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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巧妙渗入
2025-07-17  作者:冯嘉  来源:冯嘉作品集  点击:

  而另一方面,那部大货车已循着不同的方向去得很远了。
  司马洛坐在车中一张凳子上,摸着两腮长长的须脚,心里最希望的是能找个地方刮一下胡子。这车的货厢是没有窗子的,因此他辨不到方向,也猜不到车子正要开到何处去。他也不想办法窥望窗外,因为车中还坐着另一个腋下隆然的人,司马洛毫不怀疑,假如自己企图向车子外面窥望的话,这人一定会加以阻止的。
  因此,司马洛只有利用这一段无聊的时间,把这件事情的始末细想一下。
  这实在是一件相当普通的案子,而且司马洛预算它不久就会完结的。事情的大致是这样:S组听到这里贩卖海洛英的组织已经统一了,由一个叫布布的人所主管,照例,没有人知道这个神秘的布布是谁。司马洛的任务当然是把这个布布找出来。
  司马洛所采取的是一个渗入的方法。在两个月以前,他和这里的贩毒大掮客水牛李天联络,叫李天替他把大批的海洛英脱手,当然海洛英的来源司马洛是守着秘密的,他不能让人知道那些是S组缉到的充公品。
  李天并没有把这桩生意让布布知道,而把司马洛的来货转卖给外埠另一个组织。这样做实在对他的生命有很大的危险,因为当布布一旦发觉时,就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李天也知道,但是司马洛要的价钱太低了,李天可以得到很高的利润,估计冒险十次左右,李天就可以洗手不干。于是,李天就冒这个险了。
  只要瞒得住布布,其他方面的一切李天都可以弄妥的。
  他果然瞒住了布布,但他无法明白警方怎么会知道。
  当前天晚上他在雾中坐在车子里等司马洛时,警探就来把他抓去,而代替了他继续等。
  司马洛知道为什么警方会知道,因为是他打了个电话去向警方告密的。他想布布知道,既然李天瞒住了他,那么就只有报警才能戳穿李天的秘密了。
  现在布布果然已经知道了,而李天显然是已经完了。
  那即是说没有了李天隔在中间,司马洛与布布之间的距离便接近得多。下一步的发展如何,当然要看布布采取什么行动,不过司马洛相信前景是很有希望的。
  货车一直行驶,没有停过,渐渐,水牛李天开始醒过来了。
  他动了一动,那个人便从怀中拔出一把手枪,李天呻吟一声,眼睛还未张得开就想爬起身,那人的枪敲下去。“阁”一声,李天便仆到了,再晕过去。
  司马洛对那人微笑:“可以告诉我,我们要到哪里去吗?”
  那人耸耸肩,把枪收回了:“我的工作并不是回答你的问题。如果你想逃走,那才是我的工作。”
  “逃走?”司马洛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说我在这里是囚徒吗?既然这样,那我不是留在狱中更好得多?”
  “我不知道你怎样会好得多,”那人说:“老板交给了我一件任务,我就只知道我的任务。”
  “谁是你的老板?”司马洛问。
  “汤姆士先生。”那人回答。
  “哦,当然了,”司马洛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愚蠢一点:“哼!”他转身走向车厢的后面:“我要下车。”
  那人的手一闪。枪就拔出来了,指着司马洛。他严厉地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乱动了。。”
  司马洛再转过身来对他说:“你还是把枪收起来吧。”
  那人并不把枪收起来,而且他持枪的手也不颤,执枪的手掌不太松也不太紧,这表示他是一个会用枪的人,而且他也不怕随时开枪。
  那人说:“坐下来吧!你在这里只是一位客人。”
  司马洛上前两步,那人仍然毫无畏惧,显然他对自己的枪很有信心。司马洛说:“你不会杀我的,你的老板没有吩咐你杀我,如果你带着我的尸体交给你的老板,那对你就很不好了。”
  那人狰狞地微笑:“老板并没有叫我杀死你,但如果我不射中仍然的要害就没所谓了,是不是?我和你无怨无仇,但如果你再逼我,那我会很乐意射断你一条腿或者一条手臂的。”
  司马洛深吸一口气,耸耸肩:“你赢了。”便走回他的座位。
  这时车子开始了一个大转弯,向左倾侧。这正是司马洛所等着的机会,他马上就向左面扑下去。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那人会下意识地把身子向右倾,如果他把枪向左边摆,就马上会失去平衡了。因此,他一时不能摆枪射击司马洛。
  司马洛一伏下,双脚便扫出,“拍”的一声扫中那人的小腿,那人全完全失去平衡地跌倒。他连忙要爬起身时,司马洛已经执住他一只手腕,一拖一扭,他又打了个筋斗,隆然一声跌倒,几乎晕了过去。
  当那打手定了一定神而坐起身时,他看见司马洛已经坐回那个位子,枪也在他的手中了。司马洛拿枪的手势也很轻松,表示他是一个会用枪的人。打手呆住了,因为他知道他自己已完全受了控制。
  “转过身,伏下来。”司马洛柔声说着,威胁地摆摆枪:“大字形。”
  那人无可奈何地照办了,伏在地上,于是毫无抵抗力了。
  司马洛走过去,在他的身上摸索了一遍,发现他已经没有其他武器,便放心地坐回位子,又吩咐道:“你可以起来了。”
  货车仍然继续驰行,李天还是晕在那里。那打手慢慢地爬起身来,看着司马洛,司马洛则只是对他微笑。
  打手不大肯定地说:“你不是要杀我吗?”
