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万劫重逢 母子喜泣
2022-10-07 作者:江南柳 来源:江南柳作品集 点击:
众人行约数十丈,万兽神君皱眉不解地说道:“华山派通天剑阵虽然凌厉奥妙,但我不信凭少侠身手,再加上那柄宝刃,竟破不了它!”
诸葛玉淡淡一笑:“神君把在下说得太高了!不过华山一派,终究是武林侠义之人,诸葛玉怎能因一时误会,而做出亲痛仇快之事!”
他这番话,不但万兽神君佩服五体投地,就连石惊天与铁指丐,也深觉这位老弟,胸怀磊落非常人可及,不禁齐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让他一次,由谷底绝壁上翻出去吧!”
诸葛玉连连摇头道:“事情若真这般容易,大荒真人怎会容我们轻易离开?依小弟猜测,说不定日来在附近出现的那班武林人物,俱都散布在峡谷四周!”
话音一落,陡然四山传出一阵阵凄厉的长笑:“招魂幡!你猜得一点不错,今天就是你绝命之期,此处就是你葬身之地,你不趁早自尽,还在等待什么?”
随着这一阵嗥叫,四山之上,但见人影乱晃,刀剑映日,发出闪闪金光,约略估计不下数百人之多。
四山绝壁本就不易攀登,此时再有人居高临下阻止,纵然功力通玄,恐怕也难插翅飞渡。
左侧峭壁,有一坡度较缓之处,并且藤葛纠结,荒草丛生,似乎是出谷惟一捷径。
但,遥望人影如潮,想见已有不少武林高手,在那里布下陷阱,静待自己闯关。
若在往日,诸葛玉绝不会把这班人放在心上!
可是,此时他身中歹毒绝伦的“蚀骨冰丝”,虽有满身绝学,已不敢提聚真力放手运用,又怎能闯出强敌联手合围之势呢?
黑夜降临的时候,四人曾数度企图攀登绝壁,但是,那块块巨大的乱石,由山头奔腾而下,势如雷霆万钧,锐不可挡……
四人绝望了!
颓丧地退回谷中。
总算万兽神君身边带了不少干粮,四人胡乱地度过一天。
夜幕重新降临时,四人摸上了左侧那处较缓的绝壁……
可是,这一次他们遇到了料想不到的打击,那宽广数十丈的缓坡上,竟然埋伏了百多个武林高手。加以暗器如雨,使四人又懊丧地退了回来!
白天,过得特别地慢!
初春的太阳,无力地在天上移动!
四周群山上,时时传来刺耳的狂笑!
诸葛玉出道以来,叱咤江湖无所畏惧,此时空有一身功力,竟不能放手施展,你想这怎能不令他愤火中烧?
一阵阵嘲笑,像钢刀般戳在他心头,张狂的言语,使得他心胸欲裂!
好不容易又挨到太阳落山时节,晴朗的夜空,升起了第一颗寒星。
突闻四山簌簌连响,紧接着是一声声震耳狂笑:
“招魂幡,你今日大数已到,赶快闭目等死吧!”
“招魂幡,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辰……”
“招魂幡,你认命吧!”
“招魂幡,哈哈哈……”
一声声刺耳怪笑,令人心惊肉跳,坐立难安……
夜风霍霍,草木摇晃,数十条黑影分由四面八方奔来。
这黑影是什么?
是人?
不,那是……
不容众人细想,那些黑影突然发出汪汪狂吠,原来那竟是一群獒犬,这群獒犬又高又大,两只绿莹莹的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光,巨嘴大张,獠牙外露,鼻息咻咻,似欲择人而噬……
他们放这群獒犬入谷干啥?
难道这群獒犬,还能奈何这四名武林绝顶高手么?
不,这其中一定暗藏恶毒的阴谋!
可是,到底是怎样的阴谋,就连诸葛玉那样天生悟性,一时间也猜不出来。
眼看那一群獒犬渐行渐近,终于,领先一条大如苍狼的巨獒,发现了四人存身之处,只听它厉嗥一声,身形蓦地凌空扑到。
石惊天大吼一声,举掌就向那头巨獒拍去。
诸葛玉眼睛一瞟,突然发现那头巨獒身下,一片雪白的皮毛之间,似乎有一团黑忽忽的东西,心头蓦地一愕,不禁脱口惊呼道:“二哥速退!”
诸葛玉一向沉稳安祥,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态,是以此时这一声惊叫,愈发显得不寻常……
铁指丐与万兽神君,应声而起,同时向一块巨石之后扑去。
诸葛玉自己,也在话声中飘起,快如星火一般,向十丈外疾射而去。
他不愧武林奇葩,身手超绝,不独是近年来武林罕见,就是那一腔侠肝义胆,也非常人可及。
他身形飘起,明知危机迫在眉睫,但仍旧没忘了身处险地的石惊天,半空中回身出掌,运起九成真力,直向石惊天推去。
难得他有此一手,这才保全了石惊天一条老命。
原来石惊天一掌拍出,猝闻诸葛玉惊呼之声,匆忙间缩身跃退,已觉慢了一步……
就在此时,诸葛玉凌空一掌业已推到,顿时身如飘絮,向左侧一棵巨树后落去。
这些动作,全在间不容发的刹那间完成,石惊天身形尚未掩好,突然耳畔传来惊天动地的巨震,顿时山摇谷应,木石乱飞,一股烈焰冲天而起……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那巨獒腹下暗携一袋猛烈的火药,以机械控制,一触掌风,立即爆炸。
众人惊魂乍定,只觉烟滚尘飞,火势弥漫,四周群獒,在汪汪厉啸中群奔而来。
诸葛玉转眼一瞧,只见铁指丐与万兽神君俱都满面尘沙,石惊天步履踉跄摇摆而来。
这情形看在诸葛玉眼中,心头蓦地一震,惊呼一声:“二哥,你怎样了!”
石惊天用手一抹脸上血渍,哈哈大笑道:“老三放心,这点伤我强盗头还不放在心上,死不了啦!”
