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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云乍起
2025-10-26  作者:古桧  来源:古桧作品集  点击:

  “圣王千万岁,灵岳再三呼。”
  这是称道中岳嵩山的两句话,昔人也有“五岳归来不看山”之句,其实,五岳之中除了西岳华山之外,都算不得很高。
  但是那太室中峰,群山拱揖,却另有一种森严的气象。
  就在那嵩山脚下,有一个山村,叫作靳家集。
  虽称之为集,实在说起来,却小得可怜,最多不过数十户人家,居民大半是务农为生,度着秋收冬藏的简朴生活,很少和外界接触,所以风气倒还淳朴勤俭,固然说不上世外桃源,也可算得是一片不可多得的干净土。
  是一个仲春的季节,淡蓝色的天空,浮着鳞纹似的白云,柔和的太阳朝着碧绿的原野微笑,一阵和煦的微风吹过,那田野里的麦浪,一波波的朝远方滚去。
  远近农舍的烟囱上面,冒起了一缕两缕的青烟,浮动在清晨的空气里,已是晨炊正忙的时候。
  忽然从官道上转过来四骑快马,飞也似的,朝村子里跑来。
  那骑马的人凶,马跑得也快,铁蹄扬处,掀起了漫天尘土。
  靳家集地处穷乡僻壤,平常很难得会看到有车马往来,这时突然的飞驶而来了四骑健马,加以又是没命的狂奔,乡下人那见过这等阵仗,早就吓得四处闪躲。
  就是有些个胆子大一点的,也只是远远的驻足旁观,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前去。
  其中有两个自命是进过城,见过世面的人,说道:“这怕是县衙门里下来办案的吧!”
  衙门中的人?那还得了?谁惹得起?干脆少管闲事,别惹火烧身,溜吧!一下子就走了一大半。
  在那个时代,乡下人不但怕官,怕差人,还有点怕城里人,总之,是乡下人怕事。
  那四骑快马一进入村中,就放慢了脚步,这并不是怕绊伤了人,而是村中道路太窄了,且又有点弯曲,无法放得开。
  看清了马上骑的乃是四个壮汉,一个个横眉竖目,样子凶恶已极,一入眼,就准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四骑走到村尽头一家宅院门前,勒马停蹄,翻身下来,那个短须秃顶的汉子,转头朝着一人问道:“老四,你记得准是这里吗?”
  那人笑道:“大哥,你放心吧!兄弟亲自踩的道,错不了!”
  那秃顶汉子又打量了一下那宅院,见这家房舍虽说不上建筑雄伟,但却十分的结实,全都是石墙青瓦,看样子房舍还是真不少。
  正待上前叩门,那知“吱呀!”一声,没等他动手,门已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位少年书生,青绸长衫,粉底薄履,文雅中透着刚健。
  再看人家这份长像,真生得是芙蓉为面,秋水为神,只是他那一对眼睛,可有点特别,就如夏夜晴空里的闪龙一般,炯炯逼人。
  那少年书生一见到门口四个壮汉,并不怎的吃惊,就如同是约好了似的,微微一笑,道:“各位才来呀,辛苦了,请舍中待茶吧!”
  这一来,那四个人可全都怔住了,没料到,人家是早有准备。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来了,可没有折回去的道理,四人互一使眼色,昂首阔步,就进入了那所宅院。
  但当他们一进入客厅,不由又给怔住了。
  原来在那客厅上,早就摆好了一桌盛席,一位中年妇人,迎在了客厅门口,朝四人让进。
  四个人又交换了一下眼色,毫不客气的入席坐下。
  那中年妇人礼让已毕,笑道:“敢问四位壮士,是那条道上的朋友,驾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那位短须秃顶的人,把手一拱,道:“我弟兄现为红旗教天魁坛的护坛武士,蒙江湖朋友抬爱,尊我们一声孟津四义……”
  那中年妇人闻言,神色微微一变,转又趋于缓和,笑道:“久仰盛名!四义士驾临寒舍,不知为了何事?”
  那秃头汉子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皆因府上小兄弟,前两天在桃林渡,撕毁了我们教中信物,这事我弟兄可担当不起,所以登门请教,或者请小兄弟随我弟兄到敝坛一趟,我们也好卸去责任。”
  中年妇人闻言,惊讶道:“有这等事?我还不知道,等我问过小儿,再作商议如何?”
