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鬼国春秋——白无常与活阴差
2025-06-22  作者:楞严阁主  来源:楞严阁主作品集  点击:

  活阴差是人中之鬼,也可称为鬼中之人。
  阴阳子乃是妖魔国东南方鬼煞之一,职位仅次于鬼煞指挥计真,后者的官衔为二级元帅。
  当阴阳子尚未成名时,寄寓逍遥岛,仰观人情,俯察鬼事,谁也不知他精通阴阳之理,深知鬼神之道,又是半人半鬼活阴差罗炎的好友。
  罗炎年已古稀,在逍遥岛黄大仙宫担任活阴差四十年,屡建奇功,深得当地正神黄大仙器重。不过人到晚年,精力衰退,他数次要求告老还乡,但始终未蒙批准,除非他能物色一个适当的替身。
  阴阳子虽也曾暂充他的替身,代赴冥府公干,可是他不愿久与鬼神打交道,只不过在好奇心驱使的情况下,偶然逢场作戏,客串一二次而已。
  若非罗炎素知阴阳子为人诚实可靠,也决不肯让他去客串活阴差。
  活阴差的资格限制极严,必须经过多次考验,并非人人可充此职。如果一个人不是品学兼优,武功卓绝,待人接物,手段圆滑,锄强扶弱,态度严正,知己知彼,能屈能仲,休想问活阴差之津。因此,罗炎要想发掘这种人才,作其替身,真是谈何容易!由于他历久未能如愿,不得已只好求助于阴阳子,希望对方代为物色。
  当然,活阴差人才,并不是完全没有,但可遇而不可求而已。
  过去,阴阳子几次发现这种人才,可惜听到活阴差职业,都不感兴趣。
  一日,阴阳子邂逅了散人王行。
  当时。他们二人虽已入籍魔国,彼此却寂寂无名,而鬼煞和散人的头衔却是以后才封赠的。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双方都感到非常高兴。
  于是阴阳子邀请王行同到餐馆,相对而坐,点好了酒肴,前者虽不善饮,但因酒逢知己,就非破例陪饮不可。
  他们开始畅谈。
  王行问道:“阴阳子,你怎会到这儿来?”
  阴阳子道:“我在这儿已经混过二十年了。你呢?”
  “我来此寻访一位旧时的所欢。”
  “有否寻到?”
  “没有”
  “是怎么一回事呢?”
  “唉!一言难尽……过去,我与她已有婚姻之约,准备择日成亲,不料好事多磨,她突然无故失踪。我在百思不解的情况下,立即奔走天涯,到处探查,但遍寻不获,连生死存亡的消息也没有,使我徒呼奈何。多年后,我虽已另娶,却依然未能对她忘情,立誓要查明她的失踪原因、否则我这颗心是不会死的。最近有人说她在逍遥岛。因此,不远千里,到这里来,可是经过了二个月多方寻访,又无法获悉她的下落,使我劳而无功,不免愁肠百结,日夜不安。”
  “咳!有这种事?此女姓甚名谁,想来她必是个贤淑美丽的姑娘,才能使你如此迷恋不巳。”
  “她叫孟英,小名玉娟妍,容貌端正,品性善良。说老实话,我并非迷恋她的姿色,但我必须要查明她弃我而去的真正原因……
  在我的预感中,她似乎是中了奸人之计,或已为歹徒所害,不然的话,她决不会离开我,如果说她已死亡,何故多年以来,她的灵魂从未托梦给我?如果说她尚在人间,为什么我不能寻到她,而她也始终未来寻我呢?唉!生死存亡,将信将疑,怎不令人忧愁?”
  “或许是她已另有归宿,故意避开了你。”
  “不、不会的。我有信心,只要她还有—口气存在,必定会来寻找。不过,假如我真的知道她已有了归宿,我也就放心了。”
  “王行,既然你对她有如此坚定的信心,那末,这件事就要牵涉到她尚在为人,抑业已作鬼的问题了。”
  “阴阳子,依你看来,鬼之为物,有呢?还是无呢?”
  “毋庸置疑,鬼一定是有的。”
  “不知你有什么根据?”
