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蛊上九 双剑冢 正文

第二十章
2025-11-02  作者:蛊上九  来源:蛊上九作品集  点击:

  这一来,直把四位武林前辈高手,吓愣当地,不知此事怎的忽然发生?
  原来史玉在大乘神尼传授剑法离去之后,虽和上官英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得遂素愿,但想到身在放逐之中,有家难归,不免总有点不是个味儿,因此终日以泪洗面。上官英也不知费了多少唇舌,用了多少柔情蜜意,处处体贴,百般劝慰,这才把史玉慢慢的安定下来。
  所住的那家人家,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婆婆,固然对史玉万分怜爱,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名叫芸姑,也着实讨人喜欢,成天盯着史玉叫姐姐,留着史玉传授她武功,又替史玉洗衣烧饭,梳头做鞋,便象百灵鸟似的把匡庐从前的故事说给史玉听。虽然所说的无非是神仙菩萨,才子佳人的传说,但史玉听来,倒也津津有味,打发掉不少的闲愁,因此史玉高兴的时候,也就指点芸姑的武艺。山家姑娘体质本强,练来倒也容易,一两个月之后,成绩斐然,史玉看了自是高兴,过去的一些不快,这才淡忘得一干二净。
  没过几月史玉生理上已发生了变化,面黄作呕,终日只想吃个桃儿杏儿什么的。上官英知道是胎气所致,高兴非常,也就越发对史玉怜爱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史玉劳动。
  他们从前本来常由芸姑陪着,遍历匡庐名胜,或是射飞逐走,以消磨长日,但这一来,上官英就不让史玉再去了,直把个史玉闷得发慌,所幸上官英也终日陪着她,和她说话解闷,史玉这才不觉太苦。
  如此又过了半年光景,时已九月,史玉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
  这一天上官英屈指一算,再过个把多月,史玉就该足月临盆,所以一切都应该准备起来才是,因此便和史玉商量道:“妹妹,我想到九江去一趟,买点东西,你的应用物件和孩子的衣服,都该早点准备起来,你说对不对?”
  史玉听了,也认为是,所以没加阻拦,只嘱上官英早去早回,不要耽搁。
  上官英道:“妹妹,我明天一早动身,快则赶回来吃午饭,最慢也会在太阳西下以前赶回来的。便是你不嘱咐我,我又怎能叫你一个人守寂寞呢?”
  当晚无言,第二天上官英动身之前,芸姑知道了,便托上官英顺便替她带些花儿粉儿什么的。上官英当然答应。
  上官英到了九江,便开始购物,可是上官英是一个公子哥儿出身的人,那知道市面情况,好不容易才把各物买齐,因为一心怕史玉惦记,便赶紧出城回山。谁知刚出九江城不远,忽然记起还有芸姑所托带的东西,都给忘了,连忙又转身再走进城,同时自己骂了自己一声:“简直该死,怎的脑筋变得这么坏?”
  上官英这一自言自语,来去匆匆,不由得便引起了路旁人的注意,但上官英自己却没有觉得。走回九江城中,找着把花儿粉儿什么的买了一大堆,又看到旁边有卖玩具的,立刻便被吸引了过去。上官英由玩具联想到孩子,由孩子联想到自己要做父亲,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甜意从心底里泛溢起来,一买就各式各样的买了一大堆,抱在怀中,越看越爱。
  这时日已正午,上官英心想:“赶回山去吃饭是来不及了。”于是跑进一家酒楼,胡里胡涂的便要了许多酒菜,一个人自斟自饮的吃喝起来,一面吃喝,一面看着玩具,好像有一个粉妆玉琢的孩儿已经在那儿玩了起来似的,没觉得,那一壶酒就空了,抬头打算叫堂倌再要时,猛然看到对面正有一双眼睛在注意着自己。
  上官英打量那人,从头到脚,带着一身流气,看起来很不顺眼,就在上官英看到他时,那人却又把眼光移了开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儿来。上官英不由得心里微微一怔,想到:“自己隐居匡庐,尊师曾经吩咐过,最好不要下山,以免落在茅山贼道线子上的眼睛里,生出麻烦来,现在虽不知道对面那人是谁,但总以小心为是。”想到这儿,酒也不要了,匆匆吃罢,结帐出店,便起程回山,一路上倒也未曾再发生任何事情,便又暗笑自己,疑神疑鬼。马上把一颗心又放到了玩具和孩子上去,直到家门口时,才又发觉好似身后有人跟着,回头一看,似乎有个人影一闪,但却没有看得清楚,也就放过一边,没有追究,反倒一路嚷了进去,喊道:“玉妹妹,你快来看,看我买的东西好不好?”
  史玉走出,看到了这一大堆的玩具,也觉好玩,便笑着低声对上官英说道:“孩子还没有出世,你便买来这许多玩具,不太早了吗?孩子又几时才会玩这些呢?”
  上官英一想,也觉好笑,便笑道:“反正总有一天会玩的,这是我做父亲的责任啊!”
  二人正在取笑时,那家老婆婆和芸姑又走了过来,上官英便把芸姑所要的东西交给了她,并且取出两包甜食送给老婆婆,替芸姑所带的东西又没肯收钱。乡下人是贪小的,因此直把老婆婆和芸姑乐得高兴万分,谢了又谢,再看到那一大堆衣料时,老婆婆便问道:“是打算替宝宝做的吗?”
  上官英点头应是。
  老婆婆立刻自告奋勇的愿意带着芸姑帮忙裁缝,并且说道:“我那些外孙子、外孙女的衣服,都是我做的,穿了之后,一个个长得又白又胖又结实,邻居们都说得是沾了我的福呐。”
  史玉正在发愁,这些小衣服无从下手,听老婆婆这一说,那有不高兴的道理,从这一天起,老婆婆果然每天带着芸姑来相帮剪裁,史玉也就跟着忙了起来。一连几天,上官英只在一边,看着那些小衣服,越看越爱,拿起这件,又比比那件,简直不忍释手。同时又不断的招呼着史玉,叫她不要过分劳动,直看得芸姑抿着小嘴唇儿,不断微笑。
  史玉因为上官英当着人就拿出这样的亲热劲儿来,毫无顾忌,不由得脸上一红,瞪了上官英一眼,说道:“你有你的正经去吧!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好不好?”
  芸姑看了,“噗嗤”一声,竟笑出声音。
  这一来,不独史玉的脸如桃花,便连上官英也觉不好意思,红飞双颊。
  老婆婆又在一边凑趣,停下针线,取下眼镜,笑对芸姑说道:“傻丫头,这有什么好笑的,年轻夫妇恩爱,难道还不应当吗?就拿我来说吧!你祖父到现在,对我还不也是这样吗?等你将来嫁了人,你就知道了。”
  芸姑一撇嘴说道:“我才不要呐!”
  老婆婆笑道:“不要?还由得了你吗?这还是好的呐!万一嫁了一个不懂得爱老婆的蛮牛,开口就骂,动手就打,那也要你爱下去呐!”
