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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025-04-15  作者:剑虹  来源:剑虹作品集  点击:

  萧明数完那念珠,不多不少,恰好是一百零八颗,不由愕然失色,顿悟东门婉儿眼色示意,分明是关怀自己,并非替她师傅妙风神尼有所掩盖,只怪自己一时粗心,辜负佳人美意!
  开罪佳人这且不说,眼前最难辨的是如何自找阶台,终不成把这串念珠照样掷在地上,掉头不顾而去?
  萧明血性少年,理直气壮之时,心雄万夫,此时明知把事做错,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对手又是武林第一奇人,如果没有几句善言解释,要想从容走出夕照庵,那里能够?
  事情既已弄僵,任是舌粲莲花,如何设词?正自进退两难,猛听东门婉儿冷冰冰一声喝道:“姓萧的!这颗‘牟尼珠’既是九指华陀托你送来,你送到也就罢了,刚才听你话中之意,仿佛还有一层隐情不曾说出,幸亏我师傅看你一个小小晚辈,不与计较,若换他人,岂能轻易饶过,还不快快伏罪,照实说来!”
  萧明机伶过人,一点即悟,闻言如奉纶音,赶快纳头拜倒,口称:“弟子愚昧,望前辈恕弟子言语冒犯!”
  且不管妙风神尼恕是不恕,一口气便把峨嵋深谷,群魔争夺??珠,最后被一个飞行绝迹的灰衣人用这颗“牟尼珠”换去??珠之事,说了一遍。
  妙风神尼听毕,双瞳如电炬一闪,不理会萧明,转对东门婉儿沉声说道:“替我把这小子点上穴道,囚禁在庵后石洞,要他师傅一尘子谷青一步一拜,拜上青城,还我一个公道吧!”
  徒儿惹事,要他师傅一步一拜,萧明不听犹可,一听之下,按不住心头火发,霍然站起,傲然说道:“既然前辈不肯见谅,萧明那怕骨化灰飞,一身承担,因何要牵涉到我师傅头上?我不过数了这串念珠,竟然闯下了弥天大祸,那九毒老魔的两个妖姬,把令师侄铁掌飘风上官彤的项上人头摘去了莲花峰,老前辈怎不敢要九毒老魔一步一拜?”
  妙风神尼登时脸色骤变,就蒲团上一跃而起,手指萧明喝问道:“你这话当真?”
  萧明昻然说道:“此事在下亲眼目见,岂有虚假?上官老人身中剧毒,一路从华山而来,连宵奔驰,终被九毒门下两个妖女凤姬和瑶姬追上,枭了首级而去,还是在下替他把无头尸体掘土掩埋!”
  上官彤的人头,本是被玉姬仙子取去,萧明偏说是凤姬和瑶姬,显然人非木石,岂能太上忘情,对那位羞花闭月的玉姬仙子,渐生好感,话到唇边,撒了一个大谎!
  但在他心里,另有解说,玉姬仙子本无取去上官老人首级之意,却因凤瑶二姬追到,迫于无奈,说是凤瑶二姬取了上官彤人头而去,自无不可!
  此时妙风神尼脸上神色,已由震惊变为激怒,忿然问道:“我这位老侄,于十年前结束江湖生涯,一向凄隐西陵峡万木坪,因何会独闯莲花峰?”
  萧明冷然答道:“这个么,据上官前辈弥留之时告诉在下,同去华山的还有昆仑五龙真人、崂山一瓢大师,和北海仇氏三剑,这五人齐在莲花峰头毕命,五颗人头,一并凑上了‘人头塔’!”
  妙风神尼愈听愈怒,脸色变得铁青,恨恨说道:“老尼已于三十年前立意不下青城,想不到九毒老鬼逼我开戒,好!小子!看在你掩埋我那老侄份上,我就饶过你一次,且随我先到都阳山彩云谷,再上华岳!”
  萧明料不到上官彤的一条老命,竟然激怒了这位偏执孤傲的妙风神尼,自动要上华岳,想到此行不虚时,不禁心头暗喜,但不知既上华岳,又要先到都阳山,却是何故?
