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2024-08-15  作者:公孙云生  来源:公孙云生作品集  点击:

  李孟君说道:“吕梁山九幽穴,既然系属骗局,我又何必前往,所以我准备明天就要返回‘无忧别府’复命。”
  古玉琪怅惘地道:“难道你不能顺便到中原一行?”
  李孟君摇摇头。
  这时两人似乎把青衣帮无端杀人之事忘怀,却处在临别前夕,怀着无限的离情别叙。
  两人对坐了一会,终于各人走向自己的房间。
  古玉琪放出白儿,轻声说道:“白儿,你马上到这附近听听,有无人谈论杀人之事,即速回来告我。”
  白儿轻“嘶”一声,化一条白线飞出去了。
  古玉琪则端坐床榻,运功调息。
  约一顿饭时间,白儿忽然飞返,落在古玉琪肩头。
  他知道白儿乃是一只通灵的异物,定然发现踪迹,立时默运禅功,静听对面房间李孟君是否睡着?
  出乎意外,竟然声息不闻。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
  当即飘身下地,蹑手蹑足地走向对面屋内,却见床上枕衾零乱,衣衫及银辉剑还挂在床栏上,但人影杳然。
  古玉琪的一颗心吓得差点就跳到口腔内。
  瞥眼间,发现窗前桌上,摆着一张在酒楼时所见的字柬一模一样,上写:“要救你的同伴,请至镇北‘揭山庄’,如果天交五更不到,明日晨来此收尸。”
  古玉琪看得心惊肉跳,想不到自己一时疏忽,失掉记忆力的“倩妹妹”,又被人家掳去!
  恰好,时正三更。
  他权衡当前情势,顾不得搭救店老板,立即将“倩妹妹”的衣衫及银辉剑收拾起来,带在身边,背上自己的包袱,晃身穿窗而出。
  “白儿”也“嘶”的一声,腾空而起,向北疾飞。
  一人一禽,竟然是同一路线的。
  奔行了约有盏茶时间,却见前面一座黑压压的庄院。
  迨至他驰近前来,陡地——
  庄园大门前,灯火齐明,如同白昼。
  古玉琪拢眸睇视,却见台阶上并肩站定两个人,内中一个,正是昨晚在酒楼所见的那个面貌清秀,双眸深沉的老者,他已换上了青衣。
  另一个则是四旬左右,满脸横肉,目光闪烁的中年人,也是身着青衣,满脸带着得意的笑容。古玉琪挺身站在三丈开外。
  他冷眼旁观,却见两旁都是巨树参天,树下有无数的草堆,隐隐发现草堆后面似有人影晃动。
  他正在偷窥环境,蓦闻——
  面貌清秀老者,发出一阵“嘿嘿”冷笑,笑声刚落,说道:“古玉琪,真是冤家路窄一点也不错,神使鬼差的,老夫到何处?你就跟到何处?总而言之,你就是该死了,你认不认得老夫倒底是谁?”
  古玉琪对当前这一个老者,还真不曾见过,是以,厉声叱道:“小爷当然认得,你还不是青衣帮的走狗吗!”。
  说着,他倏地想起酒楼上之事,喝道:“你们波谲云诡,草管人命,无端在酒楼上杀人,你们这些江湖败类,小爷不遇见便罢,既遇在小爷手里,我要为江湖除害……。”
  他的话未完,老者“喋喋”怪笑,截道:“青衣帮之事,向来不准任何人,在人前背后妄加评断,如有偶语者,一律格杀勿论,哈哈……。”
  笑声,有若枭鸣,刺耳难听。
  紧接着又说道:“你小子,昨晚在酒楼上虽未谈论本帮之事,但也得把小命留下来。”
  古玉琪对“青衣帮”,可以说仇深似海,一声清啸,就要纵上前去擒住老者,以便搭救李孟君。
  他的身形未动,老者身旁的那一个满面横肉青衣人,一声暴喝,如同晴天霹雳,右手一扬,射出两宗物体!喝道:“小子,你敢动一步,你的同伴立时溅血。”
  话声中,两宗物体疾射而来,“嚓”地落在面前。
  古玉琪双眸落处,却是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一条拇指粗细的牛筋。
  只听他继续说道:“小子,你看那是什么?”