  “当然有所根据……在这个世界里,人,神和鬼是分不开的。
  简单地说,不害人的人就是神,害人的人即是鬼。你只要睁开双目,仔细观察,就能看得清楚,到处多的是活神。也多的是活鬼,不必再向天堂祷神,地狱问鬼。此外,人死了之后,他的灵魂也可能成神或鬼,但他只不过是死神或死鬼而巳。”
  “人有好歹,听说鬼神也有善恶正邪,是吗’”
  “对!好人死了就变善鬼,至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似乎是指恶人而言,因他到临终之时,才讲善话。表示懊悔,可知其平生所讲的都是恶话,这种人,即使死了变鬼,也是恶鬼……若论正神邪神,事实上也很难区别,不过,像瘟神那样,对人类有百害而无—利,应该归纳于邪神一类,风伯雨师如能行使风调雨顺的权柄,有利民生,便是正神,反之,狂风暴雨,伤害生灵,他们就变成邪神了……总而言之,古人以神道说教,无非警惕人心,劝人为善。”
  “不过,我王行对于鬼神,只在半信半疑之间,因我并未亲眼见过鬼神。”
  “鬼神之道,自在人心,这是唯心的东西,不必说有,也不必说无,但心中有鬼,即有鬼,心中无神,即无神,不必要亲眼目睹,看到鬼神……为人不做亏心事,鬼畏而避之,神敬而远之,则此人也,到处有路可走,无往而不利,何用辩沦鬼神的有无!”
  “阴阳子,假定真的有鬼,或真的有神,他们的组织如何?”
  “你说假定,我也就说假定……我先讲鬼,人死了就变成鬼,鬼有鬼国,或称幽冥国,元首是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在他的领导之下,有十个阎王,和许多神官鬼吏,神差鬼使,例如催命判官,追魂太岁,赏善司,罚恶司,开路先锋——俗称鬼王,城隍,土地,丧门吊客(即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獠牙赤发,黑脸青面的鬼卒,以及急脚子等,他们管理亿万鬼魂……”
  “人已死亡,变成了鬼,还要那批神官鬼吏管理作甚?”
  “他们要清算群鬼生前罪行……”
  “那不是和阳间的官吏审判犯人一样吗?”
  “差不多!可能阳间官吏是效法幽冥地府,不过,有时前者还要变本加厉做得再进一步,比阴官清算死鬼更为残酷。”
  “我不明白,怎么再进一步,更为残酷?”
  “冥官清算群鬼,大致上实事求是,赏善罚恶,尚称公平合理,但世间的恶官酷吏则不然。他们为了本身利益,审判罪犯,往往甘冒不韪,藐视法律,颠倒黑白,认善为恶,也有一人被其清算,家属也连带受累。不仅如此,另有一些恶毒的官吏,竟然以活人的身份,越权清算死人。”
  “唔,他们的用意确是如此,不过,我们休谈这种问题,以免招惹物议……刚才你说:
  幽冥地府清算群鬼,赏善罚恶,都报分明,那么,鬼国阎王怎样赏善,如何罚恶?
  “在黄泉路上,生前善人,褒衣博带,山鬼使执幡接引,稳步经过金桥银桥。生前恶人,死后孽魂,赤足蓬首,肩背枷,手带铐,被鬼卒鞭打着,无可奈何,战战兢兢地向奈何桥上走去。”
  “什么叫做奈何桥?”
  “奈何桥是一条独木桥,桥阔五寸,高百尺,长千丈,桥上阴风怒号,寒透肌肤,毒雾惨澹,腥气刺鼻,桥下浩浩江涛,色赤如血,急流汹涌,浊浪排空,声如雷轰,震耳欲聋。
  当此之时,那些胆小的新鬼孽魂,早已吓得浑身颤抖,双腿发软,寸步难行,但前有牛鬼,后有蛇神,手持铜棍皮鞭,三步一鞭,五步—棍,强迫那批生前恶人,打上奈何险桥去,偶一不慎,失足跌下,魂沉血涛,水不超生……”
  “此外,幽冥地府还有什么赏罚?”
  “听我说下去……新鬼初到地府,先由掌案判官查明其生前善恶之后,善鬼即被送到赏善司接待,根据生死天禄簿评论功绩,应投胎的入世为人,应封的去做神祇,应赏的去受鬼禄。至于生前恶人,死后孽魂,则由罚恶司处理,经过判官审问,罪孽小的,略施苦刑了事,罪孽大的,打入十八层地狱,包括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碓捣狱,车崩狱,磨推狱,寒冰狱,脱壳狱,抽肠狱,油锅狱,黑暗狱,刀山狱,血池狱,阿鼻狱以及秤杆狱……不论新鬼旧鬼,善鬼恶鬼,都要经过轮回,才能转世。”
  “轮回!什么叫做轮回?”