  老婆婆说到这儿,芸姑早放下了活计,一头钻进老婆婆怀里,对奶奶不依起来。
  老婆婆也就哈哈大笑,抱着她孙儿百般抚爱。
  史玉看着又想到自己的父母,不禁一阵感伤,两眼泛溢出热泪如珠,抛滚而下。
  上官英知道史玉的心情,自己抚怀身世,也觉黯然神伤,怕自己的不快给史玉看到,更增加她的烦恼,便一转身走到门口。
  谁知就在这一转身之间,突然喊了一声:“不好!”随手关上门,跟着人便穿入卧房里去。
  史玉不知上官英所为何故,刚想发问,上官英已经提剑出房,对史玉轻轻说道:“你且躲一躲,咱们不要露面,但愿他们不是来找我们的才好。”
  史玉听了,挺着个大肚子,走到窗前,偷眼瞧时,果见远远的走来一大堆人,七长八短,为首的是三个道士,但只认出一个,那便是鬼脸仙童尤飞。
  史玉看了,也不由得心中微微一怔,便对上官英问道:“他们来这儿干什么?”
  上官英手握宝剑,全神贯注地看着来人行动,对史玉的问话,只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史玉又说道:“我们住在这儿,并没有人知道,也许他们不是来找我们的吧?”
  上官英见来人已慢慢走近,便对史玉道:“但愿如此,不过我们且别出声。”
  这时上官英已把来人看得清清楚楚,为首的三个道士,除了鬼脸仙童而外,那两个是阴阳道人郭子江和多臂道人纪子和,正是茅山的掌门三大弟子,个个都是极为难斗的人物。
  三贼道身后跟着的,便是活幽灵吕壁大、黑手魔君蒋壁伟、小黄蜂马大器、飞天鼠赵明和小旋风李义等。
  三贼道走到门前三丈开外,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就是这一家吗?”
  只见人丛又挤出一个人来,躬身问道:“正是这一家,一点也没错。”
  上官英一见这人,便觉得好生面熟,再一细想,马上想起便是那天在九江城里酒楼上,坐在对面注意自己,那个浑身流气的汉子。心中不由一憔,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但他艺高人胆大,一握史玉的手说道:“贼道正是来找我们的,你别出去,让我来打发他们。”
  这时贼道已命那人上前叫门,上官英不等那人走到门前,便开门走出,笑道:“杀不怕的贼道,难道一定要来送死,才感到舒服吗?”
  贼道一见上官英露了面,立刻作势待发。那个上前打算叫门的人,早听说过上官英很难对付,所以一抹头,转身便想跑回去。上官英这时已经恨透了他,哪容得他逃走,移形换位,一晃就到了那人身后,闪电似的伸指一点,正点在那人的风府穴上,嘴里说道:“既然带得人来,你还想走吗?”
  鬼脸仙童尤飞见了,勃然大怒,一拔剑便飞了过来,打算抢救,但上官英处置那人,不只事出贼道意外,而且快得出奇,没等鬼脸仙童扑到,那人已一声不响,翻身倒地。
  上官英这一手是惯极出手,其重无比,风府穴又是致命要穴,那人怎能受得了!何况上官英见鬼脸仙童扑来,便又加上一脚,把那人踢飞起来,直迎着鬼脸仙童撞去,嘴里说道:“你想救他吗?好!还给你好了。”
  鬼脸仙童收脚不及,几乎和那人撞在一起,总算他功力深厚,一伸手便把那人接住,站定一看,那人早已气绝身亡。鬼脸仙童见了,心肺几乎气炸,大吼一声,身形暴起,便又向上官英扑去。
  上官英见势过猛,而强敌不只一个,因此不愿意硬挡力拚,忙一闪身让过,刚要还手。
  阴阳道人已开口叫道:“师弟且慢动手,待问明他再说。”
  阴阳道人在茅山上的地位,除了三清真人而外,就数他为首,所以他的话连鬼脸仙童也不得不听,因此鬼脸仙童只好缩身住手,退了回去。
  阴阳道人一向自视颇高,并且没有和上官英动过手,所以并没有把上官英看在眼里,等鬼脸仙童退回之后,便缓步向前,对上官英说道:“你这娃儿便是什么玉面专诸上官英吗?怎么见了道爷还不束手就死,竟敢当着道爷的面出手伤人呢?你的胆也就太大了,由此可见你平时的跋扈!现在我来问你,在京口时,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并且敢动手伤人?是你做的吗?”
  上官英见阴阳道人那副骄傲自大的样儿,心中不由格外生气,也便厉声回道:“天下事天下人管,何况你们这些贼道胡作非为呢!是你少爷管了,你能怎样?识相的,趁早给我夹着尾巴滚回去,否则的话,今天是你们自己来找死,就怨不得你少爷了。”
  阴阳道人有生以来,几曾被人骂过,早就怒火勃发,但他是个极阴险难测的人,越是生气,便越是不露声色,越是怒极,反倒越是满面堆笑。所以上官英一骂,阴阳道人便仰面大笑起来,说道:“娃儿你好,你好大的胆,道爷今天是非成全你不可了。”说着转身对那些徒子徒孙说道:“你们谁去收拾掉他?”
  小旋风李义、飞天鼠赵明和小黄蜂马大器,都是吃过上官英苦头的人,同时也知道上官英的厉害,单独出手,绝难取胜,但仗着有阴阳道人等在旁,也想乘此一报前仇,因此互相换了个眼色,齐声:“遵命!”三个人一起出手,向上官英攻去。
  上官英哪把他们放在心上,剑光一圈,脚踏九宫方位,便把三般兵刃逼住。
  史玉这时业已收拾停当,走出门外,看见上官英动上手,便想上前帮助。
  上官英看到,连忙说道:“妹妹,你赶快回去,这里有我,你应该当心身体,别使我烦心才好。”
  史玉一看那三个家伙,根本不是上官英的对手,也怕因为自己而分了上官英的心,才又退进门内,手抚剑柄,注意着那些贼道,怕他们对上官英暗下毒手。
  上官英知道今天这场恶战,非同小可,绝不能游斗,把时间拖延下去,使自己支持不住,所以和三个贼徒一搭上手,马上就展开了攻势,暴风雨般的压将过去。三个贼徒那里是上官英的对手!虽然三般兵器,联手进攻,但在上官英的剑风之下,简直无法上前一步,一个个怪叫连声。
  十招一过,上官英已从小旋风李义身上看出破绽,一招“威镇八方”,荡开了小黄蜂的判官笔和飞天鼠的链子锤,“回风落叶”,扭转身形,脚踏中宫,对着小旋风欺身直上,手中的剑卷起了一阵劲风,散开了一蓬剑雨,直向李义罩去。
  李义一声:“不好”尚未出口,头向旁边一歪,肩上早着了一剑,被划开了一条三寸多长的口子,直吓得浑身冷汗直冒,纵身倒退,这才保住了性命,但一缕鲜血已直倾下来,哪里还敢上前!
