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力庇凶顽 辜恩乖至谊 心惊夙孽 诡迹掩阴谋

2024-07-27  作者：还珠楼主  来源：还珠楼主作品集  点击：

　　话说红云自从天缺死后，得了一部蚩尤的三残经，苦练多年，练得无形无声，行迹飘忽，来去如电。在三百里外高峰上望见，立即飞来，休说形影，连个破空之声皆无。

　　妖道瞥见毒沙无故化为碧焰自燃，仍不知死活厉害，来了强敌，只当敌人自己法力所破。心中痛惜愤恨，又惊又怒，还待另下毒手时。猛然全身上宛如万针刺体，到处麻痒，才知中了暗算。忙施妖法想要抵御，元神已被毒针所伤，形神一齐禁制，再一发生妙用，红云又随手一指，飞针里外一齐暴涨，竟把妖道全身震裂粉碎，元神也被震成万缕烟丝。红云意犹未足，恐其死灰复燃，再把阴火神焰包围上去，将他一齐烧化，才行罢休。

　　天缺和红云前生情侣，两世姊妹，情分本来极厚，不肯往见，原为未来远患，并非本心。这一见面，自然勾起旧情，何况又有相助之惠。只是见她行事如此狠毒，觉非修道人所宜；又听习了蚩尤三残经，把恩师遗命忘了一个干净。虽不以为然，但知她本性难移，现已变本加厉，越发难于挽回。劝是劝不转，三世患难至交又不容恝置，想了又想，无计可施，只好等日后相机缓缓解劝。能中途悔悟更好，如真难于挽回，唯有分任其难，到她数尽危难临身之时，尽一分力是一分，自己便受点损害，也顾不得了。

　　天缺主意打定，便不再劝阻，听其自然。嗣见红云日益倒行逆施，纵容门下恶徒无所不为，仇敌日聚，危机四伏，实觉可虑。便特意赶往武夷，借着看望为由，意欲相机婉劝。红云和她情分本厚，平日思念天缺，令门人前往约请，不是不在山中，便是设词推托。亲身往访，多值云游行道未归，难得聚首。渐渐看出志道不合，有意引避。再加恶徒均畏天缺正直，心中厌忌，屡进谗言。红云虽然气愤，到底情分太深，仍是不能忘怀。一旦见她不请自来，先颇欣慰。

　　天缺在武夷住了一年，二人日常聚首，红云因得天缺屡次委曲婉劝，居然敛迹许多。对于门人，也不似以前那等任性宽纵，只是护犊之性依然难收。众恶徒恨极天缺，二人又在一起，前嫌已释；红云对外虽喜护短，法却严厉，不敢再进谗言，空自愤恨。日子一久，多不能忍，互相私议，百计千方图谋离间。有的更装作洗心革面，矢忠矢慎，暗中伺隙而动，但均未成功。

　　这日又值海南岛女散仙何念姑来访，谈起途中遇见两个旁门中散仙，因吃过天缺爱徒丑师姑的亏，在小南极四十七岛约了两个厉害妖人，定在本月望日前往寻仇。天缺知道仇敌厉害，爱徒一人势单，不是对手，一算日期已迫，便要辞别回山。红云因日前二人曾为约束门人不令随意下山，有小口角争议，恐又借词一去不愿再来。加以何念姑好友别久重逢，贪作良晤，笑说：“区区妖孽，何值姊姊亲去？只命一二门人持我散花针前往，一举便可消灭。”

　　天缺原和何念姑至好，知她成道在即，前来叙别。二人同声挽留，词意诚恳，已难坚拒。又想起日前为了恶徒与红云争论之事，好容易说得她改了许多恶习，少做许多恶事。执意一走，恐其多疑，致弃前功。又知散花针厉害，仇敌决非敌手，所派去的门人又是背了人亲向自己立誓悔过的两个能手。虽然此宝威力甚大，过于狠毒，但天缺继一想：“四十七岛这伙妖人积恶如山，形神俱戮，咎有应得。”不合一时疏忽，没有亲往，改令恶徒代往应援。万没想到那么法力高强的人，竟会中了众恶徒的诡计。

　　仇敌实由有人内应，乘虚而来，初意想杀丑师姑泄愤，不料被何念姑无意中得知。天缺一不回山，正好行使阴谋毒计。恶徒未见丑师姑以前，先期迎住仇敌，泄了机密。然后一同设下圈套，等双方动手时赶到，用散花针消灭了一个假妖人，作为仇敌业已死亡败逃，解了大围。一面向丑师姑极力卖好，渐渐取得了天缺师徒的信心。再诱丑师姑上当，觑准时机，故作天缺门人，寻正教中门人开衅，伤了一个峨眉新进门人，恶徒知道对方同门众多，专以诛邪为务，似自己这种左道邪法，必不甘休。

　　恶徒伤人之后，便往神峰山逃走，乘着天缺不在，对丑师姑说道：“峨眉门下欺人太甚，只要在途中相遇，定必赶尽杀绝。因为师伯之戒，师父所传好些狠毒法术，已然立誓，不轻使用。适来看望师兄，又遇见几个峨眉后辈合力夹攻，不敢恋战，幸有一人稍弱，才得勉强逃脱。

