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2025-04-15 作者：剑虹 来源：剑虹作品集 点击：
萧明身形一晃，用了一式“浮光掠影”，霍地转到龙霸身后，大喝一声，剑发“五岳朝宗”，宛如几百只宝剑一齐出手，幻成千层剑浪，青芒闪闪，登时把那龙霸整个身形，笼罩无边剑气以内！
任凭龙霸一柄“灵龙杵”如何出神入化，此时竟也一筹莫展，束手无方！
萧明万里西来，原已立下重誓，诛除“龙虎二霸”，那肯轻饶于他，狂叱一声，一紧“骊龙剑”，振腕疾落。
就在此时，蓦地微风飒动，一条灰色人影，快逾奔电而到，萧明陡觉虎口微震，银光乍黯，手中一柄“骊龙剑”业已脱手而出。
不由得骇然巨震，本能地探手腰中，撤出那根无坚不摧的“氷籐鞭”，倒闪七尺。
抬眼看去，只见丈余以外，站着一位身披麻衣的清癯老叟，手中正倒提着自己的那柄“骊龙剑”。
萧明怒火腾眉，手中“氷籐鞭”一扬一带，甩出“啪哒”一声脆响，沉声叱道：“你这老鬼何人？敢来无端滋事，速还小爷‘骊龙宝剑’，否则……”
话到“否则”，猛想到自己凭一招“五岳朝宗”所幻成的千层剑幕以内，这老鬼竟然能以空手入白刄的绝顶手法，轻而易举地攫去自己手中的一柄“骊龙剑”，就这份功力，委实惊神泣鬼，他要是不还，自己又有何法？
想到此时，不由豪情顿馁！
无可奈何地注目看去，只见那披麻老叟，右手握住那柄“骊龙剑”，左手伸出枯瘦如柴的五指，顺着剑身来回摩娑一阵，忽然幽幽一叹！
奇怪的倒是那龙霸，不知何时开始，竟已低头垂首，默默地跪在老叟面前。
萧明瞧在眼里，正自大感惊讶，忽地香风一飘，小乔乔雯闪身而到，附耳轻声道：“此老‘天涯无情人’！”
“天涯无情人”五字入耳，萧明心头又是一震，暗自惊道：“原来是他？这位七海神丐前辈口中的天山异人，难道会抢夺自己的一柄‘骊龙剑’？”
就在此时，“天涯无情人”已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注定萧明，又复幽幽一叹道：“少年人可是姓萧？”
老叟语音不高，但却字字有如金石之声，而且音调慈和，教人听在耳里，立刻便会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孺慕之感。
萧明心弦一动，不由自主地躬身答道：“在下正是姓萧，老前辈的上号可是天涯……”
老叟神色黯然，点头苦笑道：“老朽果有此无情之号，但‘天涯’二字，从今要改作‘千古’了！”
萧明微微一愕，暗自忖道：“把‘天涯’改作‘千古’，岂不变成了‘千古无情人’？这老人硬把自己加上个如此怪异的名号，必非无因！”
究竟何因？显然与“情”之一字有关，但萧明此时，那有闲心推究？
老叟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萧明，此时又复缓缓问道：“少年人到过雪山？”
“千古无情人”忽然问及是否到过雪山，萧明心中一动，暗忖：“莫非他已从自己的剑招以内，看出是雪山绝学？”
当下躬身又道：“在下到过雪山，并获‘雪山之神’传授了雪山九剑绝学！”
老叟老脸微绽，摇头说道：“少年休得说谎，她只传你八剑，最后一剑，你获自一座龙城古墓！”
萧明想不到这位“千古无情人”，对自己的事，就像历历如见，不由脸颊微红，期期说道：“前辈说得不错！‘雪山之神’果然只传授了在下八剑，那最后一剑……”
老叟苦笑接道：“那最后一剑，纵令你不获自龙城古墓以内，她终必会破例地相传于你！”
萧明微微，脱口说道：“不！她业已闭关，从今……”
老叟忽然现出一副悲天悯人之色，幽幽一叹道：“她要是能长此闭关，那倒好了，可惜造化弄人，非教她情天历劫……”
话到此时，微微一顿，忽然话题一转道：“少年人！放心好了，我不会要你这柄‘骊龙剑’，但老夫却有一事请求！”
萧明闻言一愕道：“老人家对在下有所请求？”
老叟点头说道：“不错老朽想求少年人……”
蓦地神色一黯，向跪在地上的龙霸一指道：“饶下劣徒一命！”
萧明一听龙霸竟是“千古无情人”之徒，不由得心头一震，半晌无话。
大丈夫一言九鼎，何况他曾对月明誓，不取下龙霸的一颗项上人头，自己便无法生还中原。
凭萧明少年英发，而且自负一身绝学，岂肯甘心老死穷边荒漠，与草木同朽？
但是“千古无情人”话已出唇，这位七海神丐犹带几分称仰的天山异人的话，岂能拂逆？
何况他虽口称劣徒，究竟师徒情深，岂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儿身首异处？
