。
  普性道:“我明白摩公的意思。当然,彼此之间目标相同,步骤一致,我们也要保护自己的寺院和政权,以及寺院和政权所附属的一切利益……不过,魔兵犯境,僧俗和贵族对外敌忾同仇,挥戈作战,对内同舟共济,分扫义务,出钱出力,我想摩公一定已经认识清楚了……”
  摩公听了,立即与别的贵族代表小谈数语,起身鞠躬,表示礼貌周到,然后说了一声“是”,就坐了下来。
  普性道:“那好极了……现在我们就去邀请天竺部落的佛教领袖,多派高手前来支援……”他说到这里,起身合十,对着天竺神尼——法名优婆夷,恭敬地接下去道:“神尼远道而来,协助我们抗敌,本寺上下僧侣一体感谢,但坐未安席,我,普性想要求你——神尼去干一件紧急任务……”
  优婆夷也起身合十,不待普性说明任务的内容,就插嘴道:“副座想叫贫尼回去领救兵吗?”
  普性点头道:“不错!”
  优婆夷道:“佛门同道,贫尼愿效微劳,但必须有贵寺正式邀请公文,以照郑重。”
  普性大喜道:“理当如此……”他说着,随即委任普元掸师代表大寺空空部落,并以贵族木扎为副,携带公文礼物,随员数名,会同神尼优婆夷出使天竺部落,求援御敌。
  普性等到禅师普元,贵族木扎和天竺神尼优婆夷等走出会场后,又向贵族席上的代表们讲话:“如今情况紧急,拟请各位贵族立即出动,先将各地区的武装力量整顿起来,同时,本座也派遣玄通长老和仁本法师,从旁联络,以便在必要时,你们都向双龙峡集中,围攻魔兵,断其归路,大功可成。”
  于是摩公,彭克,赫伯,克古格,呼德等贵族代表都站起身来,向四周的僧道鞠躬而退。
  接着四个夜不收不约而同进入会议,鱼贯地走到普性前面立定。
  第一个夜不收报告道:“魔将柯笠与王道宗已被双龙峡的外围小阵迎头痛击,大败而去,退入魔营,缩头不出。”普性听了,心中甚悦,道:“知道了,再去探!”
  第二个夜不收报告道:“赤塔寺附近地区,大雨倾盆。山洪爆发,把魔兵营寨冲得无形无踪,悟摩巨佛业已派人前来报喜。”普性大喜,眼光向菩提真人一瞟,暗示乩仙有灵,请到了毒龙尊者,行雨扬威,严重地打击敌人。
  普性接着又听第三个夜不收的报告:“双龙峡外又到达一批魔兵,主将是江湖子。”普性吃了一惊,因他心里明白:布伦寺完了。
  第四个夜不收报告道:“魔帅袁通已派来了代表三人,要强迫我们投降。”普性一边大怒道:“岂有此理?”一边喝退这个探子,叫他再去仔细打听。
  接着,会场外面人声嘈杂,似乎发生了一阵骚动。
  普性正拟派人前去查问,忽见了凡法师急步走入会场,直趋普性座前合十道:“启禀副座,刚才弟子与玄卜师叔同在会场屋顶守护,隐约望见三个奸细,从云端冉冉降落在古宫外的地面上,瞬息失去行踪,因此特来报告。”
  普性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吩咐全寺弟子各守岗位,切勿妄动。”
  了凡说一声“是”,立即退去,接着玄卜长老急匆匆地进入会场,双手捧着一只爪系书信的白鸽,呈交普性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就退了出去。
  普性拆开信封,看了一遍,道:“赫连真飞鸽传书……他说:有三个身手不凡的奸细,驾着白云,飞过八部天龙大阵的上空,直对古宫的方向而来,行云如飞,追之不及。要本座特别注意……”
  普性对于三方面前来报瞥,似乎脚有成竹,态度十分镇静。但法藏却忍耐不住,插嘴道:“奸细业已侵入本宫,副座为什么还要慢吞吞,不作准备?”
  普性道:“如果本座推测不错,三方面报告当以夜不收的消息最为准确,他们决非奸细……”
  法藏道:“伺以见得?”
  普性道:“他们若是奸细,存心前来捣乱,怎会在青天白日之下,明目张胆地从云端降落,让了凡和玄卜发现?同时,妖魔人物不驾黑云,却驾白云,飞越八部天龙大阵的上空,故意给赫连真看到,表示他们并不将天龙阵放在眼里,其目的乃在示威,更兼扰乱人心……”
  法藏接口道:“那么,他们是什么东西呢?”
  普性道:“夜不收报告:他们是魔方的二位代表,前来淡判,这是可以相信的。”
  法藏不服地道:“他们既是代表,尽可堂而皇之,公然前来,为何要鬼电祟祟躲藏起来?”
  普性道:“他们这样做法是有用意的。”
  法藏道:“有何用意?”
  普性道:“他们狡猾非凡,正在暗中静窥我们的行动是否慌张,有否发动大队人马搜索行踪……”
  法藏道:“我们发现敌踪,理应搜索。”
  普性道:“如果我们在事前没有任何情报,突然发现了敌踪,这当然是要立即搜索的。
  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情报,并且知道他们进入本宫附近,惟有采取见怪不怪,以静制动的办法,使他们莫测高深,惊疑不定,直到无法忍耐,自知久匿无益,不得不自动出现。这样,我们就在心理上战胜敌人。”
  法藏道:“如果我们加紧搜索,把他们揪了出来,痛打一顿,挫其锐气,岂不更妙?”
  普性摇头道:“假如我们这样做,那是自己扰乱人心,上了他们的当了。”
  法藏道:“为什么?”
  普性道:“他们既能腾云飞行,必非泛泛之辈,可能他们还精于匿影潜形的隐身大法。
  我们如果劳师动众,到处搜索,万一遍寻不获,岂非人人疑神疑鬼,自乱阵脚,徒为他们暗笑吗?”
  法藏道:“依照副座之意,我们是否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付万变?”
  普性道:“正是。”
  法藏道:“我们要等到几时,他们才会出现呢?”
  普性道:“很难说,可能不久就会出观,但本座却有一个顾虑,只怕他们旋展隐身之术,现在已经进入了会场,也未可知。”危言耸听,众人大吃一惊,目光都向周围视察,看看会场环境有无异状。
  只听得菩提真人大笑道:“副座不必顾虑,贫道双日明察鬼神,肯定本会场内并无隐身人物潜伏。”
  普性合十道:“多谢道友解除了本座的疑虑……”
  蓦地,玄卜又匆忙地进入会场,高声报告道:“本寺山门外,来了三位陌生的奇异人物,一个尼不像尼,一个僧不像僧,另一个打扮半道半俗,他们自称魔国代表,口口声声叫本教教主——玉版大师前去迎接。”
  普性笑道:“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忍耐不住,终于自动出现了……”
  北海大贞观主插嘴道:“不得了,魔国的东方三妖煞降临,各位要小心呀!”
  普性问道:“什么叫做东方三妖煞?”
  大贞观主道:“如果贫道推测不错的话,他们就是魔国海东青麾下的半尼子,半僧子和半道子。”
  崂山古道士附和地道:“我也听到过海东青部下的三十六妖煞之中,有那三个名字。”
  普性问道:“他们能耐如何?”
