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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025-10-26  作者:古桧  来源:古桧作品集  点击:

  吴新乾当年在西陵峡干过几天喽兵头目,回到这个小山村中,自以为就是“霸王”了,也就结纳了不少狐群狗党,作威作福起来。
  赖二就是赖财,他目今已成了吴新乾的得力助手,狐假虎威的横行乡里。
  这时一听招呼,如奉纶音圣旨,应了一声,跨步攮臂,就向刘老实扑去。
  那书生见这吴新乾态度如此无礼,心中不悦,心忖道:“看他们这样的蛮横,即可知平日的为祸乡里了,如不给他们点颜色,他们就真的会头顶破天,脚踩塌地了。”
  于是,轻喝一声,道:“你们给我住手!”
  赖财的眼中,哪将一个书生看得起,他闻言舍了刘老实,转身扑向了那书生,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管老爷们的事,连你也得吊起来。”
  他人扑到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那书生连正眼都没有看他一下,就用手中折扇,往外轻轻一点,正碰到那赖财的右掌心。
  这一来,赖财这小子吃上了苦头,杀猪般的怪叫一声,直如一掌拍在一枚大针上似的,抖动着右手,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由于他这一声喊,立时惊动了几个人,从大门外一拥进来了三四个壮汉,发一声喊,就向那书生扑来。
  那书生微微一笑,探手就身旁矮树上,摘下几片绿叶,抖手打去。
  这是内家上乘功夫,“飞花摘叶”,别小看那几片轻飘飘的树叶,在他贯注内劲打出去,不亚于飞刀铁弹。
  那四个人方一扑进来大门,立被打中,一个个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后面的人,因为前面挡住路,叫一声道:“怎么不进去了,快让开点路来。”
  说着,就想用手去推那前面的人。
  吴新乾却就急了,他先是惊呼了一声,跟着喝道:“不要动他们,他们被打了穴道啦!”
  那书生见这吴新乾懂得倒是不少,会看出来是被打中了穴道,其人必在江湖上混过,可能不会是什么好路道。
  心念动处,就打主意要惩戒他一番,便指着他道:“吴新乾,我早就听人传说你是个无心肝,随便的肆虐乡里,受你害的人一定不少。”
  他说着,走近门口,先解开那被点中穴道的四个人,并且夺过来一柄斧头,再又指着那些人训斥道:“你们都是些安善良民,为什么不好好的去做自己的营生,却和这些地痞流氓鬼混,就凭你们这帮笨虫,简直是找死。”
  他在说着话,左手提斧,右掌直切,宛如切豆腐似的,将一柄纯钢打造的大斧,劈得一小块一小块的。
  圩头村的人,连同那吴新乾在内,几曾见过这样惊人的功夫,早已吓得胆裂魂飞。
  门口处的人,越聚越多,但并未尽都是来给吴新乾助威来的,他们共同的目的,是来看热闹,是来看吴新乾遭报的热闹。
  那书生扫了那些人一眼,转向吴新乾道:“今天你要得到应该的惩戒,是你自己动手,还是由我动手?”
  平日威风不可一世的吴新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有点挂不住,怒喝道:“小畜生,你别以为你练过几天功夫,吴大爷并不好欺负!”
  喝声中,探手抓向了书生的左肩。
  书生冷哼了一声,左肩微沉,一翻手上扬,吧的一声清脆作响。
  打得那吴新乾半个脸,火辣辣生疼。
  吴新乾更是急怒,虎吼一声,掌起处,“双风贯耳”,击打书生双太阳穴。
  书生闪身让过,双足突发,扫踏吴新乾腿弯。
  这一来,吴新乾更好看了,双腿一麻,身不由己就跪了下去。
  书生笑向刘老实道:“脱下你的鞋子来。”
  刘老实不敢违背,脱下了左脚的,正要再脱右脚时,书生笑止道:“不用了,一只就够,去,用鞋底下狠劲,抽那无心肝五个嘴巴子!”
  刘老实嗫嚅道:“老爷!他是村董哪!”
  书生倏的一瞪眼,有一股煞气慑人,道:“你要死要活?快去!”