萧明脑中电转，半晌无法启口。
“千古无情人”似已瞧出萧明的心意，寿眉微皱，苦笑一声道：“少年人不必为难，老夫已知你在那龙城古墓以外，发下宏誓，设若没有两全之道，我这劣徒的一颗首级，你取去也就是了！”
萧明听了，不由浑身一抖，暗忖：“这老人莫非见我没有答允他的请求，故意说的气话不成？”
举目看去，只见老叟双眉紧锁，神色之间，丝毫没有半分愠怒表示。
人之感情，那有不形诸词色之理？老叟既无半点不满神色，萧明暗自奇道：“难道这老人说的竟是肺腑之言，存心牺牲他的徒儿，成全自己？”
老叟见萧明半晌不曾说话，忽有所悟，霍地掉转手中“骊龙剑”，把那剑柄递向萧明说道：“少年人！老夫从不强人所难，我这劣徒的一柄‘灵龙杵’，足可挡你雪山八剑，但这最后一招‘五岳朝宗’，他却难以保得住项上人头，少年人！你就尽管……”
话到此时，忽然转向跪在地上默默垂首的龙霸，幽幽一叹说道：“康儿！你不听为师之言，引火自焚，今天这北天山疏勒峰头，将是你归圆结果之地！”
此时萧明业已从老叟手中接过“骊龙剑”，但听了老叟一番话，显然不是虚言。
不由心头巨震，血脉狂跳，暗忖：“凭他‘千古无情人’刚才举手之间，便攫去自己手中一柄‘骊龙剑’的这份能耐，要护卫他徒儿对付自己，莫说自己只学得雪山九剑，就再有更高武功，看来也非此老之敌，但他竟然……”
想到此时，不由勾动豪情，眉梢一挑道：“老前辈不必责备令徒，只要他交出在下盟妹‘龙城飞凤’，在下决不动他半根毫毛，宁愿老死穷边，不作生还中原之想！”
此话一出，“千古无情人”烱烱双瞳以内立射奇光，连声说道：“不可不可！少年人资禀优异，人中麟凤，当为中原武林博放异彩，岂可遁迹穷荒，何况‘骊龙双剑’，正好及锋而试，扫靖中原妖氛！”
“扫靖中原妖氛”，萧明心中一动道：“中原何来妖氛？莫非指的九毒老魔，和那‘九毒仙人’？”
当下昻然说道：“老人家如此雅爱，在下心意已决，莫说令徒并无十恶难赦之事，就纵然……”
话犹未了，桑芸儿忽然插言问道：“老人家刚才不是说有两全之道么？”
显然，事情如此急转，她芳心以内，却自暗暗着急，明知萧明为人，既已在那龙城古墓以外，指月为誓，如果不能获得龙霸的一颗项上人头，必将永远流徙荒漠，故此急急发问，想有一个转圜之策！
“千古无情人”仰天一叹道：“老夫虽有如此之想，但两全之道，委实……”
桑芸儿柳眉微皱，蓦地“哦”了一声道：“老人家！古人有割发代首之事，不正是两全之道么？”
“千古无情人”陡地双目如炬，直注在桑芸儿脸上，霍然说道：“亏姑娘想得出，古人果有割发代首之事，劣徒得以保住首领，皆出姑娘所赐……”
蓦地转向萧明说道：“少年人觉得此事可行么？”
萧明暗忖：“古人虽有割发代首之事，那只是因为法不加于尊，割发权以代首，如何可以适于龙霸！”
方自沉吟之时，桑芸儿满脸含笑说道：“明哥哥！割发代首之事，古人既有先例，你还犹疑什么，且莫让无情老叟作难！”
“千古无情人”接声说道：“设若少年人觉得此事不妥，老夫不能让‘骊龙双剑’烟没穷荒，当自断劣徒之首，以解少年人指月之誓！”
萧明微微一愕道：“原来老人家是躭心‘骊龙双剑’烟没不彰？”
老叟幽幽一叹道：“这对‘骊龙之剑’，业已埋没百余年，好不容易双剑璧合，老夫……”
“千古无情人”好像蓦然之间，想起一段往事，但见他翘首夜空，脸上神色，倏忽数变，半晌，戚然自语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如今无情亦有恨……”
音调苍凉，并微带颤动，显然老怀激荡，有感而发，萧明听在耳里，忽然之间，灵珠一朗，暗忖：“此老莫非与龙城古墓奇人有关？”
念头一萌，立刻想起七海神丐前辈曾说，那幅传诵武林的“骊龙剑”藏宝之图，便是出自这位“千古无情人”之手，并且他对雪山武学，如数家珍，从这些蛛丝马迹推想起来，此老身世之谜，和那龙城古墓奇人，委实颇多仿佛之处。
想到此时，登时轩眉说道：“在下想先请问令徒，我那结义盟妹‘龙城飞凤’，如今究在何处？”
老叟破例一笑道：“少年人放心！就是老夫，也是为她而来，只不过……”
话到此时一顿，又续道：“那些玄玄教下之人，已被老夫‘百步流星指’，点了穴道，料想……”
老叟话犹未了，桑芸儿忽然“啊”了一声，用手一指道：“看呀！他们……”
萧明和东门婉儿，以及小乔乔雯同时一愕，三个人六只眼睛，一齐向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此时夜空以上，众星朗朗，幽光清澈，只见两丈以外，那几个护守虎霸的青衣劲装大汉，虽是各人姿态不同，但一个个都像木雕泥塑一般。
