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4-08-21  作者:和田龙  译者:王战  来源:和田龙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阿波口,信雄的部队完全处于劣势。一心为了钱财的亡命徒们在树林间上蹿下跳,从四面八方袭击敌人。阿波口已经变成敌我不分的混战。——不知有几千自相残杀的死伤者。“《伊乱记》”有的下忍取下敌方人头,剥去铠甲,立刻化装成对手的模样,轻而易举地接近信雄的士兵,再割下他们的首级。这使得信雄的士兵们变得疑神疑鬼,开始同室操戈。

  无门不去做偷换铠甲欺骗敌人的麻烦事。

  “嘿。”他冷不防地落到敌人正中间。他特意选在树木特别繁密的地方,大吃一惊的敌人慌不迭地要把长枪转向无门,但均被旁边的树干挡住。在从山岳武术演变而来的忍术面前,习惯于平地作战的信雄士兵根本不是忍者的对手。无门抿嘴一笑:“在山里作战,武器一定要短。好好记着,来世再用!”说完,双刀就把前后左右敌人的脖子全抹了一遍。

  “十文、二十文、三十文……”无门一边杀着,还一边算账。总金额已超过十一贯五百文。对无门来说,一一斩下对方的头颅实在是件麻烦事。取而代之的是割裂敌人的脚掌作为自己的标志。据《武将战功记》记载,自古以来,割断脚掌就是给敌人致命打击的手法之一。信雄亲眼看到了无门屠宰自己士兵的场面,无门已经冲杀到了自己的可视范围之内。

  “就是那个人!”无门的身手明显不同于其他的伊贺人。信雄确认无门的身影后,“集中所有的种子岛火枪,快点儿杀了那个人!”像要赶快抖落附在身上的魔鬼一般,信雄大声叫道。

  “这样会伤到咱们的人。”身旁的骑马卫士劝告信雄后,一踹马镫,开口道:“请您不必担心,在下会取下他的人头。”说完后,猛抖一下马缰。无门正忙着割敌人的脚心,算他的账。一匹战马顺着山坡闪电般而下,眨眼间来到无门跟前,武士挺枪便刺。

  “捣什么乱呀。”无门还在继续做标记,微微地腾空一跃,避开了枪尖,落地后,接着专心致志割剩余的脚掌。骑马卫土勒紧缰绳,掉转马头,再次向无门冲来时,这个伊贺人也已处理完身边所有的脚掌。无门正面抬头看着马上的武士。

  “对忍者之辈,不屑自报家门!”武士做慢地扔下一句,自然无门也不知对方的大名了。武士从停止的马上狠狠地刺出两间多长的长枪。

  “别小瞧人!”无门高高地劈起一条腿,脚底搭上枪尖后,顺势踩到地上。卫士不知是何招数,再也抽不回自己的长枪。

  “你干什么?”骑马卫士发出怒吼,疯了似的拼命拽他的枪柄。于是乎,这个伊贺人无畏地笑着,沿着枪柄顺顺溜溜地蹿了上来。

  “妈的!”骑马卫士不得已放开了长枪,同时迅速拔出太刀,对准逼近的伊贺人的身体横砍过去。这一瞬间,骑马卫士已经死了。无门一蹬即将松落的长枪枪柄,凌空一跃,轻轻落到了马屁股上,身后骑马卫士的头紧接着“咕咚”一声掉在地上。

  “可怕!”信雄吓掉了魂。忽见旁边有其他骑马卫士拉开了弓。

  “射死他!”他带着哀求的声调对引弓的卫土说。无门正在马背上弯腰专注地割尸体的脚掌,他成为绝好的射击靶子。——危险!是铁瞪大了眼睛。瞄准无门的敌人没能躲过这位少年的火眼金睛。