  大贞观主道:“一股邪气,极为难缠,道行高深莫测。”
  普性惊道:“不知谁能御之?”
  三清和尚道:“没有关系,让我去对付半僧子,古道士收拾半道子,你们再另派一个和尚,去搞妥那半个尼姑,大概没有什么问题吧!”
  普性道:“未雨绸缪,在必要时,我们才这样做,但目前还不是使用武力的时候,因为他们是代表身份,原则上双方先礼后兵……”
  忽然了凡也奔入会场,大声道:“那三个家伙等得不耐烦了,威胁地说,如果教主再不出去欢迎,就要动手打破山门了……”
  普性双眉一皱,说道:“了凡,玄卜,你们先去回话,本座随后就到。”
  了凡和玄卜立即退出会场。
  普性向玉版大师看了一眼,合十道:“请当家暂离会场,回避一下,让我去接待他们进来,以便观察情况,再作道理……”
  玉版大师明白普性的意思,立即起身,合十告辞,作礼而去。
  普性接着道:“拟请各位道友和本寺全体僧侣稍候片刻,等一会他们进来,讨论问题,我们人多,可收广集众思之效……普济普虚二位元老,可与本座同去迎接。”
  不久,普性等三位高僧将半僧子半尼子和半道子迎入会场,与众人略作介绍之后,就请他们坐于宾位。
  这时,众目炯炯都集中于魔国三位特使的身上,大家仔细打量着,只看到半僧子双眉浓黑,满头光滑,身穿短衫长裤,脚踏皮靴,打扮似僧非僧,不伦不类,真是名符其实。
  半尼子年约四十,面目清癯,穿着灰色外套,手持拂尘,倒像尼姑模样,只是头上美发披肩,却像个师姑。
  半道子穿了一袭八卦道袍,肩挂葫芦,俨然是个牛鼻子,但头戴压发帽,手中拿着芭蕉扇,这种帽扇就将道士的尊严完全破坏,变成了—个有仙风而无道骨的羽客,令人可笑。
  普性等待那三位妖煞坐定,开口问道:“上国仙长自称特使,想必携带身份证件,可否见示?”
  半僧子道:“道友,不要误会,我们乃是妖煞,并非仙长,同时也不承认是本国的特使,所以没有什么证件。”
  普性暗吃一惊,又问道:“不是特使,奇了,那么,三位道友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半道子道:“不敢,我们来此非为别事,只因本国特使即将到达,所以先来报告,请贵寺预作准备,安排坐位,以免临时慌张。”
  普性听了,心中暗怒,明知他们存心捣乱,但也不便发作,只得勉强笑道:“安排坐位,不过举手之劳,这一些小事倒无须三位道友烦心,但不知贵国的特使是准?”
  半尼子道:“我们只听到特使的来头不小,但也不知是谁?好在他立刻就到……”
  忽然,了凡冲入会场,大声报告道:“山门外来了六位男女,说是魔国特使,要本教教主前去迎接。”
  普性镇静地道:“知道了,你去回话,说我即刻就来……”
  了凡应命退出。
  这时,普性向半僧子,半尼子和半道子分别瞟了一眼,合十道:“请三位道友与本座同往迎接贵国特使。”
  半僧子道:“理应如此。”他说着,与半尼子半道子同时站起身来。
  普性叫普济普虚暗着他们先走,自己故意落后几步,乘机与玄玄暗通数语。
  玄玄等到普性走出会场,立即宣布道:“刚才副教主吩咐散会,并请本寺众僧和诸位客卿各守岗位……”
  众人正拟起身分散.不料—直在会场角落阴影里,席地而坐的那个中年叫化子,突然开口道:“且慢!快点小心捡查那三个妖煞的座位。”
  玄玄立即时去查看,发观半尼子所坐的椅下放着一只中型纸盒,好像火柴匣子,拿在手里,一掂分量,重约半斤。
  这时,菩提真人大声道:“道友小心,只怕这东西就是天雷爆……不要把它震动,赶快携往郊外,越远越好……最好抛入江中。”
  玄玄究竟是个高僧,听到菩提真人的话,倒也不惊,镇静地拿了小盒,从容走出边门。
  这里,众人纷纷起身,陆续离开会场。
  突然,远处传来轰然巨响,地动山摇,震耳欲聋。
  菩提真人凄然道:“玄玄道友完了!”

×      ×      ×

  普性等人走到山门,迎面站着六位男女。
  普性走到他们前面约计七步之处,停止脚步,合十道:“拟请半僧子道友介绍贵国特使。”
  半僧子趋前三步,指着其小一位峨冠博带,头大如斗的青脸大汉,介绍道:“这是敝国的西方精煞——陈巴。”
  普性向陈巴合十作了一揖。
  半僧子又介绍旁边始终侧立着的两位大汉,道:“这是联背双怪,二位一体。”
  普性仔细一看,暗暗吃惊,原来那联背双怪乃是—人两体二头,四手四足,号称双怪,实则是先天性背对背,互相连接着的一个人,所以只能侧立,无法并肩。他知道这种畸形怪状的家伙必非善男,于是也作了一揖。
  接着半僧子又指着那女的,介绍道:“这位是双头圣女。”
  普性看到对方是个一身二首的女怪物,知道她是名闻宇宙的南方魔煞,武功诡秘,非常难缠,使他心里极为惊骇,只得合十作揖。
  这时,半僧子又继续介绍道:“最后一位是力士赵峰。”
  普性举目横扫,看到赵峰面如铁锅,知道此人必是魔国西南方颇享盛名的黑力士,随即合十作礼。
  半僧子也介绍了普性,普济,普虚与陈巴及其随员互相认识,他们均各合十举手为礼。
  由于双头圣女比常人多了一个脑袋,所以了凡失眼看错,报道:魔国特使六个男女。普性在最初看到时,也认不清他们乃是四男一女,而误作男女六人。
  这时,普性已经退立道旁,命普济普虚领路,让陈巴等进入山门,自己在后跟随,直到贵宾厅坐定,当由小沙弥奉献香茗。
  陈巴从身边取出公函一封,道:“这是我国袁通大将军的公文,嘱本特使面呈玉版大师,拟请普性副座引见,以便拜谒。”
  普性胸有成竹地道:“敝教主坐关多年,最近功德圆满,恰巧于前日出宫巡视各地教区,是以未能接见贵国特使,不胜歉仄,还望多多鉴谅。”
  陈巴笑道:“既然玉版大师不在宫中,也就罢了,想来贵部落的事都是副座可以作主的,是吗?”
  普性道:“是。”
  陈巴道:“全权作主?”