萧明心知准是被“千古无情人”所说的“百步流星指”点了穴道，方自暗暗吃惊，那知目流转之下，更不由骇然巨震！
原来他目力特强，只见四周百步以内，尽是黑越越的人影，那些人手中各持兵刄，但见剑影刀光，在幽淡清辉以下，闪闪生寒。
这些数以百计的黑色人影，全都是一种快速奔行的姿态，停在当地，木然不动。
显然，刚才一阵紧凑的“玄龙天鼓”之声，正是玄玄教下聚众拒敌之鼓，但却被“千古无情人”，那种惊神泣鬼的“百步流星指”一一制服！
这种惊世武功，不仅没有见过，也没听人说过，任凭萧明豪气凌云，眼高于顶，此情此景之下，不禁暗暗矫舌难下！
想到这位绝世异人，举手弹指之下，屈服了整个玄玄教下之人，但却温言和语，请求自己赦免他的徒儿，宁非怪事？
当下脑中电转，猛地悟道：“据他一再表示，原是躭心这一对‘骊龙双剑’出世不久，又将随同自己，埋没穷荒，我既不能生还中原，要这一双‘骊龙剑’何用？”
想到此时，眉头略一轩动，昻然说道：“在下揣测老前辈用意，似是不愿‘骊龙双剑’隐晦异域，在下宁愿立刻献出这雌雄双剑，不教神物韬光！”
话音方落，那“千古无情人”双瞳以内，光辉一闪，闯地一翘大拇指赞道：“少年人不但胸怀磊落，而且风骨嶙峋，纵然你愿意献出‘骊龙双剑’，老夫那里去找这种主儿？……”
蓦地剑色一肃道：“如果割发代首，不能解除少年人当时在那龙城古墓以外指月为证，所发下的誓言，便请将劣徒立刻行诛！”
萧明心头一凛，惶恐说道：“老前辈言重，在下宁头老死穷荒，决不……”
“千古无情人”语音带愠，沉声说道：“老夫偏要你回返中原，仗‘骊龙双剑’，荡靖妖氛，扬名奂彩！”
“千古无情人”如此一说，萧明一时一间，弄得满头玄雾，暗忖：“这位老人忒也奇怪，我和他素昧平生，绝无瓜葛，竟然如此关怀自己，不知是何存心，难道他所说的都是由衷之言？”
仿佛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心情，愕然说道：“难得老人家如此偏爱，但在下在中原武林，并非藉藉之名，而且……”
话犹未了，“千古无情人”眉头一扬道：“看你好像有几分不信老夫之言是么？……”
语音略顿，目光遍扫在场诸人，最后仍然落在萧明脸上，半晌，轻叹了一声说道：“少年人！你完全是老夫当年的影子。”
萧明霍地一震道：“我是你老人家当年的影子？你老人家当年又是……”
老叟显出一丝苦笑道：“不错！你是老夫当年的影子，至于老夫当年……”
似是不愿谈及当年之事，话题一转道：“少年人！我这劣徒……”
萧明此时，业已审出“千古无情人”对待自己，确是一番诚意，想到四位师叔的如海血仇，当下冲口说道：“老人家既然成全在下，准许割下令徒之发，权代首级，解除在下当时一句狂妄之誓，在下只好斗胆了！”
老叟忽然脸色一绽，如释重负般拈须笑道：“少年人！你要是早肯了……那就快点动手，老夫好领你去见那‘龙城飞凤’！”
蓦地转向跪在地上的龙霸说道：“康儿！虽是割发代首，从今要改头换面，不许再号龙康！”
那龙霸面如死灰，战战兢兢答道：“弟子敬领师命。”
老叟转向萧明，沉声说道：“少年人！行刑！”
萧明手握“骊龙剑”，目注龙霸，只见他已自动揭除头上襦巾，不由手臂发抖，心头卜卜乱跳，显然犹豫起来。
“千古无情人”瞧在眼里，催促说道：“少年人又想变卦？”
萧明眉头一蹙道：“在下与令高足龙兄，往日无怨，想来此举大是不该！”
“千古无情人”脸色一沉道：“快！你莫非不想见‘龙城飞凤’么？”
萧明何等聪明，心知“千古无情人”只是希望自己速作了断，解除不斩“龙虎二霸”，不生还中原的誓言，不由一阵感动。
蓦地眉头一轩，前跨三步，剑光起处，那龙霸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一缕发丝，应手而落。
萧明收剑飘身，扬声发话道：“萧某放肆之举，还望龙兄原谅！”
龙霸默默无言，“千古无情人”道：“康儿起来！”
龙康如言缓缓站起身子，躬身禀道：“弟子想先回南天山，闭户思过！”
老叟点头道：“为师也正有此意，但假如你口不应心，须知为师不能轻饶！”
龙康诺诺连声道：“弟子怎敢！”
“千古无情人”挥手说道：“那就去吧！”
龙康深深一躬，转身向萧明盯了一眼，白影飘处，疾掠而起，逝如飞鸟！
目光一接之下，萧明心一沉，他看出龙霸双瞳以内，有着炽烈怨毒之光，暗忖：“割发代首，实在不如斩草除根！”
但他乃心高气傲之人，自然不肯把此事向“千古无情人”说明，却自咬牙暗道：“任你记仇好了，萧某还怕你不成？”
