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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炸弹”之死
2025-07-18  作者:冯嘉  来源:冯嘉作品集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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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滩上,一片混乱。
  人们惊慌失措地尖叫着,奔跑着,拥挤着,有如丧家之犬,不知道撞倒了多少人,踩烂了多少太阳伞。刚才还人头攒动的游泳区,现在显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片暗蓝的海水。
  但是很快人们就安静下来了,意识到对他们并没有多大危险。他们只是好奇地踮起脚跟,傻眼望着刚才发生过爆炸的海面。这时候,从人缝中钻出一个虾腰驼背的瘦高个。他警惕地看看四周,掏出手帕擦去额角上的汗水,然后神情淡漠地向停在岸上的一辆小车走去。他,就是这场悲剧的制造者——“炸弹”。
  “炸弹”是用装在口袋里的微型电子遥控器引爆那艘装满炸药的小艇的。本来,引爆了他就可以离开,但是他有个习惯,一定要看到亲自导演的悲剧的最终结果。他认为,这是一种无可比拟的享受。
  其实,他观看爆炸的地方,与司马洛他们的距离很近,就在那座山坡下。但是他没有想到司马洛他们在附近,而司马洛他们当然也不知道他在这个地方,否则就不会放过他了。
  “炸弹”离开的时候,救援工作刚刚开始。他觉得很可笑,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人生还的。这些笨蛋,他想,让他们去打捞尸体吧。
  他开车回到市区,打一个电话到夜总会找莲黛,那个接电话的人告诉他莲黛陪客人出去了,要很晚才会回家。
  莲黛被一个银行家请到家里去了,她要在那里陪他过几个小时的放荡生活,然后才回去。她在这段时间之内不会有机会知道爆炸的新闻。因为在这种令人销魂的时刻,银行家决不会打开电视或广播的,这样,即使电视台、电台播送了这条消息,莲黛也不会知道。至于报纸,则更慢了,要明天才会登载。所以,“炸弹”想,如果今晚把莲黛干掉,她就永远不会知道张小兰遇难的事了,自然也不会泄露出“炸弹”来找过她的情况。不过,“炸弹”万万没有料到在他之后,司马洛也去找过莲黛了。
  由于“炸弹”知道莲黛不会很快回来,所以他不慌不忙地去西餐馆饱餐了一顿牛排,又到咖啡厅去喝了杯饮料,才缓缓地开车到莲黛住所,慢吞吞地走上楼梯。
  到了莲黛的居室门口,他摸出一把特制的钥匙打开房门,潜入屋中。
  屋子是黑暗的,他像主人似地开亮客厅的灯,然后走进浴室,在水厕的水箱上拨弄着。这水厕的水箱是在马桶的后面那一种,而不是高悬在头上的,因此他干起来很方便,只是打开水箱的盖子,坐在厕板上就可以弄了。他工作得很迅速,几分钟之后就弄好了。然后,他把水箱盖好,走出浴室。
  司马洛在浴室门口等待他,他一出浴室门,司马洛手中的勃朗宁枪就抵到了他肚子上。这支枪,就是探长专程给司马洛带来的。
  “举起手来!”司马洛咬着牙,低声喝道。
  “炸弹”小心地慢慢把手举起来。
  “还有一个人要消灭,是吗?”司马洛说:“她回来,浴室一定要用的,一冲水,炸弹就爆炸了。很聪明!但是,邻居又有多少会遭殃呢?”
  “我警告你!”“炸弹”说:“一身都是炸药,你乱动,我们就会同归子尽!”
  “我知道!”司马洛说着把枪提起来,抵着他的鼻子。
  炸弹还想说些威胁的话,突然觉得不大对劲,因为那枪口里喷出一些奇怪的气味。他连忙把头移开,还是太迟了,他已经吸入了一大口,紧接着,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就香倒了……
  当他醒过来时,他已经不是在莲黛的家中,而是在荒凉的郊外,躺在草地上。他想坐起来,却觉得手脚发麻,定眼一看,原来被缚住了。
  司马洛就坐在他身边,悠闲地抽着烟。见他醒来,司马洛冷冷一笑:“你果然一身都是炸药,假如我不是有迷魂枪,我真可能与你同归于尽了。”
  “你是什么人?”“炸弹”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是谁倒不用给你讲。不过,你用炸药实在太浪费,”司马洛说:“装在水箱中的炸药,可能会把那大厦炸去一截。难道你不可以少用一些吗?你看,我已经替你取出来了,变成了这个!”他伸手一指。
  距离“炸弹”约两米远的草地上,有一支颇为简单的仪器。“炸弹”是内行,一眼就看出来是一枚定时炸弹,而且是用他携带的材料做的。
  “这些都是你的东西,”司马洛说:“我不想吞没,还给你好了!”