说话声中,四人重新聚到一起,此时火势触天,砭肤难耐,情不自禁地连连后退。可是,那成群结队的獒犬,却像久未进食一般,眼见四条人影,不由馋涎欲滴,狂吠而来。
四人虽有一身武功,但此时事非寻常,竟不知如何应付才好,正在犹疑之际,突见那滚滚烟尘之中奔来一条人影。
火光掩映下依稀看出此人身着道装,面罩黑纱,步履如风,转眼便至身前。
四人神情一愣,便闻那蒙面道人沉声喝道:“四位快随我来!”
危急之中,四人也不管这道人是何来路,肩头一晃,紧随后向东南扑去。
那一群巨獒,眼见到口的食物,岂肯让其溜走,一阵狂吠,便也张牙舞爪地追来。
诸葛玉眉头一皱,顺手拾起几块石片,反腕一扬,数点寒星,锐啸而出。
转眼间三声巨震,身后又涌起了冲天火光,滚滚尘烟如同骇浪惊翻,扶摇直上九霄,谷中乱草杂树,此时都化成了熊熊烈火,使人无法存身。
石惊天见猎心喜,竟也顺手拾起几片碎石,分向四外的獒犬打去。
那蒙面道人,见状大喝一声:“使不得!”
无奈话声出口,已经迟了一步,在一连串爆震之后,五人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一时火舌乱吐,去路全被阻住,情况危险至极!
那蒙面道人长叹一声:“唉!苍天无眼,惩善助恶,想不到一线生机,竟也……”
说到这里,又是一声无奈的长叹!
诸葛玉眉头略皱,陡地双目暴睁,目注蒙面老道,沉声说道:“道长是说这绝谷之中另有秘径么?”
老道微微颔首道:“秘道就在左前方一块巨石之后,无奈此时已被火势所阻,虽有若无了!”
诸葛玉闻声剑眉一扬,反手一掌,砍倒一棵茶杯口粗的苍松,喝声:“诸位请随我来!”
信手一抡,那棵苍松带起一阵冷风,把当前燃烧着的矮树杂草全部扫开,身形一长,已扑入火巷之中。
其余诸人,见状一一施行,只见五棵苍松,此起彼落,顿时打开一条火巷。
诸葛玉率先而行,他身着宝衣犹觉烈焰砭人,其余诸人,更感到口干舌燥,如处蒸笼之中。
眼看再也无法忍受,突然,耳畔传来一声呼唤:“秘径已到,诸位快行!”
这“秘径已到”四字,简直就像是一贴清凉剂,那蒙面道人与铁指丐,双双长身,用出仅余的一口真力,直向山脚下一块巨石后方扑到。
石惊天大吼一声,甩掉了手中仅剩三尺来长的树杆,紧随在铁指丐之后,快如利箭穿云,由火巷中飞出。
可是,那万兽神君功力到底较差一筹,眼见石后就是秘径,已经无力支持,勉强叫得一声:
“少侠,你们快去吧!我不行了!”
话声一落,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颓然扑到。
昏迷之中,似乎听到一声长啸,一团黑影,凌空飞来。
等到他再沉醒来,只感到周身清凉,迷惘中睁开双目,才发现此身已到谷外,朝阳初起,晨露未干,诸葛玉、石惊天、铁指丐,全都蹲在身边。
他心神一愕,蓦地站起身形,茫然说道:“这……我明明是……啊!一定是少侠把我救出火海,这种再生之德,老朽没齿难忘,请先受我一拜!”
他万死逃生,惊喜莫名,话声一落,就向诸葛玉拜了下去。
诸葛玉心头一动,慌忙伸手扶住道:“神君千万不要多礼,这点小事何足挂齿,更何况神君火海历险,全是为了我诸葛玉之事!”
铁指丐也接口笑道:“神君不要太固执了,认真讲起来,我几人能够逃出火海,实在全是离魂道人之力呢!”
万兽神君不知昏迷中究竟发生何事,更不知离魂道人是谁,闻言神情一愕道:“离魂道人?他是……”
“他就是那蒙面老道,也就是当年震撼江湖的北煞七缺老鬼次徒!”
“他怎会……”
“这就叫十宝之内,必有忠信,离魂虽是七缺老鬼嫡传弟子,但对他师父的倒行逆施,内心却有无比痛恨,若不是淆于师徒名份,恐怕……”
“他此次奉命主持截击我们的大局,竟做出吃里爬外之事,七缺老鬼岂能容他?”
“你不听他话中之意么?我想他从今以后不但不会重返师门,恐怕江湖之中再也不会有离魂之名了!”
一场烈火,把这座小小的山谷焚得寸草俱无,那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血海爪牙,七缺余党,都认为诸葛玉等人已葬身火窟之中。
可是,他们又怎会料想得到,那主持大计的离魂道人,竟会在暗中放水呢?不仅此也,那离魂道人临去之时,竟向诸葛玉泄漏了七缺老鬼之阴谋!
原来这凶狠成性的七缺道人,表面上对血海转轮王征服武林的大计,表示鼎力支持,而骨子里却准备待机坐收渔人之利。
离魂道人在临行之时,便交付诸葛玉一只小巧木匣,托他转交华山大荒真人,这才悄然而去。
这只木匣,关系着华山派今后动向,对中秋之会,影响至巨。
四人劫后余生,在山涧中略事洗濯,便即奔向莫愁谷。到达谷外,只见乱石林立,隐泛风云。
众人知道这都是八斗先生的杰作,正在踌躇不得其门而入之际,突然耳畔传来一声巧笑:“啊!诸葛哥哥,你们是怎么搞的嘛,怎么都变成叫化子啦!”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小翠姑娘像一头小鸟般扑了过来,紧接着人影又是一闪,陈婉贞也由乱石之中走了出来。
她仪态万千地向众人见过礼,这才转脸向诸葛玉盈盈巧笑道:“你怎么现在才来?这些日诸葛妈妈终日悬念,快随我入谷吧!”
小妮子乍见心上人,压抑不住那股喜悦之情,言笑间眉飞色舞,如同娇花怒放,看得诸葛玉心旌摇摇。
四人在二女引导下顺利入谷,八斗先生夫妇与赤面神龙,俱在茅屋门前翘首而望。
诸葛玉乍见慈颜,悲喜交集,向前猛走几步,扑倒在慈母膝下,哽咽说道:“妈!孩儿不孝,累你老人家终日牵挂,实在罪该万死!”