  “无门!无门!”铁急忙连声大喊无门的名字。

  “嗯。”无门在马上悠闲自在地哼了一声。冷箭破空而出。朝着无门的后脑勺飞速扎来。无门都懒得回头看,手向后一伸,轻轻松松地夹住了箭。——哎。铁惊奇地张大嘴巴。

  “铁,干什么呀?”无门扔了箭问道。——没什么。已经结束了。铁用双手在面前摇晃示意,兴奋得说不出话。

  “打仗的时候,不要乱叫,会分散注意力的!”无门有点儿不高兴地说着,他转移了视线,一眼看到那脸颊丰满的美男子。

  “信雄你小子,在老子背后放冷箭呀。”无门的脸上浮现出残忍至极的表情。信雄看着无门的一连串攻击,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再看无门向自己投射来阴毒的视线,灵魂更是出了窍。如果身边没有家臣守护的话,这位主帅一定会禁不住当场瘫软下去。

  “是你大爷来了,你大爷!”正当无门伸长脖子,想让信雄好好看清楚自己的脸时,拯救信雄的消息传到了无门的耳朵里。

  “平乐寺陷入危机!”有一个朝无门奔来的下忍这么喊道。

  “什么?”无门从马屁股上滑下,来者报告说日置大膳的军队已经突破伊势地口,正朝平乐寺急进。

  “大膳?那家伙说话不算数嘛。”那个浑蛋,竟信口开河骗我说不参战。无门皱起了眉头。阿国在平乐寺。

  “要信雄的首级,还是阿国?”答案是再清楚不过的。无门再次飞身上马,一探怀抖出了手里剑。手里剑笔直地朝信雄的方向急旋而去,但打中的却是信雄的贴身骑马卫土。手里剑深深地嵌进他的额头,卫士“咚”地栽到地上。

  “他故意打偏的!”信雄打着哆嗦喃喃自语。看马上的无门,也知道信雄说得没错。无门保持着抛掷手里剑的姿势,毒蛇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信雄。

  “脑袋暂时保留在你身上,给我在这儿好好待着。”无门在心中默念后,掉转马头奔下山去。

  平乐寺院内一片混乱。烟从赤门的缝隙里钻了进来,从二楼屋顶上可以看到烟雾中还夹杂着火苗。赤门外面着了火。日置大膳的部队很快来到这里,对着赤门发射了几百支火矢。

  “怎么办?”眼看火苗蹿了进来,阿国两腿直打哆嗦。下忍们的老婆孩子还有老人在东跑西蹿。各门集中了所有的下忍,但有战斗力的男人不足三十个。

  “只有拼了!”不愧是武士的女儿,关键时刻,阿国从一个完全丧失斗志的下忍手里夺过长枪,背对赤门,大声喊道:“大家听着!事到如今,只能靠咱们女人、孩子来守卫平乐寺。母亲保护孩子,孩子护卫母亲!”阿国此言一出,下忍们的老婆也立刻下定了决心。伊贺的女人原本都有武功基础,她们时常和男人待在平乐寺,一起练习武功。女人们纷纷掏出手里剑,拿起长枪,面对赤门摆好了战斗姿势。阿国转向熊熊燃烧的大门。

  大膳在平乐寺的外面,聚精会神地看着赤门。

  “——到时候了。”嗖地抽出一支凿子头箭,搭上弦,拉满了弓。目标是赤门中央的细缝。浓烟滚滚,几乎看不到大门。一阵风过来,趁烟雾消散、露出大门的片刻,“走!”大膳放了箭。箭带着呼啸声逼近大门,被中央的缝隙漂亮地吞吸进去,射断了巨大的门闩。凿子头的箭飞到院子里,并没有放缓飞行速度,从阿国的脸庞边掠过,像横冲直撞而来的木桩一样把后面的下忍射飞了。

  “这是什么呀?”阿国禁不住又战栗起来,外面射箭的敌人多半是个超乎常人的大力士。随着“吱吱嘎嘎”的响声,大门慢慢地向内敞开,仿佛在召唤刚才放箭的大力士进来似的。就在这一瞬间,大膳怒吼:“冲进去!”便把弓扔给随从,取长枪,蹬马腹。大膳冲在最前面,其他人马紧随其后杀向赤门。几个下忍在高墙上,用短弓狙击大膳的军队,无奈人数太少。