  正自好生不解,妙风神尼忽然面容一肃道:“你带来的那颗‘牟尼珠’,确是老尼之物!”
  这话一出,萧明顿时又落入十里烟雾,想起刚才白受了一顿恶气,原来那颗赤练??珠还是被她夺来,却要故意装作一番,对自己先来个下马威,想到此时,不由眉梢挑动,怒形于色。
  东门婉儿看出萧明神色不对,知他误会,生怕再起纷端,连忙接口道:“那颗‘牟尼珠’虽是我师傅之物,但失去已三十年,只好用普通紫玉,照式琢了一颗,色泽大小虽与原珠无异,却是触手不寒!”
  话完,转向妙风神尼,裣袵启道:“师傅!那神丐约斗九毒老魔之期,只剩十余天,妳老人家既决定前往华岳,都阳山之事,就交与徒儿好了,要是迟了,那位神丐前辈独斗九毒老魔,怕是……”
  妙风神尼不待东门婉儿说完,一皱眉头道:“哼!我就要那老贼丐吃点苦头,当年华山比技,妳祖父东门柳最后一跃五丈,登上莲花峰头,在场的各派宗师,一致认为奇迹,事后妳祖父夺得那面‘蛇神旗’,独自下了华山,隐迹括苍山岩谢绝江湖,对莲花峰头之事绝口不提,虽然……”
  妙风神尼说到此时,仿佛回忆当年情景,一声轻叹之后,续道:“虽然妳祖父不说,但当时与会人物,个个都是一等一的武林好手,自然眼睛雪亮,眼看妳祖父已是强弩之末,一跃五丈,何异挟泰山以超北海?大家虽是怀疑,却猜不透其中道理,今日想来,也许当时连妳祖父自己也不知道,否则,以他的武林威望,要是知道了谁是助他之人,事后不会不说,而存心掠人之美!这次老贼丐在莲花峰下对妳说的一番话,显然暗示妳祖父最后一跃,是得他之助,不错!我记得当年较技之时,那贼丐并没现身,事后在半峰上碰着他,露着一脸谲笑,当时谁也没有留意,哼!他一直瞒了六十年!”
  萧明原想知道她对神丐不满之由,说起来却是这么一桩小事,心想:“这老尼自许武林泰斗,气量怎么如此不能容物?”
  当下躬身说道:“神丐暗中助了东门老前辈,未曾说明,正是他不愿自矜其功,况是维护武林正派声誉,他如当场说出,试问当年在场的正派人士和东门前辈,情何以堪?目今老魔肆虐,眼看一些武林后起,一个个在莲花峰头化鬼,老前辈不以莲花峰头八十九颗人头为念,却把六十年前的一桩小事,介介于怀,难道这是我佛慈悲之旨?”
  妙风神尼瞋目喝道:“小子!你敢目无尊长!”
  萧明悍然不惧,轩眉答道:“弟子岂敢对老前辈存着丝毫不敬,但揣度老前辈心意,仿佛倒希望神丐前辈在华山饮恨,而后爽心快意!”
  口说不敢丝毫不敬,但这几句话,却是语中带刺,刻毒无比!
  萧明把话说出之后,心中已微生悔意,不由得向妙风神尼偷瞧了一眼,估量她定是勃然震怒。
  那知事出意外,妙风神尼不知何时重又趺坐在那堆叠起的蒲团之上,听罢萧明的话,双目神光湛然,沉声说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在老尼面前敢说这种话的人,当今武林之中,可说没有第二人,老尼一生倔强,就念你一点正气,还有什么未尽之言,未放之屁,就尽量放个痛快吧!”
  预料中的盛怒不发,反而使萧明有点错愕,一时猜不透神尼用意,微瞥了东门婉儿一眼,看出她严霜已霁,两道黑如点漆的眼神,清彻闪光,眉梢间隐露着一份惊喜之色。
  这份神色落在萧明眼里,已瞧透了妙风神尼绝无恶意,同时又觉得自己刚才几句话,说得实在有点过份,心中不免生出歉疚,不自主地伏身拜倒道:“弟子此来,实在奉神丐前辈之命,想促请老前辈出手,为中原武林除害,索还八十余颗人头血债,因一时情急,出言无状,还望老前辈体念愚昧!”