诸葛夫人一把搂住了爱儿,老泪纵横,悲不自胜道:“玉儿,可苦了你了!”
话声出口,两行慈泪,点点滴滴,直像是断线的珍珠,全落在诸葛玉那张黑黝黝的脸上。
诸葛玉仰望母亲皱纹满布的面容,临风飘拂的白发,万语千言,真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双万劫重逢的母子,真情流露,看得在场之人,俱都热泪频抛。
静静的莫愁谷中,只听到哽咽的啜泣……
是悲,是痛,是高兴,是喜悦……
是人间所有感情的交溶……
终于,八斗先生朗朗一笑,打破了这感人的沉寂,只听他朗声说道:“玉儿,快别引你母亲伤心了,当着这多客人,不怕人家笑话么?”
诸葛玉面孔一红,赶忙拭干泪痕,笑道:“妈,这都是孩儿不好,一见面就惹得你老人家伤心,来,让孩儿把两位盟兄介绍给你老人家,妈,你看,这是我大哥铁指丐,二哥石惊天,这是万兽神君!”
铁指丐、石惊天,闻言连忙躬身施礼。八斗先生立即趋前扶住,并且向诸葛玉喝道:“玉儿无礼,你有多大年纪,敢与关、石两位大侠称兄道弟?”
铁指丐、石惊天,同时笑道:“老伯千万不要怪罪三弟,这都是我两人逼着他干的!”
八斗先生知道这种怪杰,不拘俗礼,不禁哈哈笑道:“这还情有可原,不过我们还是各交各的,两位赶快起来!”
八斗先生勉强受了半礼,立即要诸葛玉与二女待客。
小翠见诸葛玉哥哥泪痕未干,竖起玉指,在粉颊上连划,羞得诸葛玉俊脸绯红。
众人坐定之后,诸葛玉环顾一周,竟没有发现本谷主人莫愁仙子,不禁微微一愕道:“莫愁前辈呢?”
小翠双目一红,小嘴一噘道:“他们不要我啦!”
诸葛玉不解她话中之意,刚觉神情一愕,突然,自断肠峡方面,传来一声凄厉绝伦的长啸……
铁指丐、石惊天,耳闻这声长啸,不由勃然变色。
万兽神君更是心神一震,霍地站了起来。
就连一向沉稳的诸葛玉,也认为是来了强敌,而为之悚然动容。
众人这种惊惶失措之态,只把小翠逗得噗嗤一笑道:“你们慌什么嘛?放心吧!我管保那班不成气的东西,闯不过诸葛伯伯的‘河图洛书阵’就是!”
陈婉贞闻言也是盈盈一笑:“小鬼,由得你说嘴了,还不快看看去!”
小翠大眼一眨,鼻头猛皱道:“坏姊姊,就只会支使我,我去可以,诸葛哥哥交给你啰!”
说完,一溜烟地奔了出去。众人见状,不禁哈哈大笑。
就在欢叙之中,八斗先生道出了莫愁仙子的近况!
原来元宵会后,那位落发出家的石鼓和尚,竟也追踪而至,这一双数十年前的老情侣,虽然是一个遁入空门,一个隐迹荒山,但两心相印历久弥坚。
这其中主要原因,一方面是诸葛玉当年夜闯惊神寺,未能掌断三丝,使得石鼓和尚在心理上有了转变,认为情缘难断乃属天意。第二是因为石鼓和尚出家之初,乃是感时愤世,并非对佛法人生真正有所了悟。
落魄峰头相见,莫愁谷中重逢,石鼓大师虽没有脱下袈裟蓄发还俗,莫愁仙子却在当年爱侣的渡化下,从此遁入了空门。
这一双侠侣看破红尘,只苦了那天真无邪的梅小翠,她惊悉恩师即是慈母,石鼓乃为严父,正在雀跃欢欣,却不料转眼之间,竟变成了父母俱无的孤儿。
总算莫愁仙子八斗先生莅临之时,已把小翠正式地许配了诸葛玉,从此这风尘孤雏总算有了归宿,在诸葛夫人的百般抚爱下重展笑颜。
加以赤面神龙又把陈婉贞之婚事,征得诸葛夫妇同意,因此这一双未来伉俪,更加如胶似漆。
至于那遁入空门的石鼓大师与莫愁师太,眼见爱女已有归宿,立即双双隐入断肠峡,闭门苦修,潜练一种“和合神功”,准备中秋大会上能为天下苍生,稍效微劳。
八斗先生因恐江湖上一班邪魔外道,扰其清修,这才在断肠峡口,莫愁谷外,布下了旷古凌今妙用无方的“河图洛书阵”。
果然,就在诸葛玉到达数天之前,断肠峡口,莫愁谷外,连番出现了武林人物。这一班恶贼,那知道“河图洛书阵”之奥妙,接二连三,就有数十起武林人物失陷其中。
总算八斗先生心地仁慈,眼见那一班恶贼在阵中筋疲力尽,去死不远,深觉心有未忍,乃令赤焰残掌将这班人送出阵外,放其逃生。
铁指丐听到此处,不由哈哈大笑道:“诸葛老……”
八斗先生见这位风尘奇侠,乃欲以晚辈自居,连忙截断话头道:“关大侠,我们可是各交各的啊!”
铁指丐也是生性不羁之人,闻言慌忙改口道:“诸葛先生果是天下第一奇人,看来先前这一声惨叫,不知又是那个不长眼的恶贼,丧生在河洛大阵中了呢?”
八斗先生忙道:“雕虫小技,那值关大侠一提,只是赤焰残掌边大侠生性嫉恶如仇,若不及早修心自省,恐怕……”
说到此处,不禁双眉紧皱地发出一声叹息。
众人见状同时一惊,刚待询问八斗先生话中之意,突然间,屋外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声……
诸葛玉机警绝伦,一听之下就知事不寻常,身形一闪,快如星火一般,由室中扑了出去。他双目所及,只见谷中飞快地行来两条人影。
头一个是小翠姑娘,她手中托着个将死的老人,因那满头白发,与下垂的两手,诸葛玉认出他正是赤焰残掌。
在小翠姑娘身后,紧跟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诸葛玉与他略一照面,顿时心头猛震。
这老人的面容,对他实在太熟悉了,惨白的脸色上,斜挂着一条长长的刀痕,这不正是假冒独指飞魔的神偷令狐独么?