  普性道:“假如屑于政事,贫僧尚能担当。”
  陈巴道:“如此甚好……”他说着起身,趋前三步,双手递呈公函。
  普性连忙立起,迎前三步,也用双手接受。于是双方各作一揖,退坐原位。
  普性拆开公函,抽出信笺,恭敬地细阅。
  它的内容是这样:“魔国前军大元帅袁通,谨致书于地国‘前西域’空空部落古宫,兼大寺当家,玉版丈师阁下:查空空部落诸佛,把持封建政府,勾结贵族土豪,俨然以佛为幌子,实行侵略敝国属地——罗刹邦,杀害邦主赫利,并窝藏元凶脱脱,如今限期七日已过,置本帅先礼后兵于罔闻,其罪一也。
  本帅兴师问罪,言明在先,而区区古宫大寺当家,竟敢唆使属下八大古刹,拥兵抗拒,企困反击,其罪二也。有此二罪,本帅务必严加惩治,为罗刹邦主赫利报仇雪恨。
  目前本帅不费吹灰之力,已将八大古刹次第瓦解,而贵宫之对头人——般若巨佛亦已乘机投降,愿为本帅之前驱,兵临城下,指日可待。如今贵宫孤立之势已成,而犹欲据寺顽抗,妄图挽回残局,螳臂挡车,殊为可笑。
  嗟尔玉版,知识浅薄,以为双龙峡内八部天龙小阵,能阻本帅之大军,此乃痴人说梦之幻想而已。本帅直言告汝,峡内设阵,地势狭仄,转宽失灵,岂是用兵之地?只要本帅属下一位野仙江帆,号称踏崩泰山,双脚一蹬,二座龙山随势崩颓,峡内生灵,犹如瓮中之鳖,立即粉身碎骨,埋尸地下,试问谁能免死?我王通天教主素以慈悲为怀,不愿伤害佛门弟子,特令本帅委派特使陈巴持函劝告,嘱尔玉版解散天龙阵图,并从速与本帅协商投降条件,玉版依然当家,地位不动,权力不失,试看般若巨佛,目前虽已投诚,但诸事由彼自主,一切由彼自理,本帅从不干预,倘尔玉版亦能猛然醒悟,步其后尘,则彼般若巨佛即为汝之榜样,二佛和平相处,使佛门保持光彩,何乐而不为哉?
  若尔玉版大师沉迷不醒,坚持初衷,决与本帅为敌,则最妙之办法不妨一诚陈巴特使之身手如何,必能使尔玉版口服心服,然后再谈投降之事,犹未晚也。区区愚忱,尚祈考虑后赐复为盼……”
  普性看了这封具有威胁性的公文,心惊不已,但他想到般若巨佛虽已投降,依然保持了地位,权力与一切待遇,这就使他抗敌之心开始动摇,而投降之意也随之而起。可是普性也不是容易被人吓倒的。他估汁了本寺的实力,再加上外援,可以抗御千军万马,不相信陈巴火头等几十妖孽能起重大作用。于是他举目向那正对着自己微笑的陈巴看了一眼,启嘴道:“投降乃是大事,本座必须等待当家回来,并与全寺僧侣共同商讨之后,方能决定。不过,公文里特别提出陈特使身手不凡,本府倒想见识一下。”
  陈巴笑道:“应该如此,但只怕我献丑之后,有辱袁通将军的雅意。”
  普性道:“陈特使太潇逊了。”
  陈巴道:“不知副座姜我怎样显示力量?”
  普性探试道:“力量二字,含义不清,未知陈特使精于内功,还是外功,擅长法术,还是道行,可否略告一二?”
  陈巴道:“副座所讲的内外功夫,法术道行,都在我的力量范围之中。不过,我的力量与众不同,遇强则强,逢弱则弱,以略胜对方一筹为原则,变化多端,并非三言两语所能尽述。”
  普性心虽不服,嘴里却赞扬道:“哦,原来如此!陈特使必是高手中的高手……”
  陈巴接口道:“副座想与我陈某比划吗?”
  普性不甘示弱地道:“固所愿也,但请稍待片刻,且容本座先与师兄弟谈几句话……”
  他说着,也不等侯陈巴回答,拿着公文,独自走出厅去。陈巴傲然一笑,意示轻蔑。
  过了半盏茶时,玄卜老长进入厅来,合十向陈巴道:“副座恭请陈特使降临本寺武场,一显身手。”
  陈巴豪气万丈,哈哈大笑,立即起身。
  玄卜在前领路,后面跟随着陈巴,半僧子,半尼子,半道子,联背双怪,双头圣女,黑力士赵峰,普济,普虚等人,会议在无形中解散。
  大寺的武场面积甚大,至少可容纳千人练习密宗武功之用。
  这时,武场的东北角已经布置了桌椅板凳,主宾两排相对,中间隔离着二十丈空地,以便斗武搏技。武场上早已拥挤着二三百个僧尼道俗,或坐或立.大家都想与魔国人较量手段。
  当陈巴等到达武场时,普性上前迎接,知客僧连忙请他们进入客座,普济和普虚则自动坐于主方座位。客座诸煞虽都是魔国的三四流角色,但他们却已修成仙体,道行武力自非等闲可比。主方大多数是高僧圣尼,得道的羽客黄冠,以及武功已臻超凡入圣,登峰造极的俗家人。
  魔国主帅自视甚高,认为己方派遣三四流角色出场,对付空空部落的超级高手,不论在道行或武功上言,都是绰绰有余,必能稳操胜券,而陈巴也信心十足,所以他似乎等不及普性发言,便站立起来,高声道:“我陈巴大头目前虽是特使,但在本国却是无名小卒,不揣谫愚,想与贵部落的僧尼道俗玩玩手脚。今天,是个好日子,希望出拳顺利,让我在此发迹,也好传扬名声……”他说着,就要移动身子,想到空场上来摆威势,但他的动作立即被半僧子阻止。
  半僧子说道:“他们那些三脚描功夫,何必由你特使亲自出马?还是让我来打头阵吧!”
  半僧子尚未得到陈巴的同意,人已经窜了出去,站立在空场上,伸一伸拳头,作出了像打架的姿态。
  普性想不到陈巴身为特使,竟会说出这样粗鄙的话来,这是大失仪态的,不由心里暗觉惊异。他又想不到那半僧子比陈巴更无礼貌,竟然在双方尚未讲明比武方式之际,就抢先登场。耀武扬威,准备动手,不禁心中暗笑,一时倒也无从回答。
  这时,北海大贞观主起身稽首道:“半僧子道友,稍安毋躁,双方观摩武艺,必须有二位公证人,方称合理。”
  半僧于横目道:“打斗之事,胜败一目了然,要什么公证人?我最不喜欢这种俗套,弃之可也。”
  大贞观主道:“道友之言错矣!比武与打斗不同,事前双方理应讲明规矩,例如:点到为止,或死伤不论,或只许用拳脚,不准用刀剑暗器,诸如此类,都要先经过双方议定,至于比武结论,也应由公证人判断,方能决定胜负,不知道友之意如何?”
  半僧子眼睛一瞪,道:“我的意思是:一切不必!点倒为止或死伤不论也好,拳脚刀剑暗器也好,要怎样,就怎样,我都不在乎,怛却不愿接受任何公证人的约束,他说胜就胜,说败就败,谁能给予他这样大的权力?”
  大贞观主道:“公证人是要由双方共同推荐的。”
  半僧子大笑道:“那么,谁可担任公证人?”
  大贞观主道:“妥当的方式是客方先选一位中立者作公证人,然后主方也同样办理,以示公平。”
  半僧子道:“如果不用公证人呢?”
  大贞观主发觉对方个性固执,不可理喻,于是灵机一动,心里有了主意,道:“比武场中若无公证人主裁,结果必有偏差,胜败就不能令人口服心服。”
  “口服心服”是魔方公文里的话,普性刚才已公开向众僧及助拳诸友宣布,现在大贞观主就加以利用,箝制半僧子反对公证人之口。这四个字果然生效。
  半僧子听到了大贞观主的话,犹豫一下,终于回头向陈巴看了一眼,征求意见。陈巴也不开口,只把眼睛瞬了三下。
  半僧子会意,立即回转头来,对大贞观主道:“好,我就依你……你是什么人?”