  妙风神尼睁目喝道:“愚昧?你小子还算愚昧?你卖弄聪明,想来激我?老尼姑几乎阴沟里翻船啦!莲花峰头的那笔账,我就是不管!”
  说得好好的先到都阳,再上华岳,此时忽又变卦,萧明心中好生不耐,暗道:“如此反复无常,何必定要求她,不如索性顶撞几句,拂袖而去!”
  猛抬头见妙风神尼脸上,正挂着一丝笑意,这还是他跨进这幢精舍,第一次看到她的笑脸,准备好的几句讥讽之话,快到唇边又止。
  妙风神尼笑意更浓,转对东门婉儿道:“婉儿!这小子远道而来,这份倔强劲儿,倒有点像师傅我少年时候的影子,他此时想必饥肠辘辘,快去香积厨中,弄点素斋,妳去都阳山彩云谷一趟也好,吃过之后,就带这小子上路,不过,对付那贼婆娘,可要小心在意!”
  萧明料想不到,这位心高气傲的老尼姑,竟忽变得如此仁慈,居然关心自己的饭食起来了,想起刚才自己的过份之处,反而觉得十分不安。
  别过神尼退出精舍之后,东门婉儿显得落落大方,萧明对于去都阳山彩云谷的事,只能约略猜出必与那颗“牟尼珠”有关,却又不便细问。
  这一顿饭虽全是素菜,但却样样精美,入口清香,萧明果然饿了,吃得风卷残云,碗碗皆空,东门婉儿看在眼里,不由抿嘴而笑!
  萧明乘机搭讪道:“东门姊姊!承蒙两次见助,小弟有眼无珠……”
  究竟东门婉儿是不是比他年长,也没问过,反正礼多人不怪,冲口叫出了“姊姊”。
  但他话未说完,东门婉儿秀眉一挑,截住道:“别说了吧,吃完了,我们走呀!我师傅可不稀罕那颗什么宝贝??珠呢!”
  萧明道:“如果是为了那颗??珠的事,小弟不想去都阳山了,那??珠是九指华陀桑前辈的,小弟只是受人之托!”
  东门婉儿接道:“所以要忠人之事呀!刚才你不是问贼逼赃么?”
  萧明微微一怔道:“姊姊饶了小弟吧!??珠之事,以后再说不迟,桑前辈并没有据为己有之意,还是先到华山要紧,放着两位老前辈斗那九毒老魔的盛事不看,岂非可惜!”
  东门婉儿冷笑道:“哦!倒有点像桑家妞儿的话呢!”
  萧明陡地脸上一红道:“难怪那位小师父问我是不是姓萧,原来姊姊早在峰下看到?”
  东门婉儿道:“一个不想去衡山朝师,一个又不愿去都阳山取宝,就像是一条心儿的呢!”
  萧明嗫嗫说道:“桑姑娘本是去衡山散香阁谒师,到此忽然变卦,要上华岳,小弟也不愿担当这份责任,还是劝她去衡山好了!”
  东门婉儿微微一笑道:“她那么大的人了,要你担个什么责任?依我看教她既不去衡山,也不上华岳,还是先去都阳山,她父亲没来,她正好作个见证,知道青城夕照庵可不是强盗窟,会打劫他人之物!”
  萧明陪笑道:“姊姊总爱点眼儿,小弟知过就是,既然姊姊吩咐下来,那就早点去吧!如果回头能赶上华山盛会……真的!姊姊能不能还是先上华岳?”
  东门婉儿道:“不能!我师父玉旨纶音,说一不二,而且我也想会会那女魔头!”
  神尼口中的贼婆娘,和东门婉儿口中的女魔头,究竟是个何等人物?怎的自尊武林第一人的一颗冰山寒玉琢成的“牟尼珠”,会落在她的手里?萧明疑窦难解,问道:“东门姊姊!究竟怎么回事?是怎样一个女魔,在三十年前夺去了神尼前辈的一颗‘牟尼珠’?”