  司马洛摇摇头:“我不要杀你。你要带我去的地方,我也乐意去的,但是我不想被威胁着去,如此而已。正如你所说,你与你是无仇无怨的,我只是想彼此的地位平等罢了。”
  那打手没有作声,只是闷闷地坐在那里,但脸上有着新的敬意。
  司马洛把枪在怀中插好:“对不起,暂时替你保存着,到了地方时我就还给你吧。”
  那打手耸耸肩,因为这是无法拒绝的。这之后他们又沉默着,货车继续前进,司马洛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这是理所当然的,在一架不见天日的车子里面,气氛比在监狱里更闷,时间当然显得很慢了。
  当司马洛几乎睡着了的时候,车子就停下来了。
  这新的发展使他精神一振,腰也伸直了。货车后面的那块板又打开了,放到地上,那打手用拇指向外面指指:“到了。”
  司马洛站起来,诧异地发觉外面天已经亮了,已经是早晨,阳光也已出现了。原来时间倒也过得不太慢。
  他正要下车时,那个打手叫住他,说:“朋友,你似乎忘记了一点东西,是吗?”
  司马洛回头,看见那打手正向他伸出手,于是便把那手枪拔出来,丢过去,那人接住了,说:“谢谢。”
  司马洛和那人一齐下了车,发觉这里是一座小小的山顶,这座小山的形状有如一座半岛,三面环海,一面连接陆地,他们的车子就是从连接陆地那一面的那条公路驶进来的。
  这座小山的整个山顶都被围墙围着,围成一座花园,那些天然的花草树木,再加上一些人工种植的花草树木,就使这一座花园成为一座林木很丰富茂密的花园了。他们的车子就停在花园中央,一座巨大的白色住宅前面。
  “我要到这里来会什么人呢?”司马洛问那打手。
  打手耸耸肩:“那不是我的责任。你问她吧。”他用手一指,司马洛才看到原来一丛树后面有一座游泳池,游泳池的旁边有一个奶白色的女人。
  这个女人之所以奶白色是因为她身上穿的衣服很少,只有一套三点式泳衣,而且和她的皮肤一样是奶白色的。
  这不是游泳的季节,因为这是冷天,不过这却是一个阳光很好的日子,如果是爱晒太阳的人,会不嫌寒冷的。
  那个打手把司马洛唤转身来,司马洛看见他正伸出右手,在说:“让我来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叫庄尼。”
  “太普通的名字了。”司马洛微笑,第一次细细打量他一遍,看见他是一个黑色头发的西方人,很可能是欧洲。
  “记着这个太普通的名字。”那人露齿而笑,在阳光下看来他显得并不太老,可能还不超过三十岁:“说不定有一天,我要杀死你。”
  “谢谢你的忠告,”司马洛说:“我会记着的。”
  庄尼转身看着他,司马洛又说:“李天,他怎样了?”
  “他跟我到另一个地方,”庄妮说:“我们对他是另有计划的。”
  庄尼说完便转身上了货车的后面,那块板又给拉上去了,车子开动,开走了。
  司马洛四面望望,看不见还有什么人,他便耸耸肩,一直走进去,绕过了树丛,来到了泳池的旁边。那个女人在阳光下对他微笑。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西方女人,黑色头发,皮肤很白很嫩,身材很好,而且年纪并不老。她用两手托着后脑躺在那里,司马洛看到她那雪白的腋下有几条很细的黑毛。她对他微笑,用英语说:“你的样子像个乞丐。”
  司马洛耸耸肩:“我的身份却是贵宾。”
  那女郎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你是一个马贩?”