  李义一败退,小黄蜂和飞天鼠就更不行了,直被杀得手忙脚乱,险象丛生。
  阴阳道人在一旁看到,连连摇头,暗想:“怪不得咧!这小子竟真的有两手。”想着便回头对活幽灵和黑手魔君一瞪眼道:“还站在这儿干什么?闲着舒服吗?真有你们这些没出息的东西!”
  活幽灵和黑手魔君,哪敢怠慢,一回手拔出宝剑,双双扑上。
  上官英心中越怒,暗骂:“贼子可耻,以多取胜,难道你们一起上来,少爷便怕了不成?”立刻手中宝剑一紧,移官换步,回头便走,看上去好似败退一般。
  小黄蜂和飞天鼠那识究竟,只以为机会难得,同声大喝道:“哪里走,还不纳命过来!”一挺兵刃,双双迫近。
  活幽灵在后面看到,他倒是个识货的,连忙喊道:“追不得,赶快封住门户。”可是活幽灵喊声未了,上官英已陡然转身,剑光一闪,就撩断了飞天鼠的链子锤。再一晃,已到小黄蜂身后,小黄蜂知道不好,一舞手中判官笔,连回身带封门户,想硬挡一招,可是连上官英的面目还没看清,已被上官英拨开判官笔,揉身直进,左掌起处,直击小黄蜂胸膛。
  上官英这样剑掌并用,原本险极,万一不慎,不独不能制敌,反将为敌所乘。可是这时,一来是上官英看不起小黄蜂,二来也是怒极而发,才肯如此冒险出手,左掌推出,竟用了个七、八成劲儿,小黄蜂哪里还能躲避得及,“扑”的一声,不偏不倚,被打个正着。小黄蜂“哎呀”一声,口中鲜血直喷,人被震得退飞出去丈余远近,栽倒地上。
  上官英这一招出手,电光石火,其快无比,等活幽灵和黑手魔君赶得来时,小黄蜂眼看已活不成了。活幽灵和黑手魔君二人,心中一惊,在气势上早就落了下风,而飞天鼠的兵刃已折,当然只好退过一边,所以活幽灵和黑手魔君以二敌一,竟是败退连连,哪里还是上官英的对手。
  阴阳道人在一旁看了,直气得发得枭鹗一般的笑骂:“好好!我竟教出了这批脓包来,丢尽了茅山祖师爷们的脸,死掉的好!死掉的好!免得留在世界上丢人。”
  阴阳道人这是气极而发,鬼脸仙童在一旁劝道:“大师兄,你不知道,这小子的确棘手,我们不能再怠慢了,万一等那些老鬼赶了来,我们今天又要白跑一趟了。”
  阴阳道人也不回话,只点了点头,便从背上拔下长剑。多臂道人和鬼脸仙童也一起连忙操剑在手,跟着阴阳道人,围拢上去。
  上官英见了,笑道:“来得好,一起上来吧!也免得少爷零碎打发,多费手脚。”说着不等三贼道来到,便舍了活幽灵和黑手魔君,剑光赛似一团瑞雪,直向三贼道滚去,同时掌力劈空发出。也亏得上官英剑掌齐施,否则的话,真要不堪设想了。
  原来多臂道人早已存下恶念,一面上前,一面暗暗的掏出一把“追魂毒沙”扣在掌中,隐身在阴阳道人的背后,看见上官英扑来,便一扬手发了出去,好似星星绿火,并且奇臭难闻。
  多臂道人纪子和的成名,便靠着他那一身暗器,既狠且毒,追魂毒沙,更不等闲,完全是由收集的各种腐尸霉气淬炼而成,其毒无比,所以发将出来,臭不可闻,对手嗅到,先自昏眩,如果要是中上一粒,那就非死不可,连多臂道人自己也没有解药。
  上官英这一掌刚好发得正是时候,多臂道人毒沙一出手,还没等到散开,上官英的掌风,已迎击上去,把那一把毒沙迫返,反直向三贼道自己打去。
  三贼道没想到上官英会有这一招,眼看毒沙回头,哪得不惊,一个个连忙纵身向旁边闪避,这一来,虽然没有被毒沙打中,但阵势已经乱了,而且先声之气,已为上官英所夺。
  上官英得理不饶人,跟着一击之势,剑光已横卷过去,直扑多臂道人纪子和。
  三贼道当然不是好惹的,早已又丁字式的把上官英围在中间,长剑出手,凌厉无匹,活幽灵和黑手魔君又一齐赶来,从旁边对上官英夹攻。三贼道到底不同凡俗,剑招出手,连绵不绝,三把剑联成一气,立刻成了一堵剑墙,把上官英围得风雨不透。
  上官英牙关一咬,也是狠招迭出,毫无畏惧,加之步法神奇,所以依然有攻有守,但要想马上取胜,却也办不到了。
  眨眨眼,早已过去了五、六十招,依然不分胜负,上官英心下一急,立刻施展出全付功力来,剑如骤雨,满想速战速决,但这一来不免耗费真力过甚,同时在茅山三贼道的环攻之下,一时那能如愿,因此时间一久,便显出后力不继来。
  茅山三贼道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阴阳道人一声怪啸,剑掌齐发,多臂道人和鬼脸仙童也跟着一齐发作,施展出茅山三绝剑法,并把鬼手阴风掌夹在剑气之中,猛力向上官英进攻,这一来,上官英立刻便陷入了危险之中,剑势好挡,而掌风难当,不出十招,已是危险百出,败象渐露。
  史玉见了,哪有不着急的道理,一声娇叱:“贼道竟敢以众欺人吗?”叱声未已,人已挟剑飞出,风卷而至,连自己有孕在身,而且即将足月都顾不得了。
  上官英想拦阻,哪里还来得及,同时自己也实在跳不出圈子,只好连声大喊:“玉妹妹,你赶快回去,这里用不着你帮忙。”
  上官英虽然这样喊着,但史玉哪里肯听!而上官英这一喊,心一分,手中的剑一慢,茅山三贼道的三口剑已排墙一般的压向上官英身上,嘴里喊着:“娃儿,你自己都顾不了了!还想照顾别人吗?待道爷成全了你之后,她也是逃不了的,你们到阴朝地府里去相亲相爱吧!”