  司马洛说完,站起来转身走开。“炸弹”以为他去拿什么东西,没想到司马洛径直走上汽车,发动了马达。
  “喂!喂!”“炸弹”惊慌地叫道,“等一等!”
  司马洛根本不理睬他驾车疾驰而去,消失在月夜中。
  现在,“炸弹”紧张地盯着那枚定时炸弹。萤光闪闪的计时针指出他还有四十五分钟时间可活了。
  顿时,“炸弹”直冒冷汗,不一会,衣服就湿透了。
  “喵———喵!”一只山猫大叫两声,“炸弹”吓得毛骨悚然,心怦怦乱跳,恐惧的凶浪一潮潮向他涌来。
  他四面塑望,看不到一所房子,一点灯光,只有惨淡的月光照着这一片荒凉的山野。
  他挣扎了一下,觉得身上的肌肉在撕裂,五脏六腑都要迸裂开来。缚住他的是一些细铁丝,深深嵌进他的肌肤。看来,司马洛捆好他后,又用钳子把铁丝扭了一遍。
  他再也不敢乱动,只好试着轻轻挪动身子,稍为接近那枚定时炸弹。但是理智马上告诉他,这种努力是徒劳无益的。即使触到了定时炸弹又有什么用?别的东西还可以牙齿去咬,这个东西却万万咬不得。不用说咬,就是用手去拆卸,如果手指头不够灵活的话,也会引起爆炸。
  “炸弹”完全绝望了。他双目紧闭,嘴唇微微翕动,身子却麻木得像失去了知觉……
  山猫又叫起来,这怪吓人的叫声却激起了“炸弹”求生的本能。他像和山猫比赛似的,也大声吼叫起来:“救命啦!救命!”
  他盼望有人经过这里,把他从死亡中拯救出来。他也清楚这种可能性极小,几乎等于零,但是现在别无他法,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他吼了又吼,叫了又叫,默默地祈祷,默默地哀求。这是他一生从未做过的如此下气的事情。但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过去了十五分钟,只剩下半个小时了。此时,也心头的恐惧变成了剧烈的疼痛,撕裂着他的胸膛……
  突然,传来了轻斧二脚步声。他尖起耳朵听,可是又没有了。我可能疯了,他想,其实他没有疯这是司马洛在用心理战术溃击他的神经。
  “喳、喳、喳啦,”传来脚踏落叶的声音,“炸弹”的心狂跳起来:“谁?救命!”
  一个人影从树丛中钻出来,“炸弹”凭借月光认出就是刚才那个人。
  “你现在很害怕了吧?”司马洛问。
  “求求你,饶我一命!”“炸弹”像溺水的人抱住一根稻草:“让我们来谈谈条件。”
  “我离开你身边,需要四分钟时间。”司马洛说:“此外我还要预算六分钟的安全系数,以防炸弹万一提早爆炸。所以虽然你看见计时器上还有二十五分钟,其实你只有十五分钟而已。”
  “你——现在就把它制止吧!”“炸弹”哭丧着脸说。
  “你只有十多分钟时间招供,”司马洛说:“所以你还是快点开口为好!我要知道的就是谁派你来的,以及为什么……”
  “炸弹”思想上激烈地斗争着,一时沉默下来。他知道,不讲,这个人不会饶过他,讲了,老板一定要严惩他。
  司马洛点燃烟,吸了一口,说:“你是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你先把定时器拆掉我们再讲!”“炸弹”说。
  “不行,”司马洛弹掉烟灰,说:“我也希望你不讲。假如我能够作主,我宁可让你被自己的炸弹炸死。我相信你不讲,我仍然可以用别的办法去查出来!”
  炸弹再看看那计时器,一生从未有过的恐惧逼迫他开口,没有时间考虑,他匆匆忙忙把所知道的一切讲了出来,然后苦苦哀求司马洛放了他。
  “还有一点时间,”司马洛说;“你还有什么可以补充的吗?”