  ——消灭他们。大膳挥手向后续骑兵指示。骑马武士边骑边射,探出上半身的下忍几乎都让敌箭扎成了刺猬,翻滚跌落到墙外边。大膳一逼近燃烧的赤门,便用枪尾的金属箍砸向门扉,伴随“轰隆”一声巨响,门倒了一大半。女人们见一巨汉闯进来,便抛出了手里剑。

  “这是什么?”女人无力的手打出的手里剑根本不可能穿透铠甲,再说瞄得也不准。大膳听着手里剑被铠甲反弹回去的可笑叮当声,露出苦涩的表情。

  “连女人也会扔奇怪的东西。”他皱起了眉头,大声喝道:“我是日置大膳。”一瞬间,不止是围在大膳周围的女人,连小孩都僵在了原地。倒不是因为大膳的嗓门大,是因为大膳这个名字的分量,他就像恶魔的化身一样,让伊贺的妇女儿童感到恐惧。

  “扔掉手里的家伙,就饶你们不死。快放下武器!”对围着自己的女人,大膳不断发出警告。伊贺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放下了武器,陆陆续续闯入赤门的骑马武士,插到女人孩子和大膳之间。平乐寺被控制住了。但只有一个人,就是阿国,没有向大膳屈服。阿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绕过其他骑马武士,迅速跑到骑在马上的大膳跟前,举枪刺了上去。

  “还没完没了了。”大膳轻轻一闪身避开了枪尖,脸上显出了困惑。光看这个女人的外表,美得让你窒息。不过,女人越是美丽,拼命的模样就越是恐怖狰狞。

  “挺让人害怕的,无门的老婆也是像你这样的女子吗?”大膳惊讶地小声说,女人再次挺枪扎了过来。

  “还不是老婆!”阿国厉声驳斥。

  “难道说你就是无门的……”

  女人刺出了第三枪作为回答:“我出身武土家族,你不要客气,按照武士的习惯和我交手吧!”话说绝了,当时的武士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说这话就不当真。

  “你说的哟。”大膳眼睛一闪,立刻驾马跑出二十间左右拉开了距离。院子里的人避开骑马的大膳和站立的阿国,远远地围观两个人的拼杀。

  “女人,姓名?”大膳掉转马头问道。

  “阿国。”

  “阿国,接招!”大膳一蹬马腹,战马开始起跑,咆哮着提高马速,以绝对压倒对方的气势冲向阿国。连有名的武士听到大膳的咆哮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僵,更不用说阿国了。她听到大膳的怒吼后,灵魂就出了窍,像根小木棒似的傻站在那里。

  “别怪我不客气!”进入攻击距离后,大膳怒喝一声,猛地送出枪去。刹那间,一个魔鬼似的黑影以闪电般的速度卷起阿国的腰,蹿向了空中。枪尖刺了一个空。

  “嗯?”大膳猛地朝上望去,只见一位忍者服打扮的男子抱着阿国从空中飘过。

  “无门?”大膳叫道。无门抱着阿国,施展轻功在树上跳跃,接连踹了几棵树干借力,最后轻轻地落到正殿的屋顶上。阿国的身体还是硬邦邦的,呆呆地看着无门。无门温情地看着阿国:“你怎么这么傻呢,和那么大个的男人动手,不是很危险吗?”他做了一个鬼脸,接着俯瞰院子。

  “喂,大膳,你要对我老婆干什么?”