至于“千古无情人”是否曾想到他的徒儿会对萧明记下切齿之仇，似乎未加注意，龙康一走，便自莞尔笑道：“少年人！走！老夫领你去见‘龙城飞凤’！”
萧明环目四顾，见那些玄玄教下之人，仍然一个个呆若木鸡，不由得抡剑一指道：“老前辈，这些人如何打发？”
老叟目光一瞥，掠过被他用“百步流星指”点了穴道的那些黑越越的人群，缓缓说道：“他们一时三刻以后，穴道自解，少年人不必多造杀孽！！”
萧明心头一凛道：“在下并无此意，但首恶之人……”
老叟摇头说道：“玄玄教设教边陲，并无大恶，目前教主之位尚缺，老夫那劣徒便存觊觎之心……”
萧明愕然说道：“在下数月之前，曾在天狼山头，一座池底幽室以内，获得一根‘金漆紫籐杖’，据说是玄玄教传教之宝，凭那一杖在手，便可为玄玄派一教之主，随后被一个名叫‘玄明’的恶道，趁在下误饮毒泉之水，身中剧毒之时，抢夺而去，他分明来了北天山，难道没有遂却心头，成为玄玄一派教主之尊？”
“千古无情人”点头说道：“不错！那根‘金漆紫籐杖’，成为送命之杖，叫做‘玄明’的道人，业已魂归极乐！”
萧明愕然一惊道：“难道玄玄教下之人，把他置于死地？”
老叟摇头说道：“不是！那根‘金漆紫籐杖’，被一批五人，在中途劫走，其中两人，号称东海双雄！”
老叟如此一说，萧明立刻想起，二次前往天狼山头之时，那山头之上，业已树毁池涸，后来据乾坤一掌公孙前辈告知，才知是东海双凶，铁环孟宓，和金瓜孟元所为，想不到这一双魔头，乃是觊觎那根“金漆紫籐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玄明”恶道，自是死有余辜，但这位“千古无情人”，又从那里获知？
萧明疑云略现，“千古无情人”已自含笑说道：“老夫为了访查劣徒踪迹，恰好碰上此事，并从这玄玄教下天罡二煞口中，得知‘龙虎二霸’中的‘龙霸’，便是劣徒……”
话到此时，语音转高，略带愠怒说道：“他居然敢于称‘霸’，这还了得！”
一提起“龙虎二霸”，萧明登时心中一动，暗忖：“龙霸既已割发代首，虎霸岂能白饶？”
抬头看去，只见那虎霸盘坐地上，双手掩目，犹自呻吟不绝，五六个青衣劲装大汉环绕而立，但都被“千古无情人”点了穴道，如同木偶！
萧明抱剑一拱道：“老人家！令高足犹且割发代首，这个虎霸，在下剑下难饶，请恕放肆了！”
未待老叟答话，蓦地一纵身形，斜刺里疾射两丈，剑化万点寒星，觑定虎霸斜肩而下落！
好虎霸，虽是双目全盲，余威犹在，听风辨位，霍地腾身而起，震天价一声虎吼，奋臂挥拳，一轮劲疾拳风，呼啸而出。
萧明早领教过他这“勾命神拳”，威势无伦，那敢硬接，半空中曲腿躬腰，一滚一翻，平飘七尺，让开一股罡劲拳风，侧身而过，掉头一声狂叱道：“虎霸魔头，任你神拳厉害，岂能保命！”
剑发“五岳朝宗”，但见一团森寒剑气，笼罩丈余方圆，银虹飞舞，电漩倒转而下。
虎霸发出了半声惨号，登时血喷五尺，人头飞出一丈，半截铁塔般的庞然躯体，扑通栽倒！
“龙虎二霸”一个割发代首，一个人头落地，萧明重誓已解，心头一宽，就虎霸无头尸体以上，擦净剑上血迹，回头躬身说道：“在下身入虎穴，自度凭雪山九剑，难敌玄玄教下众多好手，老前辈赐助之德，永铭肺腑，但不知在下的盟妹‘龙城飞凤’，如今身在何处呢？”
“千古无情人”眉头略皱说道：“那‘龙城飞凤’么？老夫昨晚业已救出，见她可以，但……”
话到此时，忽然止口不言。
萧明心头一震，愕然问道：“莫非在下盟妹遭逢了什么……”
显然“千古无情人”话说一半，忽然止口，萧明便已心知不妙，但他问了一半，也失去了继续追问的勇气，不由得睁大双目，怔怔地愕在当场！
“千古无情人”莞尔一笑道：“少年人何事如此发愕？老夫自那龙城古墓一路跟踪而来，岂能让‘龙城飞凤’有损半丝一毫！”
萧明心头一定，但却满腹狐疑问道：“既然在下盟妹，承蒙老前辈庇护，一路毫发无损，难道在下见她之时，还有什么阻碍不成？”
“千古无情人”点头说道：“自然没有阻碍，我们这就去！”
老叟话虽如此，但神色之间，落在聪明绝顶的萧明眼里，知他仍然有所掩饰！
无可奈何之下，不由心头暗急，忖道：“假如柳妹妹真有意外之事，我萧明这柄‘骊龙剑’下，非教这北天山疏勒峰上血流成渠！”
当下剑眉双挑说道：“恭请老前辈指引，在下这就……”
“千古无情人”微微点头，当即领了萧明等男女四众，出了那在夜暗中密密如林的古堡向东南奔去。
“千古无情人”展动身形，不疾不徐，但见他飘然举步，足不沾尘，就宛如凭虚御风一般。
但奔行速度，刚好使四人能勉强跟踪得上。
萧明瞧在眼里，不禁暗暗骇异！
约莫盏茶光景，已进入一座绝谷，两面削壁百仞，乱石嵯峩，“千古无情人”两袖一摆，霍地刹住身形。