  刘老实吓得浑身直打颤,连连道:“我去!我去!”
  他说着,走向吴新乾眼前,连连作揖,道:“吴大爷!你不会怪罪我刘老实吧?我不打,这位老爷就要我的老命,反正不是真打,你就忍……”
  “少啰嗦!快打,只要我看出你卖人情不用力,我就先扯掉你一只耳朵!”
  刘老实还真怕扯去一只耳朵,那样子怎能见人?可得挥起右臂,结结实实的抽了吴新乾五个嘴巴子。
  其实这刘老实早就恨不过吴新乾,这一来,正好借口被逼不过,出一出平日闷在肚子里的闷气。
  于是抡开那黏满污泥牛屎的薄底鞋来,打起嘴巴,清脆响亮,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
  五下嘴巴,刘老实还真解不了恨,暗中直盼那书生再下令,在吴新乾左边脸上,照样再打五下,那样就对称,不偏不重了。
  嘴巴打完,那书生才向众人说明了来意。
  原来他是到一个地方去探望一个人,路经这里,听说有巨鸟为患,打算去收伏那怪鸟,为民除害。
  村人听说这书生是为除害而来,且又眼见人家那样好本事,哪个不高兴,齐声欢呼不已。
  还有几位年老的人,一直的默念“阿弥陀佛”,说这书生一定是二郎神下凡,变化成书生来除妖降魔呢!
  书生向众村民说明来意之后,又问明了来往的道路,出了圩头村,独个儿找上了山去。
  这东北山麓,乃是由巫山十二峰连亘而下的一片悬崖绝壁,险峻非常。
  崖后是一座孤零零的高峰,拔地直起,上下陡峭如溜,石缝隙里,稀落落生着一些草树。
  那书生打量了一阵,见峰顶直入云霄,别说上升,连存身立脚也不能够。
  看样子,怪鸟必是筑巢峰上。
  心忖:“闻说怪鸟凶猛高大,如见生人飞扑下来,自己虽有一身功夫,但是也难抵挡……”
  他念头连转,沉思有顷,剑眉倏的一扬,似乎已定了上峰的决心。
  就见他猛提一口真气,身形就扑向了崖壁,手足并用,向上窜纵。
  一口气,纵上去有二三十丈,找到了一处凹隙的地方,稍微一喘气,继续又上。
  就这样连窜带纵,五六十丈的高峰,不到半个时辰,人已穿出云层之上,入耳但听天风浩浩,别无动静。
  人立高峰上,仰望云海浩瀚,不由得豪气冲霄。
  他本来想长啸一声,以舒胸怀,但怕惊动了那怪鸟,招致麻烦,多费手脚,没有啸出声来。
  略一浏览,就暗自戒备着,打从进峰顶一段斜地处,绕了上去。
  等他掩上了峰顶,见这上面,乃是个三四亩大小的一个石坪,前半边向外突出,直插到底。
  左侧内凹,怪石如林,右侧除了一段斜坡外,全是壁立如峭。
  迎面是一座断崖,崖下有一石洞,高可五六丈。
  那崖壁因受风雨侵蚀,好些地方,都已风化脱落,现出来嵌空玲珑的大小洞穴,日光穿洞射入,照得洞中甚是明亮。
  除此之外,整个峰顶都可说是景物荒凉。
  那书生运目四下里仔细打量,并不见有丝毫怪鸟的征兆。
  他微一沉思,便由乱石丛中越过,走向洞口。
  身立洞口,再细观察,看出来这石洞深壑无比,下与峰腹相连,峰底必然另有出路,只不知通向何处。
  正寻思间,陡见一片白色光影闪动,不禁吓了一跳。
  凝神看去,见这洞中十分宽大,靠右沿壁下面,铺着有两尺多深的茅草,上面毛茸茸的,蹲着一只怪鸟。
  那怪鸟本是头斜向内,尾上翎毛临风摇曳,两翼微张,半搭地上,看去越加显得骇人。
  “哇……哇……”
  怪鸟发现了人,突然偏头回顾,以为不利于它,哀鸣了两声。
  书生闻言倏吃一惊,他也以为怪鸟必有所行动,翻手抽出来长剑,横于胸前,以防不测。
  怪鸟就只哀鸣了两声,毫无动静。
  他方想走上前去,一剑劈落……
  “哇……哇……”
  那怪鸟又是两声长鸣,并且鸣声悲颤,毫不猛厉。
  书生心中一动,又见怪鸟目注自己,状颇萎顿,身形未转,动作滞呆,鸣声无力,分明是临死哀鸣,不禁产生了怜悯之念。