  “骗谁呀!”——刚才那个女人说了,她还不是你的老婆呢。大膳苦笑。无门又跳回院子,表情非常冷峻可怕。和这个伊贺顶级忍者交手,一定要小心谨慎,大膳刷地收回了枪。阿国战战兢兢地伸出脑袋,往下看院子里的情形。眼底下,无门正精神抖擞地朝骑着马的大膳健步而去,胆子大得包了天,双手还摇摇晃晃地空垂在下面。几个步兵赶忙跑到大膳跟前,对着无门举起长枪。面对枪林,无门依旧没有放缓步子。

  ——快点儿拔刀呀!阿国心焦如焚。正当阿国焦躁不堪的时候,接下来的瞬间令她的惊恐也达到了极点。面对快要接近的无门,长枪齐刷刷捅了出来。

  ——啊!阿国吓得猛然闭上了眼睛。阿国合上眼睛的时候,无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双刀,劈入扎来的一排枪尖中,左右拨开挨在一起的两根,顺着缝隙疾风般地钻了进去。对方要想再刺,当然必须抽回枪,但无门的迅猛没有给他们留下机会,没等抽回枪,无门已贴近他们身边。敌人的喉咙就在无门的眼前,这么近的距离,长枪完全成了无用之物。无门眼中凶光一闪,双刃剑扫向他们的喉管。阿国再睁开眼睛时,步兵们全都倒在了地上。

  无门的气息丝毫不乱,稳如泰山地站在尸体当中,鲜血顺着垂下的双刀静静滴下。——他没有骗我!

  “我可是伊贺最棒的忍者!”无门嘿嘿地傻笑,嘴里又蹦出了那句口头禅。对于微谎成性的无门来说,这句话可能是唯一的老实话。阿国目睹刚才的场面,终于心服口服。无门慢慢地转身,再一次朝大膳逼去。这次,骑马武士撇开伊贺的妇女儿童,从四面八方齐奔无门而来。无门先往后跳了一步,微微弯曲膝盖,窥伺八方动静。

  “——跳吧?”正当无门身体再往下沉的时候,蜂拥而至的骑马武士身后,几个下忍猛扑了上去。

  “终于来了呀。”无门环视四周,从各要塞奔来的下忍接二连三地翻入高墙。

  “爸!”孩子的呼喊声。

  “老公!”喊叫自己丈夫的女人声音。身为人父人夫的下忍,为了营救自己的老婆孩子,匆匆赶到了平乐寺。

  “嗨。”空出了手的无门,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膳,大膳正毫不费力地拨开全力抱住他的下忍。

  “取下这颗大脑袋吧。”他弯下腰,准备一跃而起。

  “无门大人。”声音从正殿的屋顶上传来,是阿国。

  “做什么?”注意力被打断,无门有点儿不高兴地望着屋顶。

  “要是伊贺第一忍者的话,就该去取主帅的首级。”

  “啊啊,是信雄的人头吧。”

  “五千贯不要让别人抢去了。”

  “到末了,还是要钱呀。”无门禁不住皱起了眉头:“稍等,我就去拿这笔钱。”大声说完,一眨眼穿过了混战地带,无门一蹬地翻过了高墙。在护墙外面,下忍陆续赶来。留守寺外的伊势守卫队忙着招架来势凶猛的下忍,无暇顾及寺内。

  “平乐寺目前应该挺安全的吧。”无门注意到,大膳只带了六百多人,平乐寺内外各安排了一半人马。与此相对,现在不断赶来的下忍数量正要超过侵略者。无门没有料到,大膳在途中还分给城户十兵卫六百多人,那些奔赴伊势地口的下忍现正遭遇十兵卫人马的阻击。