  “轮回共有六道,凡转世的鬼魂必须经过轮回,于是所有一切众生之类,分别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各进其道,行善的迎入仙道,尽忠的送入贵道,行孝的请入福道,公平的导入人道,积德的引入富道,恶毒的打入鬼道……所以,今世是胎生的恶人,下世必定是卵生,湿生,或化生了,但或许也是胎生,不过这是畜类的胎生。”“我不明白,试问是谁主宰轮回?”
  “第十殿的转轮王。”
  “那么,另外的九个阎王不知是怎样称呼?”
  “第一殿到第九殿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工以及转轮王,号称十殿阎王。”
  “他们姓甚名谁,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第五殿的阎君是包拯,另一个是姓魏的,但名字不详,其余阎王的姓名待查。”
  “为什么今世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前世的事,包括你我在内?”
  “鬼魂在转入轮回之前,必须送到孟婆亭前,免费赠饮或威胁强灌一杯迷魂汤,因此。
  鬼魂转世为人,就忘记了前世的事……
  不过,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
  “偶有生性狡猾之鬼,到了孟婆亭前,假装喝汤,其实并未咽入腹中,又乘神差鬼使疏忽失眼之际,把汤吐在地上,因此,到了阳间投胎为人之后,他就依稀记得前世的事,且又能讲出阴间的见闻。”
  “阴阳子,你知道鬼国的事情那么多,想来是那个未饮迷魂汤的投胎鬼告诉你,是吗?”
  “不;另有来源。”
  “可否见告?”
  “可以,我有个做阴差的朋友,姑隐其名……”
  “原来是那个阴差朋友告诉你的……”
  “不,不是他告诉我的。”
  “那么,是谁?”
  “王行,我讲话,你听着,不要插嘴……我的朋友担任活阴差之职,有一天,偶染时症,吐泻交作,无法走路,但当时黄大仙宫适有一件紧急公文,务必火速投递阴司,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就请求我代为效劳。”“你到过阴间?”
  “由于友情难却,我代理一次阴差,不过,几乎闯了大祸,回不到阳间。”“噢!真的吗?”
  “事情是这样的……当我答应效劳,他就勉强起床,替我穿戴长袖阴衫和阴帽,并且给我一袋鬼钱,同时千叮万嘱,叫我在阴间路上切勿多管闲事……我拿了公文,放在身边,忽觉体轻如燕,身不由主,飘飘然随风飞行,好不快乐……不久,我看到前途阴雾甚浓,黑暗中显呈着微弱的亮光,路面泥泞如浆,足踝尽没,更兼高低不平,崎岖难行,又见来来往往的黑影很多,大家各走各,路,互不招呼。当时我心里想:这可能是阎王路,而那些黑影必是鬼魂无疑……忽然,前面传来一片神嚎鬼哭之声,非常惨厉,又听到一阵奔马腾跃之声,自远而近,但见路上鬼魂纷纷趋避道旁,我也随众奔逃,偶—不慎,失足堕入浅沟,好在沟中无水,接着又有四个鬼魂也跳进沟里,个个扑在我的身上。我觉得鬼身冷冰冰,但鬼体甚轻,充其量还不到十斤重。所以我对这种负荷,毫不吃力……俄顷,马队飞驰而过,只听得群鬼中发出—个声音:“大家小心!鬼王出巡,”不料声音才停,那马队去而复返,并且发出大声叫喊:“有生人气……有生人气,快查,查……查……”
  “阴刚子,你被鬼王查出了吗?”
  “没有……我听到他们这样叫喊,心里明白,连忙摒住呼吸,蛰伏沟底,不敢稍动……
  忽然,耳边传入—个很轻的声音:老友!你尽管呼吸,因为,我需要一些阳气……”
  “阴阳子,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那是扑卧在我身上的鬼魂中之一说的……于是我缓慢地呼吸,呼出的阳气都给那四个鬼魂抢着吸去了……马上的鬼官们查来查去,查不到我,终于说了声:奇怪,奇怪……之后,呼啸着驰骋而去……等到鬼官们远离现场,那四个鬼魂都立起身来,我连忙爬出浅沟,继续走路,可是那些鬼魂却跟着我走,不肯离去。我一看形势不对,还是自己识相,立即从身边摸出一袋鬼钱,也不知道数目多少,悄悄地捞一些分别塞在四鬼的手里……
  好在他们并不争多论少,见钱就走……”
  “你有否看清楚他们的相貌如何?”