诸葛玉心情激动,身形微晃,已飞快地飘出去,见面一言不发,右掌一探,就待向独指神偷脸上抓去。
小翠见状一惊,急道:“诸葛哥哥快点住手!”
诸葛玉身形之快,直是无与伦比,容得小翠话声出唇,五指业已搭上了独指神偷的面颊。
照理说,独指神偷纵然不敢还手,也应当侧身闪躲才是,可是,事情竟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独指神偷虽然眼见对方一掌抓来,依然神色自若,不闪不避。
但闻刷的一声,独指神偷脸上那幅面具,已被诸葛玉轻易地揭了下来。
独指神偷露出了本来面目,随后而至的铁指丐、石惊天,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老偷儿,你来此地干啥?”
二人话声出口,突然发觉情形有异。只见诸葛玉此时就像泥塑木雕一般,双目凝视着独指神偷,满是惊愕之色。
独指神偷不理铁指丐之言,却向诸葛玉慈祥地笑道:“痴儿,痴儿,小别一年,怎能不认识为师了?”
这声音充满了慈爱,对诸葛玉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是独指神偷么?
不,决不是独指神偷!
可是,师父他老人家……难道,人死真能复生么?
聪慧绝伦的诸葛玉,竟被眼前的情景弄迷糊了,他目注这真假莫辨的独指神偷,几次欲前却又……
独指神偷叹息一声:“世事变换,实在太过离奇,无怪你心中不信,痴儿,快用这‘三阳血玉’吸出你臂上‘蚀骨冰丝’,为师还有用你之处呢!”
独指神偷的音容笑貌,此刻完全改变,诸葛玉再也没有疑虑,惊叫一声:“师父,你……”
身形微晃,飞鸟般一下扑了过去。
独指神偷轻抚着他的额角,微微一叹道:“此中事一言难尽,待你伤愈之后再说吧!”
说话中取出一方径寸大小的赤玉,令诸葛玉盘膝跌坐,说后将那方赤玉,隔衣按在伤处,缓缓抬起右掌,慢慢向他灵台之间印去。
两人同样地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在场诸人,也对眼前地变化,感到惊愕莫名。
就在众人惊疑之际,那奄奄待毙的赤焰残掌,突然呻吟声,渐渐地甦醒过来。
他双目向四下一扫,立即向八斗先生说道:“启禀诸葛先生,谷外群贼均已退去,只是老朽不听先生之言,致被黔岭毒枭所伤,差点把老命送掉!”
八斗先生淡淡一笑道:“边大侠厄难已过,赶快一旁休息吧!”
赤焰残掌微微一叹:“多谢先生,不过老朽还得谢过令狐大侠救命之恩!”
原来八斗先生命他在断肠峡外阵中警戒,却一再告诫他不可轻易出手,可是他眼见群贼退去,再也按捺不下心头之气,怒吼一声,跃出阵外,就向最后一名老贼攻去。
可是他一时不察,那知这最后一名老贼,乃是悍名数著的黔岭毒枭,交手十合未到,已被毒枭打倒。
就在危急之时,一条人影飞来,见面闪电惊虹般连攻三掌,活生生把毒枭劈在当场。
赤焰残掌迷惘之中,看出来人正是近日传诵江湖假冒独指飞魔的神偷令狐独,便即晕了过去。
这以后的事情,他一概不知,是以他话声一落,梅小翠连忙扯着他衣襟,悄声道:“边伯伯,你弄错啦,这是诸葛哥哥的师父独指飞魔啊!”
“独指飞魔”四字,乃是江湖人物对欧阳天背后之称,敢问当着他眼前,谁敢称他飞魔?
铁指丐一见小妮子口没遮拦,顿时心头一惊,忙道:“丫头不要乱说!”
小妮子一言出口,立即也发觉措辞不妥,被铁指丐一喝,顿时舌头一伸,两眼直向那扑朔迷离的独指神偷瞄去。
独指神偷突然双目暴睁,耸声大笑道:“哈哈,小丫头说得一点不错,老花子,你不用掩饰啦!”
陈婉贞悄悄立在人群之中,想起当日塞外那场打斗,不觉猛然醒悟道:“啊,原来真是欧阳前辈,我说独指神偷绝没有这高功力嘛!”
这扑朔迷离的独指神偷,由地上一跃而起,哈哈大笑道:鬼丫头,你又弄错啦,神偷飞魔,二人一体,世人不识老夫真正面目,却偏说神偷冒充飞魔,岂不可笑!”
这话一出,使得铁指丐、石惊天,同时心头一震,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当年活跃在江湖上的这两个传奇人物,竟然是二而一,一而二。
铁指丐一愣之余,愕然说道:“这样说来,老前辈上姓大名,究竟是欧阳天,还是令狐独?”
独指神偷哈哈大笑:“飞魔神偷,乃江湖人物为老夫所起之外号,欧阳天、令狐独,也非老夫本来面目!”
众人全都一愕,直被他这番话弄得目瞪口呆。
独指神偷见状又复扬眉大笑道:“名是身外之物,何必过份认真,诸位若嫌‘偷’字不雅,那就依然叫我‘独指飞魔’吧!”
八斗先生此时也已听出当日相助自己脱离血海者也是此人,不由躬身施礼道:“欧阳大侠对犬子恩重如山,诸葛毅得能生离血海,也全出欧阳大侠之赐,大德不言报,请先入室小憩,待老朽略尽地主之谊!”
独指飞魔哈哈大笑道:“先生雅意,欧阳天心领了,不过若再逗留,恐启外人疑虑,老夫面目此时尚非揭穿之时,就此别过了!”
话声至此,突然大喝一声:“玉儿,随我来!”