  心中暗忖道:“看这怪鸟情形,必定万分苦痛……”
  一念未已,忽见山石上面,放着几堆山果,还有黄精、首乌、野果一类的东西,并有鸟爪啄食之痕……
  洞角处,有一堆干材余烬,还有一件小孩儿的衣服。
  看这样情形,分明是人鸟同居,以此为粮。
  至于村人所说,怪鸟攫食幼童的事,不会是真的了。因为,看那存粮,人鸟必是素食,岂能吃人?……
  他一边戒备着,一边思索着,心也早已软了下去,终止了他杀鸟为世除害的念头。
  “哇……哇……”
  怪鸟又悲鸣了两声,且把鸟头伸出,注视他手中长剑,更将鸟头乱点,复又作势向地上撞去。
  那书生看出来这鸟十分灵慧,它知道其身受重伤,苦痛难忍,意欲求死。
  书生并不依它,且厉声喝问道:“你这畜牲,是和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说也奇怪,怪鸟居然懂得人言,把头连点。
  书生见鸟通灵,就连作了几个手式,一边比划,一边探询,概略的也问出了个所以然。
  怪鸟果真是痛苦求死,和他同居之人,也正是村中攫来的刘老实之义子,小牛儿。
  书生问清楚了之后,微笑了一下,把剑还鞘,笑道:“我以为你这样的高大猛恶,必定伤人,不料你竟如此善良,我身边正好带有治疗灵药,可以替你救治……”
  怪鸟竟然完全听懂,感动得流下几滴鸟泪来,把长颈往前一伸。
  “哇……哇……”
  一阵颤声悲鸣,大有表示亲热之意。
  书生看出来怪鸟没有恶念,走近前去,用手抚弄看鸟颈上的柔毛,并将身边灵药取出,放入鸟嘴里。
  怪鸟低头贴向书生胸前,将药吞下,神态亲热已极,可惜言语不通,不能谈话罢了。
  书生又细察怪鸟伤势,怀中取出灵药多种,一一为其涂抹疗治。
  事方毕,洞门口忽然人影一晃,跟着又是一声怒吼,就见一个小孩飞扑进来。
  那孩子一语不发,就只吼出来一声,就朝那书生身上撞去。
  书生嘴角含笑,身形轻轻往旁边一闪,跟着顺手一撩,那小孩身不由己,踉踉跄跄,摔出去只有六七步远,“噗通”一声,跌了个嘴啃地。
  书生笑道:“起来!起来!好好的人,怎么朝地上趴呢?”
  小孩儿站起身来,瞪起两只大眼,望着那书生发了一阵子怔,陡的喊了一声,道:“嘿!走了的不是人,你等着我!”
  话音方落,抹头就朝洞外跑去,身形连晃,转眼就不见了。
  书生望着那小孩的背影,微笑了一下,脑际蓦的升起一个念头,心忖:“难得这孩子有这样高的禀赋,正是练武的好资质,我却不可错过了机缘……”
  就在他一念未已,那小孩已然从洞外又跑了进来,高声喝喊道:“有种的别走,吃你小爷一棍。”
  喊声中,呼呼风生,一条木棍,朝向那书生,迎面砸了下来。
  书生含笑而立,似如不觉,连躲都不躲,一棍子正砸在头顶门上。
  “叭”的一声,棍子被荡起多高。
  小孩这一棍,没有打到书生,他自己却震得手痛,拿不稳木棍,撒手扔出去好远,看着那书生呆呆的愣住了。
  “哇……哇……”又是两声鸟鸣。
  一阵劲风起处,从洞外飞进来一只怪鸟,敛翼往下一落,就偎在了那小孩的身边。
  小孩抚着鸟颈上的柔毛,用手一指那书生,道:“那个人欺负我,快去啄他几嘴。”
  那鸟似也通晓人言,立时振翅飞起,突伸利爪,向书生胸前抓来。
  这一来,那书生却不敢大意了,方待翻腕抽剑。
  “哇”的一声,受伤的那只怪鸟,满含怒意的叫了一响。
  那作势欲扑的一只鸟,闻言突然敛翼下落,又偎依在那伤鸟翼下,一边用它那铁啄,为伤鸟剔翎,一边连声低鸣,状甚亲昵。
  两只怪鸟,一唱一和,低鸣了一阵,方进来的那只鸟,偏头看了那书生一阵,竟然也将鸟颈伸向书生胸前,轻揉起来。
  那小孩越看越觉着有些奇怪,怎么自己的鸟儿,会和他好了起来?