  “鬼脸儿有什么好看?不过,我在糊里糊涂中,似乎发觉他们的面孔只不过是圆圆的一团黑影而已,耳目口鼻完全看不出来……”
  “你有否看清楚那些鬼官的相貌?”
  “在那时,我心里虽不害怕,但却没有闲情偷看,因此,他们的面长面短,我都不知道,何况我的身形已被那四个鬼友掩护着,即使我当时要想看鬼官们的容貌,事实上也无法如愿,”
  “后来的情况如何?
  “后来,我走完了长约十里的阎王路,接着就走黄泉路了。”
  “黄泉路是怎么样的呢?”
  “你听我说下去……阳间的人都以为黄泉路上必有黄色的泉水,但其实不然……”
  “哦,黄泉路上没有黄泉?”
  “黄泉路上黄沙遍地,发出热气,万分难受,幸亏我穿着皮靴,总算脚底不曾烫出泡来……”
  “喂!阴阳子,听说鬼是没有脚的,是吗?”
  “那是世俗误传……鬼和人一样,也有两只脚。”
  “何以见得?”
  “因我看到有些鬼魂,赤脚走路,被热气腾腾的黄沙烫得哇哇大叫。”
  “哦,原来如此……你说下去。”
  “黄泉路很短,据我估计,不过三五里而已。我的脚步跨得很大,走路又快,所以它不经我一走,就走完了。”
  “过了黄泉路,还要走什么路?”
  “过了黄泉路,就无路可走。”
  “什么道理?”
  “只有一座桥。”
  “过了桥呢?”
  “鬼门关到了。”
  “鬼门关是怎么样的?”
  “提起鬼门关,真是可怕极了。”
  “怎么可怕?”
  “唉!我阴阳子,天不怕,地不怕,独怕鬼门关……”
  “哦!你倒说说看。”
  “我远远望见鬼门关三个金字,字大如斗……它是一座大城,高约二三十丈,关门大开,阴风萧萧,鬼影重重,成群结队的鬼魂都被牛头马面押入关内。群鬼披头散发,哭声震天,悲惨之极。
  神差鬼使哗啦哗啦,呼么喝六,甚至对付群鬼,拳打脚踢,丝毫没有人情味。当时,我懊悔;不该代友送信,现在,我阴阳子也要进鬼门关了……接着,我又暗忖道:‘进鬼门关,还是不进去?’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忽见一个像歪头申公豹那样的人从我的身边匆忙地走过,使我心里不禁—惊,此人非谁,乃是‘竹友’钟某。他怎么也会到这里来?我正拟赶上前问活,忽被许多鬼群拥挤过来,阻住去路。使我无法如愿于是我高声叫唤,钟某人!但他似乎没有听到,只见他蹒跚地走过鬼门关去了……由于我叫唤惊动了一位神差,他毫不容情,抓住了我的阴衫后领,拉拉扯扯。拖到路旁静处,喝道:“我早巳注意你了……你这厮是否天国派来的间谍?’……”“阴阳子,我不懂,那神差怎么会把你当作天国的间谍?
  “王行,你有所不知,鬼国现在已受妖魔国控制,他怀疑天国派遣间谋,渗透鬼国……”
  “噢!那么,你怎样回答?”
  “我回答道:‘不,我是活阴差,’他又问:‘既然你是活阴差,为什么朝着鬼门关的路上走?’我回答说:‘我第—次到阴司来,不熟识路径,请你指示,’他问我来干什么?
  我说是来投递公文……于是他就领着我走另外一条支路,到了判官衙门,呈交公文,收取了回单,回路经过银桥河边,不料那个跟随在我身后的神差,把我一推,推入河中……我骇极大叫,忽然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发觉自己睡在床上,吓得浑身冷汗,衣衫尽湿,全身好像是在水里浸过那样的湿……”
  “这倒是怪事……那么,你在阴司看到的那个叫钟某是否安然无恙,在世为人?”
  “后来我听到消息,此人已于那晚因病去世。”
  “有这样事,那简直是怪上加怪了……阴阳子,你是否知道那黄大仙的公文里讲些什么?”
  “不知道,我怎好私拆公文?”