  “马……”战马正悠然自得地吃着草,无门一抓马缰,纵身而上。

  “值五千贯的家伙,可别出事呀。”他心里念叨着,猛踢马肚子。

  柘植三郎左卫门的人马被迫和刚刚赶到马野口的一千下忍进行着苦战。为了保护三郎左卫门,连曾经和无门打了个平手的下山平兵卫也感到力不从心。

  “必须向后撤。”平兵卫背对着三郎左卫门,沿着山坡慢慢地向上移动,下忍们像豺狼一般疯狂围攻三郎左卫门。平兵卫用手里剑飞杀、用刀斩毙最前面的下忍。

  “——糟糕!”平兵卫心中一凉,原以为被手里剑击毙的下忍蓦地站起来,朝三郎左卫门直扑过去。

  “没打准。”注意到时已经晚了。平兵卫此时在与其他下忍搏杀,一时抽不出手来。

  “柘植大人危险!”正懊悔,奔袭三郎左卫门的下忍被一根枪尖穿透。

  “怎么……”平兵卫回头,只见长野左京亮军团的七百人横向铺开,投人到混战的第一梯队中。

  “看到了吧!”左京亮高举着枪,上面扎着下忍的尸体,他跑到第一梯队的最前列掉转了马头,其他骑马武士紧跟着他,有的枪上也像串糖葫芦一样扎着伊贺人。左京亮一甩长枪,抖落尸体:“柘植,退下吧,接下来该我们武士出场了!”和往常一样,带着讥讽三郎左卫门是忍者的口气,他帮了柘植的忙后,显得更加目空一切。平兵卫松了口气,也不去理会左京亮的刻薄,催促三郎左卫门向后撤。左京亮环视着敌我双方绞缠在一起的马野口战场,三郎左卫门的士兵已把伊贺人转交给了自己的人马,沿着左妻川逆流而上。

  “嗯?”左京亮突然发现,在混战的人群中有一团人缩在一起,外围的几个伊贺人警戒着四周。他们是下山甲斐和他的下忍。

  “不保护我吗?”甲斐嚷嚷着。其他下忍得知悬赏敌人的首级后,立刻把甲斐抛在一边,四下寻找敌人的脑袋去了。只有五六个人还留在他身旁。无门的提议从统一指挥伊贺军队的角度来看,虽极大鼓舞了士气,但也产生了奇妙的弊端。

  “你是这帮人的头儿吗?”左京亮朝着这伙人吼道,冲到他们附近,才觉得四周的树木很碍事,操纵长枪很不方便,不能随意地把枪对准甲斐。

  “记住长枪的弱点!”甲斐气急败坏地像要挑战似的怒吼道。如果甲斐知道眼前的这位肩膀异常宽厚的男子是长野左京亮的话,就不会讲话这么不谨慎了。

  “哈哈。”左京亮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谢谢忠告!”他扔掉长枪,拔出挂在马腹部四尺多长的大太刀。甲斐一看到大太刀,脸上的血色眼见着就退了去,成了一张白纸:“难道你是长野左京亮吗?”——左京亮的大太刀。这把刀,在伊贺无人不知。甲斐也听人说过,大太刀根本不把武士铠甲当回事,一刀能连人带甲一劈两半,被砍尸首惨不忍睹。这么看来,甲斐穿的忍者甲胄就更禁不住一击了。

  ——不好!甲斐和护卫他的下忍一起,准备奔向混战中的下忍堆里去。但是,左京亮发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命令:“大家伙!先别管其他人,咱们的敌人就那家伙一个,宰了他。”甲斐回头张望,见左京亮以及周围的骑马武士全都朝他的方向猛冲过来。危急关头,守护甲斐的下忍感到大事不妙,也变得冷酷无情,他们不再围拢着甲斐,都拉开了和这场战争真正主谋者的距离。

  “浑蛋!”甲斐破口大骂,下忍却像骂声回荡开来的波纹,越来越远离他们的主人。——我死定了!他猛然藏到了树干后面。也就在这时,甲斐发现了自己儿子的身影,平兵卫正护着三郎左卫门从混战中撤退。

  “平兵卫!平兵卫!”对着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的儿子,甲斐拼着死命喊叫:“救救我!”甲斐不停地嘶喊:“原谅我!给你下了套,引诱伊势军队来攻打,这是我们十二家评定众的计谋。不过,这也都是为了你呀。为了给你尽可能多留下一些田地,才这么做的呀。”甲斐叫着,眼泪几乎都要掉下。此时,左京亮的战马猛地来到他的背后,一声狂啸,仅用右手高高抡起了大太刀。