  “什么马贩?”司马洛愕然。
  “马,H。”那女郎的脸上有着梦一般的表情。
  “哦!”司马洛记起了。在西方的下层社会里,海洛英被称为马,因为马的头一个字母也是H。海洛英是白色的,被称为白马。这也有双重的意思,因为道友们认为海洛英就像一匹白色的神马,可以带他们上天堂,他们都希望能永远骑在这匹白马的背上不下来。
  但很可惜却没有人能这样的,因为这是一匹黑色的白马,世上唯一的黑色白马,随它而来的是一切黑暗的事情,黑色的阴谋,黑色的死亡。
  “坐吧。”那女人说。
  司马洛看见池边有藤椅,但是他摇头:“我不能进屋里坐吗?这里太冷。”
  她耸耸肩:“随便你吧。”
  司马洛打量了她一遍:“你不觉得冷吗?”
  “有一点,”她回答:“但晒着太阳,又没有风的时候不会太冷的。我喜欢太阳又怕晒黑,所以专等冬天才晒。”她一挺胸脯:“你觉得我美丽吗?”
  “很美丽。”司马洛说。
  “谢谢你,”她微笑:“我的名字叫安娜塔莎。”
  司马洛眯起眼睛:“我叫司马洛。你是俄国人吗?”
  “白俄人。”安娜塔莎说:“只有白俄人才有这样黑的头发而又有这样白的皮肤的,是吗?”
  司马洛耸耸肩:“我见过许多很白的白俄人,但黑头发的很少。”
  安娜塔莎笑起来:“也许吧,反正我这头发也不是真黑,是染黑的,我不想自己的样子像白俄。而且,你只叫我安娜就行,这样的我名字也没有那么俄国化了。”
  “很好,安娜。”司马洛说:“但告诉我,我究竟是来这里会谁的呢?”
  “不是会我,”安娜说:“你是来会一个人,但这个人在今天晚上才会到。在这之前,你可以先休息一下,二楼左手边第三间就是你的房间,要用的东西都可以找到的。我的意思是你先刮掉胡子,那么你也许会很英俊的。”
  司马洛摸摸自己的两腮,不禁微笑。他说:“我是被当囚徒般捉来的,但在这里却似乎很自由,看来即使我要离开,也不会有人阻止我的。”
  “试试走吧,”安娜说:“你的头就会给轰掉,此刻就有一把来福枪正在监视着你。”
  司马洛吃惊地四面望望,却看不到什么。他问:“在哪里?”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安娜回答:“你一是坐在这里,一是上二楼。走别个方向,就不大妙。”
  “我不相信。”司马洛说。
  “不要试。”安娜回答。
  司马洛轻蔑地微笑,转身举步向来时的路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接着子弹就来了。
  没有枪声,,只是凄厉的“铿”一声,一块大石给击得石碎四溅,司马洛连忙向后转,向安娜走回去。
  安娜微笑:“你现在想坐下了吗?”