  史玉一看,心几欲碎,来势更急,身到剑到,同时喊道:“英哥哥,别急,我来了!”说着已和上官英并肩作战,使出大乘神尼临走时所传授给她的那六手剑法来,这剑法果然不同,威力之大,简直出奇,立刻便把茅山三贼道的剑势挡住,替上官英解了围。
  上官英这时也想到,如果自己一个人再硬拼下去,绝对落不到一个好字,自己万一遭了贼道的毒手,则史玉也必不能幸免,因此也就不再要史玉退下,只把手中剑势一变,也施展出雪山剑法来,和史玉联手向茅山贼道进攻。
  茅山三贼道本已眼见制住了上官英,立刻便可取胜,没想到史玉一来,形势立变,不但替上官英解了围,并且剑势如山,反把自己逼住,处处受制。三贼道一怒,那肯甘休,也就使出三绝剑中的绝招来,把鬼手阴风掌力,夹在中间,向上官英和史玉二人反击。这一来,直杀得尘土飞扬,喊杀连天,连天上日光,也为之暗然失色。
  芸姑年轻好胜,又学了几天武艺,早就跃跃欲试,但四面一找,并无兵刃,只有门角落里,倚着一根撑门杠在那儿,因此不加思索,绰在手中,便想出门帮上官英和史玉对付茅山贼道,这也真叫做初生的犊儿不怕虎,如果真的出来了,那就不独帮不了上官英和史玉的忙,更哪里能够留得命在。
  所幸就在芸姑操杠欲出之际,已被老婆婆一把拉住,说什么也不让芸姑出来,老婆婆说道:“你去了有什么用?还是赶快替他们求佛菩萨保佑要紧。”乡下人总有几斤力气,所以芸姑既被拉住,也就没挣脱得开,只好放下门杠子,跟着她奶奶一起站在窗口,合掌当胸,念起佛来。
  这里茅山三贼道剑掌交加,虽然不能伤着上官英和史玉两人,但史玉在闪避掌风之时,挺着一个大肚子,到底吃力,上官英见了好不心疼,便处处回护史玉,宁愿自己身陷险境,用掌力去和贼道硬拼。
  史玉哪里肯让上官英这样去做,便开口说道:“英哥哥,跟他们这样缠斗,我们太划不来了,早点解决了他们吧!”说着手中剑势越紧。
  上官英也认为惟有这样,才能解决问题,因此应了一声“好”,二人剑势,何止暴涨百倍,三丈方圆之外,只听到呼呼风响,剑尖如林,连茅山三贼道那样的高手,也立刻被逼得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起来。上官英和史玉见已得手,也未打招呼,好象灵犀相通似的,同时使出一招“大雪崩山”,把贼道逼得五零四散,各自后退不迭,上官英和史玉在这一招之后,立刻又变成了“双龙摆尾”,齐齐向前夹去。
  这时最倒楣的便是黑手魔君了,他刚好在上官英和史玉的面前,首当其冲,上官英和史玉的双剑一到,黑手魔君知道不好,连忙挥剑迎敌,同时纵身后退。可是哪里还来得及,躲过了头顶,可没有躲得过臂膊,上官英和史玉的两剑一绞,只听得黑手魔君大吼一声,一条手臂已被绞落在地。
  茅山三贼道连忙上前来救,可是这雪山剑法也真神奇,虽说是二人在使,但却好象约齐了似的,运用莫不如心。所以茅山三贼道和活幽灵四口剑来时,上官英和史玉同时一个回旋,剑尖吞吐之间,攻来的四口剑便被齐齐削断,并且上官英和史玉的剑势,也并未停止,仍然向阴阳道人直飞过去。阴阳道人吓得浑身冷汗直流,还算得他身法迅速,勉强躲过,但袍袖和前襟都被划破,阴阳道人连忙打出两掌,借掌风逼得上官英和史玉略为一停,这才脱下身来,留住性命。
  阴阳道人这时哪里还敢再留,早就一声尖叫,带着多臂道人、鬼脸仙童和飞天鼠以及受了伤的黑手臂君,狼狈反奔,向山下飞奔而去,连小黄蜂和那带路的人的尸体,也都顾不得了。
  史玉见贼道逃走,哪里肯放过,大喝一声:“就想走了吗?没有那么便宜的事。”说着便飞身追了上去。还是上官英上前,一把拉住史玉说道:“妹妹,算了吧!让他们逃走好了。”
  史玉急道:“斩草不除根,来年又发青,不杀了他们,还是会来找麻烦的。”
  上官英道:“我看他们再也没有这份胆了,即使是再来,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们吗?妹妹你的身体要紧,今天就算了吧!”
  史玉见了上官英对自己怜爱备至,不愿过拂他的意思,同时这一耽搁,茅山贼道已逃得无影无踪,也就只好作罢。但这口怒气,哪里能消,一转身看到小黄蜂和那人的尸体,便走上前去,挥剑一阵乱砍,把两具尸首砍得七零八落。还是上官英上前劝住,这才住手。
  那小黄蜂马大器也是一生采花作恶过多,才落了这样一个下场,连死了都没有落到一个全尸。
  二人把剑上的血渍擦净之后,那家的人也就走出来了,异口同声的,直把上官英和史玉夸成了天人一般。上官英央告那家人家,把两具尸体收拾掩埋掉,自己和史玉回到屋内,对史玉说道:“妹妹,你赶快去躺着歇息一下吧!你太累了。”说着便拉着史玉的手,要她回房中去。
  史玉笑道:“你也把我看得太娇嫩了,这又算得了什么。”说到这儿,又看见芸姑正冲着自己微笑,心知是因为上官英仍握住自己的手的原故,因此脸上一红,连忙甩开了上官英的手。
  谁知道这一甩手之间,腰身一扭,立刻觉得肚子里一阵疼痛,不由得两手捧着肚子,喊出了一声“哎唷”来。跟着又是一阵剧烈地绞痛,整个人竟几乎站立不住。
  上官英连忙上前扶住,急声问道:“妹妹,你怎么了?”
  史玉已痛得皱紧眉头,倚身在上官英怀里说道:“我肚子痛。”
  上官英以为史玉是刚才在交手时,被茅山贼道掌风所伤,连忙问道:“妹妹,你觉得怎样?是不是刚才为贼道的掌风所伤?”