  大贞观主道:“贫道乃北海大贞观主是也。”
  半僧子道:“我好像听到过北海有你这样的一个人物……你这道士是为和尚来助拳的,不是吗?”
  大贞观主点头道:“是。”
  半僧子道:“我方人数不多,派不出公证人,恭请你大贞观主充任我们的公证人,希望你不要推辞。”
  大贞观主想不到半僧子竟会这样说法,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但略加考虑,随即稽首道:“承蒙抬爱,不胜荣幸,但这一职位贫道拒绝接受。”
  半僧子道:“何故?”
  大贞观主道:“贫道是来助拳的,有失中立者的身份,所以不便遵命。”
  半僧子道:“无妨,我们信得过你。”
  大贞观主道:“彼此既非旧雨,又非新知,素昧平生,立场不同,而且坦白说来,贫道对于魔国人物不无成见,因此,你们没有信任贫道的理由。”
  半僧子大笑道:“谁不知北海大贞观主,公正无私,威武不屈,你若担任公证人,怎会偏护徇情,颠倒是非?这就是我们信任你的理由。至于立场不同,身份各异,乃是小节,我们毫不计较,你也不必拘泥俗套。”
  大贞观主道:“你虽在贫道脸上贴金,但贫道之意已决,请你无须多劝。”
  半僧子道:“你不从由你,我也不再强求,但你所提出双方推荐公证人的事,我不接受,也得由我……”他停顿一下,接着道:“大家都不要公证人,打过明白。”
  当时,普性考虑到比武没有公证人,只怕对方不择手段,乱弄三千,不免心存顾虑.此刻,他看到半僧子与大贞观主言语已成僵局,使他不得不打个圆场,于是离座上前,道:“大贞道友,你就勉为其难吧!有公证人总比没有公证人好。”
  半僧子抢着道:“还是你这个和尚爽气,像那大贞牛鼻子,似乎太牛心古怪了。”大贞观主见普性前来讲话,也不再固执,只得点头答应。
  半僧子又道:“副座,你们派谁做公证人?”
  普性沉吟一下,说道:“矮仙如何?”
  半僧子道:“任何人都好,我不反对。”
  于是普性走了过去,与矮仙商量,后者毫不考虑,一口答应。接着半僧子陪伴着大贞观主,来到客座,引见陈巴,坐下来与妖魔人物讨论比武的方式。不久,大贞观主与矮仙各离坐位,同时走到广场中央,两人交换了意见之后,又各回原坐,分别向陈巴和普性转达双方的比武方式和原则,大家都无异义。
  两位公证人再度离坐,各到广场中央,略谈数语,即由大贞观主发言:“贫道代表魔方,以公证人的身份,宣布比武方式……双方共比五场:(—)比力——外功,(二)比气——内功,(三)比剑——飞剑,(四)比战术,(五)比法术。”
  双方宾主俱各欢呼,表示赞成。接着矮仙高声道:“老矮以公证人的资格,代表空空部落,宣布比武的二个原则:(一)双方比武,点倒为止,不得伤人,(二)在比武过程中,只许以一对一,但若陈巴出场,则准许空空部落联合三人至五人之力,共同斗他一个人。”第二个原则甚为特殊,这是由于陈巴自恃武功高,道行深,所以提出了这样的原则。
  普性认为空空部落人数众多,这原则对己方绝对有利,所以欣然接受。
  于是宾主双方又同时欢呼,表示赞成。接着,大贞观主道:“现在比力开始!”双方公证人各退五丈立定,留出中间余地给双方比力人使用。
  陈巴吩咐黑力士赵峰出场。
  赵峰应命.从座上起身,双脚一蹬地面,人已飞跃而出,稳立场中,有礼貌地双手一拱,自报姓名,随即摆好优美的姿势,准备迎敌。
  普性的目光向众僧环视一周,觉得了字辈的弟子无一可敌赵峰,于是他就叫仁本出场。
  仁本应命,稳步走到距离赵峰三丈之处立停,合十道:“贫僧仁本,谨向赵施主领教。”
  赵峰拱手还礼,道:“不敢,大师先进招吧!”
  仁本道:“且慢,贫僧有话要问。”
  赵峰道:“请说。”
  仁本道:“双方比活力,还是比呆力呢?”
  赵峰道:“活力呆力有何分别?”
  仁本道:“活力打人,呆力击物。”
  赵峰道:“最好二者兼比。”
  仁本道:“贫僧有借,先用活力。”
  他说着,双手向前一推,施展五成劲力,探试对方的本领。这一推之力,隐含罡气,乃是密宗上乘武功中的“推云拿月”手法,势如怒浪骇涛,即使铜墙铁壁,也抵挡不住。
  赵峰外貌呆拙,头脑灵活,左手一挥,暗寓劲道,侧身化去仁本推力,但并不还手。
  仁本劳而无功,心有不甘,立即加劲,左右双掌分别劈出,二股罡气,好比排山倒海,直向黑力士猛冲过去。
  赵峰看出仁本,使出了八成功力,知道这也是密宗秘技,叫做斩金削玉,连忙斜避三尺,顺势横挥右掌,发出无比劲力,再度卸去了仁本的罡气,又不乘机反击。
  仁本二次失利,不由暗惊,立即运用自己的看家本领——三拜如来。
  “三拜如来”是密宗硬功最霸道的绝招,许多高手都挨不住一拜如来,何况三拜。
  黑力士赵峰看到仁本合掌,洞悉对方即将施展绝技,于是他暗聚罡气,密布全身,一边预先提防,准备作出不反攻的抵抗。一拜如来,十指劲道直射而出,隐隐有风雷之声,当年仁本铲除一条百丈毒蟒,曾以此技削去了半个山峰,可见威力之强。
  赵峰依然伸出右掌,掌心发出乌光,斜挥一下,竟将仁本的指风扫歪,余势未尽,从旁边疾射而去,忽然平地一声雷,二十丈以外的空场上,排列着密宗弟子练武用的十只大石狮,立被击中,变成了十堆碎石,散布满地。
  这样一来,不但仁本面部变色,许多了字辈专练硬功的僧人无不骇然,而且普性心里也有些惊疑。
  赵峰双目炯炯,神态静穆,稳立场中,毫不将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当作一回事,大有高深莫测之慨。
  这时,矮仙已经走到仁本的身边,轻声道:“不必再比下去了,你认输吧!”
  仁本摇摇头,低声道:“不,我想再试一下。”
  于是矮仙退回原处,静观发展。
  仁本向远处的十堆乱石,看了一眼,转过头来,对着赵峰,道:“施主的回形掌法果然高明,贫僧极为佩服,但不知施主的师承是何称呼?”原来回形掌也是密宗的武技之一,无怪普性惊疑,仁本有此一问。
  赵峰笑道:“学无常师,不说也罢!”
  仁本点头道:“施主说得是。”他说着,暗运功力,接下去又道:“施主小心了!”