  “没有了,”“炸弹”说:“真的没有了,我都讲出来了。”
  “很好,”司马洛微微一笑:“杀死你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啊!?”“炸弹”惊叫道。
  司马洛哼着小夜曲走了,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炸弹”马上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想大声呼喊,但不知道是紧张过度还是其他原因,他的嗓子嘶哑了,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时间,除了计时器“哒、哒、哒”的响声,这荒郊上真是死一般寂静。
  突然,像津话一般地,远处传来“轰隆、轰隆”的马达声,而且是往他的方向而来。“炸弹”心中升起一线生的希望,紧闭着嘴,舌尖在齿缝中乱搅,他想生出些津液来滋润咽喉,不然到时候喊不出话来。
  一辆小车在距离他十米左右停下来。
  一抹月光洒在小车上,“炸弹”认出竟是他自己的车。他觉得十分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但是不容他多想,车门打开了,钻出一个大肚子男人。这个人,就是探长赵家驹。“炸弹”不认识他。
  “救命哇!救命哇!”炸弹强忍住咽喉剧烈的疼痛,大声喊叫。
  探长凝神往这边看了看,似乎要证实“炸弹”是否还在那里,然后,腆着啤酒桶肚子,撒腿往“炸弹”相反的方向跑去。
  待他跑出几十步外,“炸弹”的小车“轰”一声着起火来。
  “炸弹”一看那火就知道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用遥控的燃烧弹引燃。他绝望地叫道:“啊!不!不要!啊——”
  但是汽车上的火势有增无减,更严重的是,风是往他这个方向吹的,一股股热浪向他迎面扑来。虽然目前火苗还没舐着他,但是那热浪带来的高温却可能把定时炸弹引爆,并且,他身上携带的其他炸药也被司马洛取下来,丢在了他周围的草地上。这些炸药都是烈性炸药,只要引爆一点点,余下的也会跟着炸起来。
  那汽车,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火焰窜起几米高,发着“嘭嘭”的怪响。
  那枚定时炸弹,还有草地上零散的烈性炸药,像一只只老虎,张牙舞爪地伺机向他扑来。
  “炸弹”真正体会到了死的恐怖。
  “喂——‘炸弹’,”远处有人叫喊,声音带着戏谑;“你那边好像着火了!”
  “救命呀,救命!你们快来救我,我还有话要说!”“炸弹”的意志完全崩溃了。
  “你开玩笑吗?”那个声音高喊着:“炸药一触即发,我怎么敢来救你?真对不起了,你的运气不大好!”
  “炸弹”脖子一偏,连救命也不会叫了。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意识:炸药要爆了!炸药要爆了!炸药要爆了……
  他是炸弹专家,最懂得炸药的特性。但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炸药即将爆炸而又无法制止的恐惧。现在,他是充分地体验到了。
  炸药的确是神秘莫测的东西,他以为在这种高温下一定会爆炸。那辆小车的火势由旺而衰,快要熄灭了,车子变成了一个烂乌龟。
  看来热力的危险过去了,但是,那支计时器的危险却因时间过去而逼近。
  “哒、哒、哒,”时间不是以小时,不是以分,而是以秒来计算。
  现在,时间是以百分之一秒、千分之一秒、万分之一秒来计算。
  “轰隆隆!”定时炸弹爆炸了!草地上的炸药爆炸了!在一阵天摇地动之中,在一射硝烟迷漆之中,在一派冲天火光之中,“炸弹”这个人不存在了,那辆车也不存在了。草地上出现一个游泳池般大的焦黑的土坑,坑中的泥沙像被龙卷风卷起一样,抛上天空,又哗啦啦落下来。“炸弹”和他的车子却没有落下来,当然,不是没有落下来,而是看不出,人和车子已经被炸得像泥沙一样碎了。
  郊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探长拍着司马洛的肩头说:“现在,‘炸弹’这个人不存在了。”
  “这是一个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人,”司马洛解气地说:“我根本不喜欢杀人,但是这一次我却认为是一件快乐的事,我恨不得再做一次呢!”他望着远处黑糊糊的爆炸过的土坑,在心里说,慧云,安息吧,我已经替你复仇了!
  天有不测风云,刚才还是皓月疏星,转眼之间,却乌云密布,雷声隆隆。不一会,天上下起飘泼大雨来。
  “走吧,”探长说:“下大雨了!”
  司马洛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发现身上已经湿透了,连忙拉着探长向车子跑去。
  汽车低声吼着穿过郊野,向市区开去。车后,溅起股股泥浆。
  车窗上,蒙满了细细的雨雾。司马洛打开雨刮,眼前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弧形。
  探长掏出打火机,点燃两支烟,塞一支在司马洛嘴上。
  司马洛一边吸烟,一边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早晨,”探长说:“反正这里没有什么事了。”
  “我把这里的善后工作处理一下,”司马洛说:“后天就回来,到时再到你府上喝酒,好吗?”
  探长没有回答。司马洛掉头一看,嗬,已经睡着了。
  怪不得长这么大个肚皮。司马洛好笑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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