  史玉这时已痛得银牙咬碎,那里还能说得出话来,挣扎了好半天,方才说道:“不是的,我只是肚子痛罢了。”说着已面色惨白,倚在上官英怀里,哼声不绝。
  上官英哪曾见过这种阵仗,早惊得额角出汗,也再顾不得什么,连忙把史玉一把抱起,送到房中床上。史玉躺在床上,直痛得翻来滚去,上官英既无法使她不痛,更不敢用力去按着她,直急得手足无措。
  芸姑和老婆婆也已跟进房来,芸姑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当然不懂得什么,所以也吓得脸色发白,站在一边。还是老婆婆年纪大,经验多,连忙上去,一看史玉,便说道:“莫不是震动了胎气了,这倒不是闹着玩的。”说着便叫史玉忍着,不要乱动。
  果然不多一会儿,史玉一阵痛过,才安定了下来,老婆婆点头说道:“照样子看来,大约是不错的了。现在还没有足月,最好能安住胎,不让她产下来才好。”
  上官英急得连声大骂贼道,申言:“如果史玉有个好歹,非上茅山三清宫,杀尽贼道不可。”
  史玉缓过了一口气,见上官英急得满头青筋暴露,反倒安慰上官英道:“你别着急,我现在已经不痛了。”
  上官英连忙上前,问长问短,服侍个不停。谁知过不多久,史玉又痛了起来。老婆婆见了,便一面抱住史玉,要她别动,一面吩咐芸姑把她父亲叫来,赶快去买安胎药。就这么又过了好一会儿,史玉又安静下来,上官英却已急得满头大汗。
  等到安胎药买到了家,上官英马上亲自动手,生火煎药。
  可是老婆婆也在这时替史玉检查过,发现史玉已经下红,并且胎儿亦已露顶,知道此时服安胎药,已无用,倒不如让她生下来,还好一点。于是马上告诉了上官英,叫他不要进房,同时又把她儿媳妇叫来帮忙。
  上官英留在房外,就越发象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了,再听到史玉的哼声不断,心里简直比刀子在割还要难过,这一整天,上官英竟是颗粒未曾进口,只不断的把芸姑叫出去询问,芸姑一个小姑娘家,又哪里能够说得清楚。
  好不容易才见老婆婆走了出来,上官英连忙上前问道:“老婆婆,不要紧吧?这怎么得了呢?你说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老婆婆见上官英急得这样,连忙安慰他道:“你放心吧!不要紧的,一切都有老身呐。”
  上官英那能放得下心来,就这样折腾了一夜,到底把孩子折腾了下来,并且是一胎双生,而且两个都是男的。上官英听到儿啼,越发的坐立不定,屡次走到房门口去探问史玉。
  老婆婆把孩子收拾干净,包好之后,才走出房来对上官英说道:“恭喜你啦!一胎两个都是男的,大小均安。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上官英要进房去看史玉。
  老婆婆拦住说道:“暗房你们男人家是进不得的,进去了会运气不好。”
  上官英哪里肯听,早已一脚跨进房中,走到床前,只见史玉面容苍白,闭着眼躺在那儿,好象死去一样,上官英一急,便俯下身来叫道:“妹妹,你是怎么了?”说着便掉下泪来。
  芸姑的娘在旁边说道:“她是累了,没有什么,你让她休息一下吧!”
  史玉也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对着上官英一笑,说道:“我很好,你看看孩子吧!”声音非常微弱。
  上官英见史玉开了口,这才放下心来。向床里一看,果然两张红红的小圆脸并排的躺在那儿,睡得正甜,心想:“这便是我的儿子?”心中便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来。
  史玉又道:“我要休息一下,你也累了,去睡一觉吧!
  上官英虽然呵欠连天,但哪里肯走,便道:“妹妹,你休息好了,我就在这儿伺候你。”
  这时芸姑的婶娘和芸姑的姊姊也走了进来,替换芸姑和她的母亲去休息,也对上官英说道:“你去睡吧!产妇是要休息的,你在这儿,她又哪里能够休息呢?这儿有我们照应,你放心好了。”
  上官英这才取了一条被,走出房外,也还不肯远去,就只在外屋里搬几张椅子,拼凑在一起,侧身睡倒。但哪里还能睡得着,心中思潮起伏,刚一迷糊过去,便觉得自己已经回家,二老一人一个抱着初生的婴儿直笑。忽然又到了飞鹅堡里,见到岳父还是满脸怒气的在发脾气,不准他和史玉进门,连抱在怀中的婴儿,也吓得大哭起来,一觉惊醒,日已过午,耳中犹听得婴儿啼声正急,连忙一翻身起来,走进房中。
  史玉也已醒来,正看着老婆婆在喂孩子吃三黄汤。
  上官英上去问史玉道:“现在觉得怎样了?”
  史玉一笑说道:“我已好多了,你放心吧!”
  上官英又回头去看孩子,只见四个油黑精亮的小眼珠儿,长在两个小圆脸上,非常可爱,便不由自主的用手去摸孩子的脸,又接过来抱在怀中。
  史玉开口说道:“我想你应该写两封信到江南去才好,你说对不对?”
  上官英问道:“你的意思是告诉父母和岳父母吗?”
  史玉摇头道:“不是的,告诉我爹娘的事,还是由师父去办吧!我这是怕茅山贼道在这几天内再来,我又不能起床,你一个人就太嫌单薄了。现在我师父远在西陲,当然一时无法联络,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写两封信,一封给一尘大师,一封给你师父,告诉他们茅山贼道来寻仇的经过,并且请他们立刻到这儿来,这样才不用再怕茅山贼道来找麻烦,你说是不是?”
  上官英听了,也认为有理,便立刻修好两封信,托那家人家送到江南去,史玉这才放下心来。
  一过三天,那两个婴儿,到底因为没有足月的缘故,便生起病来,连奶也不肯吃了,发热之外,日夜啼哭不休,到后来竟变得声音嘶哑微弱,山中又没有好医生,因此直急得史玉终日以泪洗面。上官英也是一筹莫展,自己又不敢离开史玉一步,怕茅山贼道前来寻仇,最后还是拜托那家人家,不惜金钱,从九江城里请来了一个很出名的小儿科,上官英便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那医生身上。
  谁知道那个医生看上去架子倒很大,而且未看病以前,便先讲钱,直等银子过手,这才走到房中,把两个孩子仔细一看,又切了半天脉,便摇头说道:“这个没有办法,你另请高明吧!”说着连方子也不肯开,转身便下山而去,诊金当然也带走了。
  这一来,上官英固然是如雷轰顶,史玉更是哭得血以继泪,昏厥过去好几次。
  上官英正在急得无可如何的当儿,芸姑又神色惊惶,匆匆地走进来说道:“外面又来了一个带剑的人在问你们咧!”
  上官英一听,那敢怠慢,连忙取剑在手,转身走出屋外,抬头一看,原来是华紫妍站在那儿。上官英不知华紫妍此来何意,心中老大的不自在,脱口问道:“你来做什么?”脸上的颜色竟非常之难看。
  华紫妍也没生气,只笑着说道:“人家万里迢迢地赶来,便是为着来看你的脸色的吗?”这一问,上官英竟一时回答不出,直僵在那儿一言不发。
  还是华紫妍说道:“史小姐好吗?小孩儿也都好玩吗?”
  上官英没想到华紫妍会问到小孩儿,倒不由得一怔,心里奇怪她怎么会知道,便不由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史玉生孩子了?”
  华紫妍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要不知道,还会从雪山赶到这儿来吗?”说着又一扬手中的包袱说道:“你看,连孩子的衣服都做好带来了,你还不该谢谢我吗?”