  仁本合掌,二拜如来,轰然一晌,指风射向赵峰的胸前,去势劲遒。仁本生平从未用过二拜如来.这是他第一次施展绝技,威力可与雷霞万钧媲美。
  赵峰态度自然,这次,他改用左掌,对着来势朝上一挥,对方的指风立即转变方向,往上直冲,劲道之强,威势之盛,竟将数千尺高空中的层层密云,迫得纷纷动荡,接着被它吹得五化三飞,散作片片浮云,露出青天,日光从云隙中漏了下来,大地显得格外明亮。
  仁本看到这种景象,大惊失色,面如死灰,又见那黑力士依然稳立原处,精神焕发,而他自己在二拜如来之后,业已感到汗流脊背,疲乏不堪,彼此相较,功力悬殊,于是长叹一声,道:“贫僧认输了。”他说完话,黯然回转身去,举步而退。
  赵峰道:“且慢!”
  仁本止步,并不回转身来,背对赵峰,道:“施主有何见教?”
  赵峰道:“大和尚,你若三拜如来,只怕赵某无法抵抗。”
  仁奉摇晃着和尚头,道:“这也未必,因贫僧锐气已挫,无能为力了……不过,施主刚才一抬,破去了贫僧二拜如来,掌法精妙,不知是什么功夫,可否见告?”
  赵峰道:“这一招也是密宗武技的回形掌法,叫做碎云散雾,专破二拜如来,以及打击腾云驾雾之人,虽久已失传,但赵某三生有幸,偶然得之,今天派上了用场。”
  仁本听了,重新回转身来,面对赵峰,问道:“普天之下,除施主外,尚有何人懂得碎云散雾掌法,千祈不吝指明。”
  赵峰道:“黄衫客。”
  仁本点头,沉吟一下,道:“贫僧数次进攻而施主并不还手反击,是何道理?”
  赵峰道:“赵某出手,凌厉绝伦,攻无不克,对方非死即伤,只因比武原则规定不许伤人,使我赵某只得消极抵拒,积极防御。”
  仁本听了,默然转身,走到普性前面,合十作礼,然后离开了现场。于是赵峰抱拳向主座众人作了一个环拱,然后退回宾座。
  公证人大贞观主与矮仙同时走到武场中央,宣布客方获胜。接着他们又宣布第二场,“比气开始”。
  陈巴派遣了联背双怪上场比气。普性恭请本寺元老普虚掸师出阵。
  双方比气主角相对而立。
  公证人大贞观主与矮仙替他们略作介绍之后,就退立旁边。
  于是普虚双手合十道:“贫僧练成冷热软三种气功,不知联背施主喜欢先比哪一种?”
  普虚表明自己三种气功,用意是先声夺人,施展心理攻势,同时也可探试对方精于何种功夫。
  联背双怪听了,无动于衷,淡然道:“在下无所不能,先比一种功夫也好,三种气功同时比划也好,悉听遵便。”
  普虚探不出对方的能耐,倒也不以为意,随即道:“先比热力如何?”
  联背双怪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矮仙吩咐护场僧人去拿二只铜壶,满贮清水,准备应用。
  须臾,巡场僧人双手各拎一把铜壶,分别交给大贞观主和矮仙,再由他们互相查验二壶的大小,铜质的厚薄有无差异,以及清水的份量,是否相同,直到双方认为毫无异议,然后将二壶分别放置相隔三尺的地上。
  于是普虚与联背双怪各到已方的壶边坐下,看准铜壶,然后闭目吐气。
  双方公证人在旁监视着。
  不久,大贞观主道:“双怪道友胜了!”
  普虚张开眼睛,看到对方的壶口冲出阵阵热气,显然壶中之水已达沸点,而自己前面的壶口只喷射一股淡淡的蒸气。
  普虚心里甚为疑惑,为甚么今天自己的热功忽然退化?事实摆在眼前,普虚自无置喙余地,默然认输。
  接着双方公证人——大贞观主与矮仙叫巡场僧人另换壶中的水,检查无误,分置原处,于是宣布比赛冷功,规定一刻时间。
  普虚与联背双怪仍坐原地,各自闭目运功。
  一刻时间迅速消逝,双方公证人会同检查铜壶,验明联背双怪的壶中清水业已完全结成冰块,冷气直冒,而普虚的壶中之水只不过结成了一层薄冰,浮在水面而已。
  矮仙把壶一侧,把水和薄冰泼在地上。于是普虚又输了一阵。
  这时,普虚心里格外怀疑:为什么今天自己的功力竟然衰退到如此程度?在过去,即使在昨天,他的冷功能使壶水凝冰,也不消半刻时间。
  这时,大贞观主与矮仙宣布比赛软功。
  巡场僧人收拾铜壶,清理场地。
  普虚连负二阵,毫不灰心。他神态安静,依然趺坐原地,面对联背双怪,准备比赛最后一场。
  席地而坐的联背双怪面现得色,笑道:“老禅师,你输定了,何必再比?”
  普虚道:“不,老衲不服!”
  联背双怪道:“何故?”
  普虚道:“因为老衲的功力不知如何忽感衰退,所以还想再试一下。”
  这句话启发了大贞观主的灵感。他拔出宝剑,大喝一声,手起剑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剑法,将联背双怪的背部相连之处劈开,血溅满地,痛得联背双怪连声惨叫,分别滚到地面,已是一人变成了二人,名符其实的双怪。
  大贞观主面不改色,翘嘴一吹,吹去了剑上血迹,插剑入鞘,负手而立,态度从容,飘飘然有神仙之慨。
  此一变化,使宾主双方的人物都大为惊骇,而矮仙更觉莫明其妙,以为大贞观主发疯了。
  这时,半僧子已经咆哮而来,窜到现场,扶起双怪,只见他们的背部露出,好像剥了皮的肌肉,伤处周围约计一尺,鲜血涔挥而下,衣裤尽湿。
  半僧子挥指如风,先点了双怪的止血穴道,再从身边摸出药膏,分别涂在他们的背上。
  同时,半尼子也已拿了纱布,飞奔而出,连忙替双怪包扎伤处。她的手法非常熟练,好像是护士出身的。她把手一挥,叫双怪回座休养。
  半僧子目露凶光,对着大贞观主高声问道:“你这牛鼻子,何故不问情由,出剑伤人?
  如果解释无理,莫怪我心狠手辣。”
  大贞观主淡然道:“因为双怪施展狡计,比赛有失公平原则。”
  半僧子怒道:“何处不公?”
  大贞观主道:“联背双怪,二首四手四足,背部连接形是二人,实乃一人,虽是一人,天生二体,是抑不是?”
  半僧子道:“是。”
  大贞观主道:“双怪练气,一精热功,一擅冷功,各臻化境,是或不是?”
  半僧子道:“是。”
  大贞观主道:“比热功时,一怪吐热气,沸己方之水,一怪吐冷气,阻对方水沸……比冷功时亦然,不是吗?”半僧子语塞。
  大贞观主接着道:“这样的比武是不公平的……”他停顿一下,举目向宾方座上的瞟了一眼,又道:“这种比赛,乃是魔方以二敌一,违反了魔方所应承的比武原则,因此,本公证人有权使用权力,以作惩罚。”
  半僧子道:“你为什么不早些指明,到事后才发觉,也不嫌迟。”
  大贞观主道:“双怪联背同坐,一正一反,反坐者使用回气功夫,察觉不易,确是本公证人失眼,但好在比赛尚未终场,现在查出,尚算及时,不知半僧子道友之意如何?”