此时五月下旬，夜短昼长，翘首东方，业已微露鱼白，晓色将起！
任凭龙霸一柄“灵龙杵”如何出神入化，此时竟也一筹莫展，束手无方！
萧明万里西来，原已立下重誓，诛除“龙虎二霸”，那肯轻饶于他，狂叱一声，一紧“骊龙剑”，振腕疾落。
就在此时，蓦地微风飒动，一条灰色人影，快逾奔电而到，萧明陡觉虎口微震，银光乍黯，手中一柄“骊龙剑”业已脱手而出。
不由得骇然巨震，本能地探手腰中，撤出那根无坚不摧的“氷籐鞭”，倒闪七尺。
抬眼看去，只见丈余以外，站着一位身披麻衣的清癯老叟，手中正倒提着自己的那柄“骊龙剑”。
萧明怒火腾眉，手中“氷籐鞭”一扬一带，甩出“啪哒”一声脆响，沉声叱道：“你这老鬼何人？敢来无端滋事，速还小爷‘骊龙宝剑’，否则……”
话到“否则”，猛想到自己凭一招“五岳朝宗”所幻成的千层剑幕以内，这老鬼竟然能以空手入白刄的绝顶手法，轻而易举地攫去自己手中的一柄“骊龙剑”，就这份功力，委实惊神泣鬼，他要是不还，自己又有何法？
想到此时，不由豪情顿馁！
无可奈何地注目看去，只见那披麻老叟，右手握住那柄“骊龙剑”，左手伸出枯瘦如柴的五指，顺着剑身来回摩娑一阵，忽然幽幽一叹！
奇怪的倒是那龙霸，不知何时开始，竟已低头垂首，默默地跪在老叟面前。
萧明瞧在眼里，正自大感惊讶，忽地香风一飘，小乔乔雯闪身而到，附耳轻声道：“此老‘天涯无情人’！”
“天涯无情人”五字入耳，萧明心头又是一震，暗自惊道：“原来是他？这位七海神丐前辈口中的天山异人，难道会抢夺自己的一柄‘骊龙剑’？”
就在此时，“天涯无情人”已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注定萧明，又复幽幽一叹道：“少年人可是姓萧？”
老叟语音不高，但却字字有如金石之声，而且音调慈和，教人听在耳里，立刻便会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孺慕之感。
萧明心弦一动，不由自主地躬身答道：“在下正是姓萧，老前辈的上号可是天涯……”
老叟神色黯然，点头苦笑道：“老朽果有此无情之号，但‘天涯’二字，从今要改作‘千古’了！”
萧明微微一愕，暗自忖道：“把‘天涯’改作‘千古’，岂不变成了‘千古无情人’？这老人硬把自己加上个如此怪异的名号，必非无因！”
究竟何因？显然与“情”之一字有关，但萧明此时，那有闲心推究？
老叟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萧明，此时又复缓缓问道：“少年人到过雪山？”
“千古无情人”忽然问及是否到过雪山，萧明心中一动，暗忖：“莫非他已从自己的剑招以内，看出是雪山绝学？”
当下躬身又道：“在下到过雪山，并获‘雪山之神’传授了雪山九剑绝学！”
老叟老脸微绽，摇头说道：“少年休得说谎，她只传你八剑，最后一剑，你获自一座龙城古墓！”
萧明想不到这位“千古无情人”，对自己的事，就像历历如见，不由脸颊微红，期期说道：“前辈说得不错！‘雪山之神’果然只传授了在下八剑，那最后一剑……”
老叟苦笑接道：“那最后一剑，纵令你不获自龙城古墓以内，她终必会破例地相传于你！”
萧明微微，脱口说道：“不！她业已闭关，从今……”
老叟忽然现出一副悲天悯人之色，幽幽一叹道：“她要是能长此闭关，那倒好了，可惜造化弄人，非教她情天历劫……”
话到此时，微微一顿，忽然话题一转道：“少年人！放心好了，我不会要你这柄‘骊龙剑’，但老夫却有一事请求！”
萧明闻言一愕道：“老人家对在下有所请求？”
老叟点头说道：“不错老朽想求少年人……”
蓦地神色一黯，向跪在地上的龙霸一指道：“饶下劣徒一命！”
萧明一听龙霸竟是“千古无情人”之徒，不由得心头一震，半晌无话。
大丈夫一言九鼎，何况他曾对月明誓，不取下龙霸的一颗项上人头，自己便无法生还中原。
凭萧明少年英发，而且自负一身绝学，岂肯甘心老死穷边荒漠，与草木同朽？
但是“千古无情人”话已出唇，这位七海神丐犹带几分称仰的天山异人的话，岂能拂逆？
何况他虽口称劣徒，究竟师徒情深，岂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儿身首异处？
萧明脑中电转，半晌无法启口。
“千古无情人”似已瞧出萧明的心意，寿眉微皱，苦笑一声道：“少年人不必为难，老夫已知你在那龙城古墓以外，发下宏誓，设若没有两全之道，我这劣徒的一颗首级，你取去也就是了！”
萧明听了，不由浑身一抖，暗忖：“这老人莫非见我没有答允他的请求，故意说的气话不成？”