  上官英这一听,便越发地糊涂了。
  华紫妍又是一笑,这才告诉上官英说道:“我告诉你吧!免得你再惊疑不定了。”接着便说出一番话来:原来华萼楼带走华紫妍之后,便拿疯大师的法谕,把华紫妍送上雪山,由大乘神尼收归门下。大乘神尼当时也没有要她改装,更没有替她落发,只说是:“为时尚早,仍有许多前缘,非了清了才是时候。”所以华紫妍便在雪山苦行庵中带发修行起来,一晃就是一年。在这一段时期之中,不独在武功方面由于大乘神尼的指点,突飞猛进,即就是心情方面,也由于大乘神尼的感化,大为改变,竟把因果人生看了个透。
  后来有一天,疯大师又着悟因送来了一封信。大乘神尼拆开一看,竟是告诉大乘神尼,史玉已经早产,一胎双生,要大乘神尼立刻赶赴庐山,把婴儿带取回山,依照所指示的方法,喂养百日,否则便不能保留婴儿性命。另外还附了一包药和两粒丹,也都说明用法。
  大乘神尼看完,哪敢怠慢,送走悟因之后,便立刻收拾,带着华紫妍赶到庐山来。
  大乘神尼接到信的时候,是在半个月以前,那时茅山贼道还没有来寻仇,婴儿也还没有出世,由此可见疯大师已能先知,其禅功之深厚,已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
  大乘神尼和华紫妍行经九江时,自己去购买应用物品,便命华紫妍先行上山,把疯大师赐的丹药喂给婴儿服下。
  华紫妍把话言明,又对上官英笑道:“人家不辞涉跋的来帮你们的忙,也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不独不请人家进屋休息,反倒摆出脸色来给人家看,这真不知道是那一家的礼数了。”
  上官英脸上一红,连忙说道:“不知不罪,还请姊姊原谅。”说着,便把华紫妍向屋里请。
  华紫妍也不再说什么,轻轻一笑,便走进屋去,来到房中,坐在床沿上对史玉说道:“妹妹不要难过,师父马上就到了,先把丹药给孩子喂下去吧!”
  史玉不明了华紫妍所说究竟,也是两眼瞪着华紫妍一言不发。还是上官英过来,把华紫妍的来意说明,史玉这才放心高兴起来,相帮着把丹药给孩子喂下。不多一会儿,大乘神尼也就来到,上官英忙接进,上前拜见。
  史玉听到大乘神尼的声音,才叫了一声:“师父!”早已泪流满面,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乘神尼见了也自心痛,一向严冰坚霜似的脸上,竟露出无限的慈爱来,也顾不得佛门弟子不进暗房的规矩,举步走到史玉床前,坐在床沿上,抚着史玉的脸说道:“玉儿,你受苦了。”说着便不由得流下泪来,但马上觉着不妥,连忙用袍袖拂过,转成笑容对史玉说道:“现在我既来了,你还难过什么?何况已经一举两麟儿,正好分接两家香火,想你父亲看到婴儿之后,一定会回心转意,容许你们回家的,这便应该高兴才是。好孩子,别叫我难过了,我还有事呐!”
  史玉这才擦干眼泪,想了一想说道:“就怕爹不肯,爹的脾气……”说到这儿,泪珠儿又滚了下来。
  大乘神尼道:“好孩子,难道连师父的话都不相信了吗?你爹的脾气虽坏,但虎毒不吃儿,何况一切都还有我呢!别哭了,让我一面替你按摩,一面谈吧?我在这里的时间不多,马上就要走了。”
  史玉听说大乘神尼来了又要走,竟象小孩子一样的伸出两手,拉住大乘神尼哭道:“师父,怎么你一来了又要走呢?我不要你走,我要你在这儿陪着我。”
  大乘神尼叹了一口气,好半晌才开口说道:“为着你,为着孩子,为着你父亲,我都不能多留,你应该知道孩子们先天不足,我非带他们去雪山调养不可。早一刻,好一刻,培中补元,将来才能希望他们有所成就,难道你还愿意他们变成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吗?何况这件事做起来非常烦难,虽有你疯师叔祖的指示,但我却从来没有做过,稍一不慎,后果便不堪设想,所以能不能救活……”,说到这儿,一想不对,连忙住口。
  所幸史玉并没有听清楚,因为她一听到不只是师父要走,并且还要把婴儿带走,心中早已乱了,大乘神尼后面所说的话,她竟没有听得入耳,便已经哭成了泪人儿一般。
  大乘神尼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这事关系太大,不独有关你们两家门户,甚至还牵连到将来武林的劫运,何况我此去也不过百日,一晃就过,到时候,马上回来带你们回转江南,你就稍微忍耐几天吧!别叫我再烦心了。”
  史玉仍然哭道:“师父,你还不知道茅山贼道已经来寻过仇哩!”
  大乘神尼道:“这我知道,所以我才把你华师姊带了来,让她在这儿多照应你几天,等你能够起床之后,她才离去,免得茅山贼道来了,上官英一个人孤单。”
  说话至此,外面又响起了栖霞二老的笑声:“这个你们放心好了,阴阳道人铩羽回去,又吃了老妖道的排头,一时间是不会再来的。”
  上官英连忙出迎,对栖霞二老见礼,华紫妍也跟着跑了出来。
  二老一见紫妍,端详了半天,这才笑道:“好好!几个月的工夫,你已经禅意盎然,你师父这手调理人的本领,我们真是佩服极了,不过还希望你永守智珠,勿再为尘缘所牵,以免辜负你师父一番教化之恩才好。”
  二老言在意外,华紫妍也是聪明绝顶的人,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脸上一红,便对二老撒娇道:“您们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就不理您们了。”说着竟真的一撅小嘴,背转身,其实是掩藏她脸上的红潮。
  二老又是一阵拍手大笑,这才转身对上官英道:“恭喜你了,但愿能借两个小小的力量,化掉两个老的宿恨,你们两口子也就算上是个孝子了。”
  上官英逊谢不迭,接着便开出酒饭来。二老见了酒就好象忘了命似的,也不客气,坐下便吃。
  这时大乘神尼已在房中用金刚大力法,替史玉收缩了子宫,排除掉淤血,把骨盆也恢复了原位。产妇除了这些,再加上几天调养,也就没有事了。大乘神尼走出房外,和二老打了招呼,又把疯大师的吩咐告诉了二老,说道:“所以在这一百天之内,我也只有尽人事以听天命,能否保留得住两条小命,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也正因为这样,你们两位回到江南,只可以先告诉一尘大师和太湖渔隐一声,说我到时自会回来,和他们一齐去红梅山庄和飞鹅堡说项,但现在却不要让上官英施主和史施主知道,免得我万一不幸失败,救不了小的,反增加他们二人的悲痛。
  二老点头应是,大乘神尼吃了一点东西,就抱起两个婴儿,回转雪山去了。
  史玉立刻便感到了一阵空虚,又号啕痛哭起来,上官英和华紫妍哪里能劝得住,还是二老走来,说了半天的好话,史玉这才止泪收声。二老也就起身要走。上官英连忙上前挽留,要二老多住几天。
  二老笑道:“我们这趟前来,是在九华山,遇到了替你送信的人,怕你们担心,才赶了来的,现在既然有华丫头在这儿,而贼道又一时不能再来,我们也就没有再在这里的必要了。”何况小龙神报仇日期,已在目前,我们这就要赶到姑苏,还得替他做一番安排哩!”