  半僧子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言语,只是横目看着大贞观主,一言不发。
  大贞观主又接下去道:“本公证人挥剑伤人,名虽惩罚,实则施恩……”
  半僧子怒喝道:“住口!牛鼻子伤人流血,还说施恩,呀呀呸!”
  大贞观主哈哈大笑道:“道友何必生气,且听本公证人说出原因……联背双怪,天生残体,叠背为生,走路不是一进一退,即使横跨步伐而行,也殊为不便,这种怪样,令人发噱。如今本公证人慧剑一挥,使他们二体分离独立,行动自由,犹如常人,并且又除去了不雅的残废之名,当事人的心理将感恩不已,而你半僧子反来责问,是何道理?”
  半僧子听了,回头去看联背双怪,只见他们并肩——(不是叠背)而坐,面有喜色,于是半僧子回转头来,向大贞观主瞟了一眼,然后返身而走,后面跟随着半尼子。接着大贞观主缓步走到宾座陈巴前面,稽首道:“贫道未曾征求尊座同意,就下手伤了双怪道友,特来请罪。”
  陈巴起身道:“道友仁心仁术,何罪之有。”他边说边请大贞观主坐下,于是他们低声商量,这场赛事的善后问题,及继续比武的步骤。
  不久,大贞观主起身离座,走到武场中央与矮仙低声略谈数语。矮仙连连点头,随即匆忙走到普性座前,作了一阵耳语。
  须臾,矮仙回到武场中央,也与大贞观主交校了意见之后,宣布道:“刚才双怪道友与苦虚禅师的一场比赛,经过双方首座同意,作不分胜负论,同时软功一项,决定取消,不再比赛……”矮仙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举目环视双方人物都无反应,于是接着道:“现在比剑开始。”
  宾方出场的代表是双头圣女,从容地走到武场中央立定,面部毫无表情,四只美目朝着主座方向注视。普性派遣普济出场。
  一僧一女相隔二丈对立。
  普济乃是大招寺的得道高僧,在童年时,他姓王名昙,与黄衫客(原名黄元龙)情逾骨肉,后因世事变幻,各奔东西,王昙落发为僧,法名普济,黄衫客亦固屡逢异数,投入魔国,但这是三个甲子以前的事情。
  昔济精研佛学,并以剑术擅场。一甲子前,他在中洲吐剑成龙,收服了十大地魔,使他们改邪归正,名传地国。最近二个甲子以来,他修练更勤,剑术越精,但韬晦益甚,是以在空空部落谁也不知道他是个剑术高手。
  这次,普济看到双头圣女,目露晶光,煞气甚重,显然她也是精于剑道,必将以技制人,大发杀性。他环视本部落内,虽有许多剑士剑僧,却无一可与双头圣女匹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血,他不得不自告奋勇,向普性作毛遂自荐之举。当时,普性吃了一惊,因他想不到普济竟会自动争取这个差使。普性更想不到普济是二百余年前收服十大地魔的人,因当年这事是在中洲发生,江湖上传出消息,只说是个不知名的和尚所为。他虽也听到上代的祖师这样讲法,但年深月久,时代变迁,早已忘记得一干二净,所以当普济坚决要出场去斗名震魔国的双头圣女时,无怪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普性道:“比的是飞剑,不是儿戏,你知道吗?”
  普济道:“考衲知道。”
  普性道:“这事非同小可,不但是本寺的命运所系,而月也有关本部落的存亡,你知道吗?”
  普济道:“老衲知道。”
  普性道:“你有把握吗?”
  普济道:“副座放心,老衲尽力而为。”
  普性双眉一皱,略加犹豫,终于说了一句“小心!”准予普济出场应战。
  普济一出,众僧人无不惊异,几乎都不信任自己的眼睛,因为他们从未看到或听到普济修炼剑术,何况他只不过是个打扫佛地的老僧而已,满面皱纹,龙钟呆木,好像手无缚鸡之力,平时也为他们所瞧不起的。
  眼前,普济低眉合十,静立在双头圣女前面,一动也不动。
  双头圣女不屑地冷笑一声,道:“老和尚,报上名来。”
  普济这:“老衲普济。”
  双头圣女道:“老和尚,你高寿多少?”
  普济道:“三个甲子有余。”’
  双头圣女叹道:“堪称高寿遐龄,可惜自来送死,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普济默然静立,好像泥塑木雕似的。
  双头圣女接着道:“剑是凶器,还请你老和尚三思,如要性命,现在退下,也不算迟,等到本圣女出手,只怕你就要身首异处了。”
  普济安静地道:“女檀越之言,吓不倒老衲。”
  双头圣女工于心计,听了普济的话,并不发怒,只是四目炯炯发光,注视着对方面部,半响无语。
  过了一会,她终于又开口道:“老和尚,修练纯正,本圣女不忍心见到你惨遭凶亡,所以好言相劝……”
  普济立即插嘴道:“多谢女檀越的善意,老衲心领。”
  双头圣女闻言,面色微变,隐含怒意,虽未立即发作,但语气较为严肃,冷然道:“固执之人,胸境不广,修为有限,可悲可叹,本圣女并非爱惜你的生命,只是诛—无知老僧,有伤天和……”
  普济又接嘴道:“女檀越口口声声要杀老衲,只怕未能如愿,何况比武已定规例,双方点倒为止,不得伤人……”
  双头圣女喝道:“住口!双方比武,志在争胜,不得不各尽全力,施展绝招,刀剑无眼,谁能控制自己不伤人命?再者,这场打斗,事关邦国大计,并非友谊比赛,不伤人命,何以立威?所以,本圣女虽能尽量遵守比武规则,但算有失着,人有失手,若比武结果,发生死伤等情,请你老和尚休要见怪。”
  普济道:“老衲明白了,女檀越,你出手吧!”