  东门婉儿眉梢一挑,笑道:“夺?她敢!这事说来话长,桑家妞儿望得眼穿啦!我们快走!”
  两人到得峰下,时光已是不早,寻到原来和桑芸儿分手之处,萧明不禁吓了一跳,桑芸儿踪迹全无,草地上却赫然躺着一具尸体,好在远远看去,衣着颜色,不像是桑芸儿!
  萧明跨步上前看,死的竟是祁连山清风寨主,铁臂苍猿巩晟,七孔流血,业已气绝多时,但不知伤在何处,俯身揭起前襟,在左乳期门穴下,五指分明,显出一个鲜红掌印。
  东门婉儿“呀”了一声道:“红煞掌!”
  萧明闻言愕然问道:“小弟孤陋寡闻,只听说过武功中有一种‘铁沙掌’和一种‘黑煞掌’,却不知有‘红煞掌’,姊姊既然识得,必知此种武功,当今武林中何人擅长?也好找他问问桑姑娘下落。”
  东门婉儿摇头道:“我那里知道,只听师傅说过,‘红煞掌’又名‘赤练掌’,极不易学,必须穷十年之功,还得藉几种难得常见的药物浸炼,因此,早在数十年以前,便成为武林绝唱,当时以此种掌功驰名江湖的一位高人,不幸淹忽谢世,生前又未收得传人,从那时起便在武林失传!”
  萧明道:“这样说来,这施展‘红煞掌’毙杀铁臂苍猿巩晟的又是何人?我看幸好下山未远,不如回去问问神尼老前辈!”
  东门婉儿道:“她老人家此时早已离庵,此人既出手制死巩晟,桑家妞儿必然无恙,我们试在附近找找。”
  此时金乌西坠,月上林头,两人方待举步,蓦觉微风飒动,一条黑影划空而过,紧接着数声锐急尖啸,破空传来,萧明心头一震,惊道:“九毒门下妖女!”
  东门婉儿眉角一挑道:“你是说凤姬瑶姬?敢来青城山下撒野,倒要杀杀她的雌威!”
  话完,探手取出那面“蛇神旗”,递给萧明道:“妖女全仗毒技,要凭真实武功对付,等于白送人头,这面旗儿你且拿着,并隐避一旁,但千万不可轻易出手。”
  萧明接过“蛇神旗”瞠目问道:“姊姊!妳?”
  东门婉儿淡淡一笑道:“儍子!我要怕了九毒门下的妖女,我师傅岂能去莲花峰头捋九毒老魔的虎须?那……”
  话犹未了,两条纤瘦人影,宛如两缕轻烟,掠空而到,东门婉儿闪身拔起三丈,长袖一抛,挥出一股劲风,劈空打去。”
  来的正是九毒门下的凤姬和瑶姬,这两个妖女平素恣意为恶,从莲花峰头举手投足之间,把昆仑五龙真人,崂山一瓢道人,和北海仇氏三剑,一共五颗人头,凑上了“人头塔”之后,气燄愈张,觉得在莲花峰头守株待兔,不如四出搜杀,立意要在九毒老魔会斗七海神丐之前,把莲花峰头的“人头塔”凑满百颗之数!
  两个妖女正把前面那条黑影追得亡魂胆丧之时,料不到居然有人敢向虎口剔牙,把两人齐震得身形一幌,和东门婉儿同时落地。
  及至看出对方不过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那凤姫一声冷哼道:“原来是妳!好一个美人胚子!可惜凤姬仙子也是女人,不解怜香惜玉,妳这一拦不打紧,那个会使‘红煞掌’的算是逃了活命,好吧!且报上名儿来,将就些把妳凑上‘人头塔’,教妳死后扬名!”
  说话之间,双手早已握指成拳,蓦地十指箕张,弹出十缕惊风,挟着咝咝破空之声,幻成一片暗蓝光影,齐向东门婉儿搂头罩落。
  东门婉儿神态不变,轻扬罗袖一挥,十缕蓝芒,一齐散落地面,登时冒起点点磷光。
  凤姬仙子错愕失色,忿然问道:“喝!妳这小妞儿使的什么玄虚,竟能震散我的‘毒指飞磷’?”