  右手遥指向古玉琪的右后方。
  古玉琪随着他的手指转头睇视,顿使他目瞪口呆。
  原来“倩妹妹”的化身李孟君,娇躯半裸,仅穿着贴身睡衣,高悬在身后一株五丈余高的大树上,树底下有二十余个持硬弩的青衣人,已挺身站起,对着高空的李盂君。
  李孟君一见古玉琪,顿时娇声哽咽地唤道:“古公子!”
  这时,台阶上面貌清秀的老者,附耳对身旁的那个青衣人说了两句话,转身走到里面去了。
  满脸横肉的中年青衣人,又哈哈朗笑道:“古玉琪,咱‘震天霹雳’宫宝龙,向来心地慈善,现在,你如果想保得你的同伴性命,只有两条路。”
  古玉琪心痛如绞,不知如何解救?恨得咬牙切齿道:“哪两条路?”
  “震天霹雳”宫宝龙得意地道:“一条是用那把钢刀,自将你的右臂右腿斫去,大爷就将她放下,任由你们离开,绝不再难为你们。”
  古玉琪喝道:“说下去,另一条?”
  中宝龙接道:“另一条就是你们自行废掉武功,再用牛筋把自己捆绑起来,由本人亲自验明,确定你武功是否全失,再行放走你们。”
  古玉琪衡量当前的情势,还真想不起如何搭救?
  瞥眼间,发现“白儿”栖息在身旁树上,他的灵机一动,躬身拾起面前钢刀,拿在手中。
  他趁躬身之时,应用“传音入密”神功,对白儿说道:“注意保护姑娘!”
  古玉琪钢刀在手,心头无限酸痛地高声道:“小爷眼下还舍不得废掉武功,如斫断臂、腿,还能保得性命,早晚小爷要生噬你们的肉,活剥你们的皮!”
  说着,牙根挫磨,“咯咯”作响。
  突闻李盂君颤道:“古公子,使不得,你不要听他们的鬼话,我死后,请你到‘无忧别府’一趟,如果我师父不理,你就替我报仇,千万不要自断手臂。”
  古玉琪回眸望了一眼。
  忽然宫宝龙又喝道:“小子,你再要犹豫,可莫怪我手辣。”
  右手一挥,古玉琪闻听身后“哧”的一声轻响。
  紧接着“哎呀”一声娇唤,一支利箭,擦着李孟君娇躯而过。
  古玉琪也是吓得一身冷汗。
  他猛地一声大喝,道:“孽障!就依你!”
  他这一声大喝,乃是运集了禅功真力,如同平空焦雷,只听得宫宝龙一阵惊愕,双眸圆睁,睇注对方。
  在电光石火之瞬间,陡觉眼前一花,一缕白虹疾射而来,紧接,他已觉出全身瘫软,萎顿于地。
  古玉琪已经来到他面前,探手将他提起。
  就在古玉琪发动的同时,树下弩箭齐发。
  但空中却出现了一只面盆大小的蝙蝠,挥动着两只巨大的翅膀将所有的弩箭震飞。
  树下“哎呀”连声,有几个青衣人,被弹震回来的弩箭射死!
  古玉琪一声大喝,道:“你们再敢放箭,小爷立时将他扼死!”
  那些青衣弩箭手,这才看清庄主已被人家制住。
  古玉琪将“震天霹雳”宫宝龙丢在台阶上,恰好“白儿”已将绳索咬断,李孟君凌空坠下。
  古玉琪荡空激射,伸手将她接住,轻声道:“李姑娘你受惊了!”