  双头圣女一声娇斥,张开双口,吐出二道银色剑芒,分向普济的头顶罩下。
  普济心如止水,隐隐有金光护顶,静待剑芒射近他的脑门不到三尺之处,大吼一声,声如雷霆霹雳,响彻云霄,随即挥动右手,发出金芒,剑势如飞,阻住并且迫得对方的双剑退升高空二丈左右,三剑交击,铿锵之声不绝。
  普济的金剑烈焰融融,矫如旭日腾空,宛似游龙,双头圣女的银剑好比二条毒蛇,翩若流星泻地,寒光闪闪,前者虽将后者逼高二丈,但这是由于双头圣女一时大意,未将普济放在眼里,所以有此失着,直到金剑突击得手,她才惊悟那者和尚并非庸弱无能,于是镇定心神,先稳住了自己的剑阵,一边思忖策略,以便击败对方。
  普济出手顺利,精神大振,立即施展全力,剑芒增强,剑气愈盛,攻击凌厉,威势非凡,但见金剑龙飞,银剑蛇舞,倏进倏退,忽退忽进,双方的剑在空中纠缠不已。普济看到自己不能再将对方的双剑逼退,且已有恶龙难斗地头蛇之感,始知遇到了劲敌,未免心惊,不过,他知道自己若能专心应付,一时也不致挫败。
  双头圣女名列七十二南方魔煞之一,虽非剑道中的翘楚,但也不是低三下四之辈,若论造诣,打击上界的仙佛或许不足,而对付地国的普通神圣则绰绰有余。如今她发觉普济的金剑光芒闪耀,稳定性高,攻击力强,又见他沉着应战,毫无浮躁现象,知道此僧业已修成了仙佛与神圣之间的道行,似乎具有金刚不坏之体,心里微微吃惊,可是她自恃艺高,深信必能击败对方,好在她有双头二脑,一个脑子忙于对付昔济,另一个却闲着,于是就利用那闲着的脑子,想办法阴损普济。
  她知道这老和尚目前正在全力对付自己,心无二用,只要外界干扰,加诸其身,他必将因惊而动,因动而分心,则自己就可稳操胜券。于是她伸手从身边摸出二枚铁丸,向普济猛掷,去势似电,发出风雷之声。
  双丸一前一后,一正面,一斜面,正面的铁丸针对着普济胸膛,斜面的铁丸越过了普济的身边。
  当时,普济发觉那女魔煞掷丸射击,实施暗算,立即提防,他抓住适当时间,挥动左掌,把那枚从正面而来的铁丸接在手中,准备以牙还牙,反掷还敬,但对于另一铁丸既已斜越自己的身边,他认定对方发射方向并不准确,就不以为意,却不料它忽从他的身后无声无响地绕了过来。
  正当普济想要反手掷出掌中铁丸时,忽觉自己嘴巴一阵剧痛,吐出一口白血,原来它已被那枚从他身后绕过来的铁丸击中,并且打落了门牙三颗。
  这一变化,使空空部落方面的人们大惊失色,因为他们不但看到普济受伤,而且金剑电被双头圣女的双剑压低了七八尺,离开他头顶的上空丈余之处盘旋,摇摇欲坠,形势危急。
  普济连忙忍住痛苦,安心定神,企图反攻,可是真气已泄,力不从心,金剑已似强弩之末,又退下了三尺。他全身流汗,面色灰白,气喘不已,闭目待毙。
  胜败之局已定,双头圣女忽然收回了剑芒。
  这并非双头圣女生性仁慈,不忍伤害普济,她是由于上级关照:“不许杀戮流白血的和尚”,所以才放了普济一条生路,否则她只要再加一分功力,就可劈开他的脑袋了。
  当时,空空部落的人们对于双头圣女施展狡计,掷丸打伤普济,都很生气,群起反感,可是限于比剑规则,又不便拔刀相助,只得磨拳擦掌,怒目相视,或呐喊示威,直到双头圣女收回双剑,不杀普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于是转怒为喜,觉得这女魔煞性虽狡猾,尚有人性。
  当双头圣女的双剑离开普济头顶三尺之处盘旋时,他感到压力重重,自己的金剑危如累卵,随时有被削断之虞。由于生死权操诸对方之手,他闭紧眼睛,勉强地作出最后挣扎,同时已下了最大决心,等待死神降临。
  剑为百兵之首,世人斗剑,剑不离手,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凌厉的剑招一发,收回甚难,对方非死即伤,很难幸免,除非剑术练到了剑与心同的境界,才能随意收发。
  普济与双头圣女比剑,乃是最上乘的以气御剑之术,剑可离手,收发随心所欲,故名飞剑.功力高者,能在百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易如反掌,八仙中的吕洞宾即以此技擅场。剑要练到收发自然,随心所欲,谈何容易?即使是吕仙洞宾,当他的剑术尚未练到这种境界时,也曾误伤了对方的背脊,以致受到玉帝谴责,罚他肉背负剑。当时的世人以为吕仙的剑有鞘,其实不然。他的剑是插在他自己肉背之中,背肉就是他的剑鞘。玉帝这样罚他,暗警使剑之人,不可妄伤无辜。当然,后来吕仙又做了许多善事,心赎前愆,玉帝就赦免了他肉背负剑之刑。
  再讲普济在千钧一发之际,忽感压力消失,瞪眼一看,知道双头圣女收回剑芒,饶了自己的生命。
  他叹了一口气,也收回了自己的金剑,站起身来,合十向双头圣女作礼,不发一言,返身而走,离开了大寺,不知去向。
  这里,大贞观主与矮仙同时走到武场中央,由前者宣布双头圣女获胜。
  这时,普性也来了。他与大贞观主商量,要求再比一场剑术,原因是:(一)普济出场比赛,乃是他本人自告奋勇,并非出于普性的本意。(二)普性早已指定了不久之前才从邻邦赶到武场主座棚的普真出马,因为他是普性所佩服的古宫客卿,也是本部落剑道中的魁首。
  这要求随即获得宾方的陈巴与双头圣女同意。
  于是主方公证人矮仙宣布道:“第二场比剑开始!”
  普真双眉粗浓,魁梧奇形,身披红色袈裟,是个标准的高僧。他纵身高跃,从数丈高空轻飘飘降落地面,稳立武场中央,好像一座铁塔。于是大贞观主先给双方介绍,然后偕同矮仙与普性退立场边观战。
  双头圣女与普济比剑时,其实并未施展全力,只不过稳住自己的剑阵,不致败落而已。
  同时她故意使用狡计,掷丸取胜,旁观者都以为她的剑术与普济比较,只在伯仲之间。她若非暗施诡计,普济也不会受挫。因此,旁观者都失眼了。他们看不出那女魔煞隐藏实力,以诱后来之敌上当。
  这时,普真双目如火,向双头圣女看了一眼,傲然道:“听说你女菩萨使用狡计,击败本寺高僧,虽胜不武。”
  双头圣女四目炯炯有光,面现杀气,冷笑道:“兵不厌诈,能以策略取胜者便是高手。”
  普真大怒道:“以剑比剑,才是真本领,为何掷丸伤人,妄助本身剑术之不足,岂不有失身份,贻笑大方?”
  双头圣女又冷笑道:“你这和尚,只知一剑在手,以为天下无敌,不知除剑之外,本圣女的铁丸也好将你置于死地,相信吗?”
  普真忽然大笑道:“女菩萨何不立即一试?”
  双头圣女道:“何必心急,你等着瞧吧!”
  普真不屑地道:“谅你不敢再施故技。”
  双头圣女冷晒一声,也不回答。
  普真接着道:“女菩萨,还不发剑?呆着做什么?”
  双头圣女道:“先发剑的应该是你。”
  普真道:“本禅师代表主方,你是宾方,又是女菩萨,主不欺宾,男不欺女,为何要先出手?”
  双头圣女道:“本圣女乃是胜利者,岂能先发制人?”