  “黄大仙宫为什么要和阴司打交道?”
  “逍遥岛的黄大仙宫等于地国中洲的城隍庙,俗称邑庙,黄大仙是封了神的阴官,身份像菩萨一样,也是阴司的地方官,职位很是祟高。”
  “为什么逍遥岛没有城隍庙?”
  “可能是因为本岛没有城圜,所以没有城隍庙,不过,黄人仙宫的地位和城隍庙是一样的。”
  “城隍庙的组织和城隍老爷的任务如何,你知道吗?”
  “城隍庙是设立在阳间的阴司衙门,它是被阳间地方官和老百姓的心目中所公认,或默认本地有这样的一个阴官。都市里的城隍称为大城隍,或都城隍,县里的城隍称为小城隍,或县城隍,犹如帝王时代的巡抚县令。都城隍有权指挥县城隍,而城隍老爷,除了管理阴司的鬼魂案件之外,似乎还能兼管阳间的地方官员,和接受含冤负屈老百姓的申诉,冥冥中他会吩咐部属三班六房,抓鬼惩人,归案究办,同时他在暗中监视,使地方阳官内心里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忌惮,于是不敢过份为非作歹,以免有伤天理,遭受阴官清算,而加以恶报……
  所以,在过去时,当地新官上任的前一日,或后三日,该新任阳官照例携带供品,到邑庙去,叩头恭拜城隍老爷,并默默祝祷,保佑自己官运亨通,地方平安……
  有时,阳官遇到地方上出了一件辣手的无头案子时,主犯逃匿无踪,或不知谁是主犯,以致悬案难结,于是这阳官往往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斋戒沭浴,谨备祭品,亲赴邑庙祷告,或借住一宵,恳求城隍尊神赐予一梦,在梦中指示破案方法……这就是城隍的神威。”
  “城隍会不舍显灵托梦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那地方官当夜做了一个巧合的梦,使他依靠了它而得到破案的线索,那就算是城隍显灵了……不过,也可能他一夜无梦,毫无所获,那只得怪他自己祷告不够诚心,触犯了城隍之怒,罚他徒劳无功。”
  “唔,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神道说教,用意不坏,但地方阳官都是知识分子,怎么会去求助于鬼神呢?”
  “你不知道,做官的人,比较匹夫匹妇更加相信鬼神。”
  “为什么?”
  “因官场中人不免多做了一些亏心的事……他们不怕活人,只怕鬼神,怕鬼来缠身寻仇,只得求神呵护。”
  “想起来或许是这原因……喂!阴阳子,阳官衙门分设三班六房,为什么阴官城隍也有这样的排场?”
  “我刚才已经说过,城隍庙是设立在阳间的阴司衙门,阴司的事情和阳间—样多……举例说明,假如本庙属下弟子张某业已注定今夜三更天禄当尽,阎王派遣黑无常在今夜三更前去招魂,但黑无常照例在事前先到当地城隍庙投递招魂公文,经过城隍老爷查阅无误,并在公文上签证,于是前者就准时去招张某的魂灵,否则门神可以干涉,甚至有权阻差办公。黑无常依照合法手续招魂后,张某寿终正寝了,接着黑无常押送了张魂到张氏祠堂备案。张氏祠堂是张姓上代祖先鬼魂集会的地方,张魂拜别上代祖先后,又被黑无常领到城隍庙,由神吏验明正身,最后即桩带赴阴间的鬼门关,由当案判官清查张魂生前的善恶事迹……又假如本庙属下某户的妇人有喜了,阴司早已准备了某鬼,由白无常带领前往投胎为人,其手续也很麻烦,大致上要经过城隍签证和某户祖先的祠堂备案……死生大事,不可草率,否则,黑白无常手握生死大权,就能利用职权,贪赃枉法,使死者欲其生,生者欲其死,那还成什么世界?此外,城隍还要委派神差鬼使,驱逐或捕缉野鬼恶神,保护地方安全;交接邻县城隍,以便阴司阎王和东岳大帝等各通消息,互打交道,审问善恶案件,记录后下子弟的功过,治疗鬼神病症,预防瘟疫,以及修补神路鬼径等等,但他也无法事必躬亲,必须依靠三班六房,分工合作了。”
  “这样说来,城隍也是忙神……不过,我不明白,普天之下,生死之事那么多,黑白无常二鬼如何来得及做?”