  说着举杯劝酒,先自喝干了一杯。
  那四人见酒无异状,似乎放了心,也就开怀畅饮起来,饮酒间,那秃头汉子向那中年妇人问询姓氏,妇人笑道:“山居野民,早就将姓氏忘了,不提也罢,反正日后你们会明白的,免得说出来,有污尊耳。”
  四人见人家不肯说,也不便再问,许是他们也真的饿了,毫不客气的,据席大嚼起来。
  你道这孟津四义是什么样的人物,乃是中原道上出了名的绿林豪客,人称孟津四恶,“四义”这两个字,是他们自己戴上的帽子,果真的说起来,倒是有点污了那个“义”字。
  这四个人,老大人称东山狐左成、老二西山狼邹发、老三南山蛇乐顺、老四北山熊洪涛,在江湖道上,可说是无恶不作,出了名的心黑手辣,尤其那东山狐左成,倒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诈谋百出,更是出奇的阴险。
  一阵酒饭吃毕,佣人送上茶来,那中年妇人就唤过来那少年书生,问道:“翔儿,你是怎么闯下的祸,惹人家找上门来!”
  那少年书生躬身道:“孩儿并不认识这四位壮士,何曾闯什么祸来……”
  他话音未落,北山熊洪涛插口道:“小兄弟也太会开玩笑了,桃林渡无言居,我还挨过你一柳枝儿,难道会忘了不成。”
  少年书生朗声一笑道:“原来我那一柳条儿,打的是你呀?那么说来你们孟津四恶的能耐并不怎样高明吗?”
  他这么两句话一说出口来,孟津四恶可挂不住了,这要传扬出去,江湖上可就没他们走的路了。
  西山狼邹发,却不相信这是真事,因为凭北山熊洪涛的武功能耐,在武林中虽算不上高手,但也不是个庸手,怎么会挨了人家一下呢?
  再说,看对方那少年书生文绉绉的样儿,也不像是有真功夫的人物,于是悄声问道:“老四,你说的事是真的吗?”
  北山能洪涛倒真是一只熊,性情既急躁又鲁莽,心思又直,闻言不假思索,洪声道:“还假得了,你看,这远有伤痕呢?”
  他这一证实,西山狼邹发可就没话说了,南山蛇乐顺却不听这一套,从腰中抽出一把利刃,朝桌上猛力一拍,厉吼道:“小子,给脸不要脸,我弟兄是看得起你,才来以礼相请,只须你随我们去一趟本坛,脱了我弟兄的责任,我弟兄就交你这个朋友,你却不识抬举,我孟津四义,却不是怕事的人。”
  少年书生又是一声长笑道:“想必是我家酒菜味道不错,把你们都给涨狂了,早知你们是这样的人,还不如将酒菜喂狗好呢?你们不怕事,难道小爷就怕事吗?”
  四恶见人家出言骂上了,不由大怒,北山熊洪涛更是忍不住戟指喝骂道:“好小子,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给你动真章,你也不知道太爷们的厉害……”
  随着话音,一顺单刀,就朝那少年书生迎头劈下。
  他这一刀,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因为在桃林渡无言居,他可是见过人家的能耐,自问绝不是人家的对手,但是在三位兄长面前,可不能显得自己太没用。
  所以才扬刀扑了上去,幸而他这是虚张声势,不然的话,恐怕就得当场丧命。
  别瞧那少年书生母子两人,全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儿,那知却是身怀绝技的风尘侠隐。
  北山熊一刀砍下,那少年书生正要举掌硬接,坐在一旁的那位中年妇人,冷笑了一声,道:“翔儿退后,让老身见识见识人家孟津四恶的武功绝学。”
  话音甫落,人已飘身挡在那少年书生的身前。
  就以孟津四恶在江湖上闯荡了二十多年,经验阅历,何等丰富,竟没有看出人家的身形步法来。
  在这个当儿,还数得着东山狐左成,真的是只老狐狸,他一见到人家身法的快捷无伦,就知不好,慌不迭喊道:“老四快退!”
  他虽然喊出了一声,但为时已晚,那妇人的长袖起处,已卷住了洪涛的右手脉门,轻喝了一声,道:“滚吧!”
  北山熊洪涛还是真听话,一个肥大的身躯,随着人家的袖子,被甩出客厅门外有二丈多远,结结实实的跌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东山狐左成见状,以为洪涛经这一摔,不死也必受重伤,忙向邹发递了一个眼色。
  邹发连忙纵出厅外一看,见洪涛只是被点了穴道,才算是放下了一颗心,立即替他拍开穴道,洪涛哼哧一声,吐出一口浓痰,才醒转过来。
  他被这一摔,虽没有受伤,却也跌得不轻,半边身子的皮肉,擦伤了一大块,禁不住哼出了一声。
  这情形落入东山狐左成眼内,心中别提够有多难过了,暗叫一声“惭愧!”就凭自己在江湖上跑了半辈子,竟然会看走了眼,这江湖真算是白混了。
  更料不到的,是人家一出手,竟然施展出“挥袖截脉”的内家上乘功夫。
  这种“挥袖截脉”的功夫,江湖上失传已久,以自己来说,也只是听人说过,今天却还是第一次看到,看样子,准知道难以讨得好处,倒不如见风收篷,禀告了坛主。看他怎样办吧?