  “呃……不,”司马洛说:“我很怕冷,还是选择第二条路好一些了,反正,我也想刮胡子了。”
  “随便你吧。”安娜耸耸肩,又闭上眼睛。
  司马洛转身走向屋子,进入了大门。里面那座大厅的摆设是现代化的,现代化得有点近乎抽象。地上铺着的那长毛的厚地毯使人踏上去便顿增温暖之感。
  楼梯在厅子的右角,是一道很欠安全感的楼梯,因为全道楼梯都是用钢条搭成的,疏得很,而那梯级不过是钢架上的一块一块木板而已。

×      ×      ×

  司马洛上了二楼,依照安娜的指示而进入了那间房间,那是一间睡房,摆设得像是一流大酒店的房间,那即是说设备很齐全了。司马洛首先走进相连的浴室里,扭开热水龙头看看。热水的来源很充足,而且水很热,于是他觉得满意了。
  他扭开了热水龙头,放了一满缸热水,然后回到房里,匆匆脱下了他那身脏衣服,赤裸着进入浴室,打开药柜看看,里面真有他所需要的东西,眼前就有一套剃须用的用具以及抹身用的大毛巾。在等着浴缸中的水放满之前,司马洛便首先洗了一个脸,在腮上涂了剃须膏,进行他那想了已久的剃须工作。
  热水放着时声音是很响的,但司马洛的耳朵却是受过训练的,他能把声音中的杂声分别出来。
  在胡子刮了一半时,他听见似乎有人打开了他的房门,进了他的房间,在他的房里偷偷摸摸地走动着。
  司马洛停下来再细心听听,觉得他的衣服正在被翻动,于是他轻轻打开浴室的门,看看房中。
  进入的原来就是安娜,她仍然穿着那套三点泳衣,正在搜他的衣服。她的背向着他,所以看不见门打开。
  司马洛说:“请别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的衣服上,小姐,不论你要找的是什么,总之不在那里。”
  安娜吃惊地转过身,看着脸上涂满剃须膏泡沫的司马洛,微笑:“我还以为你正在洗澡呢。”
  “我刚刚要洗,”司马洛说着把下身遮在门后面:“你却打扰了我。”
  安娜推推他的衣服,皱着鼻子说:“这堆衣服臭死了,那衣柜里有干净的。”她指指一只入墙衣柜,又说:“这些我替你拿去烧掉吧。”
  “谢谢。”司马洛说着关上门,回到镜前。
  刮完了胡子之后,他便坐进浴缸里。在大冷天里,一个许久没有洗过澡的人浸进一缸大热水里,那种舒服是难以形容的,因此,司马洛一直到水开始冷了时才愿意离开。
  他打开浴室的门,连忙再关上,取了一条大毛巾围着下身,然后再走出去。
  室中已变得昏暗,因为百叶窗帘下了之外,厚厚的窗帘也拉拢了。暖气开着,透着微微闷人的暖气。他那堆衣服已经不在了,代替了衣服躺在床上的就是安娜,她的身体即使躺在雪白的床单上,仍然显得很白。
  她一条手臂伸起枕在后脑下,两腿合并而微曲,好像果耶笔下那幅“裸体的玛霞”。
  她微笑:“为什么遮着身体呢?司马洛。我都不害羞了。”因为她连那有等于无的三点泳衣也不在身上了,可以看到她很白,全身都是那么白。
  司马洛没有把毛巾拿开,但是也微笑,因为她的意思是很明显的。司马洛打量了她一遍,说:“你对我说了谎,原来你的头发不是染黑的。”
  她吃吃笑:“对了,我说了谎,我天生是黑头发的,但这并没有很大分别,是不是?”
  “不,”司马洛摇头:“这有很大分别。”他在床边坐下,仍然没有拿开身上那条毛巾。
  安娜把腿子放平,而且稍为分开,而且看着司马洛。“原来你是一个很英俊的人,你的胡子几乎骗倒了我,”她的眼光沿着他的颈溜下去,欣赏着那不太丰满但是很结实的肌肉。又说:“而且你也很强壮。”
  “许多女人对我都有同样的评价。”司马洛说。
  安娜的手慢慢移过来,拉住他的手:“你已经很久没有过女人了吧?”
  司马洛点点头:“你说得很对。”他已不知多久没有过女人了。性在于他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他虽然像所有男人一样都需要,但这种需要和肚子饿的需要不同,如果他找不到理想的对手,他是可以忍受的。他已经忍受了很久。
  现在,安娜这一具十分美丽的肉体使他开始觉得难以忍受了。
  他不去找是一件事,但当一个有相当条件的女人自动献上时,那是很难忍受的。
  他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脚上,沿脚而上。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差不多到大腿的尽头时停下了,使她微感意外地张开眼睛。她看见他仍然紧执着围在身体的那条毛巾。
  司马洛正凝视着她,问道:“你是老板供应的吗?”
  安娜摇摇头:“不,这里并不供应这些。我是自己供应你的,我正在想,我有点需要,你也有点需要,所以我们何不互相满足呢?”
  当时,司马洛仍然未曾想到她这句话里的双重意思,所以他把毛巾拿开,躺在床上。
  这一次安娜一直看着他而没有闭上眼睛,似乎对她所见的很感满意。司马洛伸开一条手臂,她就自然地抬起头,让那手臂伸到她的颈下,然后就用头枕着这条手臂,贴近他的身体。
  于是司马洛的另一只手就在她的身上活动。
  她是一个肉体条件良好的女人,她的皮肤是嫩而滑的,肌肉柔软有弹性,她应该是一个理想的对手。但司马洛是一个太有经验的人了,如果怀里拥着的是一个心不在焉的女人,他是不会不知道的。而且他也奇怪,是怎样一个女人才会在他的技巧挑逗之下而仍然不感兴趣。
  安娜的手也在他的身上移动着,当她感到他的反应已升到最强烈时,她便忽然开口:“司马洛,我有可以满足你的东西,你也有可以满足我的东西吗?”