  “你以为阴司只有一个黑无常和一个白无常吗?……佛家涅磐经:‘是身无常,念念不住’,所谓无常者,即无常也……”
  “阴阳子,我不懂。”
  “我来讲给你听……阴司有千千万万个神差和鬼使。假如今夜阎王或当案判官派甲鬼使去招魂,该甲鬼使今夜就成为黑无常了,但明天派乙神差去送生,那乙神差明天就暂充白无常了……如果后天又另派丙鬼使招魂,或丁神差送生,那丙鬼使和丁神差就是后天的黑无常和白无常了……换言之,当值的鬼使神差,担任招魂或送生职务的,就叫做黑白无常。有时适逢许多人同时死,或许多人同时生的案子,阴司就要派出许多鬼使和神差,差担任黑白无常,所以‘无常’者,井非固定的鬼使神差,也不是做‘无常’的就永久做‘无常’。将来你我死后做鬼,如被阎王封为鬼使或神差时,那么,你我都有当值做黑白无常的资格……这样,你明白了吗?”
  “不大明白。”
  “还不明白?”
  “‘无常’字的意思明白了,但为什么‘无常’之上冠以黑白?”
  “幽冥地府以黑色为丧事,乃不祥之兆,主死;以白色为喜事,大吉大利,主生。因此黑无常必须由鬼使担任,而做白无常的则非神差不可,二者绝对不得混淆调派,否则死生反常,大出乱子,那不是好玩的……又因此,如果阳间的夜归人不幸与黑无常邂逅,其人非死即病,反之,如果你走夜路,碰到了白无常,只要胆量大,勇气足,把他抱住不放,那么,你的运道来了……”
  “哦,什么运道?”
  “向他求财。”
  “白无常不是财神,向他求财有什么屁用?”
  “你不知道,王行,你若开口向则神求财,可能枉费唇舌,徒劳无功,因财神生性吝啬,惜钱如命,一毛不拔,他怎肯舍施分文给你?倒是白无常,有求必应,一见生财,你至少可以发一笔小财。假如你的手法敏捷,能够抛白无常的‘丁公’,那就是摘下了他的长形高帽,抓住它,不还给他,作为要挟,那么,你就可敲他一下竹杠。结果他一定就范,与你讲数,并自动奉送一笔可观的财物给你……”“白无常的钱是哪里来的?同时,我也不懂,他是神差,怎会忌惮阳间的俗子凡夫”“你问得好呀!黑无常俗称丧门,白无常的另一名称叫做吊客。顾名思议,白无常双目流血,口吐长舌,分明是个吊死鬼,这是从世俗的画影图形中可资证明。大约在中洲部落帝王时代的唐朝,阴司白无常护送一个鬼魂到黄家去投胎为人,注定此人必须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诞生,但他在中途遇到—个阴阳术士,因此耽误了正事……”
  “怎么?他与那阴阳术士是朋友,还是仇人?”
  “井非仇人,却是同窗好友,但他们之间有着—段恩怨……”
  “哦!什么恩怨?”
  “你听我讲下去……那白无常生前姓戚,曾为这个阴阳术士向别人代借了一笔债,作为游学的川资。不料后者一去五年,音讯全无,债主催逼甚紧,但戚某因还不出钱,就自寻短见,上吊身亡……阴司阎王怜其为友轻生,义薄云天,就封赠神差名义,委任白无常职位……”
  “现在他们狭路相逢,白无常理应报怨。”
  “不,白无常自恨命该如此,不想报怨。”
  “他生前是个好人,死后亦作好鬼。”
  “他见到阴阳术士,心中大喜,一时乐极忘形,连忙现身趋前,以便招呼叙旧。哪里知道,他—现身形,就出事了……”
  “出什么事?”
  “明月之夜,半夜三更,那阴阳术士忽见路上出现了一个头戴白色高帽,身穿白衫,双眼流血,口吐长舌的鬼魂,急步向前奔来,不由大吃一惊,但他深请阴阳之道,连忙施出法术,镇住了白无常,使其弹动不得……”
  “怎么,那阴阳术士企图恩将仇报,岂有此理?”
  “不,后来那阴阳术士问明了这白无常原是他的好友戚某,并知戚某是为他而死,不禁悲从衷来,一边放声大哭,一边从身边摸出短剑,向自己的胸部刺去……”
  “哇!那术士为人倒也不错,可惜他也自刎了。”
  “不,他没有死。”
  “那一定是他假装自刎。”
  “不,他是为人所救。”
  “谁是救星?”