举目看去，只见老叟双眉紧锁，神色之间，丝毫没有半分愠怒表示。
人之感情，那有不形诸词色之理？老叟既无半点不满神色，萧明暗自奇道：“难道这老人说的竟是肺腑之言，存心牺牲他的徒儿，成全自己？”
老叟见萧明半晌不曾说话，忽有所悟，霍地掉转手中“骊龙剑”，把那剑柄递向萧明说道：“少年人！老夫从不强人所难，我这劣徒的一柄‘灵龙杵’，足可挡你雪山八剑，但这最后一招‘五岳朝宗’，他却难以保得住项上人头，少年人！你就尽管……”
话到此时，忽然转向跪在地上默默垂首的龙霸，幽幽一叹说道：“康儿！你不听为师之言，引火自焚，今天这北天山疏勒峰头，将是你归圆结果之地！”
此时萧明业已从老叟手中接过“骊龙剑”，但听了老叟一番话，显然不是虚言。
不由心头巨震，血脉狂跳，暗忖：“凭他‘千古无情人’刚才举手之间，便攫去自己手中一柄‘骊龙剑’的这份能耐，要护卫他徒儿对付自己，莫说自己只学得雪山九剑，就再有更高武功，看来也非此老之敌，但他竟然……”
想到此时，不由勾动豪情，眉梢一挑道：“老前辈不必责备令徒，只要他交出在下盟妹‘龙城飞凤’，在下决不动他半根毫毛，宁愿老死穷边，不作生还中原之想！”
此话一出，“千古无情人”烱烱双瞳以内立射奇光，连声说道：“不可不可！少年人资禀优异，人中麟凤，当为中原武林博放异彩，岂可遁迹穷荒，何况‘骊龙双剑’，正好及锋而试，扫靖中原妖氛！”
“扫靖中原妖氛”，萧明心中一动道：“中原何来妖氛？莫非指的九毒老魔，和那‘九毒仙人’？”
当下昻然说道：“老人家如此雅爱，在下心意已决，莫说令徒并无十恶难赦之事，就纵然……”
话犹未了，桑芸儿忽然插言问道：“老人家刚才不是说有两全之道么？”
显然，事情如此急转，她芳心以内，却自暗暗着急，明知萧明为人，既已在那龙城古墓以外，指月为誓，如果不能获得龙霸的一颗项上人头，必将永远流徙荒漠，故此急急发问，想有一个转圜之策！
“千古无情人”仰天一叹道：“老夫虽有如此之想，但两全之道，委实……”
桑芸儿柳眉微皱，蓦地“哦”了一声道：“老人家！古人有割发代首之事，不正是两全之道么？”
“千古无情人”陡地双目如炬，直注在桑芸儿脸上，霍然说道：“亏姑娘想得出，古人果有割发代首之事，劣徒得以保住首领，皆出姑娘所赐……”
蓦地转向萧明说道：“少年人觉得此事可行么？”
萧明暗忖：“古人虽有割发代首之事，那只是因为法不加于尊，割发权以代首，如何可以适于龙霸！”
方自沉吟之时，桑芸儿满脸含笑说道：“明哥哥！割发代首之事，古人既有先例，你还犹疑什么，且莫让无情老叟作难！”
“千古无情人”接声说道：“设若少年人觉得此事不妥，老夫不能让‘骊龙双剑’烟没穷荒，当自断劣徒之首，以解少年人指月之誓！”
萧明微微一愕道：“原来老人家是躭心‘骊龙双剑’烟没不彰？”
老叟幽幽一叹道：“这对‘骊龙之剑’，业已埋没百余年，好不容易双剑璧合，老夫……”
“千古无情人”好像蓦然之间，想起一段往事，但见他翘首夜空，脸上神色，倏忽数变，半晌，戚然自语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如今无情亦有恨……”
音调苍凉，并微带颤动，显然老怀激荡，有感而发，萧明听在耳里，忽然之间，灵珠一朗，暗忖：“此老莫非与龙城古墓奇人有关？”
念头一萌，立刻想起七海神丐前辈曾说，那幅传诵武林的“骊龙剑”藏宝之图，便是出自这位“千古无情人”之手，并且他对雪山武学，如数家珍，从这些蛛丝马迹推想起来，此老身世之谜，和那龙城古墓奇人，委实颇多仿佛之处。
想到此时，登时轩眉说道：“在下想先请问令徒，我那结义盟妹‘龙城飞凤’，如今究在何处？”
老叟破例一笑道：“少年人放心！就是老夫，也是为她而来，只不过……”
话到此时一顿，又续道：“那些玄玄教下之人，已被老夫‘百步流星指’，点了穴道，料想……”
老叟话犹未了，桑芸儿忽然“啊”了一声，用手一指道：“看呀！他们……”
萧明和东门婉儿，以及小乔乔雯同时一愕，三个人六只眼睛，一齐向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此时夜空以上，众星朗朗，幽光清澈，只见两丈以外，那几个护守虎霸的青衣劲装大汉，虽是各人姿态不同，但一个个都像木雕泥塑一般。
萧明心知准是被“千古无情人”所说的“百步流星指”点了穴道，方自暗暗吃惊，那知目流转之下，更不由骇然巨震！
原来他目力特强，只见四周百步以内，尽是黑越越的人影，那些人手中各持兵刄，但见剑影刀光，在幽淡清辉以下，闪闪生寒。