  普真生性刚愎,好胜心强,听了双头圣女的话,非常生气,忍不住伸指发剑,剑气如虹,直射双头圣女的脑门。
  双头圣女张开右边的嘴巴,吐出一道匹炼,气势强盛,立即把来剑迎住,并且逼它退后三尺,二剑开始冲刺,在高空恶斗。双头圣女一看普真的剑气磅礴,极为霸道,但色泽不及普济的剑气纯正可爱,始知普真过去必仗此剑杀人无数,这就使她有了主意,决定先以单剑御敌,同时再想别的计策扰乱对方的心神。
  果然不出双头圣女所料,普真的剑术传自魔僧不老上人,攻势诡异谲奇,变化莫测,使人防不胜防,所以许多正宗剑士往往受其暗算,遭到毒手,而普真也挟技凌人,自称剑霸,从不饶赦任何与他斗剑之人。
  普真以前本是大寺的弟子,与普性同辈,精通密宗剑法,后为不老上人所诱,暗练霸道的剑术,犯了严重的杀孽,被上代的祖师逐出佛门,使他愤羞交作,于是反脸成仇,专与本教为敌,等到普性当权。为了安抚其心,不与大寺作对,就以重金聘他为古宫的客卿,赠赐土地农奴庄院牧畜,享受俸禄,并准许他娶妻生子,安居邻郡纳福,既是禅师,又是贵族,俨然一身兼二阶级。这次他应普性临时急召,匆忙地赶到武场,恰正是双头圣女收回双剑,不杀普济之时,所以他没有亲眼看到她与普济比剑的过程,也不知道她的实力如何?至于对方掷丸伤人,是他从普性口中得悉,并非目睹。
  这时,双方的剑气在高空激窜猛射,各显神通,一时不分胜败。
  普真志在逞能,运剑横冲直撞,光芒爆发,忽上忽下,乍左乍右,毫无规律地打击双头圣女的银剑,显然他争胜心切,已施展了浑身解数,对付敌人。双头圣女志在藏巧显拙,隐蔽实力,并不急于求胜。她处处避重就轻,敌上我下,敌左我右,避免与对方硬拼,但绝不容许对方侵入自己的剑阵之内,往往在有意或无意之中,施出凌厉无比的剑气,迫退普真攻击,且继续进袭,使他不得不退剑自卫,暂取守势。
  二剑空战良久,势均力敌,一时难判轩轾,暂无荣辱。
  可是静立场边观战的普性已觉情势不妙,因他看到普真的剑劲已不及开始时那样的强盛,攻击力也不像出手时那样的霸道,而其本人却因久战不胜,大有不耐烦之感,似乎动了肝火,显然这是犯了兵家的大忌,后果堪虞,而双头圣女则心气和平,态度安静,毫无急躁现象,彼此比较,后者已占上风。
  于是普性伸手作势,以指指心,暗示普真镇静,沉着应战。
  普性一举一动,给双头圣女另一个头上的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她非常生气,立即张开嘴巴,吐出一道剑芒,快如闪电,直射普性的和尚头.普性不虞变生顷刻,大惊失色,正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主
  座棚中射出一道剑光,迅速无比,抵住了双头圣女的银剑,但来剑一发即收,又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条黑影飞跃而至,拉了普性退入主座棚内。
  原来救走普性的黑影就是那个披头散发,满脸油迹,衣衫破烂,邋遢非凡的无名中年怪丐。他在卑田院受到大寺供养多年,今日救了普性的性命,也算是报恩吧!
  双头圣女发觉那怪丐的剑气纯正异常,功力深厚,知道此人也是剑仙之流,所以也就适可而止,收回剑芒,不去追击,何况普性的鬼祟动作,业已被自己揭发,使他面目无光,也是一件快事。
  普真得到普性的启示,连忙收住心神,全力应战,才能稳住自己的剑阵。
  这时,场边棚角鬼魅地出现了一个瘦小老僧,双目深凹,面似黄腊,嘴唇微动,似在说话.
  普真的耳朵里忽然听到声音,知道这是师父不老上人蚁语传音,于是精神大振。
  不老上人道:“这个丫鬟根基极好,为师看中了,想收她为徒……你把她引到五十里外的石首谷,让为师征服她。”
  普真也以传音入密之术问道:“师父,如何引法?”
  不老上人道:“你不会动脑筋吗?快想办法……如果她做了我的女弟子,也就是你的妻子了。”
  普真听了,心中大喜,道:“多谢师父成全。”
  过了一会,普真没有听到回音,知道师父已经走了,于是举目对着双头圣女仔细观察,觉得她的二个面貌都生得端正美丽,双峰高耸,身材窈窕,不免多看了几眼。
  忽然,普真想入非非,暗忖道:“此女虽有双头,倒也不错,但不知她的下体是否也开着二个户口……”
  普真胡思乱想,猛然被一连串“铿锵”之声打断,使他大惊失色,全身冷汗直流,原来自己的剑芒已被对方压低三尺,连忙收心反攻,经过数次大力冲刺,才恢复了失去的阵地,可是再也攻不过去。
  这时,普真心生一计,启嘴道:“女菩萨剑术高明,真是本禅师的平生劲敌。”双头圣女并不回答,对于普真恭维的话,犹如秋风过耳,坐他放屁。
  普真接着道:“不过,可惜得很,可惜呀,可惜呀!”双头圣女也不理睬,只管自己运气使剑,向对方寻疵摘瑕,准备乘机施展余力,一击得手。
  普真一边努力稳定剑阵,一边哈哈大笑道:“剑术虽称高明,可惜真气不继,枉然生着二张嘴巴,却不敢说话。”女人气量狭窄,最忌别人指出她的缺点,所以当她听到普真的话,不禁怒气冲冲,娇声斥道:“你这和尚,信口雌黄,如食麦糕,本圣女战有余力,不屑与你斗嘴。”
  普真听到对方开口,不由暗喜,随即道:“不过,本禅师也有可惜之处。”
  双头圣女问道:“你这和尚有何可惜?”
  普真道:“本禅师的剑术利在远攻,可惜这里武场太小,使剑不便,威力大为减低,否则的话,你女菩萨的剑只怕早已被我削断。”
  双头圣女冷笑一声,道:“未见得。”
  普真道:“不但如此,而且你女菩萨的另一个脑袋也已给本禅师劈了下来,捧在我的手中,欣赏欣赏,或者将它当作皮球踢着把玩,倒也有趣。
  双头圣女一听对方又指出她的天残,且说话下流,不由大怒,一边心里暗想,“这贼秃邪恶之极,已有可杀之道……不过,这里杀人,限于规律,恐遭物议,何不将他引到偏僻之处,杀之无赦……”
  她打定主意,开口道:“你这和尚的意思:远攻可以胜我,是吗?”
  普真傲然道:“当然,那还用说吗?”
  双头圣女道:“那么,你要怎样?”
  普真故意激起对方的怒气,不屑地道:“本禅师说出来,只怕你女菩萨胆小,不敢领教。”
  双头圣女哼了一声,冷笑道:“岂有此理?”
  普真道:“如果你女菩萨真的有此胆量,本禅师提议寺外旷野,地势平坦,有利远攻,那处就是女菩萨到西方极乐世界的起点。”
  双头圣女听到普真提议寺外旷野,正中下怀,暗忖道:“这贼秃自寻死路。”
  她故作犹豫不决之状,回头向陈巴看了一眼,只见陈巴微微点首,于是她对普真道:“好!”
  接着普真与双头圣女同时收回剑芒,并取得大贞观主与矮仙的谅解,让他们到郊外远处,继续比剑。
  这里尚有二场比赛,双方公证人虽无法抽身同去,但陈巴却派遣半尼子,普性派遣奕静,分别前往旁观。
  普真态度跋扈,也不向普性请示意见,甚至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傲然地驾起剑光,势如长虹,凌空飞向寺外旷野,于是双头圣女也御剑腾空,追踪而去,后面乃是半尼子与奕静所驾的二道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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