　　“这些狂妄无知的后辈，仗着本门威力，骄横异常。他们均打着玄门正宗的旗号，休说师父，连师伯也视为左道妖邪一流。有心告知师父，又恐性情太暴，万一因此树下强敌，连他首要诸人也结了仇，岂不又是隐患？闻说师姊内有一二相识，最好请师姊托人化解，纵不化敌为友，总可少去许多枝节，以免日后狭路相逢，受他危害。”

　　丑师姑人虽正直，也是有点偏激性傲，和师长一样，也喜护自己人。因见恶徒实已改恶向善，久无劣迹，对于自己更是尊敬，言听计从，情分颇厚，所受外人欺侮，说得那等胆怯可怜，心生偏护。再一想起平日所闻峨眉派恃着道法高强，人多势盛，专与异派为仇之事，只为恶徒素行不善，对方如此相迫，必是以前有甚恶迹被人撞见，对方疾恶太甚，所以不肯相容。恐长他志，表面不曾附和，心中老大不快。

　　丑师姑本就怀愤，事有凑巧，恶徒所伤乃白云大师元敬门下新收的女弟子，同门颇多。这一个恰走了单，骤遇恶徒，致为所伤。此女听出敌人是神峰天缺门下，逃回山去，又正赶白云大师不在，立同师姊郁芳衡、李文衍、万珍诉苦求助。三女闻言大怒，先把伤处设法医愈，过不数日便寻了去。

　　恶徒料定仇人必来，假装盘桓，不舍别去。神峰山仙桃盛开，风景又好，镇日不在洞内，不是邀丑师姑去峰头对弈，便同往桃花林中游赏，再不便请求指点为名，同人斗法斗剑为戏，做得十分自在从容，若无其事情景。丑师姑还有一个怪癖，自己生相奇丑，却极喜美秀女子。恶徒貌美，近来又极温柔恭顺，越发生了爱怜。长日相携游赏，连日课都未照做，一点不知她是口蜜腹剑，别具阴谋。

　　到第四日上，二人正各据着一个峰头斗法为戏，郁芳衡等四人忽然赶到，恶徒所据峰头又正当来路，一照面便动了手。两峰相隔，约有二里，看得逼真。天缺所居神峰山，自乃师申无垢在时起始，从无人上门生事。便无先入之言，丑师姑也不容来人放肆。三女当中，万珍又最性急，一见对峰还有一个敌党，更不答话，便即出手。丑师姑正往对面飞来，见来敌人多，见面不发一言，便倚众行凶，不由怒火中烧，也不再问根由，就此恶斗起来，双方先斗了个不分胜负。

　　恶徒用心狡诈，早暗约好了两个同党，拿着散花针，在远方峰头上隐身守候，待隙而动，已有数日。恶徒故意不肯施展毒手，相持了半日过去。郁、李、万等四女见敌人厉害，久战不胜，万珍首先发难，放出法宝。丑师姑法力本高，上来虽被激怒，动手一久，看出来人俱是一脸正气，和恶徒对敌的二女又在连声喝骂：“恶徒，不应无故逞强伤人？平日恶迹昭闻，今日恶贯满盈，伏诛在即，决不相容。”内中一个并有报仇之言。

　　丑师姑心想：恶徒久已改悔，不再生事，对方何来此语？细听敌人口气，分明旧恨之外，还有新仇，并非无故上门寻事。再一想起恶徒连日恭顺亲热情景，均与以前有异，渐渐有些省悟。意欲静以观变，看恶徒是否行使惯用的恶毒邪法；一面把敌人引往较远之处，背开恶徒，探询来意，再作计较。因此好些法术法宝均未施为。

　　哪知万珍、李文衍二人等飞剑神奇，丑师姑以一敌二，已然勉强，剑光竟被裹住，不能掣退。恶徒与埋伏远峰的二同党，又想她先行发难，与敌拼命，或是有甚伤折，再作无心来此相遇，同仇敌忾，猛下毒手，这一迁延。没有当时叫明，万珍忽将师父法宝放出，丑师姑骤出不意，本就难当，李文衍见万珍一动，也跟着施为。那两件法宝俱是白云大师镇山炼魔之宝，丑师姑措手不及，几乎重伤。

　　丑师姑二次刚把怒火重又勾起，正待不问是非，先与对方一个厉害，再打落场主意时，恶徒见她受伤，心中大喜，忙装不敌，又不肯抛弃前言，施展邪法取胜，故意败退下来，作得情势十分危殆。那两同党看出时机成熟，也跟着飞来。当头一人上来先放出一片邪雾，吃郁芳蘅一雷震散，就势暗中施展乃师红云所传化身遁形之法，假装被这一神雷震死，人却化形遁去。丑师姑见同门师妹为助自己应敌遇害，便动了义愤，也未细心察考，便把师传异宝猛放出来，一下便把万珍打伤。

　　同时恶徒早乘机会连邪法带散花针一齐放将出去，伤愈随了三女同来的一个当时身死。犹幸三女法力颇高，早知敌人有此厉害毒针，时刻都在防备。郁、李二人的护身法宝又极神奇，见势不佳，立抢过去，把万珍一齐护住。因为恨极，就势又用法宝将丑师姑左臂打折，于是成了不解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