这些数以百计的黑色人影，全都是一种快速奔行的姿态，停在当地，木然不动。
显然，刚才一阵紧凑的“玄龙天鼓”之声，正是玄玄教下聚众拒敌之鼓，但却被“千古无情人”，那种惊神泣鬼的“百步流星指”一一制服！
这种惊世武功，不仅没有见过，也没听人说过，任凭萧明豪气凌云，眼高于顶，此情此景之下，不禁暗暗矫舌难下！
想到这位绝世异人，举手弹指之下，屈服了整个玄玄教下之人，但却温言和语，请求自己赦免他的徒儿，宁非怪事？
当下脑中电转，猛地悟道：“据他一再表示，原是躭心这一对‘骊龙双剑’出世不久，又将随同自己，埋没穷荒，我既不能生还中原，要这一双‘骊龙剑’何用？”
想到此时，眉头略一轩动，昻然说道：“在下揣测老前辈用意，似是不愿‘骊龙双剑’隐晦异域，在下宁愿立刻献出这雌雄双剑，不教神物韬光！”
话音方落，那“千古无情人”双瞳以内，光辉一闪，闯地一翘大拇指赞道：“少年人不但胸怀磊落，而且风骨嶙峋，纵然你愿意献出‘骊龙双剑’，老夫那里去找这种主儿？……”
蓦地剑色一肃道：“如果割发代首，不能解除少年人当时在那龙城古墓以外指月为证，所发下的誓言，便请将劣徒立刻行诛！”
萧明心头一凛，惶恐说道：“老前辈言重，在下宁头老死穷荒，决不……”
“千古无情人”语音带愠，沉声说道：“老夫偏要你回返中原，仗‘骊龙双剑’，荡靖妖氛，扬名奂彩！”
“千古无情人”如此一说，萧明一时一间，弄得满头玄雾，暗忖：“这位老人忒也奇怪，我和他素昧平生，绝无瓜葛，竟然如此关怀自己，不知是何存心，难道他所说的都是由衷之言？”
仿佛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心情，愕然说道：“难得老人家如此偏爱，但在下在中原武林，并非藉藉之名，而且……”
话犹未了，“千古无情人”眉头一扬道：“看你好像有几分不信老夫之言是么？……”
语音略顿，目光遍扫在场诸人，最后仍然落在萧明脸上，半晌，轻叹了一声说道：“少年人！你完全是老夫当年的影子。”
萧明霍地一震道：“我是你老人家当年的影子？你老人家当年又是……”
老叟显出一丝苦笑道：“不错！你是老夫当年的影子，至于老夫当年……”
似是不愿谈及当年之事，话题一转道：“少年人！我这劣徒……”
萧明此时，业已审出“千古无情人”对待自己，确是一番诚意，想到四位师叔的如海血仇，当下冲口说道：“老人家既然成全在下，准许割下令徒之发，权代首级，解除在下当时一句狂妄之誓，在下只好斗胆了！”
老叟忽然脸色一绽，如释重负般拈须笑道：“少年人！你要是早肯了……那就快点动手，老夫好领你去见那‘龙城飞凤’！”
蓦地转向跪在地上的龙霸说道：“康儿！虽是割发代首，从今要改头换面，不许再号龙康！”
那龙霸面如死灰，战战兢兢答道：“弟子敬领师命。”
老叟转向萧明，沉声说道：“少年人！行刑！”
萧明手握“骊龙剑”，目注龙霸，只见他已自动揭除头上襦巾，不由手臂发抖，心头卜卜乱跳，显然犹豫起来。
“千古无情人”瞧在眼里，催促说道：“少年人又想变卦？”
萧明眉头一蹙道：“在下与令高足龙兄，往日无怨，想来此举大是不该！”
“千古无情人”脸色一沉道：“快！你莫非不想见‘龙城飞凤’么？”
萧明何等聪明，心知“千古无情人”只是希望自己速作了断，解除不斩“龙虎二霸”，不生还中原的誓言，不由一阵感动。
蓦地眉头一轩，前跨三步，剑光起处，那龙霸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一缕发丝，应手而落。
萧明收剑飘身，扬声发话道：“萧某放肆之举，还望龙兄原谅！”
龙霸默默无言，“千古无情人”道：“康儿起来！”
龙康如言缓缓站起身子，躬身禀道：“弟子想先回南天山，闭户思过！”
老叟点头道：“为师也正有此意，但假如你口不应心，须知为师不能轻饶！”
龙康诺诺连声道：“弟子怎敢！”
“千古无情人”挥手说道：“那就去吧！”
龙康深深一躬，转身向萧明盯了一眼，白影飘处，疾掠而起，逝如飞鸟！
目光一接之下，萧明心一沉，他看出龙霸双瞳以内，有着炽烈怨毒之光，暗忖：“割发代首，实在不如斩草除根！”
但他乃心高气傲之人，自然不肯把此事向“千古无情人”说明，却自咬牙暗道：“任你记仇好了，萧某还怕你不成？”
至于“千古无情人”是否曾想到他的徒儿会对萧明记下切齿之仇，似乎未加注意，龙康一走，便自莞尔笑道：“少年人！走！老夫领你去见‘龙城飞凤’！”
萧明环目四顾，见那些玄玄教下之人，仍然一个个呆若木鸡，不由得抡剑一指道：“老前辈，这些人如何打发？”
老叟目光一瞥，掠过被他用“百步流星指”点了穴道的那些黑越越的人群，缓缓说道：“他们一时三刻以后，穴道自解，少年人不必多造杀孽！！”