诸葛玉早在众人谈论之际,运用内视调息之法,把周身血气打通,闻声双臂一振,由地上霍然立起。
独指飞魔身形一晃,径向谷外扑去。
诸葛玉微一迟疑,也紧随身后,向谷外扑去。
诸葛玉淡淡一笑:“神君把在下说得太高了!不过华山一派,终究是武林侠义之人,诸葛玉怎能因一时误会,而做出亲痛仇快之事!”
他这番话,不但万兽神君佩服五体投地,就连石惊天与铁指丐,也深觉这位老弟,胸怀磊落非常人可及,不禁齐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让他一次,由谷底绝壁上翻出去吧!”
诸葛玉连连摇头道:“事情若真这般容易,大荒真人怎会容我们轻易离开?依小弟猜测,说不定日来在附近出现的那班武林人物,俱都散布在峡谷四周!”
话音一落,陡然四山传出一阵阵凄厉的长笑:“招魂幡!你猜得一点不错,今天就是你绝命之期,此处就是你葬身之地,你不趁早自尽,还在等待什么?”
随着这一阵嗥叫,四山之上,但见人影乱晃,刀剑映日,发出闪闪金光,约略估计不下数百人之多。
四山绝壁本就不易攀登,此时再有人居高临下阻止,纵然功力通玄,恐怕也难插翅飞渡。
左侧峭壁,有一坡度较缓之处,并且藤葛纠结,荒草丛生,似乎是出谷惟一捷径。
但,遥望人影如潮,想见已有不少武林高手,在那里布下陷阱,静待自己闯关。
若在往日,诸葛玉绝不会把这班人放在心上!
可是,此时他身中歹毒绝伦的“蚀骨冰丝”,虽有满身绝学,已不敢提聚真力放手运用,又怎能闯出强敌联手合围之势呢?
黑夜降临的时候,四人曾数度企图攀登绝壁,但是,那块块巨大的乱石,由山头奔腾而下,势如雷霆万钧,锐不可挡……
四人绝望了!
颓丧地退回谷中。
总算万兽神君身边带了不少干粮,四人胡乱地度过一天。
夜幕重新降临时,四人摸上了左侧那处较缓的绝壁……
可是,这一次他们遇到了料想不到的打击,那宽广数十丈的缓坡上,竟然埋伏了百多个武林高手。加以暗器如雨,使四人又懊丧地退了回来!
白天,过得特别地慢!
初春的太阳,无力地在天上移动!
四周群山上,时时传来刺耳的狂笑!
诸葛玉出道以来,叱咤江湖无所畏惧,此时空有一身功力,竟不能放手施展,你想这怎能不令他愤火中烧?
一阵阵嘲笑,像钢刀般戳在他心头,张狂的言语,使得他心胸欲裂!
好不容易又挨到太阳落山时节,晴朗的夜空,升起了第一颗寒星。
突闻四山簌簌连响,紧接着是一声声震耳狂笑:
“招魂幡,你今日大数已到,赶快闭目等死吧!”
“招魂幡,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辰……”
“招魂幡,你认命吧!”
“招魂幡,哈哈哈……”
一声声刺耳怪笑,令人心惊肉跳,坐立难安……
夜风霍霍,草木摇晃,数十条黑影分由四面八方奔来。
这黑影是什么?
是人?
不,那是……
不容众人细想,那些黑影突然发出汪汪狂吠,原来那竟是一群獒犬,这群獒犬又高又大,两只绿莹莹的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光,巨嘴大张,獠牙外露,鼻息咻咻,似欲择人而噬……
他们放这群獒犬入谷干啥?
难道这群獒犬,还能奈何这四名武林绝顶高手么?
不,这其中一定暗藏恶毒的阴谋!
可是,到底是怎样的阴谋,就连诸葛玉那样天生悟性,一时间也猜不出来。
眼看那一群獒犬渐行渐近,终于,领先一条大如苍狼的巨獒,发现了四人存身之处,只听它厉嗥一声,身形蓦地凌空扑到。
石惊天大吼一声,举掌就向那头巨獒拍去。
诸葛玉眼睛一瞟,突然发现那头巨獒身下,一片雪白的皮毛之间,似乎有一团黑忽忽的东西,心头蓦地一愕,不禁脱口惊呼道:“二哥速退!”
诸葛玉一向沉稳安祥,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态,是以此时这一声惊叫,愈发显得不寻常……
铁指丐与万兽神君,应声而起,同时向一块巨石之后扑去。
诸葛玉自己,也在话声中飘起,快如星火一般,向十丈外疾射而去。
他不愧武林奇葩,身手超绝,不独是近年来武林罕见,就是那一腔侠肝义胆,也非常人可及。
他身形飘起,明知危机迫在眉睫,但仍旧没忘了身处险地的石惊天,半空中回身出掌,运起九成真力,直向石惊天推去。
难得他有此一手,这才保全了石惊天一条老命。
原来石惊天一掌拍出,猝闻诸葛玉惊呼之声,匆忙间缩身跃退,已觉慢了一步……
就在此时,诸葛玉凌空一掌业已推到,顿时身如飘絮,向左侧一棵巨树后落去。
这些动作,全在间不容发的刹那间完成,石惊天身形尚未掩好,突然耳畔传来惊天动地的巨震,顿时山摇谷应,木石乱飞,一股烈焰冲天而起……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那巨獒腹下暗携一袋猛烈的火药,以机械控制,一触掌风,立即爆炸。
众人惊魂乍定,只觉烟滚尘飞,火势弥漫,四周群獒,在汪汪厉啸中群奔而来。
诸葛玉转眼一瞧,只见铁指丐与万兽神君俱都满面尘沙,石惊天步履踉跄摇摆而来。
这情形看在诸葛玉眼中,心头蓦地一震,惊呼一声:“二哥,你怎样了!”
石惊天用手一抹脸上血渍,哈哈大笑道:“老三放心,这点伤我强盗头还不放在心上,死不了啦!”
说话声中,四人重新聚到一起,此时火势触天,砭肤难耐,情不自禁地连连后退。可是,那成群结队的獒犬,却像久未进食一般,眼见四条人影,不由馋涎欲滴,狂吠而来。
四人虽有一身武功,但此时事非寻常,竟不知如何应付才好,正在犹疑之际,突见那滚滚烟尘之中奔来一条人影。
火光掩映下依稀看出此人身着道装,面罩黑纱,步履如风,转眼便至身前。
四人神情一愣,便闻那蒙面道人沉声喝道:“四位快随我来!”