  光棍不吃眼前亏,东山狐左成真不愧是只老狐狸,一念及此,马上就换了一付颜色,朝着那中年妇人一拱手,笑容可掬的道:“我弟兄有眼无珠,当面不识真仙,多有得罪,放过今日之事不提,可否将万儿赐告,我弟兄也好回去交差。”
  老狐狸这一手还是真行,变得也真快,方才还是气势凌人,转眼间就换了一个人,使出笑脸攻势,以为对方只要报出万儿来,自己弟兄这一趟,就算没有白跑。
  那知那中年妇人不吃这一套,闻言冷笑了一声,道:“左成,你少在我面前闹鬼吹灯,方才不是说过了吗?山野之人,早忘姓名,还问个什么劲。”
  左成碰了一个软钉子,但他并不死心,还想施展口舌之能,再套问下去。
  一旁却恼了那少年书生,朗目一瞪,喝道:“你还有什么可问的!已然吃了个酒醉饭饱,还不快走,要等我送客不成吗?”
  孟津四恶眼见到人家老的那手功夫,小的也错不了,再要待下去,就许闹个灰头土脸,那还敢再问,慌不迭出门上马而去。
  那中年妇人眼望着四恶去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道偃魔长,江湖上恐怕又将多事,说不定眼前就是一场大风波。”
  那少年书生听了中年妇人的言语,似如不解,迷惘的问道:“娘!红旗教是个什么东西呀?”
  中年妇人道:“这红旗教乃为当年混沌教的化身,那混沌教当年被正派人击溃以后,也是那些正派中的长老们,一点恻隐之心,不愿多所杀戮,只除去了首恶几个人,对于无十分恶迹的人,就网开一面,放其逃生,那知,他们天生恶性,怙恶不悛,竟又兴起红旗教来了……”
  少年又问道:“娘可知他们那为首之人吗?”
  妇人道:“咱们隐居以来,很少过问外事,怎能知道是谁,不过以我猜测,可能是一个武功有独特造诣的大魔头。”
  那少年书生听了这一番话,豪气顿现,朗声道:“你老人家也太多虑了,任那大魔头三头六臂,就凭咱们靳家一门英武,身在侠义道,那能让他们猖狂下去……”
  “住口!小小年纪,才练了几天功夫,就这么狂傲自大,像你这点本领,还差得多呢?可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吗?”
  就在那中年妇人喝声未毕,从客厅后面闪出来一个妙龄少女来。
  看年纪也就在十五六岁,长身玉立,容光照人,宛如奇花初孕,朝霞和雪,真说得上是丰神绝代,清丽如仙,梳着两条大鞭子,分垂在两肩前后,一双黑白分明清澈的大眼,不停的乱转,透着聪慧精灵。
  她一现身,朝那角门口一站,双手叉着腰,两条鞭子摇呀摇的,鼻头一皱,小嘴一噘,娇声叱道:“哥哥!你怎么老惹娘生气,看我告诉舅舅去,瞧你挨一顿好打。”
  那少年书生也不肯示弱,抗声道:“谁说是我惹娘生气了,还不是那几个狗强盗闹起的!”
  那少女秀目一瞪,眉带杀气,娇喝道:“强盗在那里,待我去教训他们一顿,给娘出口气。”
  随着话声,身形就朝门外纵去,那妇人喝道:“野丫头,还不回来,看你这个野性,那像是一个姑娘家。”
  那少年书生笑道:“妹妹就会放马后炮,人都早走了,这时候又朝那里找他们去,再说,你也得追得上人家呀?”
  小姑娘娇惯成性,又得父母宠爱,是能让人的?听她母亲喝止,不得不煞住身形,再一听她哥哥这么一说,气得杏眼圆睁,娇叱道:“谁放马后炮,有强盗来为什么不叫我一声,亏你还是哥哥呢?”
  那少年书生像对这位蛮不讲理的妹妹,无法应付似的,闻言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笑道:“好!你有理,我惹不起躲得起,行吗?”