  他大眼连翻了几下,迷惘的道:“嘿!你这人,是用什么妖法制住了我的鸟儿?”
  书生笑了笑,道:“我这不是什么妖法,乃是一宗大本事,你可愿意学吗?”
  小孩似为书生的大本事吸引住了,睫毛连展,道:“单学本事,读书不读。”
  书生道:“你愿不愿意读书?”
  小孩现出一付欣慕的神色,道:“我早就想读书啦,可是!我爹没有钱!”
  “你爹!”书生微微一怔,道:“你爹可是刘老实吗?”
  小孩道:“其实他也算是我爹,因为我是他养大的呀,我真的爹,我就不知道是谁了。”
  稚童儿语,说得倒是真诚坦率。
  书生暗自一声慨叹,笑道:“跟着我学本事,当然是得读书,因为书中自有本事。”
  小孩闻言大喜,笑道:“那可好啦!我会读很多很多的书,练的本事也比你大,噢!……”
  他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又问道:“你教我读书,还练本事,你不就是师父了吗?”
  书生笑道:“我当然是你的师父哪,你就是我的徒弟,不过,你还没有给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孩翻了翻眼,道:“我叫牛儿,不知道姓什么?不过人家都叫我小牛。”
  书生道:“刘老实养你这么大,你应该是姓刘的……”
  牛儿摇了摇头道:“不!我爹说他可以姓刘,不叫我姓刘,说我是姓什么……什么谷……山谷。”
  书生笑道:“天下哪有姓山谷的,也许是姓谷吧!”
  牛儿突的跳了起来,高兴的笑道:“对!是姓谷,是山谷之谷,师父!你真聪明。”
  那书生闻言,心中先是一震,又听他说师父真聪明一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牛儿不禁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那书生看这孩子戆稚调皮,越发对他怜爱,笑道:“我没有说你不对呀!现在我替你起个名字,就叫谷鼎,好不好?”
  “不好!”牛儿竟然提出了反对。
  那书生闻言一怔,忙问道:“怎么不好?”
  牛儿笑道:“人家都叫我牛儿叫惯了,猛一改过来,怪不顺口的。”
  书生这才豁然而悟,笑道:“那没关系,等你长大以后再改过来不迟,不过牛儿得改成牛郎,要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是牛的儿子呢!”