危急之中,四人也不管这道人是何来路,肩头一晃,紧随后向东南扑去。
那一群巨獒,眼见到口的食物,岂肯让其溜走,一阵狂吠,便也张牙舞爪地追来。
诸葛玉眉头一皱,顺手拾起几块石片,反腕一扬,数点寒星,锐啸而出。
转眼间三声巨震,身后又涌起了冲天火光,滚滚尘烟如同骇浪惊翻,扶摇直上九霄,谷中乱草杂树,此时都化成了熊熊烈火,使人无法存身。
石惊天见猎心喜,竟也顺手拾起几片碎石,分向四外的獒犬打去。
那蒙面道人,见状大喝一声:“使不得!”
无奈话声出口,已经迟了一步,在一连串爆震之后,五人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一时火舌乱吐,去路全被阻住,情况危险至极!
那蒙面道人长叹一声:“唉!苍天无眼,惩善助恶,想不到一线生机,竟也……”
说到这里,又是一声无奈的长叹!
诸葛玉眉头略皱,陡地双目暴睁,目注蒙面老道,沉声说道:“道长是说这绝谷之中另有秘径么?”
老道微微颔首道:“秘道就在左前方一块巨石之后,无奈此时已被火势所阻,虽有若无了!”
诸葛玉闻声剑眉一扬,反手一掌,砍倒一棵茶杯口粗的苍松,喝声:“诸位请随我来!”
信手一抡,那棵苍松带起一阵冷风,把当前燃烧着的矮树杂草全部扫开,身形一长,已扑入火巷之中。
其余诸人,见状一一施行,只见五棵苍松,此起彼落,顿时打开一条火巷。
诸葛玉率先而行,他身着宝衣犹觉烈焰砭人,其余诸人,更感到口干舌燥,如处蒸笼之中。
眼看再也无法忍受,突然,耳畔传来一声呼唤:“秘径已到,诸位快行!”
这“秘径已到”四字,简直就像是一贴清凉剂,那蒙面道人与铁指丐,双双长身,用出仅余的一口真力,直向山脚下一块巨石后方扑到。
石惊天大吼一声,甩掉了手中仅剩三尺来长的树杆,紧随在铁指丐之后,快如利箭穿云,由火巷中飞出。
可是,那万兽神君功力到底较差一筹,眼见石后就是秘径,已经无力支持,勉强叫得一声:
“少侠,你们快去吧!我不行了!”
话声一落,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颓然扑到。
昏迷之中,似乎听到一声长啸,一团黑影,凌空飞来。
等到他再沉醒来,只感到周身清凉,迷惘中睁开双目,才发现此身已到谷外,朝阳初起,晨露未干,诸葛玉、石惊天、铁指丐,全都蹲在身边。
他心神一愕,蓦地站起身形,茫然说道:“这……我明明是……啊!一定是少侠把我救出火海,这种再生之德,老朽没齿难忘,请先受我一拜!”
他万死逃生,惊喜莫名,话声一落,就向诸葛玉拜了下去。
诸葛玉心头一动,慌忙伸手扶住道:“神君千万不要多礼,这点小事何足挂齿,更何况神君火海历险,全是为了我诸葛玉之事!”
铁指丐也接口笑道:“神君不要太固执了,认真讲起来,我几人能够逃出火海,实在全是离魂道人之力呢!”
万兽神君不知昏迷中究竟发生何事,更不知离魂道人是谁,闻言神情一愕道:“离魂道人?他是……”
“他就是那蒙面老道,也就是当年震撼江湖的北煞七缺老鬼次徒!”
“他怎会……”
“这就叫十宝之内,必有忠信,离魂虽是七缺老鬼嫡传弟子,但对他师父的倒行逆施,内心却有无比痛恨,若不是淆于师徒名份,恐怕……”
“他此次奉命主持截击我们的大局,竟做出吃里爬外之事,七缺老鬼岂能容他?”
“你不听他话中之意么?我想他从今以后不但不会重返师门,恐怕江湖之中再也不会有离魂之名了!”
一场烈火,把这座小小的山谷焚得寸草俱无,那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血海爪牙,七缺余党,都认为诸葛玉等人已葬身火窟之中。
可是,他们又怎会料想得到,那主持大计的离魂道人,竟会在暗中放水呢?不仅此也,那离魂道人临去之时,竟向诸葛玉泄漏了七缺老鬼之阴谋!
原来这凶狠成性的七缺道人,表面上对血海转轮王征服武林的大计,表示鼎力支持,而骨子里却准备待机坐收渔人之利。
离魂道人在临行之时,便交付诸葛玉一只小巧木匣,托他转交华山大荒真人,这才悄然而去。
这只木匣,关系着华山派今后动向,对中秋之会,影响至巨。
四人劫后余生,在山涧中略事洗濯,便即奔向莫愁谷。到达谷外,只见乱石林立,隐泛风云。
众人知道这都是八斗先生的杰作,正在踌躇不得其门而入之际,突然耳畔传来一声巧笑:“啊!诸葛哥哥,你们是怎么搞的嘛,怎么都变成叫化子啦!”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小翠姑娘像一头小鸟般扑了过来,紧接着人影又是一闪,陈婉贞也由乱石之中走了出来。
她仪态万千地向众人见过礼,这才转脸向诸葛玉盈盈巧笑道:“你怎么现在才来?这些日诸葛妈妈终日悬念,快随我入谷吧!”
小妮子乍见心上人,压抑不住那股喜悦之情,言笑间眉飞色舞,如同娇花怒放,看得诸葛玉心旌摇摇。
四人在二女引导下顺利入谷,八斗先生夫妇与赤面神龙,俱在茅屋门前翘首而望。
诸葛玉乍见慈颜,悲喜交集,向前猛走几步,扑倒在慈母膝下,哽咽说道:“妈!孩儿不孝,累你老人家终日牵挂,实在罪该万死!”