  上官英听二老说起陆鼎,忙问究竟?二老便把前因后果告诉了上官英,直听得上官英大骂陆昌非人,照理说,象上官英和陆鼎的关系,上官英是非去不可的,但上官英又怎能放得下史玉,所以感到万分为难,进退维谷。
  二老哪有看不出来的道理,便安慰上官英道:“现在你们各人都有自己的事,你固然帮不了他,他又何尝能够来帮你的忙呢?何况他那儿一切都有我们做主,江南群雄是不会坐视不管的,你尽可放心,在这儿等待大乘神尼的后命吧!”
  上官英听了,这才央告二老,代向陆鼎致意,并请求二老,要陆鼎在报得大仇之后,立刻到庐山来一趟。二老答应,也便走了。
  从此上官英和史玉便每天屈着指头计算日期,只等大乘神尼回来。史玉一天比一天硬朗,三、五天后,已能下床走动,虽未完全复原,却已无大碍,而且和华紫妍之间,前嫌尽祛,处得非常亲热。只有华紫妍,仍似感到不安一般,每次看到上官英是躲避不迭,但一时不看见,又不由自主的要走到上官英身边去。
  这天史玉起身后,忽见华紫妍已整好行装。史玉忙问所以,华紫妍便言明要回雪山。史玉连忙挽留,但华紫妍一定不肯。上官英听了,也赶过来留华紫妍多住几天,一口一声地喊着“好姊姊”,哀声求告。
  华紫妍两眼一瞪,指着上官英喝道:“谁是你的姊姊,你自身的是非尚未了结,还要这样来缠人做什么?”这一喝直把上官英喝愣在一旁,开口不得。
  停了一停,华紫妍这才把脸色缓和下来,对上官英说道:“你出去,我有话要和妹妹说。”
  上官英哪能再留,只好怏怏退出。
  华紫妍一正脸色,便对史玉说道:“好妹妹,我的心你当然是知道的,所以我也用不着瞒你。我爱他在你之前,也和你一样的对他一见钟情,这是我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可是他对我却始终冷淡,虽然他喊我姊姊,但我知道他的心并不在我身上。妹妹,我们都是女人,你当然也可以想得出我心中的痛苦,不过我也和你一样的是个不肯认输的人,所以虽然他不爱我,二老也说我和他无缘,但我始终放他不下,见了他便不由得死灰复燃。一直到我父亲把我带上雪山,我才深悔过去,不该枉作多情,一心皈依我佛。谁知现在看到他时,我依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所以我在这儿几天,实在是痛苦万分,如果再留下去,万一控制不了自己,那就不但对不起你,而且也耽误了自己的前程了,所以我还是赶快离开这儿的好。妹妹,你也已经能够起床了,就不要再留我吧。我实在怕看见他。”说着便流下泪来。
  史玉没想到华紫妍会说出这番话来,起初倒也愣了一愣,后来再一想,便对华紫妍万分的同情起来,何况这时她们已成同门师姊妹,而且又相处得好。史玉又是任性惯了的,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从无顾忌,因此便拉住华紫妍的手说道:“好姊姊,我了解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共效英皇,三个人生活在一起好了。”
  华紫妍摇头苦笑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史玉正色说道:“为什么不可能?只要你肯答应,他那一方面,我可以负责,不论如何,我也非要他答应不可。”
  华紫妍笑道:“妹妹,你的好心我知道,你的盛情我也心领。但这样做法,却是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的,我现在已彻悟情关不可再犯,否则便是自寻烦恼,过去的种种,不就正是未来的殷鉴吗?何况爱之为物,浑不可分,绝不能容有第三者参予其间,所以你现在虽然一时冲动,对我怜悯,但将来痛苦,自必追悔无及,即便是你能够安之若素,我是否便可以不求独占,也很难预料,所以与其痛苦于日后,又何争此一时之快呢?妹妹,你说对不对?”
  这番话直说得史玉无言回答,痴痴地望着华紫妍发呆。片刻,华紫妍开口笑道:“好妹妹,后会有期,别再乱想了,但愿你们白首偕老,我也就高兴了。等我削发受戒之后,我会再来看你们的,那时候,大家也都老了,我便可以在你们那儿多住几天,常来常往,做个好朋友,不是更好吗?”说着便起身拿起包袱,向外悄然就走,头也不回。
  史玉也就没再加拦阻,只在心中回味刚才华紫妍所说的那一番话,一会儿,好似已经有所领悟,一会儿,又好似茫茫无边,什么也不着边际,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直到上官英走了进来喊她,才把一缕思潮,拉回人间,便把刚才华紫妍所说的话,告诉了上官英一遍,二人叹息不置,但也就只好放过一边不提。
  第二天中午,两人正在吃饭时,忽听到门外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询问。
  芸姑问他从何而来?
  那人道:“我是江南红梅山庄派来送信的。”
  上官英连忙起身出外,抬头一看,并不认识那人。可是那人看到上官英,早就上前一步,躬身一礼说道:“少爷大概不认识我,我是刚到庄上不久的,这次来是奉老庄主之命,把信送给少爷,并有老庄主的玉玦为证,请少爷过目。”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和一块汉玉,送到上官英的手中。
  上官英接过一看,那汉玉玦的确是上官伯勋经常佩带在身上的物件,只是信封上的字,却多少有点不象是上官伯勋所写,因此便问那人道:“你叫什么名字?这封信是你看到老庄主亲笔所写的吗?”
  那人道:“小的名叫勇金刚张奎,信是总管家赵大爷交来下的。”
  上官英一听那人提起赵总管家后就信了,便又问道:“除了信而外,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张奎愣了一愣,才又回道:“没有,赵总管家只叫我把信送到,立刻就回去。”说着便向上官英告辞就走。
  上官英想了一想,还想叫住张奎问话,可是史玉已在屋里问道:“是什么信?拿进来看看嘛!”
  上官英也就不再追问张奎,返身入室,挨着史玉把信拆了开来,一看纸上,只写了寥寥几个字,里面又是另一封信。上官英展开信纸看时,只见上面写道:“我已无言再与尔言,尔读完史刚老贼给我之信后,自裁可也。父字付不孝逆子知悉。”上官英看完之后,心中不解,但已寒气透背,看了史玉一眼,连忙又看另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付上官老贼亲拆”,上官英看了两遍,转头便问史玉道:“你看看,这是你父亲的笔迹吗?”