  东门婉儿哂然冷笑道:“妖女!妳就别问了!还有什么惊人毒技,快点一并施为,敢来青城山下,多少总要妳带点记号回去。”
  “毒指飞磷”和黑飞魔的“化骨毒掌”原是异曲同工,惊风中挟着丝丝毒芒,只要一缕沾身,无不骨化形销,尽管铁布衫和金钟罩一类的奇功异能,莫想在这种歹毒杀手之下,逃得性命,岂料东门婉儿中衣之内,穿着一件“云锦金蓑”,百毒莫侵,当日替萧明解围,在莲花峰下,硬接宇内三老之一,玄冰上人的“冰轮三展”,就是凭着这一袭武林奇宝!
  两个妖女那知就里,一见“毒指飞磷”失效,竟制不倒一个妙龄少女,心头大感骇异,但凶威未减,凤姬仙子杏目圆睁,手指东门婉儿喝道:“小妞儿!妳侥幸避过一记‘毒指飞磷’,休要自鸣得意,凤姬仙子要斗不过妳时,岂能网杀中原武林?”
  抄手腰间,撤出了一根五色彩带,那彩带长约六尺,分段缀着五颗拳头大小的骷髅人头!
  东门婉儿瞧在眼里,一声冷笑道:“当年九毒老魔在华山比技,用的是‘五鬼离魂索’,输在中原武林高人之手,妳这根彩带儿,想必是叫作‘离魂带’了!”
  凤姬仙子眉头聚煞,目射凶光,猛声叱道:“不错!这正是‘五鬼离魂带’,妳既识货,今晚要教妳这小妞儿在这离魂带之上‘倩女离魂’!”
  话完,手中彩带一抡,盘空疾绕,那带上的骷髅口中,兜着急风,发出慑人心魄的凄厉啸声,使人听在耳里,毛骨顿竖,森然震怖!
  蓦地一个急纵,带头一沉,觑定东门婉儿,搂头疾落。
  东门婉儿不慌不忙,身形向右一飘,探手肩头,只见漫天光华闪处,手中多了一柄蓝汪汪,寒光流转的长剑,翻腕上迎,直向彩带梢头削去。
  这光华一闪,一声清越龙吟,凤姬仙子已知对方手中宝剑不凡,必是神兵利器,不敢硬碰,带头略斜,沉腕盘腰纒到。
  东门婉儿就势轻轻一纵,那彩带挟着尖锐厉啸,滑足而过!迅疾翻腕,顺手剑化“仙人指路”,快逾电光火石,点向凤姬仙子咽喉要害。
  凤姬滑步疾闪,东门婉儿忽觉身后金风破空之声,急啸而到。
  原来瑶姬乘机发难,抬手一支“骷髅穿心箭”,袭向东门婉儿后心!
  藏身三丈以外,借着丛草掩蔽身形的萧明,看得真切,忍不住一声惊呼道:“姊姊小心!”
  东门婉儿身轻如燕,猛提一口真气,平升五尺,单腿微伸,履尖上珠光一闪,弹出一点银星,疾如流矢,奔向瑶姬迎面打去。
  这颗拇指大小,晶莹澈目的明珠,用内家真力弹出,滴溜溜划空而到,堪堪打在瑶姬肩井穴上,一声“哎哟”,打得眼冒金星,跄踉倒退,显然内伤受得不轻!
  东门婉儿一颗明珠飞弹,迫退瑶姬,一紧手中铁剑,身形斜落,腕力一沉,一招“神蛟闹海”,觑定凤姬元宫要害疾劈而下。
  凤姬杀气腾眉,一声冷哼道:“小蹄子!妳真以为九毒门下是省油之灯?且教妳尝尝五毒攻心之惨!”