  牛郎笑道:“那也没关系,反正我最喜欢牛,等我长大了,要卖很多很多的牛。”
  从此,牛郎就跟着那书生,住在峰顶石洞中,除了读书练功之外,就骑上大鸟儿,凌空飞翔着玩。
  那两只怪鸟,名叫银鹏,乃是上古大鹏鸟的遗种,如今早已绝迹,只有在康藏一带深山中,间或可以看到,但也少见得很。
  这银鹏本也是肉食鸟类,自从被巫山白云庵大悲神尼收服之后,经过了数十年的教化,就不再杀生害命,也改成了素食。
  这是缘,也是劫,二鹏趁着神尼闭关,飞出来玩了一趟,竟遭村民打伤,更又碰到了小牛郎。
  韶光似箭,岁月如梭,转眼间,小牛郎已在峰上住了三年,书读了不少,乃是因他智慧过人,虽仅三年,要较常人六年还有进境,何况还有名师指点。
  武功也练有相当基础,招式全都运用纯熟,只欠火候未到。
  一日,那书生忽然想起自己这次的离家出走,为的是要寻找一个人,竟然为这孩子耽搁了三年,现在牛郎文武都有了根基,自己也可以继续行程了。
  主意既定,就将牛郎唤到跟前,说自己身有要事,不日就要离开此地,留有书信一封,去投向桥陵上苑,找戴月使者潘奇师伯,他自会收留,借机会,也可以在路上磨练一下心志。
  另有短剑一柄,善自保管,如碰上有人认识此剑的,切不可和他动手……
  那书生在说话时,神色庄重,不怒而威。
  小牛郎随师三年,从未见过师父有这样的神态,吓得他心惊胆颤,连到口边的几句话,打算问一问师父的称呼名号,一时都被吓了回去,只有唯唯应诺。
  那书生吩咐已毕,立刻就命牛郎下山。
  依依惜别中,牛郎步上了行程,两只银鹏飞翔在空中护送,一直送出有三四十里路,才长鸣告别。
  一个小孩儿,单身走远程,也真称他胆子大,这也就是对他的磨练,不过,他总觉得有些孤单,好在有师父画的路程图,不怕迷路。
  是离开巫山奇峰的第二天,小牛郎脚程不慢,已然走出去百多里路了。
  天色已到了傍晚,夕阳在山,映起满天彩霞。
  “𠻵!”蓦的传来一声牛鸣。
  小牛郎从小与牛为伴,乍一听到牛鸣,感到十分的亲切,忍不住就加快脚步,循声找去。
  翻过一道岗岭,入眼是一片房舍,乃是一处山村。
  就在那山村后面,一片草坪上,有一只体躯伟壮的老牛,一边在啃食青草,一边有一声没一声的仰天长鸣。
  小牛郎这一见到了牛,如逢亲人般,高兴得小嘴唇笑都笑得合不拢来。
  脚顿处,人就朝那牛飞奔而去,转眼就扑到了那牛跟前,抱住那牛的脖子,偏着小脸揉个没停。
  说也奇怪,这条牛并非凡牛,桥陵上苑四大异畜之一,素常除了它主人之外,任谁也近不得身,但遇上了小牛郎,竟然亲如家人。
  人牛亲热了一阵,小牛郎陡的升起了个奇异的念头,心忖:“如果和这条牛一路去桥陵,不但可以代步,潞上也有个好伴儿。”
  又一想:“自己怎可这样的想,这牛是有主儿家的,一个种庄稼的人,失去一条牛,那还得了,等于失去了半个家当。”
  他左想右想没法,暗中一咬牙,自己还是走吧!
  哪知,他方走没多远……
  “𠻵!”那牛一声长鸣,竟然随后跟了来。
  这就是缘份,此际那小牛郎是舍不得牛,而那牛却更不愿离开小牛郎。
  牛郎实在没法,就伸手抚着牛颈,道:“我看你这样儿,必是一只大老犍,就叫你老犍吧!”
  “老犍!求你别老跟着我好不好,要是被你家主人看到,他准会认定我是偷牛贼,那可不得了哇!”
  那牛似通人语,把头连摇,且又呜呜低鸣不已。
  牛郎道:“老犍!怎么?你是说你没有主人,要跟定我吗?”
  那牛立把一颗大头乱点,表示小牛郎猜得对。
  小牛郎见这老犍通灵,越发的欢喜,但还是犹疑。
  须知在那个年头,偷牛是犯死罪的,小牛郎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随便偷人家的牛。
  那牛见小牛郎翻着眼发怔,就挨过身去,以牛背去轻撞。
  小牛郎突触灵机,笑道:“我知道了,你是要我骑在背上,咱们玩一阵再走,对吗?”
  那牛“𠻵”叫了一声,又把头连点。
  其实小牛郎也真想骑上去玩一阵再走,反正师父所指定的路程,离着宿头没有好远,看天色还早,玩一阵再赶路也不迟。
  主意既定,翻身跨上了牛背,整个身子都伏了下去,小脸直揉搓牛的颈毛。
  初时,还倒好,那牛慢步的踱着,牛郎悠然自得的伏在牛背上,领略着大自然的赐予……美感!他真后悔没带上一支小笛儿,吹起来,“呜哩!呜哩!”才好玩呢!