  史玉刚看到上官伯勋称自己父亲为老贼,心中不免生气,再一看到自己父亲也是这样写法,又立刻感到不安,同时已认出那字迹确是出于父亲之手,便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上官英把信纸抽了出来,一看之后,不由二人同时大惊,史玉“哇”的一声,竟哭昏了过去。上官英连忙把她抱回房中,放在床上,喊叫了半天,史玉才慢慢转醒,瞪着两眼直看住上官英发愣。上官英知道她是急痛攻心,连忙施展手法,替她移宫过穴,一阵按摩,史玉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上官英说道:“哥哥,现在我真的不能够再活下去了。我怎能对得起母亲在天之灵呢?我太不孝了。”说着,直哭得天崩地塌,力竭声嘶。
  原来那封信上写着,陆佩芳已病重身死,史刚认为这全是由于史玉不孝所致,可是却把气出在上官伯勋的头上,说是史玉出走,乃是从红梅山庄上走的,上官伯勋应该负责,交出史玉和上官英来,容他处死,犹则罢了,否则的话,便非把红梅山庄踏为平地,杀得鸡犬不留不可。史玉看到这样的一封信,那有不痛心的道理?
  还是上官英仔细,仍怀疑信是假的,便对史玉说道:“妹妹且别悲痛,我怀疑这封信是假的。”
  史玉哭道:“明明是我父亲亲笔,焉能有假?”
  上官英道:“不然。这封信可能是真的,但那封信并非我父亲笔,同时来人我也不认识,依常情推断,红梅山庄上不乏老人,送这样的信,当然不可能派一个新人,反而巴巴的拿一块玉玦来作证,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何况来人来去匆匆,疑窦百出,所以我觉得其中一定大有蹊跷,你说对不对?”
  史玉听了也觉有理,便止泪收声,上官英又嘱咐了一番,随即佩好宝剑,飞身下山去追赶勇金刚张奎去了。
  果然上官英这一猜被猜了个正着,原来这封书信,便正是阴司里秀才沈子方所捣的鬼,虽然史刚的信是出于史刚的手笔,陆佩芳也真的是死了,但上官伯勋的信,却是伪造的。原来史刚在石塘山头受伤之后,回到飞鹅堡便卧床不起,直把上官伯勋恨入骨髓,报复之心,无时或已,加上沈子方终日在一旁挑拨煽惑,并且把那些孤群狗党,一一引进堡中,几乎把一个飞鹅堡也闹成象翠云庄一样。陆佩芳哪里还能看得过去,几次和史刚争吵,可是史刚已经中了沈子方的圈套,好似被鬼迷住了似的,哪里还肯听信陆佩芳的话,直把个陆佩芳气得旧疾复发,几个月之后,便一病亡故。
  陆佩芳一死,史刚当然悲痛交加,心里也就格外的乱了,沈子方看见有机可乘,马上又在史刚面前极尽挑拨之能事。史刚这才写下了那封信,要沈子方送去红梅山庄,可是也就在这时候,阴阳道人等从匡庐铩羽归来,派人送信给沈子方,要他再设谋搅闹群雄。
  沈子方立刻眉头一皱,诡计又生,便不把史刚的信送给上官伯勋,却模仿着上官伯勋的笔迹,又写了一封信,取出上官伯勋所遗失的那块汉玉玦,一齐交给勇金刚张奎,吩咐明白,叫他送到庐山,好害死上官英和史玉。
  那张奎本非茅山贼党,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卖艺的,偶然被沈子方遇到,为了十几两银子,便被沈子方收买了。上次元宵节在无锡散布谣言,并当面窘辱史刚和上官伯勋的便是他。这次沈子方要他送信上庐山,张奎一个粗人,只为了几两银子,哪晓得事态严重,便又依着沈子方吩咐的话,冒充红梅山庄的人,欣然上道,把信送上庐山,可就没有想到其他了。
  张奎的脚步,当然抵不上上官英,所以没有多久,便被上官英追上,听到身后喊叫,回头一看上官英的脸色不正,这才想到事情要糟,连忙拔腿飞逃。可是哪里还能逃得掉,身后人影一闪,上官英已在当前拦个正着。张奎还不知道上官英的厉害,猛然一记“黑虎偷心”,一拳便向上官英的胸口打来,满想打倒上官英,可以逃走。可是上官英哪把他放在心上,也不避让,反伸两指,在张奎的脉门上轻轻一击,张奎连上官英怎样出手都没有看得清楚,哪还晓得躲避,只觉得半个身子一麻,人就坐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上官英怒气满面,对张奎喝道:“你好大的胆,竟敢来欺骗于我,你到底是何人?受何人所使?说得清楚,我便饶你不死,否则的话,你便不用想再活着下山。”
  张奎心中虽怕,但一想到说出来也难免一死,便不由得牙关一咬,任死也不开口。
  上官英连问数声,见张奎不肯开口,心中便越发怒不可遏,冷笑一声说道:“你不肯说,难道就算了不成?”说着,伸手一指,就点在张奎的麻痒穴上,张奎立刻便觉得浑身骨节,麻痒不堪,好不难受,但仍旧咬紧牙关,一字不吐。
  上官英见了说道:“今天我拚得有伤天和,也非要你招出实供来不可,但看你能忍受得了多少?”说着,脚尖一抬,又正踢在张奎的笑穴上,这一来张奎那里还能忍受得了,正是麻痒难挨,笑更难当,这一笑开来,忍也忍不住,气也逼不住,心花发酵,汗下如雨,就是铁打的人儿,也招架不住了。
  照理说,以上官英的个性而言,绝不会下这种毒手来逼供,可是这时上官英已是气极,同时兹事体大,不叫张奎供出实情,又哪里能救得史玉,当然也就顾不得许多了。果然没有多久,张奎已经万分忍受,没口直喊救命,愿吐真情。
  上官英冷笑道:“哪怕你不招。”单掌在张奎背上一拍,解了他的穴道。
  张奎又喘了半天,缓过气来,知道不说实话也不行了。只好从头说起,怎样自己穷不可当,怎样被沈子方收买,怎样听沈子方的吩咐,在元宵节散布谣言,并面辱上官伯勋和史刚,怎样这次又奉沈子方之命,假做红梅山庄的人,前来下书。一章一节,说得清清楚楚,说完之后,又对上官英说道:“我话已说完,你能高抬贵手,便放我走,不然的话,也请你给我一个痛快,别再折磨我了。”
  上官英听他所说是真,也便信了,说道:“放你不难,你再和我去当着史小姐的面,把话言明,我便饶你不死。”张奎哪里还敢反对,便爬起来,由上官英押着,走回山上。
  上官英边走边想,现已有了张奎作证,便不难当着史玉的面把事情弄清楚了,同时也才知道沈子方竟是这么个坏东西。心想:“他必是有所谓而来,那么自己从前二进飞鹅堡,也当然是他搞的鬼了。”想着想着,不由得大意了一点,猛觉身边起了一阵劲风,这才惊醒过来,纵身一跃,让了开去,定睛一看,早见活幽灵吕壁大身形如风,从路旁林中穿出,手起一剑便向张奎挥去。
  同时远处又传来了一个孩童的急叫声。
  正是:才得个中真讯时,谁知活口已难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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