  说着,转身出了客厅,回转书房而去。
  须知这母子三人,可不是等闲人物,乃是叱咤江湖的一代高人,乾坤八掌靳守仁的妻儿子女。那靳守仁和通天神龙展鸿志、云里金刚叶浩然、铁臂苍龙崔澄,共称为嵩阳四杰,均为东溪老人樵侠杨万春的门下弟子。
  杨万春去世以后,就由通天神龙展鸿志承袭了嵩阳派的掌门,凭着一支五龙铜旗令,震慑江湖,黑白两道无不闻名丧胆。
  晚年以后,也都看破了世情,展鸿志皈依了三清,但仍掌着嵩阳派的门户,其余的三人,也全都择地归隐,从此不问江湖是非恩怨,与人无忤,与世无争,淡薄自甘,生活过得倒也清净。
  靳守仁原本就是这嵩山附近的人,仍然还归故里,重整家园,因其妻燕翅金梭展玉萍,乃是通天神龙展鸿志之妹,所以靳守仁和展鸿志之间,是师兄弟之外,又加上了一层郎舅之亲,就更见得亲热。
  因为有这种种的关系,加以靳守仁所居处离那中天池又近,于是,他也就经常上山去了。
  他那一双儿女,男的名叫靳翔,今年已是十八岁了,女的名叫靳雯,也已十六出头,这兄妹两人的武功,在这几位武林奇人的调理下,确有很好的造诣。
  也是合当有事,那是清明的前两天,住在玉台镇的黄河钓叟东方文,托人带信要兄妹两人去散散心。
  提起了东方文,在武林中也是成了名的人物,乃是小兄妹两人的姑丈,加以那东方文之女东方慧,早为靳翔心目中未来的娇妻,就便更可以畅游一番,当然是一百二十个的愿意去。
  由于这一去,掀起了一场绝大风波,江湖中从此搅起一片腥风血雨,造下了无边杀孽。
  天心难测,造物弄人,殊堪一叹!
  且说靳翔兄妹二人,拾掇了几件衣物,又带了一些土产,一路出了靳家集,奔赴玉台镇而去。但见田野间铺满了一片青油油的麦子,有那成熟得早的,此际已变成了金黄色,点缀其间,倍增情趣,一阵风儿吹过,麦浪此起彼伏,碧浪金涛,真是一幅美妙的景色,令人陶醉。
  前行约有十多里,忽见前途一片红光耀眼,靳雯把手搭在额上看了一看,高兴得跳着叫道:“哥哥,你看那不是桃林渡吗?哎呀!桃花都盛开了,咱们去玩一会好不好!”
  靳翔摇摇头道:“我们还是赶路吧!别让姑父等久了。”
  靳雯小嘴一抿,神秘的笑了笑,道:“哥哥!你当真是怕姑父等久了么?”
  靳翔道:“这还有假的么?”
  靳雯道:“只怕未必,恐怕是……”
  靳翔指着靳雯笑道:“小鬼丫头,你又打算胡说什么……”
  靳雯道:“要我不说也可以,你得答应我到那桃林渡玩一阵再走。”
  靳翔对这位妹妹,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答应,靳雯见哥哥答应了,高兴得喜溢眉飞也似的朝那桃花盛开处,跑了过去。
  原来在沿着衣带溪的两岸,有着两三处桃园,种有上千棵的好桃树。
  这时正是花开的时候,真个是漫天锦绣,铺地琼瑶,又夹着些软细瘦嫩的绿柳,争艳夺丽,真觉爽心夺目。
  兄妹两人边走边看,一阵凉风起处,片片落花飘落在身上,头顶上,到处都是,就像是满身都装上了五色宝石样的。
  靳雯看到高兴处,有时竟然会呆呆的站住,低声念道:“千朵浓芳倚树斜,一枝枝缀嫩红霞,凭君莫厌临风看,占断春光是此花。”
  靳翔笑道:“明葩灼灼,装点阳春,非此花不可,但却可惜它有些轻薄。”
  靳雯却不同意此说,秀目一翻,娇叱道:“这还不是你们那些臭男人发的酸,一个花草么?那会有什么庄重轻薄的,如果桃花有知,准得含恨千古。”
  两人说着,又朝前走了一程,眼前是一片绿柳成荫,靳雯笑道:“这儿要是放几张凳子,多么好……”
  靳翔笑道:“坐在这里该有多俗气,不如到前面小店中去坐,也好沽酒赏花。”
  靳雯道:“这地方那里有小店吗?”
  靳翔用手一指前面道:“你看,那不是小店吗?还挑着个酒招子呢?”
  靳雯顺着手指处看去,果然,绿杨影里,飘展着半角酒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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