  “什么东西?”司马洛愕然。
  她叹一口气:“你不是小孩子,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睡?”
  司马洛皱眉:“你究竟要什么?”他说着便坐起来,拉起她的左臂,看看她的前臂部份。那里的皮肤很光滑,光滑得有点不自然,而且发出一股很浓的香气。他用拇指一揉,那上面涂着的肉色粉底便脱落了,露出一簇密麻麻的新旧注射针孔。司马洛打了个冷战,感到一阵恶心。
  安娜正在梦一般地说:“我要什么?我要马,白马,高高的白马,这就是我所要的。”
  司马洛颓丧地放下了她的手,下床站起来,拿毛巾再围好了下身,说:“对不起,我没有。”
  安娜坐起来:“我还以为你是卖马的。”
  司马洛说:“是的,但是我不是小规模的,我不带在身上,明白吗?”他走到室中那座入墙衣柜的前面,把柜门拉开,看见里面的确有不少男人用的衣物,而且都是合他的呎吋的,由底到面都有。于是他取出一整套来,回头对安娜说:“对不起,我看你还是走吧,很抱歉,我误会了你的意思。”
  安娜耸耸肩站起来,拿回她那套三点式泳衣,慢慢穿上了,一面说:“算我作了一次错误的投资。”
  司马洛也动手穿衣服,忽然问:“你想要多少?”
  “两次或者三次的份量,安娜耸耸肩:“我的需要实在并不多。”
  司马洛诧异地看着她:“如果我没有,你就会吊瘾了?”
  “不,”安娜说:“他会给我的。但他只给我仅够的份量,如果他要我做什么事时,我就一定要做,否则他就可能断绝供应……”她的脸扭曲起来:“我不能永远生活在这样的恐惧之中,所以我只要得到一点点存在手头,就可以不必受威胁。”
  “他是谁?”司马洛问。
  “那个妈的律师汤姆士。”安娜说。
  司马洛耸耸肩:“他就用这个控制着你?”
  “是的。”安娜说:“最肮脏的事,只要他叫我做,我就得做,只是为了下一次的供应!那妈的一小包东西。”
  “他真残忍。”司马洛说。
  “是的,”安娜绕到他的面前,两眼圆睁:“他没有权这样对我,所以我用不着忠于他。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替我弄一点来,你要情报,我也可以给你……”
  司马洛没有作声,继续穿好了衬衣,然后在衬衣的外面套上了一件樽领的毛衣。
  安娜拉拉他的手臂:“怎么样?司马洛,你想要什么?”
  司马洛看看她,眼光是带着同情的,但声音却粗鲁。他说:“我认为你的话说得太多了,安娜,我相信你的老板只是请我来这里谈生意,我需要知道的情报,他自己会告诉我。我不需要知道的,如果你告诉了我,对你和我的健康都不大好。明白吗?”
  安娜看了他一回,那可怜的神态几乎要使他为她流泪,她就像一只等待屠刀劈下的牛。世界上还有比这样受压迫的人更可怜吗?不过、如果她真是有勇气的人,却不一定要受这种压迫的。她终于点点头,一言不发便出去了。
  司马洛在毛衣的外面再披上一件厚厚的绒线上装,便打开门走出去。
  门外就是走廊,走廊的一边是房门,另一边就是栏杆,也是和楼梯一样用很细的钢条砌成的,看上去很缺乏安全感。正对着房门的栏杆上就坐着一个女孩子。不能说她是个女人,因为她看来不会超过二十岁。她有着矮矮瘦瘦的身子,长长的黑头发一直垂到盖着她那双挺起的小乳房,瘦瘦的脸上有一双大大的眼睛。
  她的样子并不太美,但那双大眼睛却动人得很,因此她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女孩子。她穿着一件宽大的太空褛,下身是一条红色的袜裤,有点“颓废派”的气质。
  司马洛打量了她一遍,问道:“你是谁?”