诸葛夫人一把搂住了爱儿,老泪纵横,悲不自胜道:“玉儿,可苦了你了!”
话声出口,两行慈泪,点点滴滴,直像是断线的珍珠,全落在诸葛玉那张黑黝黝的脸上。
诸葛玉仰望母亲皱纹满布的面容,临风飘拂的白发,万语千言,真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双万劫重逢的母子,真情流露,看得在场之人,俱都热泪频抛。
静静的莫愁谷中,只听到哽咽的啜泣……
是悲,是痛,是高兴,是喜悦……
是人间所有感情的交溶……
终于,八斗先生朗朗一笑,打破了这感人的沉寂,只听他朗声说道:“玉儿,快别引你母亲伤心了,当着这多客人,不怕人家笑话么?”
诸葛玉面孔一红,赶忙拭干泪痕,笑道:“妈,这都是孩儿不好,一见面就惹得你老人家伤心,来,让孩儿把两位盟兄介绍给你老人家,妈,你看,这是我大哥铁指丐,二哥石惊天,这是万兽神君!”
铁指丐、石惊天,闻言连忙躬身施礼。八斗先生立即趋前扶住,并且向诸葛玉喝道:“玉儿无礼,你有多大年纪,敢与关、石两位大侠称兄道弟?”
铁指丐、石惊天,同时笑道:“老伯千万不要怪罪三弟,这都是我两人逼着他干的!”
八斗先生知道这种怪杰,不拘俗礼,不禁哈哈笑道:“这还情有可原,不过我们还是各交各的,两位赶快起来!”
八斗先生勉强受了半礼,立即要诸葛玉与二女待客。
小翠见诸葛玉哥哥泪痕未干,竖起玉指,在粉颊上连划,羞得诸葛玉俊脸绯红。
众人坐定之后,诸葛玉环顾一周,竟没有发现本谷主人莫愁仙子,不禁微微一愕道:“莫愁前辈呢?”
小翠双目一红,小嘴一噘道:“他们不要我啦!”
诸葛玉不解她话中之意,刚觉神情一愕,突然,自断肠峡方面,传来一声凄厉绝伦的长啸……
铁指丐、石惊天,耳闻这声长啸,不由勃然变色。
万兽神君更是心神一震,霍地站了起来。
就连一向沉稳的诸葛玉,也认为是来了强敌,而为之悚然动容。
众人这种惊惶失措之态,只把小翠逗得噗嗤一笑道:“你们慌什么嘛?放心吧!我管保那班不成气的东西,闯不过诸葛伯伯的‘河图洛书阵’就是!”
陈婉贞闻言也是盈盈一笑:“小鬼,由得你说嘴了,还不快看看去!”
小翠大眼一眨,鼻头猛皱道:“坏姊姊,就只会支使我,我去可以,诸葛哥哥交给你啰!”
说完,一溜烟地奔了出去。众人见状,不禁哈哈大笑。
就在欢叙之中,八斗先生道出了莫愁仙子的近况!
× × ×
原来元宵会后,那位落发出家的石鼓和尚,竟也追踪而至,这一双数十年前的老情侣,虽然是一个遁入空门,一个隐迹荒山,但两心相印历久弥坚。
这其中主要原因,一方面是诸葛玉当年夜闯惊神寺,未能掌断三丝,使得石鼓和尚在心理上有了转变,认为情缘难断乃属天意。第二是因为石鼓和尚出家之初,乃是感时愤世,并非对佛法人生真正有所了悟。
落魄峰头相见,莫愁谷中重逢,石鼓大师虽没有脱下袈裟蓄发还俗,莫愁仙子却在当年爱侣的渡化下,从此遁入了空门。
这一双侠侣看破红尘,只苦了那天真无邪的梅小翠,她惊悉恩师即是慈母,石鼓乃为严父,正在雀跃欢欣,却不料转眼之间,竟变成了父母俱无的孤儿。
总算莫愁仙子八斗先生莅临之时,已把小翠正式地许配了诸葛玉,从此这风尘孤雏总算有了归宿,在诸葛夫人的百般抚爱下重展笑颜。
加以赤面神龙又把陈婉贞之婚事,征得诸葛夫妇同意,因此这一双未来伉俪,更加如胶似漆。
至于那遁入空门的石鼓大师与莫愁师太,眼见爱女已有归宿,立即双双隐入断肠峡,闭门苦修,潜练一种“和合神功”,准备中秋大会上能为天下苍生,稍效微劳。
八斗先生因恐江湖上一班邪魔外道,扰其清修,这才在断肠峡口,莫愁谷外,布下了旷古凌今妙用无方的“河图洛书阵”。
果然,就在诸葛玉到达数天之前,断肠峡口,莫愁谷外,连番出现了武林人物。这一班恶贼,那知道“河图洛书阵”之奥妙,接二连三,就有数十起武林人物失陷其中。
总算八斗先生心地仁慈,眼见那一班恶贼在阵中筋疲力尽,去死不远,深觉心有未忍,乃令赤焰残掌将这班人送出阵外,放其逃生。
铁指丐听到此处,不由哈哈大笑道:“诸葛老……”
八斗先生见这位风尘奇侠,乃欲以晚辈自居,连忙截断话头道:“关大侠,我们可是各交各的啊!”
铁指丐也是生性不羁之人,闻言慌忙改口道:“诸葛先生果是天下第一奇人,看来先前这一声惨叫,不知又是那个不长眼的恶贼,丧生在河洛大阵中了呢?”
八斗先生忙道:“雕虫小技,那值关大侠一提,只是赤焰残掌边大侠生性嫉恶如仇,若不及早修心自省,恐怕……”
说到此处,不禁双眉紧皱地发出一声叹息。
众人见状同时一惊,刚待询问八斗先生话中之意,突然间,屋外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声……
诸葛玉机警绝伦,一听之下就知事不寻常,身形一闪,快如星火一般,由室中扑了出去。他双目所及,只见谷中飞快地行来两条人影。
头一个是小翠姑娘,她手中托着个将死的老人,因那满头白发,与下垂的两手,诸葛玉认出他正是赤焰残掌。
在小翠姑娘身后,紧跟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诸葛玉与他略一照面,顿时心头猛震。
这老人的面容,对他实在太熟悉了,惨白的脸色上,斜挂着一条长长的刀痕,这不正是假冒独指飞魔的神偷令狐独么?