  只顾玩得写意,忘了时间之早迟,转眼间夜幕低垂。
  小牛郎蓦的惊觉,天都黑了,还有好几十里路呢?方想翻身滚下牛背来……
  “𠻵……”那牛陡的一声长鸣,拨开四蹄,飞奔下去。
  在这时,却有一人正在为牛着急呢!
  此人正是小牛郎去桥陵上苑投奔之人,戴月使者潘奇,他回家省亲不到一天,竟然失去了自己的神牛。
  他虽明知道,自己这条牛,等闲人近它不得,但天色已黑,却不见神牛回来,哪能不急?
  赶巧,他本身正有要事,只好暂时宽心,等那神牛自返了。
  竹山城南田家坝,街头上有一家小客栈。
  时已黄昏,应该是过往客商投宿的时候了……
  但这家店里,却是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客人,店小二无精打彩的,连灯也懒得掌。
  帐房坐着个掌柜的,抱着水烟袋,“咕噜噜!”,“咕噜噜!”抽个没完,人整个都被罩在烟雾中了。
  “当!当!”已然起了更,仍然没有客人上门。
  掌柜的放下了烟袋,从烟雾氤氲中,探出头来,叹了一口气,道:“算啦!上铺门吧!还等个什么劲?”
  店小二朝着掌柜的看了一眼,耸了耸肩,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方一走到门口,急见探头进来一个小孩,问道:“掌柜的,可有房间吗?”
  店小二见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心里先就凉了半截,忙道:“我们这店,不住小孩的。”
  那孩子一翻眼,笑道:“如此说来,你们这店是专住大水牛的哪?”
  店小二正没好气,忙道:“宁可住牛住马,也不收留小孩儿家住店。”
  小孩笑道:“你说话可得算数……”
  他说着话,扭头打了一声呼哨。
  “𠻵!”一声牛鸣,转角处竟真的冲出来一条牛,小牧童儿牵着牛住店”倒是一桩稀罕事儿。
  小二把头摇得成了泼浪鼓,道:“那不行!那不行……”
  小孩立把圆眼一瞪,道:“怎么?吃饭给饭钱,住店给店钱,你开的是店,小爷有的是钱,你凭什么不让我住?”
  掌柜的在旁听了,心道:“这小娃儿说得对呀,只要给店钱,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也总比没有客人强哪!”
  于是忙喊道:“小二呀!就让他住下吧!”
  小二一听,掌柜的都答应了,自己又何必硬把客人往外推,忙道:“小客人,你就请吧!”
  那小孩一双眼珠,滴溜溜一转,笑道:“我早知道你会留我住下的……”
  转头朝着那条大水牛一点手,喊道:“老犍,咱们就进去吧!”
  他说着,小脑袋一昂,胸脯一挺,一付大人气派,走进店去。
  “𠻵!”那牛长鸣了一声,迈步就也要进店。
  店小二献殷勤,伸手要牵牛,刚将手伸出去,那老犍头一低,跟着又是猛的一昂,挑了过来。
  “𠻵!”又是一声长鸣,前腿如弓,就要向小二扑去。
  店小二吓得连连倒退,狂喊一声道:“哎呀不好!牛要吃人。”
  那小孩笑得咭咭连声,道:“你放心吧!牛只吃草,它是不动荤腥的。”
  笑语声中,也没见他怎么的一晃身,人就到了牛前。
  那牛把头一低,就和那小孩挨挨擦擦,将耳朵向小孩胸前揉。
  小孩笑眯眯的一伸胳臂,搂住了牛颈,小脸儿贴在茸毛上,道:“老犍乖,不要发脾气,好好儿跟他去,他会喂你呢!”
  那牛又是“𠻵!”的叫了一声,竟然把头连点。
  店小二看得直摇头,没想到牛有这样的通灵,心道:“这小孩有点邪门……”
  小二正然发愣,小孩已将牵着的绳儿,向他甩了过来,他伸手接住,再一牵那牛,怪啦!牛还是真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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