  身形一飘,抢步上前,彩带盘空怒卷,舞开劲风虎虎,五枚骷髅人头口中,立时喷出五色浓烈烟雾,把个东门婉儿满罩毒雾之下。
  这种烟雾,毒性剧烈,由呼吸深入内脏,片刻之中,令人肚裂肠断,身化浓血,比那“毒指飞磷”虽然歹毒同工,但在使人无可设防上面,却要胜过一筹!
  无论功力练到十分之人,总须凭借丹田吐纳,在运气行功之时,更须深深吸气,凤姬见“毒指飞磷”未能奏效,已自怀疑对方必有防身之物,仅凭内家真气,绝对难把自己十指惊风弹出的飞磷毒芒,一齐震落,所以在毒念炽盛之下,使出了最后杀着!
  果然五色毒雾一罩,东门婉儿登时捧心蹙眉,身颤神摇,晃了几下,翻身栽倒!
  凤姬仙子一声狞笑,咬牙跨步走近,带头一扬,搂头就往下砸。
  草丛中的萧明觑得亲切,不由得心头巨震,此时那顾得蹈凶陷险,嗖的一声划空而起,但他在数丈以外,身法再快,那及得妖女带头一落。
  眼看佳人化鬼,彩带要落未落之际,躺卧地面的东门婉儿,倏地一个“鲤鱼打挺”,暴起一声娇叱,银虹疾吐,闪电刺到。这一着大出意外,妖女猝不及防,急忙中撩带一格,只听“咔嚓”一声,一条六尺来长的彩带,划断二尺有余,半截彩带连着两枚骷髅人头,落地有声,但剑势未衰,分心刺到。
  间不容发之间,妖女身形一仰,剑锋划肩而过,右肩头登时皮开肉绽,鲜血直喷!
  妖女咬牙强忍,就地一个翻滚,闪出七尺开外,一声尖啸,和那瑶姬双双腾身而起,越过林头树梢,一路呼啸逸去。
  萧明惊喜不迭,大叫道:“东门姊姊!原来妳是假装?”
  东门婉儿樱唇一张,吐出一颗龙眼大小的殷红圆珠,托在掌心,斜睨了萧明一眼道:“好厉害!难怪莲花峰头的‘人头塔’,到了八十九颗……”
  话犹未了,五丈以外有人幽幽一叹道:“据老妇所知,怕是已经不止此数!”
  这一声叹息,和两句随意的话语,发音不高,但却在夜风里凝而不散,铿然有如金石之声。
  东门婉儿和萧明愕然惊顾,只见疏林草莽中,缓步走出一个青衣老妇,虽然两鬓如霜,脸上却温润光彩,丝毫不见老态,看来青衣飘拂,缓步徐行,但眨眼之间,已到两人近前,向东门婉儿微施一礼道:“姑娘想必夕照庵中,神尼前辈高足,老妇瞿七娘,四十年前有个江湖外号,人称黑衣罗刹,现在可是人老珠黄了……”
  说到此时,像是感到年华似水,往事如烟,又不禁轻轻一叹!
  东门婉儿忽有所悟,问道:“姥姥可是刚才九毒门下,两个妖女追踪之人?”
  瞿七娘点头答道:“老妇正是被那两个妖女跟踪追杀之人,要不是遇上姑娘,神尼前辈门下高徒,这颗老头,怕要被送上莲花峰了!……”
  东门婉儿愕然问道:“那么,红煞掌?……”
  黑衣罗刹瞿七娘,微瞥了陈尸地上的铁臂苍猿巩晟一眼,凄然说道:“姑娘也知‘红煞掌’?不错!‘红煞掌’已经四十年不现江湖,姑娘也许听得令师神尼前辈说过,当年有个凭这‘红煞掌’独门武功,闯荡南北,在江湖上小有名头的乾坤一掌公孙望么?那就是……那就是老妇丈夫!”
  萧明眼睛一亮,急问道:“这么说,这个铁臂苍猿巩晟,必是毙在老人家掌下,不知有一位桑……”
  瞿七娘不待萧明说完,接道:“老妇还未请教,少年人是问那位紫衣姑娘么?”
  萧明躬身答道:“在下萧明,家师一尘子谷青,正是向老人家打听,那位身着紫衣的桑姑娘!”