  李盂君一头钻到古玉琪怀中,哽咽出声。
  古玉琪轻抚着她的芳肩,想起她现在迷失本性,感到无比的悲哀,不知用什么方法使她恢复记忆。
  两人正在相对唏嘘,蓦闻,身后弦声响处,一支利箭疾捷地奔向古玉琪后心。
  他闻风知警,就要纵身而起,却听到一声凄厉惨吼,弩箭微向旁边,那个射箭的青衣人脑壳已经破裂,鲜血直冒,呜呼哀哉了!
  这正是白儿用巨翅扇落了利箭,钢爪抓碎了青衣人的头颅。
  古玉琪顿时想起“震天霹雳”宫宝龙,双眸落处,竟然发现不见了这个刽子手,他身形疾动,探手抓住了两个正要逃跑的弩箭手,喝道:“你们庄主哪里去了?”
  两个青衣人被他抓得手臂骨痛如折,噤不出声。
  古玉琪又双手用力,连声喝问。
  但两个青衣人已痛得昏晕了过去。
  他将手略微一松,两人慢慢地又苏醒过来,颤抖着道:“庄主,已被人救走。”
  古玉琪又问先时的那位老者是谁?
  内中一个青衣人如实地说了。
  原来那个老者,正是“不愧堡”在逃的“千面枭”狄麒,由于他恐怕与古玉琪相逢而被认出,是以易成一个诚朴的老人,准备在前途分舵之处,觑机将其除掉。
  岂料,古玉琪与他前后脚来至“月子湾镇”。
  就在他喝酒之时,古玉琪也至楼上用餐。
  他顿时计上心来,竟打主意在李孟君身上。
  旋即,他又听到两个人在谈论“青衣帮”之事,因之趁酒客不注意时,以绝妙的手法,将一种绝毒的药品,弹在两人的酒杯中,他则悄悄地逸去。
  但他却未离开客店,藏身在古玉琪所住的院内。
  他隔窗偷窥李孟君宽衣就寝,立即掏出迷药,吹进窗内,不知不觉将李孟君掳于“揭山庄”,他并留下字柬要古玉琪前往搭救。
  在他的想法,古玉琪为了顾及女郎的安全,还不是听任自己摆布,他是安心要将古玉琪置之死地才甘心。
  终究他有点心虚,是以,在古玉琪来时,他与宫宝龙说了几句话,准备到后面再另安排巧计。
  但万想不到第二步计划还未安排好,宫宝龙已被古玉琪制住,是以他闻到喝声,立即纵出,也顾不得手下,将宫宝龙挟在肋下,纵向庄后的树林中逃之夭夭。
  当下,古玉琪知道追赶不上,只有作罢。
  他正想放掉两个青衣人,忽然想起客店的老板尚关在衙门中,为了挽救这个无辜的商人,唯有将两个青衣人送进去。
  于是,他将李孟君的衣衫及剑拿出来,交给她穿上,遂道:“李姑娘,我们趁天未亮时,到衙门走一趟。”
  说毕,双手疾伸,已点中两青衣人的麻穴,伸手挟在腋下,向镇内飞驰。
  李孟君紧随身后,她看着前行的古玉琪虽然挟着两个人,仍然脚步轻灵,芳心深处,印上了一个异性的影子,是那么清晰。
  古玉琪紧挟着两个青衣人,寻到衙门,晃身纵上屋脊,将两个人放下,回头轻声对李孟君说道:“李姑娘请稍待,我下去留句话。”
  他身若飘絮,轻轻跃下地来,走进屋中,恰好屋内桌上文房四宝俱全,遂提笔匆匆写了几行字:“昨晚酒楼上杀人者在此,你们一问便知,与酒店老板无涉。”
  写毕,返身跃上屋脊,李孟君却踪影不见。
  两个青衣人,依然躺在原处。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暗忖:“难道她又发生了意外?”