诸葛玉心情激动,身形微晃,已飞快地飘出去,见面一言不发,右掌一探,就待向独指神偷脸上抓去。
小翠见状一惊,急道:“诸葛哥哥快点住手!”
诸葛玉身形之快,直是无与伦比,容得小翠话声出唇,五指业已搭上了独指神偷的面颊。
照理说,独指神偷纵然不敢还手,也应当侧身闪躲才是,可是,事情竟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独指神偷虽然眼见对方一掌抓来,依然神色自若,不闪不避。
但闻刷的一声,独指神偷脸上那幅面具,已被诸葛玉轻易地揭了下来。
独指神偷露出了本来面目,随后而至的铁指丐、石惊天,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老偷儿,你来此地干啥?”
二人话声出口,突然发觉情形有异。只见诸葛玉此时就像泥塑木雕一般,双目凝视着独指神偷,满是惊愕之色。
独指神偷不理铁指丐之言,却向诸葛玉慈祥地笑道:“痴儿,痴儿,小别一年,怎能不认识为师了?”
这声音充满了慈爱,对诸葛玉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是独指神偷么?
不,决不是独指神偷!
可是,师父他老人家……难道,人死真能复生么?
聪慧绝伦的诸葛玉,竟被眼前的情景弄迷糊了,他目注这真假莫辨的独指神偷,几次欲前却又……
独指神偷叹息一声:“世事变换,实在太过离奇,无怪你心中不信,痴儿,快用这‘三阳血玉’吸出你臂上‘蚀骨冰丝’,为师还有用你之处呢!”
独指神偷的音容笑貌,此刻完全改变,诸葛玉再也没有疑虑,惊叫一声:“师父,你……”
身形微晃,飞鸟般一下扑了过去。
独指神偷轻抚着他的额角,微微一叹道:“此中事一言难尽,待你伤愈之后再说吧!”
说话中取出一方径寸大小的赤玉,令诸葛玉盘膝跌坐,说后将那方赤玉,隔衣按在伤处,缓缓抬起右掌,慢慢向他灵台之间印去。
两人同样地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在场诸人,也对眼前地变化,感到惊愕莫名。
就在众人惊疑之际,那奄奄待毙的赤焰残掌,突然呻吟声,渐渐地甦醒过来。
他双目向四下一扫,立即向八斗先生说道:“启禀诸葛先生,谷外群贼均已退去,只是老朽不听先生之言,致被黔岭毒枭所伤,差点把老命送掉!”
八斗先生淡淡一笑道:“边大侠厄难已过,赶快一旁休息吧!”
赤焰残掌微微一叹:“多谢先生,不过老朽还得谢过令狐大侠救命之恩!”
原来八斗先生命他在断肠峡外阵中警戒,却一再告诫他不可轻易出手,可是他眼见群贼退去,再也按捺不下心头之气,怒吼一声,跃出阵外,就向最后一名老贼攻去。
可是他一时不察,那知这最后一名老贼,乃是悍名数著的黔岭毒枭,交手十合未到,已被毒枭打倒。
就在危急之时,一条人影飞来,见面闪电惊虹般连攻三掌,活生生把毒枭劈在当场。
赤焰残掌迷惘之中,看出来人正是近日传诵江湖假冒独指飞魔的神偷令狐独,便即晕了过去。
这以后的事情,他一概不知,是以他话声一落,梅小翠连忙扯着他衣襟,悄声道:“边伯伯,你弄错啦,这是诸葛哥哥的师父独指飞魔啊!”
“独指飞魔”四字,乃是江湖人物对欧阳天背后之称,敢问当着他眼前,谁敢称他飞魔?
铁指丐一见小妮子口没遮拦,顿时心头一惊,忙道:“丫头不要乱说!”
小妮子一言出口,立即也发觉措辞不妥,被铁指丐一喝,顿时舌头一伸,两眼直向那扑朔迷离的独指神偷瞄去。
独指神偷突然双目暴睁,耸声大笑道:“哈哈,小丫头说得一点不错,老花子,你不用掩饰啦!”
陈婉贞悄悄立在人群之中,想起当日塞外那场打斗,不觉猛然醒悟道:“啊,原来真是欧阳前辈,我说独指神偷绝没有这高功力嘛!”
这扑朔迷离的独指神偷,由地上一跃而起,哈哈大笑道:鬼丫头,你又弄错啦,神偷飞魔,二人一体,世人不识老夫真正面目,却偏说神偷冒充飞魔,岂不可笑!”
这话一出,使得铁指丐、石惊天,同时心头一震,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当年活跃在江湖上的这两个传奇人物,竟然是二而一,一而二。
铁指丐一愣之余,愕然说道:“这样说来,老前辈上姓大名,究竟是欧阳天,还是令狐独?”
独指神偷哈哈大笑:“飞魔神偷,乃江湖人物为老夫所起之外号,欧阳天、令狐独,也非老夫本来面目!”
众人全都一愕,直被他这番话弄得目瞪口呆。
独指神偷见状又复扬眉大笑道:“名是身外之物,何必过份认真,诸位若嫌‘偷’字不雅,那就依然叫我‘独指飞魔’吧!”
八斗先生此时也已听出当日相助自己脱离血海者也是此人,不由躬身施礼道:“欧阳大侠对犬子恩重如山,诸葛毅得能生离血海,也全出欧阳大侠之赐,大德不言报,请先入室小憩,待老朽略尽地主之谊!”
独指飞魔哈哈大笑道:“先生雅意,欧阳天心领了,不过若再逗留,恐启外人疑虑,老夫面目此时尚非揭穿之时,就此别过了!”
话声至此,突然大喝一声:“玉儿,随我来!”
诸葛玉早在众人谈论之际,运用内视调息之法,把周身血气打通,闻声双臂一振,由地上霍然立起。
独指飞魔身形一晃,径向谷外扑去。
诸葛玉微一迟疑,也紧随身后,向谷外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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