  瞿七娘道:“那位姑娘受了一点轻伤,恰巧老妇经过,路见不平,发话质问,这个姓巩的竟然恶言相加,是我……唉!老妇本不愿‘红煞掌’重现江湖,今晚大违心愿,那姑娘就在前面不远。”
  萧明一听芸儿有了下落,登时心头大放,猛又心中一动,急问道:“妳老人家刚说莲花峰头的‘人头塔’,已不止八十九颗,难道……”
  瞿七娘忽然现出迟疑之色,半晌,终于说道:“令师就是七绝之首吗?不幸七绝之中,又丧其二!”
  此话一出,萧明宛如轰雷贯顶,浑身一震,登时面色灰败,呆若木鸡!
  瞿七娘继续说道:“那是闪电手陆皓,和醉伽蓝令狐亥!”
  东门婉儿道:“据传说黑飞魔近日失踪,老魔头还未出窝,莫非又是凤瑶两个妖女干的?”
  瞿七娘道:“不是她们,是那最小的一个黛姬,哼!那小妖精虽是名列四姫之末,那份凶性、毒技,和真实武功,都在三姬之上,最受老魔宠……”
  东门婉儿打断话头,一声喝道:“那里去!”
  原来萧明痛心两个师叔,又作了莲花峰头冤魂,气极攻心,一抡寒灵剑,纵身欲起,被东门婉儿反手一把抓住,萧明忿然叫道:“姊姊放手!让我先去宰了凤姬瑶姬两个贱婢!”
  东门婉儿一皱眉头道:“你有把握宰了她们?怕是要倒赔一颗人头!”
  萧明剑眉怒剔,咬牙恨道:“总有一天,我萧明要生啖老魔之肉,把几个妖女砸为泥浆!”
  此时对那玉姬仙子的一丝好感,也全被仇恨的怒火掩盖,意念中矢志要尽杀九毒老魔,与老魔有关之人。
  瞿七娘道:“萧少侠不要妄逞一时之气,老妇栖息川北沧浪山中四十年,一手‘红煞掌’已练到炉火纯青,十步以内发掌,自问百不失一,却不敢硬抗妖女凶锋!”
  说时,仰面一看月色道:“时过一鼓,那紫姑娘怕是已等得不耐!”
  萧明一听提到桑芸,又先听说她已负伤,不由勾动怜惜之念,说道:“是!老人家,我们这就看她去!”
  此时淡淡轻风,月色倍明,瞿七娘在前,东门婉儿和萧明随后,三条人影,宛如流矢划空,霎眼间已攀上一座峰腰,来到一处绿萝覆盖的幽秘所在,瞿七娘愕然一惊说道:“人呢?”
  东门婉儿道:“姥姥把她藏在这里么?”
  瞿七娘纵目四顾,说道:“那姑娘挨了姓巩的一掌,老妇把她负到此地,推拏了一会,谅已无碍,忽然峰头上发出两声尖啸,那姑娘听出是九毒门下妖女,显得有些惶恐,老妇怕她们寻来,教她静坐调息,老妇去到峰头现身,想把两个妖女引开,怎么她竟自个儿……”
  萧明神情紧张,霍地跃登一座岩石,双掌一合,装成一个圆筒形,凑在嘴上,扬声大叫道:“芸妹妹!芸妹妹!……”
  叫了几声,经过夜风一吹,猛想起这称呼太亲暱,一直当着东门婉儿称桑姑娘,此时忽然冲口叫出芸妹妹,不由脸上一热!
  东门婉儿何等冰雪聪明,早已看出萧明倏然止口的尶神色,心里暗暗好笑,脸上却装着一派雍容之色,凑趣说道:“你就别叫了吧,不如我们分头在附近找找,不然,她回到原先等你的地方去了。”
  萧明点头赞成道:“姊姊说得是,我就向峰头寻去!”
  东门婉儿打量一下山势,转对瞿七娘道:“他上峰头,我和姥姥就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估量这山不过十里方围,我们在山背后碰头。”
  瞿七娘点头同意,人影一分,三面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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