  无暇多思考,身形疾递,向镇外驰去。
  但李孟君人踪杳然。
  这时白儿如星飞丸泻般地落在他的肩头。
  古玉琪急忙说道:“白儿,你赶快在这周围十里以内,看看李姑娘到何处了,我在前面山巅上等你。”
  “白儿”冲霄而上,绕着“月子湾镇”飞转了数匝。
  古玉琪也施展轻功,飞纵上镇东的山巅。
  不大时,白儿又敛翅落在古玉琪的肩头,“嘶嘶”连叫。
  古玉琪颓然地坐下,他想不出李姑娘失踪的原因。
  良久,一个意念袭上他的心头,暗道:“难道她返回无忧别府不成?昨天晚上,她曾自动说出已无赴中原的必要,因为吕梁山九幽穴并无其事,还是回去覆命,免得师父挂怀。若真的如此,她这样不辞而别,实在没有必要,难道我古玉琪能强挽你同行不可。”
  他愈想愈不是味道,遂即冷“哼!”一声自语道:“我古玉琪对待你们柳家还没有不是之处!”
  倏地——
  他又想起了“霜妹妹”,现在,不知她是否在中原?
  惟有先找到她,一吐几月来所遭受的波折。
  “白儿”已自动地钻进玉葫芦里。
  他现在没有在此逗留的必要,身形电射而起,晃眼之间,消失在起伏的岗峦之中。
  古玉琪身形在消失的刹那间——
  从一块大石后面,转出一个纤巧的身影,那正是古玉琪遍寻不着的柳倩倩化身李孟君。
  她的樱口一张,正待出声呼唤,但一想不妥,又闭上了樱唇,黯然地望着古玉琪消失的方向。
  她下意识地自语道:“他走了!以后什么时候再能见面?”
  一阵空虚之感,蓦然袭向她的芳心深处。
  这时,她的芳心里,又触起了一个意念,那就是古玉琪一再说她,就是他三月前的同伴柳倩倩。
  难道自己真如他说的?
  可是,自己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又怎样到“无忧别府”的,自己在“无忧别府”倒底住了有多少时日,这些事情,都是糊里糊涂。
  她不由得自言自语地道:“我倒底是谁呢?”
  话声刚了,突然身后一声脆生生的娇唤道:“师妹,你怎么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李孟君娇躯陡转,秀眸睇处,见是自己最要好的师姊——楚玲玉,曼妙含笑地立在面前五尺处。
  她一见楚玲玉,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酸楚,泪水竟自潸潸而下,一头钻在对方的怀中,嘤嘤涕泣出声,口中频频呼唤:“师姊!师姊!”
  楚玲玉一手轻揽她的纤腰,一手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师妹,自从你走后,师父怕你少不更事,所以打发我来沿途暗中保护,你昨天所遇见的那个少年男子,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曾暗中偷听,他一再说你像一个叫什么柳倩倩的少女,真是活见他的鬼。”
  她咽了一口水,秀眸滴溜溜转,又道:“天下面貌相同的人,正多着呢!难道说都是他的倩妹妹不成?这个人也太无聊,以后遇见他的,要多加小心。”
  李孟君哽咽着道:“昨晚之事,师姊也看见了?”
  楚玲玉点头道:“我在三更天时,要到你的房间去,恰好那个姓古的向北疾驰,因之,我就掇在他的后面。若不是看在他救你的份上,我想把他宰了!”
  说着,她看了李孟君一眼又道:“还好,你能悬崖勒马,及时离开他。”
  她装作无限爱恋的样子,掏出一方丝帕,替李孟君揩拭粉颊上的泪水,柔声说道:“师妹,我告诉你,无忧别府内的女人,绝对不准与外面的男人来往,一经师父察觉,交给刑堂发落,那份罪刑,就非人所受得了,师妹,千万记住!”
  李孟君无限感激地点点头。
  楚玲玉又说:“听说吕梁山并没有什么九幽穴,我们回去吧!”
  李孟君的芳心深处,虽然还留恋着古玉琪,但却不敢表达出来,只有在暗中回忆,并想着自己的身世。
  两个纤巧身形晃动,向西南飞去。
  这时,太阳已从东边山巅露出了半面,偷窥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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