  “一个小偷。”
  “小偷?怎么拦路会窜出小偷来?”
  “小偷正想去做没本钱的买卖,不料一时内急,就进入路旁公厕出恭……所以他对厕所外面的一切情况,听得明明白白,看得清清楚楚。当他看到那阴阳术士正拟拔剑自刎,就拼命地窜奔出来,在千钩一发之际。及时阻止了悲剧的发生,但他的肛门口还遗留着一小段半进半出的臭屙,来不及撒出,便去救人。”
  “啊,还好……结果呢?”
  “结果,那阴阳木士没有死,原来他已经学成本领,并在外乡发了大财,身边带了金银,另有数目庞大的银票,披星带月,急于回乡,要去拜访好友戚某,准备有福同享,以报旧日恩情……”
  “好,总算那术士尚有人性,戚某死也瞑目……不过当那术士正想要拔剑自刎,为什么这白无常戚某呆立前面,不加阻止,却待小偷来救?”
  “可能当时白无常已被那术士镇住了身形,行动不便,也可能是术士太过鲁莽,急于自杀,忘记了解除白无常的禁制。”
  “唔,讲下去!
  “那阴阳术士对于戚某为他而死,感到万分悲痛,于是从身边拿出—枝阴阳笔,随手在‘无常帽’上写了四个字:一见生财……”
  “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彻了世事变幻,人生泡影,接着把身边所有的财物全数存入神库,都归那白无常自由支配运用……”
  “喂!阴阳子,不要胡言乱道,白无常是阴司神差,怎好使用阳间通行的金钱?”
  “我没有讲错……当然这白无常自有使用这笔钱的办法……”
  “什么办法?”
  “白无常先去还清他生前欠人的旧债,当然那小偷也得到了好处,据说他在—夜之间无端端发达了,此外,白无常又自定规章,以后阳间之人,如能见到白无常者,一律赠送财物。”
  “依照你的说法,那小偷是第一个得到白无常好处的人,是吗?”
  “是。”
  “那么,除了那小偷之外,是否另有别人曾经见过白无常?”
  “当然有。”
  “阴阳子,我也想去看白无常,不知有否这样眼福?”
  “嘿,白无常不会随便与你相见,过去看到白无常的人不是孝子贤孙,便是善士好人,否则他怎肯现出身形,给他们看到?”
  “哦,原来如此那阴阳术土放弃了全部钱财,不是变成了穷光蛋吗?”
  “他看破红尘,自去修道,还要身外之物作甚?”
  “他有多少钱财存入神库,你知道吗?”
  “确数不详,但谣言传说,依照目前币值估计,再加上一二千年以来的利上滚利、至少有九千亿吉利部蓓的英镑之数。”
  “哇!那简直是天文数字厂!”
  “不错,是天文数字……”
  “喂!阴阳子,那白无常护送鬼魂到中洲部落黄家去投胎为人‘由于中途耽搁,直接推后了婴儿出世时辰,间接影响了婴儿命运,他岂非犯了失职之罪吗?”
  “不错,这桩事情后来弄得非常之大?”
  “嘎,大得如何程度?”
  “当那自无常戚某走到中洲部落的黄家时,婴儿已经呱呱坠地,反使他所送去鬼魄无胎可投。”
  “为什么?”
  “一个混世魔王早已抢先投胎,鸠占鹊巢,使那白无常进退两难,束手无策……”
  “有这种怪事?……哪里来的混世魔王,竟敢宾夺主位?”
  “他是妖魔国下凡的……也是通天教主的杰作之一。”
  “啊…为什么阎王不再另派黑无常去把那黄家婴儿的魂灵勾了出来呢?”
  “木已成舟,阎王业已无能为力了。”
  “那么,黄家的孩子后来有何作为?”
  “他就是杀人如麻的黄巢……”
  “不得了!……在那时,难道阎王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时白无常据实报告阎王,阎王大吃一惊,连忙转禀幽冥救主地藏王,再由地藏王上奏天国王皇大帝……”
  “让我先问—句,玉帝为什么让黄巢杀害那么多的人?”
  “这只好说是天意……天下之事,忽治忽乱,循环交替,所谓盛极必衰,衰极必盛……”
  “黄巢后来被李克用打败,不知那李某是否天上的星宿转世?”
  “或许是的,但也可能是混世魔王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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