  那双眼睛是冰冷的,而瘦瘦的脸上毫无笑容。她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是我先问你的,孩子。”司马洛微笑。
  “我不是孩子,”那女孩子说:“既然你一定要我答你,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就是刚才射了你一枪的人。”
  “你?”司马洛难以置信地指着她:“我不相信。”
  她没有作声,也没有做什么激动的表情,似乎她并不在乎他信不信。
  司马洛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二个问题是我问你的。”她说。
  “好吧,”司马洛说:“我要下去走走,但这不关你的事,我爱到什么地方去就到什么地方去。”
  “只要你不离开这园中。”她说。
  “这也由我自己决定。”司马洛说。
  “我说你不能离开,”她说:“因为我是负责监视你的。”
  司马洛哈哈大笑起来:“这里是什么,疯人院吗?监视我应该是男人的工作,为什么让一个黄毛丫头来做呢?”
  她从栏杆上下来,走前一步,怒视着他:“这工作我会比男人做得更好。”
  司马洛轻佻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你讲这句话,就得证明。”
  她的眼珠略转了一下,便忽然动了,司马洛做梦也想不到她能动得这么快。她一闪便到了他的身边,接着司马洛的手腕便给拉住,他只觉得自己无法使出力气,身子便已忽然离开了地面,打了一个筋斗,跌回了房中,隆然一声跌在那幸而是厚厚的地毯上。
  司马洛给摔得一阵发昏,慢慢地滚转身,摇摇头要坐起来。
  但是一支枪管抵住他的额头,止住他的坐起之势。他看见握枪的人就是那长头发的女孩子,现在她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了,她的手指把枪的撞针“格”一声扳后,咬紧下唇微笑:“我想,用不着证明我是会用这把枪的吧?”
  司马洛困难地咽一口唾沫:“我相信你会用的,但是我知道你只是在吓我,你不会杀我的。”
  她把撞针放回,点点头:“不错,我不打算杀你,但我只是不想你以为我也像安娜一样,会求你施舍什么东西的,我不会。我要做什么就命令你,因为我是拿着枪的人,而且我即使不拿着枪也一样可以打你一顿,所以你听着……”
  “安娜?”司马洛诧异地说:“你知道安娜的事?”
  “我当然知道的。”她说。
  司马洛现出非常尴尬的表情:“你……偷看?”
  这一次轮到她尴尬了,她那张瘦瘦的脸涨成红色。她连忙摇摇头:“当然不是的,我只是听到,我一直在这门后面。”她转身一指那房门。
  司马洛本来可以乘她转身就一拳把她打开的,但他觉得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所以他没有动,只是点点头:“好吧,你现在打算怎样呢?打我一顿吗?”
  “倒不至于,”她说:“我只是想你知道,当说我一句话时,我的意思就是我那句话的意思,没有别的,而当你不听我的话的时候,你明白我会干什么的。你明白吗?”
  “明白,”司马洛说:“我十分明白。刚才你叫我别离开这园子,我就不离开好了。事实上我也不打算离开,我是打算见你的老板,我刚才只是和你开玩笑,我以为你是个孩子。”
  “现在你知道我不是孩子了。”她得意地说。
  “不过你也不算是个老人,”司马洛说:“而且你还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子。现在,我可以起来了吗?”
  她的脸上掠过很淡很淡的一丝笑意,似乎很高兴得到他的赞誉,但跟着她的脸就沉下来了。
  她拿开了枪,让他爬起身。
  司马洛站直了,拍着身上的灰尘。他说:“可以让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她的头骄傲地昂一昂、表示接受他的请求,就像她是一位女皇似的。于是司马洛问:“你叫什么名字?”
  “爱琴海。”她说。
  司马洛诧异地睁大眼睛:“很像一匹马的名字。”
  “是一匹马的名字。”爱琴海说。
  司马洛再打量了她一遍。她说的是十分纯正的英语,连一般的英国人也说不到那么纯正的英语,显然是由语言学家精心训练而学到的英语。
  他说:“你究竟是哪里人?你不像是东方人,也不像是西方人。”
  爱琴海冷冷地看着他:“你刚才已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她的眼里忽然充满了敌意。
  司马洛耸耸肩:“对不起。”说着便转身走出房门,下楼而去。他一直没有回头看她,但是觉得她似乎一直在盯着他的背。
  他出了园中,四面逛着,但是不敢再接近离开的路口,因为他完全相信了爱琴海的话。也许这一次她不单是射中他身边的一颗石头了,而且会把他射伤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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