萧明心头一凛道：“在下并无此意，但首恶之人……”
老叟摇头说道：“玄玄教设教边陲，并无大恶，目前教主之位尚缺，老夫那劣徒便存觊觎之心……”
萧明愕然说道：“在下数月之前，曾在天狼山头，一座池底幽室以内，获得一根‘金漆紫籐杖’，据说是玄玄教传教之宝，凭那一杖在手，便可为玄玄派一教之主，随后被一个名叫‘玄明’的恶道，趁在下误饮毒泉之水，身中剧毒之时，抢夺而去，他分明来了北天山，难道没有遂却心头，成为玄玄一派教主之尊？”
“千古无情人”点头说道：“不错！那根‘金漆紫籐杖’，成为送命之杖，叫做‘玄明’的道人，业已魂归极乐！”
萧明愕然一惊道：“难道玄玄教下之人，把他置于死地？”
老叟摇头说道：“不是！那根‘金漆紫籐杖’，被一批五人，在中途劫走，其中两人，号称东海双雄！”
老叟如此一说，萧明立刻想起，二次前往天狼山头之时，那山头之上，业已树毁池涸，后来据乾坤一掌公孙前辈告知，才知是东海双凶，铁环孟宓，和金瓜孟元所为，想不到这一双魔头，乃是觊觎那根“金漆紫籐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玄明”恶道，自是死有余辜，但这位“千古无情人”，又从那里获知？
萧明疑云略现，“千古无情人”已自含笑说道：“老夫为了访查劣徒踪迹，恰好碰上此事，并从这玄玄教下天罡二煞口中，得知‘龙虎二霸’中的‘龙霸’，便是劣徒……”
话到此时，语音转高，略带愠怒说道：“他居然敢于称‘霸’，这还了得！”
一提起“龙虎二霸”，萧明登时心中一动，暗忖：“龙霸既已割发代首，虎霸岂能白饶？”
抬头看去，只见那虎霸盘坐地上，双手掩目，犹自呻吟不绝，五六个青衣劲装大汉环绕而立，但都被“千古无情人”点了穴道，如同木偶！
萧明抱剑一拱道：“老人家！令高足犹且割发代首，这个虎霸，在下剑下难饶，请恕放肆了！”
未待老叟答话，蓦地一纵身形，斜刺里疾射两丈，剑化万点寒星，觑定虎霸斜肩而下落！
好虎霸，虽是双目全盲，余威犹在，听风辨位，霍地腾身而起，震天价一声虎吼，奋臂挥拳，一轮劲疾拳风，呼啸而出。
萧明早领教过他这“勾命神拳”，威势无伦，那敢硬接，半空中曲腿躬腰，一滚一翻，平飘七尺，让开一股罡劲拳风，侧身而过，掉头一声狂叱道：“虎霸魔头，任你神拳厉害，岂能保命！”
剑发“五岳朝宗”，但见一团森寒剑气，笼罩丈余方圆，银虹飞舞，电漩倒转而下。
虎霸发出了半声惨号，登时血喷五尺，人头飞出一丈，半截铁塔般的庞然躯体，扑通栽倒！
“龙虎二霸”一个割发代首，一个人头落地，萧明重誓已解，心头一宽，就虎霸无头尸体以上，擦净剑上血迹，回头躬身说道：“在下身入虎穴，自度凭雪山九剑，难敌玄玄教下众多好手，老前辈赐助之德，永铭肺腑，但不知在下的盟妹‘龙城飞凤’，如今身在何处呢？”
“千古无情人”眉头略皱说道：“那‘龙城飞凤’么？老夫昨晚业已救出，见她可以，但……”
话到此时，忽然止口不言。
萧明心头一震，愕然问道：“莫非在下盟妹遭逢了什么……”
显然“千古无情人”话说一半，忽然止口，萧明便已心知不妙，但他问了一半，也失去了继续追问的勇气，不由得睁大双目，怔怔地愕在当场！
“千古无情人”莞尔一笑道：“少年人何事如此发愕？老夫自那龙城古墓一路跟踪而来，岂能让‘龙城飞凤’有损半丝一毫！”
萧明心头一定，但却满腹狐疑问道：“既然在下盟妹，承蒙老前辈庇护，一路毫发无损，难道在下见她之时，还有什么阻碍不成？”
“千古无情人”点头说道：“自然没有阻碍，我们这就去！”
老叟话虽如此，但神色之间，落在聪明绝顶的萧明眼里，知他仍然有所掩饰！
无可奈何之下，不由心头暗急，忖道：“假如柳妹妹真有意外之事，我萧明这柄‘骊龙剑’下，非教这北天山疏勒峰上血流成渠！”
当下剑眉双挑说道：“恭请老前辈指引，在下这就……”
“千古无情人”微微点头，当即领了萧明等男女四众，出了那在夜暗中密密如林的古堡向东南奔去。
“千古无情人”展动身形，不疾不徐，但见他飘然举步，足不沾尘，就宛如凭虚御风一般。
但奔行速度，刚好使四人能勉强跟踪得上。
萧明瞧在眼里，不禁暗暗骇异！
约莫盏茶光景，已进入一座绝谷，两面削壁百仞，乱石嵯峩，“千古无情人”两袖一摆，霍地刹住身形。
此时五月下旬，夜短昼长，翘首东方，业已微露鱼白，晓色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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