  平兵卫转过身去,背对父亲默默无语:“为了这次战争的死难者,接受报应吧。”心中回答甲斐的时候,左京亮的大太刀劈了下来。周边的人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太刀不仅把甲斐的身体分成上下两段,还拦腰劈断了树干。

  “怎么样?”左京亮勒住马缰,甲斐的上半身飞落到他前方的地面,接着大树干也慢慢地倒了下去。

  “好厉害呀!”木猿无精打采地说,他结束了土遁攻击,就像完成了工作一样,爬上树,坐山观虎斗。从伊势地口逃出来的文吾跳到了木猿旁边的树上。

  “听说砍一个将官的脑壳能拿十贯,是真的吗?”木猿听了文吾的询问,用下巴示意树底下的战斗,“正因为有赏,场面才这么壮观嘛。”眼皮底下的扇形地,三郎左卫门的军队已经撤退,改成第二梯队,取而代之的左京亮率领七百兵马现在也被伊贺忍者不断压迫着。步兵还算幸运,骑马武士损失巨大。几个忍者围攻一名骑士,把武土从马上拽下后乱刀齐下,末了,他们必定还要争抢戴着头盔的人头。

  “不赖嘛。”文吾虽对钱不太感兴趣,但有赏金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好奇地环视四周,物色值钱的猎物。看着看着,发现有个挥舞大太刀勇往直前的武士。就是他吧,文吾一嘀咕,轻点树枝,落到正左右劈砍的左京亮面前。

  “先干掉他的马。”文吾招呼周围的下忍,手里剑对着马腹飞去。下忍也学着文吾的样子,接二连三地甩出了手里剑。

  “对马下手,卑鄙无耻!”左京亮怒吼道,他不知道这是白白浪费唾沫,和文吾讲道理那是对牛弹琴。

  “对伊贺人说卑鄙是很可笑的哟。”夹着笑声,文吾继续打出手里剑。战马终于坚持不住,横翻在地,左京亮不得不站在地上,左手迅速拔出了二尺多长的小太刀,右手高高举起大太刀。文吾和周围几个下忍慢慢缩短了攻击距离。

  “来吧!”左京亮困兽般地咆哮。

  无门离开平乐寺后,大膳狂吼着上下挥舞长枪。他的枪头极其硕大,足足超过了两尺。加上大膳臂力惊人,执枪横扫,秋风卷落叶一般,几个下忍的脑袋便飞上了天。无门对自己的功夫过于自信,小看了大膳。大膳的盖世武功让下忍胆战心惊,趁下忍渐渐失去斗志,骑马武士顺势狂刺乱砍,下忍死伤惨重,大膳军队又控制了局面。

  “那个人怎么这么厉害?”屋顶上的阿国呆呆地看着巨人般的大膳。这个男人的勇猛已超出了常人,宛如天神在世。

  “——要是无门大人在的话……”她为轻率地让无门去杀信雄而感到后悔莫及,俯瞰院子里,伊势人马已把伊贺人逼到角落里。大膳猛仰头看屋顶上的阿国。

  “哇!”阿国吓得差点儿从上面掉下来。她紧贴着屋顶上的瓦片,壮着胆子回瞪大膳,这时,有位骑马武士疾驰到了他的身边。阿国哪里晓得,骑马武士是从阿波口派来的传令兵。他好不容易穿过平乐寺外面的混战区域,心急火燎地钻进院子,发现大膳后,飞驰近前,跳下马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御本所身处危境,请火速援救。”

  “什么?”大膳瞪大眼睛朝下看传令兵。

  “敌人攻势凶猛,我方已支持不住,眼看就要全线崩溃,请立刻增援阿波口。”传令兵单腿跪地,带着哭腔恳求道。——怎么办?抛开快要平定的平乐寺奔赴阿波口?正当大膳在梳理思绪的时候。耳边响起恶魔般的低吟声,想诱使大膳再次背叛:“请留在平乐寺,对信雄可以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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